第九百二十一章 刀狱
秦弈默默估了一下战力。
他自己是乾元七层,羽裳乾元四层,安安目前是二层。
棒棒恢复无相之后没见它闹过,这么久都没说过自身实力。它是恢复不是修行,和一般人不一样,现在秦弈也不知道棒棒具体层级。但之前它承认自己比里面的魔主能量略低,这就大约可以略微估测,里面的魔主是圆满,棒棒可能是无相后期,八层左右的样子。
不应该更低,毕竟正在尝试突破太清的九婴都很忌惮棒棒,不想和它正面打起来。若还是无相初期可达不到这种威慑力,多半九婴第一个要杀的就是棒棒。
那边明河的无相二层已经满了,差不多快要破三层的样子。
轻影比她慢了半拍,刚刚在前两天的双修时突破了二层。
悲愿据说是无相后期,但这个秦弈没怎么计算在内,毕竟不是真正的一伙人。虽说应该不会拖后腿,倒也没指望他能精诚合作,能起多少作用算惊喜。
明河轻影那边什么情况暂不可知,自己能快速打通过去,或许也能帮上她们的忙?
反正只要棒棒在身,秦弈就无所畏惧,来个太清都敢抡起棒子砸过去。
身边羽裳安安一左一右,也不是拖后腿的,而是极强的助力。
他根本就不觉得这饿鬼刀狱能对自己这组人起什么威胁,他甚至希望,如果对方也是三个魔主分别照应一路的话,他最好是对上最强的那一个,能让明河轻影对付相对弱点的。
“你们先稍等,我往前试探一下这个所谓刀狱的强度。”秦弈止住羽裳安安,自己拎着棒子,试探地踏入火中。
“轰”地一声,烈焰漫天。
秦弈轻声闷哼,略微有些痛苦。
安安下意识就要给他加个水灵防护,秦弈向后摆摆手,示意还顶得住。有万妖法衣在身,防护这样的纯火焰问题不大。
但这火焰威力确实很足,若没有万妖法衣,秦弈发现自己居然很可能扛不住。
心中倒也微凛,这里还不是真正的火狱,只是三途有些交杂导致的,这烈焰威力都如此犀利……那真正的火狱那边,此刻是谁在面对?
流苏道:“这是炼狱真火,幽冥很有名的火焰,亦属先天。若控其微弱,可使灵肉烧灼,万载不休,生生世世受此酷刑;若催发猛烈,焚尽一切,摧枯拉朽,威力极大。看来是被傻鸟整合进了六道之中……你可以尝试收取。”
“……”这时候还有闲情逸致收火种?棒棒心大,秦弈暂时是没那心情,他的目光已经落在了火焰之路的前方深处。
太诡异了。
他居然看见有无数灵魂在受万刀凌迟碎剐之刑,灵魂无实质,被割了一片,又长了一片,永远不停。偏偏却能看见血,于是鲜血流淌成河,血腥扑面,直如当初看见了血海。
这些灵魂想跑,却跑不掉,仿佛下方的火焰就是束缚他们的囚笼。
想对抗那些刀芒,却躲都躲不了,无论做出任何举动,刀子都在身上,一下一下地切割。
另有人不断地吃,吃刀子,吃血,吃人,吃石头,吃眼前能看见的一切,然而这些东西入腹,又是腐烂又是穿刺,整个人折腾得开膛破肚不成人形,却依然在吃,不停地吃……
于是哀嚎声,求饶声,痛悔声,啃噬声,交织在耳,引得秦弈心中都兴起了一种烦躁感,又很快被身上的镇魔玉符压了下去。
身后羽裳和安安显然也看见了,两个妹子捂着嘴,差点没吐出来。
心中都泛起了恐惧厌恶之感,同样也很快被镇魔玉符压了回去。
这就是地狱。
六道轮回,十八层地狱,就该有这样的一幕。
可这里本不该有灵魂,这些灵魂是谁?
当然是自从此地魔化之后,多年来到了这附近的生灵,可能有人也有妖,都死于此处,被摄入六道之中。
之前没有直观感觉,只知道此魔害了不少人的,不知具体。如今看看,这茫茫无数,根本数不清多少。
细思就知道,悲愿成道最少三四万年起了,历年累计下来该有多少生灵?尤其是刚开始的时候,说不定附近还有原生物,早已绝了种了,原来都在这里。
可这不是设立六道之序本意中的善恶审判,这分明是魔念在胡搞!
秦弈心中涌起怒意,又迅速被玉符压了回去。
他心中微凛,这些魔念真是防不胜防,刚才以为那些负面情绪就是一波了,原来愤怒也是。
若是没做好准备入内,九成九是要入魔的。
只要旁观,自能兴起或恐惧或暴戾或烦躁或憎恶的情绪,于是入魔。即使自我能够压制,那应对其他效果的时候肯定也就极大分心了,限制了实力。
还好预备了镇魔玉符,如今人手一个,这一项算是彻底抵消,这些时日没白费。
安安还是忍不住支起了水灵之护,低声问道:“先生,这里的情况……不止是让我们看吧?”
“嗯……”流苏道:“这些人受的折磨,是魔念驱使之下的恶意乱审,同时也是满足魔主折磨他人的乐趣。对敌的话,起的只是干扰人心和驱使入魔的作用,我们已经破除。”
羽裳怒道:“他太过分……”
“了”字还没出口,她的怒意也被压回去了。
羽裳:“……”
“别怒,平心静气在此地是最重要的,任何负面情绪都可能出问题。”秦弈低声道:“但注意了,我们的敌人绝对不仅仅是这种虚无的干扰和侵袭,这只能算是场地效果……你们还是先在我背后别进来,安安给我加个护持,我先趟一次。”
既是地狱,自有其他的伤害效果。
人入地狱,可不是来观光的。
就比如……那些刀,可不是只割别人的。
安安给秦弈套了个水灵护罩,秦弈大步踏着火焰迈向前方。
一道刀光直接在他喉咙上出现,直接切割。
连攻击的过程都没有,没有“嗖”的一声侵袭而来,连安安的护罩都没起作用,直接出现在护罩内部的咽喉之处。与此同时,也不止是咽喉一处,浑身上下,万刃齐割。
还好秦弈先趟雷,不然这种攻击模式肯定能让大家手忙脚乱。
秦弈的招数却多得很,他不但不忙,反而还试了好几种方案,看哪种最好用。
脖子的位置最要紧,不敢乱赌,便运用时光回溯之能,让刀刃回去了。
身躯有万妖法衣,他没做其他防护,看看法衣能不能挡。
手的位置,他变成了一块玄铁,看看这刀能不能切进去。
左脚变成了水灵漩涡,看看是否能以水之力化解,这是为了安安尝试的。
右脚变成了磅礴气压,看看能不能让刀刃身陷气场,这是为了羽裳尝试的。
两个妹子都眨巴着眼睛。
都说秦弈手段少,就会拎着棒子锤人,可实际上他会的东西太多了。
身证混沌,何以证之?通俗点说那就是大杂烩啊。
还没夸完呢,就看见秦弈手上和左脚被破了进去。
秦弈反应极快,迅速让这两把刀刃也回溯走人。
右脚的气场之处很有趣,居然让那刀刃团团在转,好像有些懵逼的样子。
确定了,这刀刃,实际上就是这刀狱的气。
只要置身这空气之中,所有的空气都是你的敌人!
第九百二十二章 魔对魔
“新鲜的血肉……”
“不好意思我的身子你可不能馋。”
“轰”地一声,烈焰升腾,一个狂扑而来的饿鬼之魂闯入秦弈手心里绽放出的火焰之中,烟消云散。
此地的敌人除了空气,还有所有正在受罚的饿鬼。
生人入内,他们当然想吃。
确定了整个地域的环境后,秦弈一马当先,破入饿鬼群中。身后安安驱动水灵,防护火焰;羽裳控制气压,刀刃不侵。
在刀刃与火焰的荆棘路上,三人大步前行,犹如坦途。
饿鬼拦道,交给秦弈解决就行了。
此地饿鬼,是数万年来前赴此地的修士,个个实力都不弱,能赴北冥的哪有弱的?弱的连北冥的冰凛环境都吃不消的。
而这些强者死后在饿鬼道反复折磨,也是一种另类历练,还比生前更强,夹杂了地狱的戾气,数量一多,极为难缠。
可以说换了个普通乾元者入内,见不到boss就已经被这些人撕碎了。
老实说他们也是无辜者,但这时候乱动同情心可是会丢自家小命的,秦弈当然不会留手。
恰好他还能克制这种饿鬼。
他曾在混乱之地搞到了红莲劫火,是净化怨灵的极佳手段,曾经就净化过蓬莱剑阁那位女鬼,效果拔群。当融合了凤凰火之后,更有一种超度往生、再赴轮回的净化之意,效果就更明显了。
净化一切的旺盛阳火,不狂暴不焚灭,温暖祥和,与此地的鬼狱形成了极端的反差。
“对你们来说……也算一种解脱吧。”秦弈轻声叹了口气。
汇聚而来的饿鬼越来越多了。
便如飞蛾扑火,明明是要被净化焚毁,却没人害怕,反而有些期待的潜意识,夹杂着要撕碎秦弈的恶念,尖啸着,哀嚎着,在烈焰中打滚,整个气氛诡异绝伦。
秦弈眼神古井无波,真正体验到了冥河那种无悲无喜的天心。
她亘古流淌,见到类似的怨灵太多了吧。
根本不会有任何动容。
都净化了便是,保留生灵最纯粹的那点灵光,渡河即空。
净化是即死,超度是往生。
凤皇与冥河的宿敌对立,生与死的融合,秦弈“数年”双修的结合意。
“轰!”
整条烈焰之径的火焰都变成了红色。
结成了一朵红莲。
整个饿鬼刀狱,红莲漫天。
炼狱之火不起,审判之刀停息,茫茫一界尽是秦弈的劫火,一眼望去都不知道是谁的主场了……
万千怨灵在火中哀嚎翻滚,带着不知是怒是喜的嘶吼。
在被压制着的炼狱之火中,不知何时悄悄出现了一丝黑暗。
火焰变成了黑色。
有冷寂的意味在烈焰之中扩散。
秦弈仿佛没有察觉,依然在应对万万千千怨灵潮水般的汹涌,但不知不觉间,左手反握的狼牙棒悄悄调整了一个架势。
“嗖!”
黑火上冲,扩散,将三人所处的数丈范围变成了黑色的火焰。
有沁透灵魂的死寂传来,寂灭之火。
能使灵肉虚无成灰,无声无息的消亡。
狼牙棒“吨”地一声,重重杵在地面上。爆起的气流冲得黑火四下散乱,在空气中仿佛有虚无的影像,振翅,单足。
“我就知道,是你们这些死鸟。”
空气中有极致的怨恨,咆哮魂灵:“流……苏!!!”
秦弈:“……”
以为自己是主角,其实棒棒才是。
分配到的这一路,依然对应上的是棒棒的因果。
数万年前的金乌,被棒棒锤死之后,与忘川交叠,与轮回缠绕,与鲲鹏之渊相会,于是这种神物重生也就不难理解了。
“九万九千年。”流苏纠正:“那时我刚成道。”
秦弈想说你怎么好意思说的,话说你到底几岁了……嗯,时间线好像比较清晰了,之前一直几万年几万年的,现在确定流苏九万九千年前成道,仙神大劫在八万八千年前。揍跑天外人在这之间,具体时间没啥价值。
算了不重要了,他的注意力还是此地怨灵,金乌就交给流苏吧。
此地的第三个魔主,不是原生物,不是魔化鲲鹏。
而是金乌之魂掠取了此地本该诞生原生物的大道之则,形成了新的魔主。本该有九个?如今看似合成了一个。
黑色的金乌。
太阳真火变成了寂灭黑炎。
犹如烈日的身躯变成了黑色的死寂。
这金乌不该叫金乌了,叫黑乌?话说乌就是黑,这个该叫乌乌?
秦弈心里闪过无厘头的想法,就见黑炎已将狼牙棒彻底吞没。
秦弈并不担心流苏对付不了这个魔主,心中反而有些遗憾感,以及对另外两路的忧虑。
眼前这个绝不是最强的魔主……并且这也不是原身前来,只是分魂神降的偷袭而已,打得都没意思。
可既然如此,这就意味着最强的那个无相圆满的魔主不在这……
明河轻影,是谁对上了它?
…………
“火狱……地狱道。”孟轻影身处茫茫大火之中,炽热的炼狱炙烤身躯,她安静地站着,额心的冥火之印熠熠生辉。
“本以为我是凤皇之转,会被恶意分至畜生道呢……看来悲愿的干涉还是导致了法则的公正体现,没有那么无聊的谩骂心。那么……公正评价的话……”她轻声自语:“原来我此世魔道之行,终究还是对应炼狱之火的炙烤,永世不得超生么?”
“怪不得只有我一人。他们都不是此道……只有我一个魔道,呵呵。”孟轻影心中不自觉地涌起几分自伤之情,很快怀中玉符闪烁,将这种情绪压了回去。
不管哪一道,在这方面的性质相同,只要你有负面情绪,就能入魔。
秦弈的镇魔玉符,效果实在拔群。
“呵……”孟轻影轻声一笑:“我自己设立的六道,自己分离的轮回法则……数万年后审判了自己,堕入地狱炙烤。真讽刺。”
确实很讽刺。
如果秦弈在此,可能会和她谈谈一位叫商鞅的大能。
远处同样有万千魂灵,在受炼狱炙烤之刑,跗骨烧灼,永不停息。
她也要受此刑。
只不过火焰这种东西对上孟轻影,那几乎就是白给。
紫色的鸑鷟火轻轻弥散在身周,孟轻影整个人都萦绕在幽紫色的光华里,真火炼狱,却损不得她分毫。
“毫无忏悔之意么?”有声音在魂海里回荡:“你人世修行,害过平民。幽冥统合,战争染血。冥界生物,杀伐万千。你手中血迹,身负罪孽,当受炙烤赎罪,万载洗礼。”
孟轻影微微仰首,淡淡道:“谁也没有资格审判我。便是我前世降临、凤皇在前,它没有资格审我。瑶光复苏,天帝重生,她也没资格审我。连我自己都审不了我自己,何况只是一缕被我剥离出去的法则之力?”
她顿了顿,厉声道:“鬼鬼祟祟,自以为是。滚出来!”
那魂海回荡的声音,别人或许会以为那是自己心中的小天使在自省,孟轻影却比谁都清楚,那是此地魔性的诱惑。
这整套东西,都是脱胎于她自己。
三途六道也好,轮回之盘也罢,都是她的因果。
“正主悲愿不敢做的事,你这么个恶念该试试才对。”孟轻影轻声低语,语带诱惑:“只要吞了我,你不但可了断因果,除却夙愿,还可以执掌轮回,定鼎六道。你到时候才是真身,那个和尚才是三尸,对不对?”
魔对魔。
诱对诱。
“轰”地一声,恶念降临,直透眉心。
悲愿的魔念,果然忍不住。
孟轻影对上了她的因果。
那明河呢?
第九百二十三章 道与道
明河站在血海中央,低头看着血色的浪涛,默然无言。
血狱,畜生道。
那只傻鸟没来畜生道,反而是她来了……
不过她也知道,这畜生不是谩骂的意思,也不是审判她的罪孽应当轮回为畜,而是因她非人心,连身躯都是个桃子演化,神性也不全……非人非神,那残缺的六道无处对应,只能对应在这一道里。
说不定还有一点违了人伦的意思,不过明河并不知道。
她心中没什么涟漪。
其实若非重修为人,她的原身根本就免疫这种分配。
她自己是幽冥主,这种法则根本无法降临在她身上。
不过此时的她不能完全算当年之冥河,勉强还是被对应分配了一道。
但这东西怎么说呢……在明河眼中看来,有点像是班门弄斧,像是一条小水沟跑来对冥河说:看,我也是河,淹死你哦。
当然实际场面可没有这么萌。
若秦弈孟轻影所见的那些都是怨魂,那他们的身躯血肉在哪里?
都在这里。
无数不同的生灵血肉,搅碎在一起,茫茫的血,无垠的海,这就是幽冥血海,冥河下游的“洗净血肉”之地。
被照搬到了这里。
幽冥的血海已经干枯了,血肉都成了泥,秦弈还曾经在那里烧烤过。
如今这个血海是鲜艳的,由鲜血汇聚的海水,由骨肉碾成的海泥。
人在其中,有极为恐怖的腐蚀之意,侵入肌肤表里,透进五脏六腑,能把所有血肉尽数消磨。
血海之中有无数不同的生灵搅碎了,混杂在一起,可以看见无数的人脸兽脸,若隐若现飘荡浮沉,场景极为恶心可怖。
各种人脸兽脸又打碎揉合,被揉成一个新生物的模样,形如畜类,冲着明河狂扑撕咬,要将她的血肉也变成血海的部分。
同时有万般鬼哭,直入灵魂,魔音狂卷,撕裂魂海,搅碎灵识。
若是一个凡人身处这里,不用说这种腐蚀之海和魔音搅碎了,光是吓都能把人吓死。
明河脸上却没有一点表情,眼神里竟然微微还有点趣意。
真的在看小孩子一样。
这血狱,把她的冥河血海模仿了七八分,却少了最关键的一条。
她的血海洗刷,是洗涤,不会保留这种憎恨怨戾。
怨戾另有留存,作为海妖存在,已无前世今生,只是纯灵。而这个血海,充斥着愤怒憎恨毁灭,撕碎一切的狂暴,血海狂浪起,戾气漫天,只图噬人。
这便等而下之,非天心也,是魔性。
明河纤手一翻。
咆哮的血海忽然静止。
狂暴地扑来的畜类尽化血雨,飘飘荡荡地落入海面。
一个凶戾翻腾的血海,忽然有了宁静之意,悠悠涟漪,缓缓淌流。那些畜类的眼神从狂暴变得茫然,好像失去了意识,慢慢的只剩纯粹。
这根本就是明河自己的法则,她才是此界之神,血海是她自己的工具。
再让她施为下去,整个血海都要被她净化干净。
一切归寂,是为幽冥。
若立轮回,那入了轮回便是空。
不应有恨,不应有爱。
虽然她自己都规避了轮回,有了爱恨……但轮回意确实应该如此。
正在此时,一道本应被洗刷净化的畜类,已经变得茫然的眼眸里骤然射出了阴狠的光芒。
一道雄浑无匹的魔气瞬间包裹在明河身周,似是要将她彻底吞噬。
明河怀中的镇魔玉符幽幽闪起了光亮,短暂阻隔了一下魔气入侵,几乎与此同时,明河自己也有所反应,她的神剑骤然出鞘,炫目的华光直透身后畜类。
“早已防备,此地并非无人。”明河平静道:“想不到居然是我对上了无相圆满之魔主,本来觉得流苏更匹配些……莫非是因为此地本应是我的主场之故?还是因为这六道之序未完成?”
若悲愿的善恶之念相冲,使得法则无人干涉,是绝对公正的,那也就是太上之悠悠,不会恶作剧也不会瞎胡搞,这次的三途匹配必定会有缘由。
轮回法则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因果法则,因缘而匹配,各自了结三生之果。
秦弈和孟轻影那边都能确认自己的因果缘由,明河这边却有些不太明朗,只是因为血海之故?
不管哪种原因,明河并不怂这个无相圆满,因为这里真的是她的主场。
她甚至可以借用血海之力,弥补她与魔主的修行差距。而反过来,这个魔主也不是真身降临,并非全力。
那便势均力敌。
“轰”!
神剑之光和魔气重重冲在一起,血海炸起了漫天血雨,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咆哮席卷。在漩涡正中,明河静静漂浮,身前是一团看不清的黑雾茫茫,黑雾之中有血色的眼瞳,闪烁着凶残的意味。
交换一击,果然差距不大。
明河看着虚浮的神剑,剑身微微有些颤栗,这是她的本命神剑尚未来得及升级的缘故,还是乾元之剑……自然扛不了无相之威。
不过影响不大,在此地,拼的是法则的理解,不是器物了。
何况对手也没带器物。
“呵呵……太上悠悠,心如映水,纤毫毕现,果然偷袭不得。”黑雾传来了尖锐的魔音笑声:“真是让人嫉妒的造化,天生的太上之意,与生俱来的太清之途。”
明河慢慢道:“嫉妒……如此低级的魔意,居然也能占据心灵……你的原身,太清之执已经成妄了吧。”
黑雾哈哈一笑:“魔有魔的好处,比如我若把你吞噬于此,这悠悠太上之意可得矣。”
笑声尖锐刺魂,竟然已经在发动魂海偷袭。
明河轻轻摇头,眼眸已经漆黑一片,犹如夜空。
这是根本不可能吞噬的道,除非对方已是太清。
然而它就是为了太清,这是不可破的叹息。
魔是没有耐心的。
黑雾果然暴跳如雷:“看你能维持几时!”
随着话音,周围忽然出现了一群冰晶。
为首的龙形冰魔,咧嘴狞笑。
冱蚑。
明河凝注它好一阵子,低声道:“原来之前在旸谷,魔主悲愿被人救走,是你们另做的通知。你们不同魔物,效忠的原来是不同的魔主。”
冱蚑笑道:“正是如此,难道我们还为那和尚卖命?”
明河淡淡道:“你与秦弈的交易,与你无害。替魔主卖命,反倒要折损,为何如此?”
冱蚑狞笑道:“你身即为建木之实,吃了你,我们就有肉身了。在外面我们怕天枢神阙,在这血海,我们怕谁?”
“呵……”明河淡淡一笑,再度看向黑雾:“这一手莫非是斗换星移?”
冰魔们不是潜伏在这里的,是魔主招来的。
能做这种群体传送的,手段虽然不多,倒也不是单一的。
流苏的空间法则一定可以,魔主悲愿的六道法则也可以,天枢神阙有一秘术斗换星移,也可以。
层次逐一下降,她天枢神阙这招是术法,不是法则,想要成功运用,需求一定的前提,比如对方需要配合。
明河原本第一反应觉得像是自家秘技,因为道家之意很是浓郁……可认真察觉,法力流转之意还是似是而非的。不知道这又是什么奇术,或许可以通过这一手,窥测此魔的由来?
于是试探着问了一句。
“斗换星移?那是什么狗屁?”黑雾哈哈笑道:“想找本座的来路?你没时间了。”
冰魔们狂笑着冲了过来。
魔意加持之下,它们比原先更强了,却又不是血海畜类那种能被冥河克制之魔,配合魔主自己,数量都能把明河堆死。
明河轻声叹息:“真以为,只有你们能实现群体挪移?”
随着话音,万千怨灵尖啸穿透九霄。
黑雾微微一动,冱蚑神色大变。
“参见冥主!”
影影重重,怨灵无数,身如美女,却是透明纯灵。
秦弈熟识的那位东海海妖王,引领万千海妖,现于血海。
第九百二十四章 万象森罗(加更26/142)
三条路,地狱三道,战火几乎同时爆发。
看似实力差异最大的明河一线,却因“主场”之优,暂时势均力敌。
只是对方的身份却更迷了,居然是道家意。
却又似是而非。
明河暂时无心猜测,这种战局稍微分心可是很容易出事的,她只能打起一万分精神拖住魔主。心中想着,既然最强魔主在自己这边,那秦弈孟轻影他们那边应该能占优,等他们结束了,到时候众人合力弄死这个魔主也就是了。
然而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看似因轮回法则出于自身、应该与悲愿恶念有得一拼甚至可能上风的孟轻影,反而因为此地是悲愿恶念的“身躯”内,身处真正的对方主场,倒是有些下风之相。
毕竟连另外两名魔主都不敢真身轻赴三途,就是担心被悲愿恶念所坑。可想而知此地整个位界之力都是能被悲愿恶念直接调用的,能起到什么效果不好说,总之直面悲愿恶念的孟轻影,其实是最危险的一个。
如果让他身融火狱之中无时无刻地偷袭,才是最难熬的。你甚至不知道每走一步,是不是就正好走进他嘴里去了。
因此孟轻影利用悲愿恶念试图反客为主的急切、想要成为真正轮回之主的执念,言语相诱,引得他主动现身。有了实体在前,这还稍微好对付一点。
悲愿这种恶念斩出而为魔,这和人类魔道的状况不太一样,魔道即使低级修士也有人稳得要命,恶念却未必。当集齐了一个人所有的负面,其中有一条就是易怒易受激,这点在悲愿恶念身上显露无遗。
如果它足够冷静,稳如老狗,那之前在旸谷的情况可能都不会是那个走势了。
如今也一样,这就是制胜之机。
孟轻影的前半生都在败中求胜生死一线中渡过,本以为做了少主以后开始以势碾压了,觉醒鸑鷟之后更该俯瞰人间,没想到又要重临这熟悉的战斗模式,继续在下风之中,寻求那一线胜机。
倒是很习惯……
她心中几乎没有感想,仿佛就该如此。
这恶念是悲愿分化,但悲愿是她制造的轮回之盘。是她的因果,也要亲手了结。
那才是通达。
“咔”地一声,空间仿佛有皲裂之感。孟轻影仿佛看见了无底深渊,无尽虚空,万载虚无。
六道法则,放逐。
同时也是深渊巨口,试图吞噬她的本体。
孟轻影额头的火纹彻底绽放。
悲愿恶念骇然发现,她的头发都变成了紫色的火焰一般,继而身后张开了紫色羽翼,有幽火簌簌而落。
左边是鸑鷟法相,右边是星空之龙,南极北斗,星辰勾勒,犹如暗夜苍穹。
“破!”
冥火升腾,压过了炼狱之炎,整个空间变成了紫色,连带皲裂的缝隙都被烧没了。
若六道法则能错乱空间,那凤皇之火就能融尽一切,包括空间的融合祭炼。
这本就是她将来试图祭炼幽冥的一个步骤,不过提早开始而已!
“合!”
连带不同空间内的秦弈明河,都感到了某处有牵引之感,似有三途合一的征兆,强横无匹。
“轻影?”秦弈第一时间反应,失声道:“她这是在动大招?”
连三途都差点被祭炼合并,这等恐怖的能量,不是大招是什么?
连秦弈都这么认为,悲愿恶念显然也是这么认为。
一般情况下,大招或者说压箱底的一击,都是损耗巨大并且会导致一定程度的法力紊乱,那就会有短暂的破绽,在对手眼中就是致命的。因此叫做压箱底,不能轻动,除非你有把握这一下就能制胜,否则轻易动用那就叫赌命。
这一点从低级战局到最高级都差不多。常规而言,谁先动了压箱底的绝技,就代表着谁先顶不住战况,同时也代表着一旦这招被破,你就会输。
悲愿恶念失声而笑,之前释放的放逐之力骤然收回,而与此同时,空间挪移,已经到了孟轻影身后。
这种法力紊乱之时,不偷袭你更待何时?
孟轻影身后的火狱,张开了巨口。
六道法则,吞噬。
眼见孟轻影就要进入火狱腹中,她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笑意。
“喀啦”一声响,仿佛她整个人都被嚼碎一般,悲愿恶念神色却变了。
万象森罗,影替之术。
被吞的只是一个影傀……悲愿恶念的视角,这位是鸑鷟、是凤皇,可他从没想过,这位此生是一位万象森罗宗的人类修士,一身都是万象魔功。
万象为傀,万物为伥。与凤皇一系的战斗手段压根就是两个品种,这一辈子躲在北冥的悲愿恶念又如何知道?
法则之力几乎等于打了个空处,而就这么一个错空,有一根发丝从孟轻影身后绷起,无声无息地缠进了他的魂魄深处。
剧烈的痛苦传来,悲愿恶念几乎痛呼出声。
森罗秘法,附骨之疽。这是最防不胜防的偷袭模式,同样是这种僻处北冥的大佬没尝过的。
升级后的附骨之疽,不再是早年那种折磨筋骨的效用了……
那是凤皇火焰所化的发丝,折磨的是灵魂,净化的是魔念,正是此魔最大的克星之一。
他一时无法忍耐,试图遁入火狱,暂做休整。
可他忽然发现遁不走了……这明明与他为一体的三途,却一时之间有了些牵扯感,好像有谁在与他争夺控制权。
“臭和尚要你多事!”悲愿恶念怒吼一声,就在此时,他的身后也冒出了佛光,呈*字形重重轰在他身上。
和尚悲愿,等待多时。
没有人知道这种纯善之念会是进入这种地狱三途的哪一途,压根三边不靠,说不定都进不来……秦弈之前盘算战力都没把他算进去。
事实证明,是火狱,是杀伐罪孽之魔道一途。
因为他放出的恶念,杀伐因果必须由他承担,当善念走到了他这种极端,天道法则认定,那就是魔!
只不过他比较特殊……
若说此地算他恶念的身躯,算不算善念的?
算一半。
所以他可以控一半。恶念无法遁入火狱,就是这个原因;他潜伏不被任何人发现,也是这个原因。
自己的因果,自己了断!
孟轻影显然也没想到还有这一变,她当然不会错失这个机会,一缕幽冥鬼火从孟轻影眉心射出,与和尚悲愿的佛光一前一后,轰进了悲愿恶念的魂海深处。
“轰隆隆!”
三途动摇,地陷天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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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知道战斗章节大家不怎么爱看,但没有可不行,反正不多,就几章。
第九百二十五章 金乌尸魔
悲愿恶念终于遁入火狱,不再出现,实则是伤势已经非常严重。佛光与凤火的侵袭,对它来说克制力太强,短期内他根本不可能再有战力,只能躲在三途之中,期待另两路能把人打回去,他还能得以延续。
否则若是三途都被打破,秦弈等人归集到忘川之源,那便可以把这整个空间毁灭或者带走,它就死定了。
同样孟轻影与悲愿不能直接灭了它,恶念与三途一体,三途不毁,这恶念就不会消亡。想要摧毁三途,单靠他们这一路是不太够的,需要大家合力,归于忘川,那才是本源之地。
孟轻影看了悲愿一眼:“走,先去忘川,从忘川之源看看是否有途径支援另两路。”
她飞遁了数丈,轻声闷哼了一下,又放缓了身形。
悲愿来到她身边,叹了口气:“你刚才强行驱使轮回合并之能,已经超过了自身承受,还是先休息一下。”
孟轻影没理他,只是吞了一粒丹药,默默前行。
这样的伤对她来说,家常便饭。
她并不敢入定疗伤,让悲愿护法……悲愿不是秦弈,她给予不了这种信任。
哪怕那是善念,她都信不过。
悲愿看出了她的想法,轻声叹息。
而悲愿恶念重创,整个三途都会有所体现。
四处倾颓,血火刀光四处错乱,空气中四处都是致命的伤害,仿佛末日降临。
便是冰魔与海妖,身处这种场景都开始有些吃力。
当然对秦弈明河来说,这绝对是好事,代表着孟轻影那边取得了关键性胜利。可偏偏明河却敏锐地发现,对面的黑雾魔主有了点喜意。
喜意……奇怪。
实际上魔主本身也没有表情,它就一团雾,只有一双猩红的眼眸,里面都是暴虐的情绪。
但冥河之心,如月映水,太敏锐了,一点情绪的波动都似有呈现反应。明河甚至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可能是源于她觉得这种战斗有点怪。
真就一人一路,分别对上?
自己这方进入三途,是因为有天道法则对应分配,自己不可控……可对方不应该啊。
这给明河的感觉,像是存心为了分三场势均力敌之战似的。
只是无法通过眼前的证据来判断这种安排到底是为了什么……面上看,这个黑雾魔主打得也很认真的样子,还招冰魔围攻,他想吞冥河意的想法应该也是真实的……可明河总是觉得怪怪的。
她这边一个人的线索太少了,希望秦弈那边也有察觉吧。
…………
秦弈那边确实也有所察觉。
首先是眼前的对手居然真和他们这组最强队伍势均力敌……
强度有点夸张。
上古金乌,当属妖族,往圣之巅,也就是无相巅峰,绝对没到太清。
被流苏所杀,本来应该是形神俱灭了才对,最多能剩一缕连裂谷下面的螣蛇都比不上的残魂,还能有一点临死的恨意残留很不错了。
当整个旸谷被交叠到了这里,它的尸身被忘川之意感染,恨意苏醒而成魔修,理论上这该算一种尸魔。并且因为同属羽翼种族,它得以消化本来可能诞生鲲鹏二代的北冥能量,恢复了实力。
来源应该是如此,比较清晰。
这样的尸魔灵智依然是有缺的,魂魄不算完整,它骂流苏两个字都骂得结巴着呢,难听的语言更是组织不出来。按理说这种魂魄有损的尸魔修行肯定有很大阻碍,困难重重,即使吸收了鲲鹏意,也不该恢复如此巅峰的实力才对。
但见鬼的是,它偏偏就有无相巅峰的实力。
这就奇了,此地不仅是魔性,难道还有催生智商的效果?连一个灵智有损的残识恨意都能无相巅峰,那世间修士岂不要去撞墙?
而且它是本体降临,不是明河对付的黑雾那种神降。
真有一只金乌出现在面前,有实际的躯体,只是变成了黑色。可能是对流苏的刻骨仇恨导致,用最强最完整的实力降临了。
毕竟是杀身之仇,临死最终的恨意,可以理解。
秦弈这组再强势,却是最没有“主场优势”的一组。身处不利的环境里,和一个完整实力的无相巅峰打,也最多就是一个势均力敌,搞个不好还要输的。
当然对方也不好受,它想不到除了流苏之外,秦弈居然也这么难缠。
“砰”地一声,秦弈扭腰挥棒,跟打高尔夫似的重重抽在了前方的金乌身上。
金乌浑身散着黑色的“阳光”,如同一轮黑日,岂不也就是个球么……
金乌原本对秦弈这一棒并不怎么看得起,一个乾元修士……咦不对,他前几天不是才乾元四层么?这几天之内变成七层是怎么回事?
还有他这棒子……什么材质?怎么不怕我这融尽一切的火?
心念闪过,两股强大的能量已经对撞在一起。
寂灭黑炎vs混沌之击。
秦弈力量差距太远,被震飞无数距离,重重撞在了刀狱边缘。边缘全是刀刃,无视修行刺透一切的法则,羽裳在身后可没闲着,第一时间剥离了边缘空气,秦弈后背重重撞在真空壁上,咳出了一口内伤带来的血迹,环境的影响已被抵御。
而与此同时,一股水灵之力沁入身躯,把正在内部肆虐的黑炎尽数化解,这一击的伤势等同于无。
大奶生威。
秦弈这边有人照顾得仔仔细细,金乌就没那么舒服了。
杂烩成一团的混沌之意轰入身躯,明明力量层级差距很大的一击,它却感觉跟遭受了脑震荡一样。
阴阳五行时间空间生死有无尽数缠绕在一起,轰得它残缺的魂魄都找不到北,连自己面对的是啥都一时半会分不清了。
可它的对手不仅仅是耍赖皮玩团队协作的秦弈,它的真正对手是只球啊!
流苏出现在它身后,手中也有一根幻化的狼牙棒,“砰”地一下,从上往下把它砸进了地底。
地上出现了一个深坑,一个黑色火球蹲在坑底,仰天怒吼:“……流苏!!!”
流苏眨巴眨巴眼睛,它更是意外。
它的一棒子可不是开玩笑的,看似物理攻击,其实都是直指大道本源的驱使,其中蕴含的力量几乎连一般的法则都能震散,可这金乌居然毫发无损的样子。
它有些惊奇地摸着下巴:“好厉害……居然没伤?肉身的防护能力?若是如此,单论这肉身反倒是锤炼得比当初更强了……真是奇怪……这是尸魔吗?为什么我感觉像是……尸傀?”
尸傀?
正拎着棒子再度上前的秦弈身形都顿了一下。
他想起当时被孟轻影动过手脚导致做了自己和明河僚机的古尸古松居士。古松居士只是个道修,可被孟轻影动过手脚变成尸傀之后,那身躯硬如钢铁,强横无匹。
确实和流苏的判断对上了,和这个金乌的状态很吻合。
尸傀的话,因为另有主人的祭炼,确实可能肉身超越生前,并且也确实有可能助它填充能量,恢复巅峰修行。
可谁有资格炼金乌为傀?
玉真人?不可能。
可除了玉真人,这世上谁还有这种本事?
莫非是流苏错判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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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卡文卡文,感觉脑子空了一样……
第九百二十六章 再破金乌
连对手都当流苏错判了。
金乌在坑中桀桀怪笑:“尸傀?流苏,我看你是变成个球变得糊涂了。你看我哪点,不能自主了!”
说到最后,语气已经变成了狂吼,冲天黑炎喷薄而出,连周遭的刀芒都被融成了黑灰。
幽冥禁法,无天黑炎!
这招秦弈见过,当初和岳姑娘打炎魔的时候,岳姑娘就表示这个是厉害的禁招,当时秦弈还觉得就那么点破烂威力算什么禁招,如今才知道,从金乌尸魔手中用出来,与当初那个炎魔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羽裳安安离得很远,只是远距离提供辅助,都被擦边的热浪冲得下意识再退了数里远。
秦弈前冲之下,只觉得扑面而来的窒息,不是单纯的高温,而是极致的毁灭,仿佛天地初开之时蕴含在最核心处的寂灭,在肆无忌惮地吞噬一切!
这一点都不会比太阳之火差,而是太阳之火的反面极致,只图毁灭的力量。
秦弈顾不上震惊,双手护前,强自冲进了核心地。
棒棒还在里面呢!
连他们在边上的感觉都如此可怕,身处核心之地的流苏会如何?
流苏不如何。
茫茫黑炎之中,却似有白雾弥散,任由黑炎焚尽天地,白雾却如万古恒在,不但毫不受影响,好像还反过来了,被焚毁的其他东西化作烟雾,反而成了白雾的养分。
白雾之中露出一双眼睛,眨巴眨巴。
“神气流转,万法归元?”金乌怒道:“你未达太清,为何能身合天地,尽归其神?”
流苏微笑,只是简单地说了两个字:“白痴。”
在金乌此时仰首看去,白雾上那两只眼睛就像鼻孔一样,那微笑的感觉更是嘲讽,让人只想抽她。
它更是暴跳如雷,一团无边无际的黑色陨石冲起,如烈日冲向了大地。
无论如何身合天地,将天地一起碾压便是。
身侧挥来了一根狼牙棒。
“砰!”
流苏的嘲讽太剧烈,金乌竟几乎忘了旁边还有个挥着狼牙棒的男人也不是个吃干饭的。
那可是有混沌意的男人。
这一棒子从侧面抡过来,正是避开了锋芒选择了弱处,生生把它这一堪比星球冲撞的大招敲歪了少许。
只是这么少许,偏离了对流苏的核心锁定,这一冲根本没对流苏本源造成任何影响,擦着边过去了。
于是身边又出现了一个白棒子,“砰”地又是一抽。
混合双打。
堂堂烈日金乌,被抽得跟个陀螺一样。顶级大招烈日之陨,连个威力都没看见,就被这种莫名其妙的方式破了个一干二净。
金乌气得大怒:“我日!”
翻译:我好歹也是个太阳。
被这两个真当成球打过来打过去!谁能不暴躁得怒急攻心?
耳畔还传来流苏的声音,正在对秦弈说:“你看,是不是觉得这球不太聪明的样子?”
秦弈道:“确实不怎么聪明,力量层级比我们都高,可用得有点死板,就会放大招的感觉。”
“这是魂魄有缺的很标准体现。”
“简称脑残?”
“……”
都开始说相声嘲讽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其实打了这么久,他们连对方的皮都没破,之所以嘲讽,无非是看准了对方思维不是太灵敏,想要彻底激怒,看看是否有可乘之机。
他们好像成功了。
黑日之中的乌鸦之形,终于振开了双翼。
远远看去,有一点黑火凤凰的味道了,但秦弈却发现,它的意象越来越大,越来越广,直至充盈空间,仿佛整个三途六道都塞不下。
鲲鹏意。
果然融合在它的身躯里。
它愤怒地冲向了……
羽裳和安安。
“不好!”秦弈飞速冲了过去。
可奇怪的是,羽裳微微偏了偏头,看着恐怖无比的气息冲过来的样子,不但没有如临大敌之感,反而觉得:“夫君,它有问题啊……”
一边说着,她的身后也冒起了鲲鹏法相。
只是一个生机勃勃,雪白浩瀚若垂天之云;一个死气沉沉,漆黑苍老若濒死之地。
两种鲲鹏……
两个法相轰然撞在一起,身后秦弈也紧急追上,拦住了金乌的身躯。
出乎意料的,金乌似乎无心和他纠缠,反而那种极致的愤怒还消退了点,有些清醒过来的样子,震惊地抬头看天。
秦弈也下意识抬头看天。
两个鲲鹏法相都是充盈天地,不需要对冲也是自然重叠,可重叠之中不是预计中的互相排斥敌对,反而是产生了一种撕扯牵引之感。
金乌的鲲鹏法相,好像要被扯离身躯了的样子,和它之间不是太融洽,反而对羽裳那边更向往更渴望,好像那才是自己的归宿一般。
血脉之传,妖族最重的东西。
流苏眼睛亮了。
金乌的鲲鹏意,显然是在北冥强行融合的,依托的是羽翼族群的同类性。所以另外两个魔主肯定合不了,他们是人,怎么合鲲鹏?
可羽翼族群也不是什么都一样啊……金乌,凤皇,鲲鹏,说是说都有个翅膀飞天的,却怎么可能是同属?放在几万年前争霸之时,互相之间狗脑子都能打出来好么?
金乌可能是被气得想要证明一下自己并非“不太聪明”,于是冲向了他们的团队辅助去了……明明是一个聪明的选择,结果撞上了羽裳,却反而暴露出了自己最大的破绽。
鲲鹏之意和它之间,没有彻底融合,是存在裂隙的!
鲲鹏之意若是不在,它根本就不可能拥有无相巅峰的实力!
流苏挥棒而指:“夫清浊剖判,上下攸分,故三才肇基,万物分定。强行合一,裂隙恒在,此逆天之道也,给我破!”
秦弈很熟悉这一招。
这是他都用过的招,当初对建木分开阴阳,把被混沌火强行注入揉合的死气驱逐出去,就是用的这一招。本就是棒棒教他的,棒棒自己当然会。
天地法则,阴阳剖判!
金乌首次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声,身上忽然起了点扭曲之意,鲲鹏法相和金乌道则有了奇异的相绞,仿佛时空在它身上错乱。
“原来羽人是鲲鹏血脉,有趣。”
平静的声音不知从哪传出,一个灰衣人影如同穿越时空一般,骤然出现在场中,一把拎起痛苦嘶吼的金乌,又骤然消失。
另一个魔主……与明河缠斗的是神降,这是本体来临。
果然他才是最麻烦的一个。
全场唯一对这骤来骤去有反应的只有流苏。
它一棒驻地,怒喝一声:“断!”
空间如玻璃碎裂之感,那灰衣人消失的影像片片崩裂,仿佛遁走的空间通道被流苏撕成了次元碎片。
空气中隐有血丝飘落,人影终究还是遁走了,隐约还传着他的言语,似是颇为佩服:“不愧为远古人皇,空间之道的掌控者……本座受教了。咳咳……”
说到最后,终于还是咳嗽出声,似是被流苏这一击伤到了。
一切平息,金乌不在了,鲲鹏法相也没了,连带着周遭的刀狱和烈火,都如同初始一般,还更加虚弱。
那是因为悲愿恶念正在虚弱。
前方似是一片坦途,可以直达忘川。可大家的眉头却都皱成了“川”字。
这战……好诡异啊……
对方到底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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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七章 群魔俯首
最诡异的是,明河那边的对手消失了。
或许是本体受伤,维持不住分魂神降,也或许是觉得这种僵持毫无意义,总之他消失了。
明河一击打在空处,看着扭曲消失的空间默然无语。
然后转头看向了冰魔们。
一群海妖围了过来。
冱蚑:“???”
看着冱蚑摸不着头脑、一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样子,明河忍不住笑了。
“魔性凉薄,他从来就没有在意过你们的死活,对他而言,你们只是他达成某种目标的工具而已,被背弃也当有心理准备了。”
冱蚑:“……”
理解是理解,冱蚑自己也未必是什么效忠魔主的。首先出自魔性碾压,来自灵魂的臣服感,加上实力差距上理所当然的从属。他们肚子里也是打着自己的小九九,难道还有什么愚忠不成?魔主当它们是工具,它们又何尝不是把魔主当达成自己目标的阶梯?
天经地义。
可魔性并不是混乱之地的逗比,随心所欲爱咋咋地。
魔性行事一定有对自己的好处,除非是被激怒失去理智,否则逻辑一定是很清晰的。它们压根就想不明白这把它们招来又丢下它们跑路,对魔主的好处在哪里,完全一脸懵逼。
“把你们招来,肯定是为了围攻我,这是毋庸置疑的。”明河淡淡道:“我能感受到他对冥河之意的贪婪,他非常想要……只不过他并未想过,区区几天之内,我就能复苏到无相三层的程度,还与这血海如此融洽,仿佛主场。他本以为分魂降临就足够欺负我了,没想到未必打得过……这就需要帮手。”
冱蚑垂着脑袋道:“我也没想过,你个迷糊小道姑忽然变成了无相三层,这才几天呐。早知道的话我都不来。”
“你害怕的根本不是我的无相三层。”明河平静道:“你当初就很畏惧迷糊小道姑,不是因为口称的害怕天枢神阙,而是害怕幽冥意。你们这次应召唤而来,也不是口称的为了身躯血肉,而是下意识想依靠魔主一起抹除我,你们害怕我,怕到了极致。”
冱蚑下意识退了一尺,却不做声。
它确实很害怕这个小道姑。
那时候一个区区乾元初期的小道姑,坐在冰山上静修,随意采走他们的寒蕈花,他们却全族躲在冰川下面不敢冒头。
一群魔头何至于此?
怕天枢神阙找麻烦,那最多只算一小部分因素,真正的因素是幽冥。
他们感受到非常浓郁的幽冥意,那是他们灵魂深处的颤栗,魔性本源的来由。他们因忘川与北冥的交叠而生,北冥凝成冰躯,忘川赋予魔意……而忘川本就是幽冥的一部分,而眼前这位,是幽冥意志,幽冥之主。
她才是魔主。
冰魔天然就该是她的下属,全是弟弟。
秦弈明河在它面前做戏,它其实是看出来了的。秦弈再强,也不可能无损地生擒这位道姑啊。
它却不揭穿,反倒一个劲地把线索往魔主身上引,就是想让他们去对上魔主,最好一起死了个干净。它不想被幽冥意凌驾其上,想要摆脱灵魂深处的颤栗感……
结果魔主确实和他们对上了,结局却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它居然被抛弃了,独自面对这可怕的冥主,它最害怕的东西。
“你们这种口中没有一句实话的魔头,不可留。”明河手心泛起了悠悠光芒。
“等、等一下!”冱蚑惊骇欲绝,它知道这么一翻,它们就得永堕幽冥血海,跑去和幽日族继续纠缠了。它急促道:“我愿投效冥主,这里的事我比较内行,您会需要我的……”
明河淡淡道:“但我信不了你任何一句话。”
“我可立灵魂臣服之誓,若对冥主有半句虚言半点不敬,灵魂永堕冥狱受尽折磨不得超生!”
明河手中光芒黯了一些,眼里有些捉摸不定的光彩。
这是她绝对不会在秦弈面前显露出来的——魔意。
若说冥主没有魔意,也只能哄哄自家小男人了。
她说这么一大堆,根本就是故意为了收服这群冰魔的,她知道这群冰魔对此役有用。
“你立灵魂之誓又有什么用?”明河悠悠道:“谁也不知道那位魔主与你的灵魂之间存在什么样的瓜葛,我修行并不及他,未必看得穿,万一留了什么后门,我岂不是要被你坑死?”
冱蚑大急:“没有,真的没有!”
明河淡淡道:“我信不过,但有一种办法。”
冱蚑忙道:“冥主请说。”
“过冥河,总是要留下点什么的。”明河仿佛说着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你可以洗去对我的防备和恶意,洗去一切与别人的瓜葛,留下对我绝对的忠诚。”
冱蚑微微色变。
这种话说来轻巧,实际上就是为奴为傀,让你生就生,让你死就死。
实际上海妖们也是类似……她们早就洗净了一切,只有对冥主绝对的忠,只不过她们是在万载悠悠冥河水中被动生成的形态,眼下却是让冱蚑主动接受。
明河轻声叹息:“我知你不愿,那你便去血海洗净罪孽便是。”
手中幽光再起。
“我愿,我愿!”冱蚑魂不附体,血海洗净是什么?眼下这血狱就是啊!万种杂糅,搅碎清洗,别说还是不是自己了,搅成一个新生物都可能。
还要生生世世,永远沉沦,谁受得了啊!
按明河说的洗去那些,那好歹还有自己的意识啊!
明河眼里闪过狡黠的笑意:“你真愿意?”
“愿、愿意。”
“那好。”
手中光芒轻轻洒落,笼罩在所有冰魔身上。
冰魔们的眼睛开始发直。
原本是一座座看着让人窒息的邪恶冰山,如今好像洗净了一样,变成了纯净的冰山,眼睛里的邪恶与阴狠变得迷茫,又慢慢变得清澈。
为首的冱蚑更是明显。
一条浑身都是邪气的冰龙之形,变成通体亮晶晶的冰晶,闪烁着美丽晶莹的色彩,纯白中带着微蓝,很是好看。那双邪祟的眼眸也变得冰蓝,居然有了点萌意。
明河说了一大堆话,让它主动放开魂海接受洗礼,为的当然不仅仅是洗一点忠诚度。
而是真正的洗涤,罪孽,魔性,暴戾,恶毒,全部洗了个精光。
渡河即空。
它们多年来在北冥害人的罪孽,也随之洗净,等于变成了另一种生命。
冰魔变成了冰之灵。
比当初曦月斩冰魔更直接,这是彻底的皈依了。
如果有外人看见,不知道会不会觉得明河这手操作本身就很魔性,但事实上冥河眼中并没有这些意识。
悠悠天心,归于源初,不外如是。
可以说当年她与凤皇的争议,就源于此。
只不过今日的凤皇多半不会和她争这个了,很可能会反过来惊异地“咦”一声:我俩谁才是魔?
光芒散尽。
冰魔们集体跪倒:“主人。”
冱蚑低眉顺目:“主人请坐我背上,我带主人去忘川。”
海妖们也集体行礼:“恭喜主人再得臂助。”
明河静立中央,看左右群魔俯首,心中也是有些怪异感,半晌无言。
我就是个小道姑……怎么感觉像个大魔王一样了呢……
海妖王凑上来,低声道:“那个孟轻影有星龙坐骑,吾主也当有个冰龙坐骑,理所当然。”
明河怔了一怔,二话不说地骑上了冱蚑,一本正经:“咳咳,走吧。”
第九百二十八章 忘川幽皇
三途是很漫长的道路,而且实际上不是笔直一条通道,也是七拐八绕的大片区域,理论上在这里面都要兜很久的圈子才能找到出口。
只不过秦弈发现自己走迷宫类副本的时候从来就不需要探路。
羽裳在这里,对底部的鲲鹏之渊感觉更明确了,直接奔着正确的位置而去,秦弈等人跟着进去就好了,所有的岔道仿佛不存在。
孟轻影有悲愿带路,这三途本就是悲愿搞出来的东西,没谁比他熟悉了……
而本来不识路的明河,有了识途坐骑……
所有人都在冲着忘川之源狂奔而去,若是有人俯瞰,就会发现三途汇聚,仿佛风云大起之势。
明河略有些意外,事先她倒是没想过冱蚑对这底下这么熟悉:“你来过?”
“来过。”现在的冱蚑变得比谁都老实:“以前说我们从来没见过魔主、从来只有魔主主动找我们,全是骗你们的。”
明河:“……”
冱蚑老实道:“也不是我就爱骗人,主要是怕被你们押着去找魔主,那就麻烦了……所以得撇清干系再说。”
明河哭笑不得:“说重点,你曾经来这里是为了做什么而来?”
冱蚑微微抖了一下,低声道:“我们是蒙召唤而来,其实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我总有种感觉……魔主想吃了我们。”
明河皱眉。
这个吃,肯定不是吃它们那身冰块,又不是凡人做冰镇酸梅汤。
很明显,和吞噬她的冥河意差不多意思,是想吞噬冰魔特性。
这魔主在干什么?证混沌之道?
什么都想吞,也不怕属性紊乱冲突?
这世界上,明河只知道一个人什么属性都融,不但没出任何问题,反而直奔混沌大道而去……那个人叫秦弈。
谁也不知道秦弈为什么能走这条路,多半和所学之法有关系,毕竟那可是混沌源初一二篇,能揉合起来走混沌道途也是可以理解的,如流苏瑶光这样的人,她们当年如果要走这条路,应该也有机会。
此外应该与秦弈的身躯血脉有一定关系,具体不甚了了。
可除此之外,明河没听说还有谁能往这条路走。
万千大道,证一个都难,何况全部揉合?
一般人最多对某一项比较有亲和度,俗称某项灵根,全部都亲和的天灵根很少。即使有,也不够时间和精力去证这么多种道途,光是收集相关的先天之物都能耗尽你一生的光阴。
秦弈的造化很离奇了,至今也好几样没凑足呢。
一个僻处北冥的魔主,也想走这条路?
就算给他走成了,他如何避免各自冲突,如何做到混融为一?
明河在思索,冱蚑依然在忠实地叙述自己的见闻:“魔主那次召唤,是很迟的事了,那时候我们元祖冰魔已经被天枢神阙的道姑斩了,我新生为王,蒙召唤而去。魔主见了我,看了老半天,说:太弱了太弱了,根本不是冰凛之本源,曦月坏我大事……”
明河眯起了眼睛。
冱蚑续道:“魔主见我们太弱,便赐下了冥华玉晶的仿制品,说这有利于凝聚我们的本源,化形成真魔。冥华玉晶确有凝聚魂灵之效,我明知道这个可能对我有所不利,却拒绝不了……”
明河颔首,这对冱蚑来说无异于突破无相的道路,明知道有点问题,也很难抗拒这种诱惑。
但它又畏首畏尾,不敢大肆通过此物修行凝聚魔性,于是长期锁在宝库里……这种患得患失的表现彻底对上了号。
“冥华玉晶的效果,对你们根本就是歧途。”明河终于道:“那东西是收容灵魂之用,算是身外灵台,另成一体。你若通过那个修行,等于把魔性存储进去,只能便于别人收用,而不是自己提升。”
冱蚑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它利用那个仿制品修行得虽然不多,那也是有所修行的。
不知道里面已经存储了多少自己的魔性本源,也不知道魔主是否已经通过后门吸收走了。
“不必遗憾,因为你需求的已经不是魔性了。”明河道:“以后你就证冰之途,而不是魔途。在这北冥之地,大有可为。”
“是。”
明河低声自语:“若是如此,我大约知道他为何要故意分成这样的三路、又为何见悲愿恶念之败而喜了……冱蚑,再快一些,我怕轻影有失。”
“嗖”地一声,冰晶闪烁,冱蚑载着明河瞬间消失在前路。
…………
孟轻影的战局是最早结束的,当然也是最早抵达终点的。
终点是一片茫茫的滩涂,灰白的色彩,仿佛死寂的骨灰凝成了沙滩。
而滩涂尽头是一片黑晶所筑的建筑,建筑之上有鸑鷟展翅,门匾大书:幽皇宗。
终于找到了,幽冥缺失的最后一块。
秦弈曾经不太理解,一个宗门所在,而且还只是个乾元级宗门,为什么会成为这么关键的点。
因为它座落在忘川之源、还是轮回之盘的诞生地、六道之序建立之所。
无论与孟轻影还是明河,都关联极深。对于整个幽冥的整合祭炼更是重中之重。
同时它里面还存有很多上古遗物,比如冥华玉晶这些在外早已消失的宝物,再比如远古不少族群的人体研究资料、以及这些族群各自道途的核心方向。
这都是建立六道轮回的基础。
说是凤皇的后半生心血的结晶也不为过。
同时还是孟轻影今生做了二十几年的大事终点,她这辈子都在和这件事较劲,如今近在眼前。
即使是不提幽冥整合这件事,光是寻找孟轻影自己的道途,都是不可或缺的。否则她想证回太清之能,可真没有对秦弈说说那么轻松。
见到幽皇宗时,孟轻影带伤疲惫的脸上都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两辈子的交会之处,太不容易了。
可就在这时,身边的和尚悲愿脸色忽然变了,呈现出一种极度扭曲痛苦的意味,豆大的汗珠涔涔而落,只在瞬间就失去了任何力量,软绵绵地盘膝坐地。
孟轻影一惊:“怎么回事?”
悲愿低声道:“我的恶念正在被人吞噬……那是我斩的三尸,虽然已经彻底分离,灵魂还有隐隐联系,对方正在通过这种联系,连我的佛性都一起吸取。”
孟轻影正要说什么,就见幽皇宗上方闪起了恐怖的血光。
一个奇怪的生物飞向空中。
圆滚滚的身躯,有六只脚,四只翅膀……
整个身躯很像像只长了翅膀的猪,但却没有面目。
它似乎在笑,明明没有面目,却能裂开獠牙,依稀可见里面有悲愿恶念的影像,正在挣扎冲突。
孟轻影心中迅速闪过一个凶物的名字。
当年幽皇宗内部,确实封印了上古四凶之一。
帝江。
也叫混沌。
这个混沌是生物,不是混沌大道……但某种意义上,是不是近似?
孟轻影更清楚地感受到,这个混沌不是原来的混沌了。
它已经和一个人类的恶灵合而为一,通过冥华玉晶的效果,塑成了躯体。
这才是那个无相圆满的魔主真正的面目——一个与上古凶魂合体、有着混沌手段的,人类顶级修士的恶念。
这种融合是怎么办到的?
孟轻影心中闪过自己万象森罗的身合傀儡之术……先把混沌祭炼为傀儡,然后自己与它相融,这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然后……召唤混沌降临这一套,是巫神宗之术。
这是个什么人?
同时具备巫神宗和万象森罗的秘法,融合成了一个怪物?
第九百二十九章 凤翼天翔(月票5000加更)
“本座要多谢你们的努力。”空中的混沌笑得很是开心:“你们知道这个臭和尚和我分庭抗礼多久了嘛……他明明实力比我差这么多,却靠着身合三途六道,始终不给我吞。”
不给我吞……孟轻影听得心起寒意。
好像实力比不上你的话,给你吞才是应该的,不给你吞反而是得罪了你……
这种思维太可怕了,可它好像说得理所当然,真的是这么想的。
不愧魔主。
“之前在旸谷,流苏要送他上太阳那时候,我都想吞了。”混沌笑眯眯道:“很可惜,那只是他借着封印的漏洞逃逸的部分神魂,吞之并不能得到轮回之本,唯有他身合三途之时,一气吞噬,才有意义……所以我反而把这白痴从流苏手里救出来,陪他一起共抗你们这些外敌。”
顿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真是太妙了,这世间恐怕再也找不到另一场这样的阵容入侵,悲愿加三途根本无可与抗的程度,只能拉着我一起抗敌哈哈哈,太有趣了。”
孟轻影知道对方说这些并不是无聊话多,而是它正在消化悲愿的恶念,一时也没法分心对付她。而她自己也一样,之前受伤未愈,此时强行动手说不定是送。
对方想拖,那她就陪着拖,拖到秦弈明河集合过来,再做计较。
于是她很配合地问话:“那你还不如直接趁着我与他交锋之时出手偷袭他,岂不是直接了当?为什么还要分立三途,搞一个势均力敌的态势出来,万一我输了给他,你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不不,他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就算没有善念帮你,我也知你必胜。”混沌笑道:“你根本没有被逼到绝路……凤皇穷途,能发挥出来的实力根本不是一般人可以预见,我不知你此世如何,你自己回顾一下,是不是每到穷途末路,总能败中求胜?”
孟轻影怔了怔,倒有些沉吟。
自己前半生都这么九死一生的渡过,原来还有这种意味在吗?
凤皇穷途……
那上辈子临死怎么没拉两个垫背的,因为对方实力过强?不,大概是因为自己有了转世之机,并不想拼没了。或者索性说,遇上了那个冤家之后,就意味着自己不再需要那么拼了。
心中掠过这些念头,口中依然在和对方继续扯:“所以你分身另两路,是另有用意了?为什么不集中力量,去杀了其中一路呢?”
“一个是流苏,一个是冥河……均非等闲。”混沌笑道:“流苏且不提,我本以为冥河有机可乘,可却发现她居然无相三层了,冥河之意结合得非常完美,那即使我本体降临,也不可能一时半会解决战斗,反倒被流苏一路坦途地杀过来,连悲愿我都没机会吞了,岂不是亏大了。”
明河感觉到的他确实想吞噬冥河意,是真实的。他确实想要,只是发现她不好啃,怕被流苏坏事导致既定的悲愿都没得吞,于是本体便没再往这边来,而是分成了势均力敌的三路,另做打算。
孟轻影虽然不知道明河那边的战局,听这么寥寥数语也很快猜测得差不离,便道:“你驱使三场势均力敌的战斗,是因为这样的战斗大家都是法则尽出,这边的混沌之魂有吸收不同道源的效果,实际上你已经在暗中做吞噬了?”
“不错,虽然未能完全,只是略感一些诸位的法则源意,这对我将来的修行已经极为有利,太清之证便在此处。”混沌笑道:“再加上我至少已经可以吞了悲愿,那么我的收获已足。所以最低限度,我只需要把诸位打回去,这事也就完结了。”
“这是最低限度?”孟轻影笑笑:“那最高期待呢?”
混沌的笑容终于变得狰狞:“当然是利用你们分别前来的时间差,逐一吞噬!”
魔意贪婪。
它虽然设了最低目标,但做事绝对不会只奔着这么个目标就完事的。
绝对不会认为收获已足。
它一定会期待更多的收获,无论是吞了凤皇还是冥河甚至是流苏……抑或是全都要。
实际上它如果真奔着最低目标的话,说不定还真可能实现,因为它只要集中力量攻击明河或者秦弈那边,虽然没把握吞噬,也必定能达到重伤其一的战果。以秦弈的心思,无论是谁受了重伤,他一定会暂且回头休整疗伤,那它自然就可以封闭三途,安然在里面消化了悲愿再说。
而大家战斗之时的道源已经被混沌感知,它感悟之机也有了,可谓大收获,如果它真能证混沌揉合之意,那将来的太清说不定还真有戏。
可它没这么做,而是继续开放三路让大家分别过来,打着利用时间差,能多吞几个是几个的主意。
而她孟轻影就是第一个。
恰好她还带着点伤,是比较好捏的对象。
说不定这才是对方的“最低目标”,正是因为她受了伤,才让对方蠢蠢欲动,不甘只消化悲愿就完事?
孟轻影有点想笑,却笑不出来。
因为混沌之意已经临身,铺天盖地的黑暗已经将她吞没。
这些对话之间,混沌似乎已经把悲愿恶念消化得差不多了,已经可以腾出手来吞她孟轻影了。
孟轻影身处茫茫黑暗之中,身周有种刻骨的腐蚀之意,她知道这就是混沌之内,到了这种级别根本不需要一个张嘴吞人的动作,四周的空气,无不是混沌。
她已经在被消化。
孟轻影低头看着茫茫黑暗的空间,似乎还能看见不远之处有人形扭曲,那是悲愿恶念残存的意志,并不是这一时半会能解决的。
只是混沌等不及了,差不多就行。
孟轻影摇摇头,低声自语:“真以为我受了伤,就特别好欺负?就这么生吞呢?”
实际上这吞噬就是最强攻击,能扛的人真的没几个。尤其是修行层级本就不如,还带着伤。混沌从来就没想过,她能有什么办法抵抗自己的吞噬消化。
倒不是欺负人,现在的混沌没有欺负人的闲工夫,是速战速决越快越好,因为秦弈明河马上就到了。
镇魔玉符的光芒自动散发,都被吞了个一干二净。
镇魔法则虽强,对混沌吞噬却没有效果。
法则之力都扛不了,负伤的孟轻影能怎么扛?
混沌帮她脑补,都脑补不出来。
孟轻影用实际操作,给它上了一课。
她取出了一根凤羽,火光悠悠,映照黑夜。
凤羽划破黑暗,射向悲愿恶念那扭曲挣扎的影像里。
凤凰之火的生机,浴火重生的意义,点燃了它最后的执念不灭,冲霄而起。
挣扎忽然停住了,恶念眼中射出了极致仇恨的光芒:“吾诞于凤皇之手,身具轮回之则,得道于昆仑之池,成形于演世之功。你这种人不人兽不兽的废物,也敢吞我!”
“轰!”
骄傲,仇恨,报复。
恶念汹涌。
凤凰之火燃透苍穹,三途六道付之一炬。
烈焰之中,有紫火冥冥,一声凤呖响起,有鸑鷟展翅而鸣,幽火漫天,忘川变色。
在悲愿恶念燃烧自我的同时,孟轻影本体化形,冲破混沌腹心,翔于九天。
第九百三十章 北冥有主
孟轻影不是妖身,她还没找回自己的前世尸骨。
这是火焰化形,也是意象具现。
遍布忘川的冥火,不灭的鸑鷟之炎。
别说吞噬了,接触都有可能被烧成灰烬,又怎么可能消化得了?
“不愧是凤皇穷途,爆发出来的潜力真是惊人。”混沌先是一惊,很快啧啧称赞了一声,巨口一张,一道螺旋魔气冲向了空中的鸑鷟之影。
这种状态吞不了,那就打残了再吞便是。
魔气绕空,仿佛星云旋转,将鸑鷟之火搅碎磨灭,如同进入了星海的漩涡。
孟轻影心中泛起极度怪异的感觉。
这螺旋魔气的攻击,有点面熟啊……
虽然是魔气,可与天枢神阙秘法星云天旋的攻击模式是很相似的,可以说是相同的作用机理。
这还真是混沌啊,天枢神阙,万象森罗,巫神宗,它什么都会?
有本事来个琴棋书画不?
她此刻状态很不好,自知应对这一招有点困难,正要搏命时,眼前冰晶一闪,犹如点点冰花散于天际,好美……
在这最美的画面里,她眼中最丑的小道姑出现在面前。
玉手轻伸,破入星云正中,似有银河闪烁,星云俱散。
“这是天枢神阙不传之秘。”明河神色严峻,紧紧盯着混沌:“你到底是谁!”
孟轻影在身后看着她的背影,撇了撇嘴。
混沌似乎也撇了撇嘴:“本座有巫神之法、万象森罗之秘,也没见这位孟姑娘问得紧张兮兮,就你天枢神阙特别值钱?这历年往来北冥的修士所在多有,本座身为混沌,吞噬其法,有什么稀奇。”
明河:“……”
混沌呵呵笑了笑:“贪心果然没什么好结果,我就不该召唤冱蚑围攻于你,结果自己本体被流苏所破,维持不住分神,连冱蚑的首尾都没来得及解决,平白让你捡了个便宜。否则你要找到此地,倒也没这么快。”
明河淡淡道:“我既来了,你倒还笑得出来?”
“当然笑得出来,因为流苏那边来不了,这时间差还是打得成的。”
明河孟轻影一愣。
这货从头到尾口口声声流苏,满眼都是流苏,完全没把秦弈当那队的队长嘛……
嗯,这倒也罢了,流苏太耀眼了,被动嘲讽又是太清级,一般人确实满眼都是流苏。
只是她们怎么也想不到,秦弈那边居然会来不了?怎么可能?
有羽裳感知鲲鹏之渊,又有流苏对空间极为精熟,他们这组人应该是更早到达才对的,怎么会反而被绕得这时候还没来?
她们没法分心去猜了。
一只金乌出现在身边,眼神呆滞,森森魔性已充塞灵智。
它根本不是自以为的“可以自主”。
它就是个傀儡。
孟轻影明河对视一眼,都想起了初见的当年。
那个老道士清虚还是啥的,自以为是自己练的尸术,实际上那早已被孟轻影动过手脚,他们全都是孟轻影的尸傀而不自知。
好处是平时它可以自己修行,主人不需要额外分心“喂养”,任它自己成长,当她想让你彻底听命成傀,那你的灵智随时就可以消失,成为完全听她指令的傀儡。
魔道之秘,万象森罗,尸傀术。
这是万象森罗很核心的法门了,万物为伥的立宗之本都基于此。
果然是各家秘法它都会?可各家根本没听说谁在北冥失踪过啊……就像天枢神阙距离这么近,哪个嫡传到了北冥没回来,天枢神阙早翻天了好么……
到底怎么回事……
“本座真正所惧,唯流苏而已。”混沌悠悠道:“当流苏不在,你们俩……都是本座预订的粮食。你们的修行,又如何扛得住本座加上金乌尸傀?”
无相圆满的混沌。
无相圆满的金乌。
而且都不是简单的堆叠力量,他们的法则与生俱来。
而这混沌还有人类灵智,是人类恶念的结合,思维非常清晰。
仿佛陷入了几万年前的绝境,在相同的幽冥忘川之畔,两个宿敌合作,对抗根本无可与抗的敌人。
“好像……又是我把你拖下水了?”孟轻影忽然道。
“何出此言?”明河平静道:“这里,是我的忘川。”
孟轻影一笑:“那就再来。”
明河悠悠道:“当年他在窥伺,身边还有个暗月不知何人。今天他也在附近,就不知流苏是不是比那个暗月靠谱一点。”
混沌降临,金乌振翅。
战火再启。
…………
不知所在的地方,秦弈一脸懵逼地看着前方的茫茫。
“这特么是哪里?”
只有一片苍茫的海底世界,里面还有海鱼懵逼地看着他们。
三途出来,难道不是忘川?怎么会钻出一道出口,就到了这样的海底,难道出了北冥之海外面去了?
羽裳弱弱道:“这里就是鲲鹏之渊,夫君你看,那边还有海底地洞,当是曾经鲲鹏藏宝之处。”
秦弈:“?”
流苏道:“忘川和鲲鹏之渊,本来是交叠在一起的,羽裳感知鲲鹏之渊就是感知我们要去的所在。然而此人耍了个花招,临时把二者分开了,如今这确实是鲲鹏之渊,但却不与忘川交叠,是另一个地方了。”
“我日!”秦弈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那种被各个击破的场景:“我要立刻去忘川!”
羽裳歉然:“夫君,我是不是惹了乱子?”
“不关你事,我们也是认为跟着你的鲲鹏感应就能找到地方,一时没想过他还能有这招。这是对方厉害,抓住了我们的思维误区。”秦弈团团转了两圈,问流苏道:“能不能找到曾经交叠的轨迹,然后叠回去?”
流苏摇头:“我连忘川在哪都不知道,如何进行这种操作?你且别急,这种空间分开,不可能分到天南地北,原先是交叠在一起,现在最多错开,就在旁边。所以只要找到准确方向,也是立刻就能抵达的。”
秦弈道:“从逻辑上看,应该在那个藏宝海洞里形成通道?”
“是,这是唯一能够相连的空间点,实地对实地的互接,不可能在水的中心忽然出现实地。便是对方也不能悖逆这种空间连通的法则,必须遵循此理。”
众人二话不说地冲进了鲲鹏洞窟里。
所谓的洞窟,也不是一个小洞,依然是茫茫之广,里面本来应该存有琳琅满目的宝物,可如今早就被扫空了,连根毛都没留下。
但这么大的洞窟内部,何处才是通向忘川的交点?
按流苏的理论,这一点是固定的,便是对方都不能随便设定。
众人一起张开了神念,探索每一寸气息与此有异的地方。
可就连流苏都还没找到确切方位,羽裳却忽然低声自语:“夫君,我感到了鲲鹏之渊的愤怒……不,是整个北冥的愤怒。”
“愤怒?”秦弈奇道:“何解?”
“北冥也是大道衍生之地,孕育过开天之能,它自己也有冥冥意志。这几万年来,被各种扭曲、交缠、魔化,被人恣意变来变去,鸠占鹊巢,它很愤怒。”
秦弈:“……”
“我能感到它的意志,忘川也好,三途也罢,那都是不应存在于此的东西,如同北冥的毒瘤一样……北冥在告诉我,只要我能贴合它的意志,那我可以驱使北冥之力将它们全部碾为齑粉。”
秦弈忙道:“可以做到么?”
“这一步暂且不行,我需要留在这里感悟……但是我已经可以感知不属于北冥的所在,并且将大家转移过去。”
恐怕混沌说“原来羽人是鲲鹏血脉很有趣”的时候,它根本没有想过,鲲鹏血脉来了这里,不是字面意义的简单。
而是数万载无主之北冥,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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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mp屁股痛,是整个屁股蛋子痛,前天开始的,到了今天坐都坐不住了。听说这叫坐股神经痛?去推拿有效么?谁有好经验的留言说说。
我也是服了审核,我犯病求助书友,你给我删了?
第九百三十一章 姐妹情
混沌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感觉过北冥有什么意志,也没想过。
就像东海一样,龙子在东海那么久了,也没感觉东海有什么想法。
毕竟这都只是主位面里的不同区域,并不像冥河那样代表了一整个位面。
如幽冥意志体现为冥河之灵一样,主位面如果有灵,那只可能是具现为众妙之门,不会是山川大海。
众妙之门崩碎的今天,主位面已经无灵了。最多只能叫做天道冥冥,那是世间的客观规则,并不能拟人化。
但实际上,无论是山川还是河流,都是有灵的。
那是每一地域的特性体现,北冥和神州一样么?显然不一样。
只不过是几乎不可察觉的意志,隐隐的灵性。你若颠覆一地特性太过强烈,此地也必然会有反应。
凤皇征服幽冥,自己都褪出了一身冥火,便是一种体现。
人类破坏自然,故有风沙淹没城郭,也是一种体现。
忘川叠北冥,魔意肆虐大道之地,侵染乾坤,如何没有反噬?
只是这种反噬,之前没有能力体现出来,毕竟此地已经失了强悍的原生物,大家连察觉都察觉不到。
当鲲鹏血脉来到这里,那就像一个强大的秘地激活了枢纽,化为沧海奔流。
羽裳闭目感应,低声道:“我能察觉那边不属于北冥的所在,上方是旸谷,下方是忘川,没错了……有两个无相圆满的魔气,以及……明河与轻影。”
秦弈喜道:“能定位传送么?”
羽裳有些犹豫:“定位可以做到,但我能力不足,大概只能送一个人过去。”
安安:“……”
流苏是秦弈随身的狼牙棒,当然没有问题,她呢?
怎么做个棒子还这么有好处的吗?
却听羽裳道:“安安留着帮我。”
安安奇道:“我能帮你?”
“是,你是水之灵,北冥是海啊……”羽裳低声道:“我的鲲鹏之意,始终缺失了这一半,不够驱使北冥之力就是因为这一环。你留在这里,恰好帮我补足。”
流苏秦弈对视一眼,倒也觉得很有些天意。
羽裳确实始终都是天空之属,虽然住在海中,能略知水之意,却终究不是一回事。鲲鹏是海天兼备,鱼化为鹏,她始终证不了先祖之道就是这种原因,缺失了一半怎么证?
可安安恰好能替她补足,只是不知道用的什么办法……
对方在意的或许是流苏是秦弈,也绝对想不到最终的杀手锏会是这俩。
羽裳依然闭着眼睛,低声道:“夫君,我送你过去,会在幽皇宗宗门内部出现,比较容易定位。你、你一定要小心。”
秦弈长长吁了口气:“我就怕过不去!”
…………
明河与孟轻影都有些撑不住了。
对方是无相圆满的魔主带着无相圆满的傀儡……她俩还都只是无相初期呢。在没有其他干扰的情况下,对方单只一个都足够弄死她们了,何况两个?
她们主要的优势在于,她们都有太清级别的大道认知。
就像是一位太清因事束缚,只能用无相初期的力量来战斗,那可与一般无相初期的水准不可同日而语。
这也是流苏惯常和同级对手打架的时候都能碾压的原因,差不多的力量下,认识不同,能发挥出来的当然也就不同。这俩的无相初期能发挥的能力,不会比别人中期后期弱。
正因如此,她们还能扛好一阵子。
但也不可能无限扛。
力量差距是明摆着的,不可能全部抵消,继续打下去,必败无疑。
对方的分割战略,至此理应算是成功了的。
但明河孟轻影都没有放弃,她们嘴角都溢出了血迹,眼神却越发冷静。
她们都在等一个机会。
败中求胜的机会。
因为对方并不是没有破绽,“圆满”指的只是他们的力量层级在无相级的最高层次,在这个境界上到顶了没法再提升了,但不代表他们真的圆满无暇没有任何破绽可寻。
实际上他们各自都有严重问题,在明河与孟轻影的观察之下纤毫毕现。
那个金乌就不提了,它强行攫取鲲鹏之力,和它格格不入,之前都差点被流苏剥离,是被生生救回来的。
这种裂隙,在两个太清之意的眼中,简直和太阳一样耀眼。
这是巨大的破绽,让金乌不可能发挥圆满的实力。
而混沌呢?它是不是多种混融无瑕?
不是。
因为力量没法再提升,混沌便追寻的不同的术法和法则感悟,这当然能提升同境界下的战斗力。常理来说,在相同的修行之下,你只会一种法则,他会十种,手里的牌当然比你多,胜算比你大。
而且长期多种法则的感悟,确实对突破太清有非常重大的意义。
但不是谁都能兼修不同法则的,一般人能冲突得自己炸裂,而对方仗着自己是“混沌”,才能这样融合起来。
即使是“混沌”,它也只能浅尝,根本不可能彻底掌控。
一个无相圆满的凶魂,能完全吃透太清才能掌控的法则么?
不可能的事。
便如当初狗子说,它吃不了门,就是这个道理。
那是维度的差异,狗子那么贪都不敢去吃门,会吃死它的。另外,狗子吞噬别人,也能取得别人的术法,但那只是术法。
狗子从来没法吞噬道则。
饕餮本身代表着贪婪法则,只能走这一条极限的路,其他什么时间空间七七八八的,对它压根格格不入,与自身道则冲突,是会作为“拉屎”一样被排泄出去的东西。也就留一点法术之类的,可以玩玩。
这也是一种纯粹。
上古四凶,本来就是四种最纯粹的恶灵。
混沌亦然,它代表了融合,但这种融合绝对不能超出它自身的承受力。
它不是真正的混沌未开之意,只是一个“融合法则”而已。它就是个被封印了数万年的凶魂,和狗子同级,哪来那么牛逼哄哄的本事?
所以它融合过比自己强的法则了没有?
有。
与它合而为一的这个人类恶灵,比它强。
实际上是这个人类恶灵主导的思维,是这个人类融合了混沌,不是混沌融合了人类。
它们根本就不是一体的,这点微妙的差别,是最大的破绽。
“如果让我找到机会……我能洗去所有不属于它的东西。”明河对孟轻影传音:“它根本抗拒不了我的法则。”
渡河即空,太清法则。
就算是你的,都能雁过拔毛,何况不是你的?
只要有一丝机会击中他,明河甚至可以秒他。
“那么……”孟轻影平静回应:“我来诱他的破绽。”
“别……”明河话还没说完,一股恐怖的魔气冲击而来,明河闷哼一声,跌退数里远,想说的话都被打没了。
金乌尸傀紧追而上,就要给她来个狠的。
明河跌退之中也不是任由揉捏,神剑虚指,狂雷乍现。
九霄神雷惊天而落,轰在金乌身上,造成了短暂的僵直。
师父最好了,这可是用到太清都能用的先天神雷。
与此同时,混沌已经出现在她身后,狰狞的吞噬之口已经张开。
一声凤鸣,巨大的鸑鷟从天而降,生生扑向它的巨口,隔开了它与明河的距离。
“就等你了!”混沌哈哈大笑:“不错的姐妹情,想不到你们前世今生纠葛如此,居然还能互为牺牲,真是令人惊奇。”
随着话音,孟轻影身周裂开了空间乱流。
空间法则,次元割裂。
单是这一下,就可能让孟轻影四分五裂。孟轻影咬紧牙关,祭出了最后的影傀,试图硬挡一下。
“喀啦”,影傀根本吃不住这一击,如同影子一样消失了。
“机会……”孟轻影看着次元碎片在身周绽放,暗道这臭道姑如果聪明的话,这一下就该偷袭混沌。因为混沌多半不知道明河能秒它,想要彻底摆平孟轻影,多半会强吃明河一击,那得手几率至少有一半。
结果明河却根本没按剧本走,不但没去偷袭混沌,反而一道匹练银光,覆盖了孟轻影的身躯。
如同银河包裹,沐浴星辰,所有的空间乱流被阻隔在外,本以为自己要被撕碎的孟轻影却发现自己安然无恙,什么乱流都对她起不了任何效果。
孟轻影气急败坏地骂:“白痴道姑,给你创造机会不懂得把握,救我干屁,你……”
话没说完,她神色就变了。
一只魔手从星云之中出现,按向了明河背心。
错过了偷袭的机会,反而去救人,自己当然反而有了破绽,反被偷袭。
“其实明河能让我瞬空,我是知道的。我等的,是明河的破绽啊……”
明河心中叫糟。
对手可不是吃素的,对天枢之法所知一点都不比自己差。明河的银河倾泻,反而成了它的寄身之本。
甚至于就是处心积虑,要先破她。
她避不过。
眼见魔手就要按在明河身后,虚空之中忽然探出了一根狼牙棒。
仿佛破开界膜,从异世界出现在此处一般。
魔爪恰好抓在狼牙棒尖刺上,只听一阵凄厉的魔音惨叫,响彻九霄。
第九百三十二章 混沌对混沌
秦弈还在空间转移之中就察觉到了明河的危险。
人都来不及出去,一棒子就先捅了出去。
狼牙棒的破界之能再度展露神威,位界之隔对它基本不存在。于是就像是在明河背上忽然冒出了一个榴莲似的……
十指连心。
混沌依托冥华玉晶,是搞出了躯体的。
这一戳的痛苦,简直比狼牙棒当胸锤一棒还痛。
更可怕的不是手指的痛苦,而是棒子里有个蔫坏的棒灵,趁着这伤口肆无忌惮地进行灵魂入侵,狂暴的神识冲击如同在魂海里炸进了一个核弹,冲得整个混沌之意乱七八糟。
黑暗的天幕笼罩魂海,不但冲击,还试图消磨,连它的灵性都要覆盖,永堕千闇魂海。
远古秘术,魔天降临!
“轰!”
混沌奋尽力量,好不容易震开,遁离数里远,整个身躯都跟裂开一样,血迹斑斑,右手五指更是成了浆糊状,都不像个手了。
可怜明河孟轻影处心积虑想偷袭混沌,连自身卖破绽做诱饵的套路都用出来了,最终没成;反倒是混沌自己一魔爪抓上去,自己撞在了狼牙棒尖刺上,搅得差点没身魂崩溃。
这还是它实力强劲,神魂比此刻的流苏还强,才勉强挣脱出来。但凡稍微弱一点,被流苏这样冲击,早挂了……
秦弈出现在场中。
就紧紧贴在明河背上,还轻轻揽住:“没事吧?”
明河微红了脸,飞速瞥了孟轻影一眼。孟轻影“哼”了一声不说话,明河便低声道:“没事,你来得及时。”
混沌痛苦扭曲的脸上居然显出了一种奇怪的异色,仿佛这个场景对它来说,比被偷袭得差点挂了还要不可思议。
秦弈始终盯着它,见状暗道这也不是秀恩爱的时候,便也松开明河,挥棒而指:“北冥魔域,该终结了。”
混沌却不搭理这句,神色怪异地喃喃自语:“冥河……天心,和一个男人这样?”
翻译:你这男人是要日天啊?
“关你屁事啊!”秦弈越过数里空间,一棒劈向它的天灵。
他是真的怒了,没有任何闲情逸致和它扯淡。
此刻的混沌刚刚遭受重伤,不趁机一鼓作气,更待何时?
混沌手中亮起了阴阳图。
明河急促道:“这是九俱封仪,能暂时封住神器之灵的作用。”
心念闪过,暗道这货是真的怕流苏,第一反应是克制狼牙棒里的流苏效果……
话说棒棒作为一个棒灵存在,确实是有很多弊端,莫说阳神永在,有没有身躯好像没太大差别,实际上确实是很不一样的。
人家八仙铁拐李都成仙了,本人身躯没了也不得不找个乞丐身躯用,就是这个原因。
只不过棒棒不愿意瞎找一个,至今身躯所需的东西还凑不起来。
不过还好,冥华玉晶就在眼前!
心念只是电闪而过,狼牙棒早已和九俱封仪对撞在一起,流苏神念果然出不得狼牙棒,被短暂地隔绝在里面。可与此同时,秦弈的左手迅捷无伦地拍向了混沌无面目的脸上。
“啪”地一声,混沌伸手挡了一下。
时间忽然静止。
明河和孟轻影一时没分辨这里的交锋内涵,她们飞速上前围攻,眼前却挡住了一只金乌。
对方可从来不止是一个人。这种她们已经负伤的时候,说不定都要栽在金乌手里。
两人无奈应对,转向秦弈的目光都有些忧心忡忡。
实力差距很大,对方虽然受了伤,秦弈真的可以么?看混沌那没面目的脸上似乎都有嘲讽的笑意来着……
混沌和秦弈交击,确实有少许不屑。神特么无相交锋还棍棒拳掌,这种低级武修的对战套路,它都不屑于应对,只要没有法则临身,它就不……
混沌脸色忽然变了。
它感到自己封在狼牙棒上的神仪退回去了,仿佛没封过一样。
时间之道?倒流?
封仪失效!
狼牙棒光芒爆盛,尖刺剧涨,那已经不是一个狼牙棒了,是每一根尖刺都长达数尺的巨大尖刺球。尖刺破进了混沌外在的法则防护里,如同戳破个气球一样,根本没有难度。
那是流苏附着神念的突刺,是贪狼星质量凝聚的物理,是星辰坠落之力,是宇宙爆炸之威。
“噗噗噗”数声响过,混沌如同小猪一样的身躯被扎成了刺猬。
尖刺扎进去,流苏还作怪地在里面驱使尖刺弯来弯去、搅来搅去,混沌痛不欲生。
这还没完。
它和秦弈相对的左掌上,忽然感到了恐怖的罡气爆发。
那不是罡气。
是时空阴阳生死五行一切一切杂合而成的……
混沌源初之意!
“一介凶魂,妄称混沌。”秦弈神色平静:“就让我们看看,你我的混沌,谁堪称混沌?”
“轰!”混沌之意对冲。
秦弈收集无数先天法则的杂糅,无缝融合的混沌祭炼,与它这种东吞一点西吞一点,靠“混沌”凶魂的本身属性而融合的,谁高谁低?
答案不言而喻。
如果是全盛时,它能靠力量层级的绝对差距,把秦弈震开,但单论混沌之意的对冲,它都是输的。
何况此时伤疲交加,刚刚被偷袭过,此时还有流苏的棒扎刺猬,浑身是伤,力量压根就发挥不出来?
那又如何冲得过秦弈的混沌?
那磅礴的混沌之意,压得它自己的的混沌几乎无法凝聚,似乎要被驱散镇压,回归上古封印的态势。
它发现秦弈的混沌是真的什么都有,甚至其中还揉合了一个封魂之术。封魂之术的级别还很高,出自混沌源初第九篇,之前试图对天帝瑶光作用的。
这是要把它彻底镇压封印,不得超生。
混沌终于隐隐意识到,它一直把这组人概括为“流苏那边”,好像是错的。
实际上流苏好像不是最重要的,这伙人的核心关键,似乎还真是这个它一直没看在眼里的乾元七层人类修士。
驱使时光,让它隔绝流苏的封仪失效,是这个男人做的。否则单靠流苏,无能为力。
而此时混沌对混沌,压得它的混沌几乎消散的,还是这个男人。
这是个真正走在混沌道途的人类……古往今来还没有任何人做到过的路。
他到底怎么做到的?
但还好……这男人终究只有乾元七层,在绝对力量上还是很有些吃力的。只要让他分个神,说不定还有很大概率反杀……
心念闪过,那边金乌随着他的念头暴走起来。
原本带伤的孟轻影终于扛不住这几乎燃烧灵魂的寂灭黑炎,痛哼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轻影!”秦弈果然分心,想要帮上一把。
混沌眼里闪过得逞的笑意。
正在此时,金乌忽然顿住了。
身躯内浮现了鲲鹏法相,正在愤怒地暴走咆哮,撕扯这具尸傀的身躯。这已不是割裂脱离了,而是在造反,试图把这金乌尸傀碾碎一般。
混沌骇然色变,它发现,不但是金乌身躯内的鲲鹏之意造反,它自己身处的忘川也快要炸了……空气中的恐怖威压,就像一个位面极致压缩成一团,继而轰然炸开的感觉,那是能毁灭一切的力量!
沧海怒吼。
忘川皲裂。
整个北冥地动山摇。
数万年的毒瘤入侵,鸠占鹊巢,北冥忍耐至今,终于狂暴了!
第九百三十三章 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
北冥的狂暴是很要命的。
金乌尸傀的破绽再大,它也是个无相圆满,在孟轻影伤势严重的时候,她与明河真的不一定搞得过。一旦金乌豁出去,孟轻影伤势还加重了。
而秦弈并无法分心去对付。
但此刻它压根就不需要对付。
它自己体内的鲲鹏之意,不仅不听使唤,还试图挤爆它。
肉眼可见的金乌身躯不断膨胀、膨胀,如同一个大气球迅速鼓胀,越来越像一个巨大的黑暗太阳,但所有人都看得出,它体内充盈了恐怖的能量,随时可能将它炸成灰烬。
鲲鹏之意,无限广大,它不需要战斗,光靠撑都能撑死这个妄图吞噬它的尸傀。
混沌也不知道怎么阻止这样的变故。
他是得到金乌尸体后,用万象森罗的尸傀术祭炼,连带鲲鹏之意都是他“喂养”进去的。其实原本属于一种试验性质……因为他自己吞噬鲲鹏之意有难度,毕竟人之无相与妖之开天,不同物种加上层次还跨越一级,根本格格不入,他实在是融不了。
于是借着金乌有一定程度的相近,用金乌来融。
若是金乌能彻底融合圆满,将来他就可以用万象森罗的身傀合一之法,把金乌一起融合到自己身上,同时获取两者的能量与法则。
但金乌与鲲鹏始终无法完美融合,他也迟迟不能进行最后一步。
倒也没关系,好歹也是个无相圆满的傀儡,作为打手还是非常合格的。
可今天终于不合格了。
从在刀狱撞上羽裳开始,就处处是毛病,先被流苏阴阳剖判差点生生剥离,好不容易被他亲自出手冒着吃流苏一击的危险救回来,还没耀武扬威几下呢,北冥就开始咆哮,鲲鹏之意彻底暴走。
这回不用任何人打它,它自己都要炸,而混沌却完全没有阻止的办法。
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
同样,这个地方不是你的,也就不是你的。
混沌发现不止是金乌出了问题,他自己也要出问题了,问题就出在刚刚吞噬的悲愿恶念上。
他吞噬悲愿恶念,为的是身合忘川。忘川是悲愿的,几乎可以算作是悲愿恶念的“躯体”,他吞了悲愿恶念,就等于吞了幽冥之本、忘川之源、轮回之意。
这可不是鲲鹏那种排斥,而是与他魔性相合的东西,可以融合无间。而这种一界之意绝对是太清的好助力,如果还能顺便把凤皇与冥河都吞了就更完美了,几乎可以确定太清可证。
这就是他做这么一系列安排的根本原因。
但现在,忘川开始崩溃。
有恐怖的气压,从四面八方而来,要将这本不属于北冥的地带挤出北冥。
他吞了悲愿恶念本来就没消化完全,刚才还被悲愿恶念的爆发冲开了混沌腹心,孟轻影就是靠这个逃出来的,现在也一样,忘川受到排挤也同时带动了体内悲愿恶念的残留,要被“挤”出去了。
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
若是全盛时,他当然有办法与北冥争夺一下,甚至北冥之怒也拿他没辙。但他现在不是全盛啊……秦弈流苏混合双打,一个从体内扎出来,把他躯体恣意破坏;一个混沌之意汹涌冲击,冲得他的道则都开始溃散。
多重围攻,他如何顶得住?
混沌没有面目的脸上,睁开了两条缝隙,仿佛眼睛。眼里射出了极度阴狠凶戾的光芒:“我得不到忘川,你们也得不到!”
随着话音,两处同时生变。
金乌没等被鲲鹏撑爆,它自己就开始自爆了。
万象森罗的傀儡自爆之术,这种级别的傀儡爆炸,说是毁天灭地一点都不夸张。
而与此同时,混沌体内剥离出刚刚吞噬的轮回恶念与忘川之意,挤成了一团小黑球的模样,也要自爆。
他是打算把忘川都毁了,彻底消失不存。
这双管齐下,秦弈这群人必定要伤亡惨重,他不说能不能反败为胜,至不济也可以趁乱遁逃。
可他却发现,预想中的两场爆炸根本没有降临。
孟轻影伸手轻触金乌躯体,低声道:“你又忘了,万象森罗之术,才是我的老本行?”
驱使傀儡自爆,首要条件是切断自己与傀儡之间的灵魂联系,不然傀儡自爆要伤了自己。别人不知这一线,孟轻影岂能不知?
她趁着灵魂切断的一刹那间,强势插足,建立起自己和金乌尸傀的联系。
等于混沌把金乌尸傀送给了孟轻影……根本炸不开。
混沌:“???”
而明河已经出现在他身后,素手同样轻按他刚刚排挤出来的黑球:“忘川是幽冥之本,想毁忘川,你不够资格。”
黑球静止,乌溜溜地转动几圈,仿佛找到了母亲的怀抱,欢呼雀跃。
秦弈咧嘴一笑:“完事了,那你就死吧!”
一道光华在混沌体内闪现,那是次元裂缝的光。
是流苏在他身躯内部,斩开了次元壁。
这是绝杀!
根本不可能有人能抵抗的,真一刀两断!
哪怕是太清在此,都不可能扛。
混沌显然也不可能扛。
一身惊天动地的惨叫传来,混沌一分为二。一半是混沌,一半却是之前出现过的灰衣人影。
这人类恶念和混沌被彻底斩开,他连这数万年来融合吞噬的东西,都全部被割裂。
“不!”灰衣人影传来声嘶力竭的嘶吼,急速遁逃:“你们坏我太清之途,我与你们不死不……”
话音未落,流苏已经不知何时出现在他面前,一棒子砸了下去:“废话真多。”
空间,只要流苏能发挥,谁也不可能逃离它的掌控。
他最怕流苏,果然不是没有理由……和别人打输了,总跑得掉,和流苏打,输了你都没处逃。
可就在流苏一棒子砸在他脑门上的同时,空中也亮起了另一道华光:“北冥魔意汹涌,原来是这魔头逃出了封印?”
封印之芒大盛。
流苏这一棒子居然打在了真空,因为灰衣人影已经被封印进了一个瓶子里,这一棒子贴着瓶子边缘砸了过去,只差毫厘。
谁瞎插手?
流苏眯着眼睛,抬头而望。
秦弈也豁然抬头,却见一个鹤发童颜的老道士在空中怅然叹息:“贫道当初封印此獠,却没能尽全功。蒙诸位相助,总算可以彻底封住。”
明河行礼:“掌门师伯。”
鹤悼真人,神州第一人。
早不出来晚不出来,你这时候出来,港剧的警察吗?
给明河面子,秦弈骂娘的话生生憋在嘴巴里没骂出来,只是淡淡道:“我们都能灭杀它了,真人这封印还有意义吗?”
“除不了的,他是无相圆满,不死不灭。你们即使能杀,也一定会有执或恨残留,如同当初本该陨落的金乌一样,若是不管不顾,早晚有天重新作恶。”
秦弈看看流苏,流苏点了点头。
鹤悼又道:“若幽冥仍在,可以送他的灵魂接受判决、洗净轮回,但幽冥此时不在,想要除根,只有彻底封印,才能让他永不出世。”
秦弈看看身边半截蠕动的混沌身躯……可以理解,无相圆满,确实已经不灭了。像狗子那样,也是只能被封印,不可能彻底消失。不止是那个灰衣人,连带这半个混沌,也只能封印起来。
若是幽冥完整,六道仍在,可以尝试洗净审判,投入无边地狱里永世折磨。可幽冥不在,还真的只能封印。
鹤悼说的句句是实。
只不过,为什么感觉哪里不对呢?
第九百三十四章 我天枢神阙不要面子的?(加更27/142)
当然不对了。
这是他们的战俘——虽然其实没打算捉,是打算直接灭杀的。
但那就是了却了此番北冥的前因后果,大家费了这么大劲,各自都有伤,轻影伤得还挺重的,总归是给了最后的交代,亲手了结。
即使灭杀不了,要说彻底封印他,自己是不知道封印手法,可棒棒肯定会啊!
用得着你这牛鼻子多事?
理论上没差别,自己锤灭了和被人封印了还不都是结束,本也没打算从这恶灵身上得到什么,可心里就不爽。
好像打了个半天就和大家没关系了似的,有点空落落的。
鹤悼仿佛看出了秦弈的不满,笑了一下:“小友觉得因果未曾亲自了结,心中不悦?”
秦弈也没藏着掖着,直接道:“正是,真人这横插一杠子可不地道。”
鹤悼真人倒是很好说话,呵呵一笑,把瓶子直接抛到了秦弈手里:“说是横插一杠子,倒也未必,此事本就是我出手未尽全功,这又何尝不是我的因果?小友若觉得不满,封印可以先给你,若要问话,尽可问之,若要锤了瓶子再打一次,也由得小友。”
这么光棍……秦弈倒是愣了一愣,瓶子都拿在手里了,心头那点气还真起不来了。
要说把瓶子锤了再打一次,那是吃饱了撑的,没人这么干。
问话嘛……其实别的没什么好问的,最在意的冥华玉晶,已经看见了……
就在流苏手上,抱着不肯放呢。
冥华玉晶是替代灵台用的,不是塑造身躯。这恶灵和混沌有身躯,必定是借助其他宝物塑造的,鲲鹏遗址和幽皇宗里好东西多了去了,找点塑身宝物不稀奇。
当身躯被流苏的次元斩整个破坏,身躯崩毁,冥华玉晶却被流苏小心翼翼地避开没毁,随着身躯炸开而掉落。
真正的“杀boss掉落宝物”,很真实。
只是里面曾经住过恶灵,不知道棒棒会不会有点洁癖,要拿什么洗几遍……那是另一回事了。
看棒棒抱着冥华玉晶不放的样子,大家最重要的目标算是达成了,说来是没什么好不爽的。秦弈也就只剩一个问题问那恶灵:“你到底是谁的恶念?”
恶灵在瓶子里桀桀地笑:“我若说是你自己的,你信不信?”
秦弈差点就想砸了瓶子弄死他。
却听恶灵悠悠道:“本座会天枢之法,会万象之功,会巫神之术。本来就是诸多修士的杂念揉合,因忘川而聚,岂止一人所成?你便是搜魂索魄,也就是这个答案。”
秦弈怔了怔,皱起了眉头。
这个答案有些意外,却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知道幽冥本就属于主位面的暗面概念,“阴间”的原意如此,诞生各类魔物鬼类的根本之源,所以幽冥整合的时候各地魔物都随之牵引而生。
当幽冥崩溃之后,人间恶念无处可去,全部聚在阳间,感到了忘川之意,于是汇聚成灵。
也就是悲愿说的,本来是放逐自己恶念的地方,却造成了更糟糕的结果。
忘川根本不应该在主位面出现,本就该归于幽冥。
当然他并没有被这么一说就相信,还真的动用了搜魂术。
搜魂的结果:杂合之灵。
无误。
既是人间高级修士们的恶念自发凝聚而成的恶灵,会各家流派的术法并不稀奇,而且这种玩意,好像归于天枢神阙镇压封印也非常合理。
秦弈隐隐还是觉得什么不对,可左思右想确实好像还真没啥好说的了。有点不舒服的感觉多半还是源于不是自己亲手了结因果的别扭感吧,但人家光风霁月连瓶子都丢给你了,还纠缠这个有意思么?
算了。
人家也是天下第一人,和你和颜悦色说这么多,还非要找个话来和人冲突也没意义。
秦弈甩手把瓶子丢了回去,正色道:“望真人善加看管。这忘川我们会挪走,从此不会再有此事发生。”
鹤悼眼里倒是有些笑意:“小友是侠士,在乎的是将来还有没有此事。”
秦弈没说话,拱了拱手。
却听鹤悼慢慢道:“公事如此,我们天枢神阙会负起这个责任。如今我们该说说私事了。”
秦弈一愣:“什么私事?”
鹤悼指了指明河,神色有些郑重:“你如今,是天枢弟子明河,还是幽冥之主冥河?”
明河行礼:“以今生名,行今生事。往事已矣,明河永远是天枢弟子。”
“也就是本座的师侄女,我天枢神阙嫡传,下一任阙主第一选择。是也不是?”
“……是。”
“所以你和一个男人卿卿我我是什么意思?”
明河脸蛋变得绯红:“这个……那个……”
“什么这个那个?”鹤悼怒道:“你现在翅膀硬了,或许能与贫道做一场有情无情入世出世之争?贫道不与你论道,只告诉你,我们是一个宗门,宗门有门规!你若是幽冥之主,贫道没有资格管你,你既是明河,贫道管得管不得?”
秦弈忽然醒悟这个问题。
道争这种事另说,你能否说服他,那是另一回事。单论人家宗门,那是有门规的!
眼前这位,是人家的宗主诶!
你道姑思春,和男子苟合,触犯了门规,被宗主抓了个现行,这个怎么说?
当然鹤悼未必知道明河已经“苟合”过了,只是感觉大家关系暧昧,这个就看明河秦弈愿不愿意撒谎表示自己只是朋友关系了……
要是在现代学校里早恋,多半是会撒谎撇清的。
可这俩经历这么多风风雨雨,好不容易确定内心,还要说“只是道友”,这话自欺欺人已经欺得够久了,还要再欺几时?
明河显然不愿意再欺下去,红着脸捏着道袍衣摆,垂首不言。
秦弈忍不住道:“喂,门规了不……”
话音未落,明河着急地冲他死命眨眼摇头,示意别这么说。
秦弈也就无奈地住了口。
——门规了不起啊,我们明河现在自己是一方霸主,守你门规?你天枢之法是哪根葱,凭什么服你管?
这话没法说,只要明河自己愿意认自己还是天枢神阙弟子,就没法说……
明河是个善良知恩的小道姑。
此世受了宗门恩惠,宗门抚养长大,倾斜了多少资源培养,她确实没法说“我都可以自立门户”了这种话。
只能垂着脑袋挨训。
但秦弈明河没法说这话,有人可以说。
不和谐的声音从附近悠悠传来:“哟,天枢之主,好大的威风啊。魔物肆虐,没见你出一分力,等自家门下拼死拼活打赢了,跑出来训徒来了?”
鹤悼转头看去,孟轻影抱着手臂靠在星龙身上,神色嘲讽无比。
“牛鼻子瞅啥?”孟轻影嗤声道:“本座今生是万象森罗少主,专与你作对。前身为百鸟之皇,开天仙神。你那套门规能管臭道姑,还想管本座?”
鹤悼面色平静地看了她好一阵子,才慢慢道:“见过凤皇。本座倒也不是为了训徒,只是想让明河跟本座回去。长期与男子在外不清不楚,我天枢风评,凤皇看不上,本座可是很在乎。”
“扑哧……你天枢神阙还有风评?哈哈哈哈……”孟轻影笑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明河嗔道:“轻影!”
“好好好,给你面子。你要服管,那就服去呗,你男人我就笑纳了哈……”孟轻影挨到秦弈身边,乐呵呵地抱着秦弈的手臂,示威似的挺了挺胸。
鹤悼转过脸去看明河,那意思就是“你一个道姑真和魔女争风吃醋,成何体统?”
我们天枢神阙真的不要面子的?
第九百三十五章 最讨人嫌的臭橘皮
明河差点还真不想要面子。
孟轻影抱着秦弈胳膊磨蹭,趾高气扬的样子太气人了。
刚刚并肩作战的时候觉得这傻鸟还不错,果然是个错觉。明河几乎是下意识就想上去撕开她:“大庭广众拉拉扯扯恶心不恶心(让我来)!”
只是自家师伯在旁边看着,她实在没法和孟轻影公然撕上一场,只得硬生生把探出的脚步缩了回去。
其实这边事情做完了,她本来就要回去的,不然干嘛?
天天没羞没臊地在时幻空间里和孟轻影比谁榨得更凶残?
至于嘛……
也就是舍不得离开秦弈身边而已,真要论修行,其实这时候双修也已经没大用了,如今渡过了刚刚开始双修的红利期,已经到了需要长年累月长期和合的时候了,动辄百年累计,短期不可能再有多少效果。
正统双修就是如此,可不是魔道采补能那么快速见效的。
倒是回天枢神阙还有不少宝物与秘地可以做加速突破的辅助呢,顶级名门不是摆着好看的。
孟轻影那边也一样,她找到了忘川,该回宗门办正事了吧,怎么可能还在这胡混。
秦弈也不是没别的事做,他找到了冥华玉晶,难道不是该回去设法救治徒弟?
大家都不会赖着不走。
便是鹤悼不说,明河觉得自己多半也就是休整(赖在男人身边)两三天,也该各自散伙各找各妈了。
偏偏被长辈揪回去的感觉,特别没面子,和自己回去不是一回事啊……
秦弈都能理解这种郁闷,就像放学躲起来打游戏,本来这把打完就回家了,结果恰在这时被老妈抓了,那感觉真是……
明河越想越气,“诶”了一声,愤然跺脚转头,不去看孟轻影那笑嘻嘻的表情。
口中还是忍不住赌气道:“回去不也是面壁修行,还能咋地,不就是便宜了那傻鸟,真是气人。”
鹤悼眼观鼻鼻观心,一声不吭。
别人犯了门规岂止是面壁修行?你还替自己安排惩罚来了?让我翻翻门规这条怎么说的来着……
算了这位现在是无相强者,还是幽冥之主,真的不好管了。
想想师妹也不知道和谁破了身子,鹤悼不也是睁一眼闭一眼么,门规难道还管得了曦月?平时他不管事,天枢神阙都是曦月做主,话说曦月反过来拿门规教训他倒是有可能的……
诶,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咱们一个道家清修宗门,里面的道姑一个两个的找男人。
合欢道吗?
秦弈正在认真对鹤悼说:“前辈要维护宗门风评,或者维护门规不成空谈,这些都能理解。但恕晚辈直言,规矩是人定的,门规是可以改的。据我所知,不禁双修的道门也很多。”
鹤悼慢慢道:“门规其实并非约束无相者,所谓无相,随心所欲不逾矩,强立规矩并无意义。订立门规,约束的是广大门众,使门人能静心问道而行。便如佛门,若你无相,也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可若是一般僧众也不加持戒,个个都酒肉穿肠过,这修持就歪没边去了……”
秦弈其实还挺理解这话的:“但是明河无相了啊?”
鹤悼摇头:“明河自己或许没有问题。但她是宗门下一辈标杆人物……人们不会管你无相不无相,只知道师妹都可以找男人,我也可以。人们有样学样,妄加效仿,宗门便不复其道矣。就如僧人皆酒肉,一个道理……你们可为宗门人心考虑一下?”
明河默然。
秦弈叹了口气:“所以我一直就说,这种出世清修悖逆人伦的道路本来就不对,万道仙宫那种多好,不禁嫁娶,自凭心意,人家一样修行。”
鹤悼倒也不辩,只是道:“道不同。”
秦弈哂然:“冥河是天心,天亦有情,你们倒悖逆。此非道也。”
鹤悼默然转头看着明河,明河低头不语。
鹤悼没再争下去,只是道:“是天心本有情,还是因此世而有情,这也是我们需要探索的问题。反正道途万千,冥河也未必就是代表。天枢之法不会因此而改,若是将来某天,小友认为有资格让我天枢神阙改规矩,那时再议。”
秦弈微微点头,没和他争。
大家争到道争层面就超纲了,难道你还真想改变整个天枢神阙的道?有意义吗?
自己想要的无非是明河,现在明河若是要找男人,他鹤悼也承认自己根本管不着,这就够了。扯别的没啥意思,又不是非要你同意不可。
至于哪天能公然跟人家小道姑出双入对,扫整个天枢神阙的颜面和规矩,那讲道理自己现在确实还不够格的……最多偷情不能公开,否则明河自己对门人上下也不好交代,这是自己的责任感,不是别人同不同意的问题。
鹤悼说得很直白,等你哪天有这个资格了再说。
兜兜转转,还是当年棒棒说得对。
这些人无非求道。
如果有一天,你自己就代表了道呢?
见大家“寒暄”完了,大致有数,明河便也没再说什么,终于伸手一挥,一个黑球到了孟轻影手里:“忘川交给你控制,幽冥的最后环节是你的了。”
孟轻影接了黑球掂了掂,也有些出神。
这是忘川的本源,可以说是此地滩涂的灵性汇聚,世间唯有明河可以这样控制,说给谁就给谁。
这事情对她很重要,一时也失去了思考他们刚才简略道争的心思。
幽冥整合,此世整个宗门二十年追寻的道途,她的多少心血汇聚于此……此事若成,可以说整个万象森罗都会升格,几乎所有参与这件浩大工程的门人集体升级都可期。
证道,就是这么来的。
玉真人能否太清不好说,反正他也不是为了这个整合幽冥……但说不定真有无心插柳的可能,修行往往就是这样的,越是求,越求不得,反而你不为了它去,倒是可能成了。只不过玉真人的无相也只有中期,还差了档次,可能没这么容易……
反正别人的事不说,孟轻影自己也是打算靠这一步迈向无相之巅,最后收拢前世尸骨,跨越太清。
这必然也是一个漫长的修行过程,会有很久见不到秦弈了,也别说和这臭道姑争风吃醋,大家都没这么闲。
孟轻影在走神,明河转向秦弈,递过了另一个冥华玉晶。
秦弈一愣:“这是……”
“这是冱蚑那边的仿制品,里面可能有些后门,但相信你有办法……你需求两枚不是么?”
“是。”秦弈也不矫情,接了过来:“你这回去,不会受罚吧?”
“不会。”明河偷看了鹤悼一眼,压低声音道:“其实宗门都是我师父管事。”
鹤悼:“……”
明河吐吐舌头,又道:“师伯还好啦,要是师父来了,可能你要挨打。”
秦弈想想也是哦,这个鹤悼好像出奇的好说话,一点没有神州第一人的盛气,也不知道是修养真的高到一定境界了呢,还是觉得自己这伙人也不是好欺负的,要给几分面子……
他连宿敌万象森罗的少主在面前跳脸,都没生气……这修养也是不容易,和他争什么是没必要。
若是那臭橘皮老道姑来了,多半要打人,自己还不敢还手呢。
正这么想着,远处就传来了橘皮老道姑的传音:“明河,你还要流连多久,是不是要给你俩一个小空间,做完了事生个娃娃再出来?”
明河:“……”
师父真来了。
秦弈仰首道:“是啊是啊,丈母娘给一个……”
话音未落,一只大巴掌就拍了下来。
“娘的。”秦弈抱头防护,跳脚道:“数来数去,最讨人嫌的还是这个臭橘皮。老子早晚有一天要叩开……”
“好好好,别和师父吵嘴啦。”明河轻笑着,竖起手指抵在他的唇上:“不就是那句我耳朵都听出茧子的话么……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