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章 与君谁重轻
貔貅怎么也搞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竟能让一个晖阳修士动用了规则之力。
它们……在海中龟缩太久了,不识人间新道。
那就只能着道。
这骰子,杜平生说过,不能对比自己等级高出太多的人用。原本秦弈觉得自己用不上了,结果这貔貅自己顺着秦弈的话,自己承认了赌局。
只需要一个契约见证的话,那这骰子的规则就建立了。
赌宗强制之契,是与天地规则的共鸣,无可更改,必以赌局胜负为结局。
天空之中仿佛闪过了金色的字纹,看不懂写的什么,但每个人心中都浮起了一场契约:天地为证,赌局成立。
战斗强制停止,双方都再也无法对对方出手了,也做不了别的操作了,只能进行赌局。
见貔貅一脸吃了翔的表情,秦弈哈哈大笑,极为舒爽,靠打架拖着有啥用,要的就是打断施法啊,这下棒棒岂不是铁定得救?
早就觉得赌宗这是个强力控制技,真是机智。
还没等得意完呢,那边流苏大骂:“白痴!你这个白痴!”
“呃?”巨人秦弈摸不着头脑:“怎么啦,你还不赶紧趁机挣脱,骂我干啥。”
“我是挣脱了,但我破坏不了你的天地契约,甚至不能杀这只貔貅!”流苏飘了过来,大骂道:“这是规则之力,你这个白痴要真的和它赌完才行!”
“哦,这样。”秦弈轻松地吁了口气:“你能脱险不就足够了?谁考虑那么多呢。跟它赌就赌呗。”
流苏怒道:“有没有想过你赌输了怎么办?你以为你的赌约是不拦它,哪有那么简单的事?天地公正,既以去填建木之灵下注,它输了它填,你输了当然是你填,你不要命了?”
秦弈眨巴眨巴眼睛:“可我……不觉得我会输。”
流苏怒目而视,秦弈神色平和。
两人对视了好一阵子,流苏“哼”地一声,偏过头去不看他。
赌局是什么?是在秦弈心中,自己更重还是流苏更重。
旁边貔貅臭着脸,终于道:“如何衡量?”
心中谁更重要,这是根本无法具现衡量的事情,怎么赌?
秦弈慢慢取出了一个天平。
来大荒之前,找赌宗要战备,杜平生给了骰子,还有一个本以为永远不可能派上用场的天平。
杜平生说,衡量一切,谁重。
秦弈翻着天平看了半天,不知道它什么机理。如果天道不认可,那就得用其他方式了,比如形成一种只能活一个的极端情境,看你是顾自己还是救流苏。
一旦陷入那种拷问就悲剧了,不管怎样都只能活一个,这赌局岂不是自己坑自己?赢了也没屁用啊!
天上很快闪过金色的纹理,笼罩天平,继而纹理没入天平之中,散着悠悠的光华。每个人心中都浮起一个意象:可。
貔貅皱起了眉头。
秦弈再度吁了口气。
赌宗的东西很好玩啊……
居然真的可以用这个来称量,不用陷入极端情境去死人。这种和天道规则共鸣的东西,真是了不起的宝贝,看来回去要再和赌宗的人多交流交流,有点意思。
流苏刚要说话,忽然有无形的天地之力笼罩在它身上,把个小幽灵跟放手办一样放在了天平一端。
流苏坐在天平上面,面无表情地看着秦弈。
天平动都没动一下。
它根本无法作弊,施加不了任何能力。
貔貅忍不住嗤笑:“然后呢?你坐在另一端?”
秦弈试着坐在另一端,没有反应。
他抬头看天,知道不是自己坐在另一端。
这是心中的重量,不是人的重量。
杜平生早就说过,要怎么称量。貔貅显然也看得出来,大笑道:“看来是要挖心啊。”
霸下回首。
流苏凝眸。
“还称量呢,你连心都不敢挖,量什么量?哈哈……哈哈哈……”貔貅仰天而笑:“可笑的赌局,自己坑自己,给我填建木……呃?”
话音未落,秦弈重重一爪,插进了自己的心脏处。
鲜血喷溅。
貔貅神色变了。
流苏坐在面前,怔怔地看着,秦弈心口的血色直如烟火,在前方炸开,坠落,凄艳绝伦。
秦弈神色不变地取出了自己的心脏,好像还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又咧嘴一笑:“无心神送的好功法,心脏掏出来也能活,我感觉肺暂时取代了心的效果,很厉害啊。”
你还有闲工夫研究自己的心脏效果……
流苏嘴唇蠕动了一下,紧紧抿着,什么都没说。
霸下的声音回荡在空间里:“真英雄也。”
无论掏了心是不是能活,能自己掏心,这就根本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
不会死又怎样?一般人主动割个指头都难,何况摘心!
真英雄也。
貔貅怒道:“放上去啊!因为有功法能无心而活,才取心脏,算什么证明?本王不信天下有人心中不是为了自己!你自己以为,没有用,这场赌局你输定了!”
秦弈和流苏对视着,这些日子的一些傲娇对话一句句回荡在耳边。
“谁心中都是自己最重要。”
“你以为我是为了你啊,谁不是为了自己?”
“我不是啊……”
我不是啊。
“其实你也不是啊。”秦弈低声开口,毫不在乎胸膛的鲜血如注:“刚才你张着手挡在我面前,你说是为了自己?”
流苏没有回答,还是定定地看着他。
他的神色苍白无比,剧痛使得额头青筋都在抽搐,却一脸平静,一声不吭。
秦弈笑了笑,有些虚弱地蹲下身来,把心脏放在天平的另一端。
霸下貔貅的目光全部落在天平上,就连远处的建木之灵,似乎都在摇晃。
一个人灵魂的重量有多重?有人说是二十一克,有人说三十五克。
一个人的心脏有多重?二百五十克,也就是半斤。
如果是普通的天平,那当然是心脏那一端更重,根本不需要量。
只不过这种天平量的不是物理重量,是最虚的、最无法具现衡量的心中的分量。
惟天地可鉴,惟乾坤可量。
在貔貅神色大变之中,流苏那一侧的天平慢慢下沉。
一个灵魂的重量,压过了一颗心。
他心中这个小幽灵的分量,真的超过了自己。
天地为契,胜负分明。
一团金光在天平中炸起,包裹住了貔貅。
“不!你们这是出千,你一定是用的特殊法宝,伪造天地之凭!”貔貅的声音在金光中响起,然而根本没有人理它。
秦弈和流苏依然在对视,流苏眼神里根本看不出情绪,秦弈的眼里却有了笑意,伸出手指头勾了勾:“你看,赢了。”
“轰!”貔貅的身躯四分五裂,一道灵体被金光缠绕着,强行投入建木之灵里,惨叫声很快停止,再无声息。
天地规则,无法抗拒。刚才的不信,已是最后的遗言。
建木之灵茁壮起来,貔貅的血肉渗入建木里,提供着缺失的能量给养,那已经正在复苏的建木能量更加磅礴。
只余一个戒指滚在地上,一个形似小型貔貅的灵体在上面环绕。
“还没死?”秦弈强撑着拎起狼牙棒。
“不,死了。”霸下低沉的声音正在叹息:“这只是没有意识的……守财之灵。”
它抬起头,巨大的龙眸看着秦弈:“你……很了不起。”
第七百零一章 流苏
秦弈并没有空去感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摘心的后遗症此时才汹涌蔓延,他再也站不住身形,“哐”地一声,狼牙棒拄在地上支撑着身体,单膝跪地虚弱地喘息。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冒了出来,感觉看什么都模糊一片,天旋地转。
能用其他器官取代心脏作用是一回事,但实实在在的缺失了人的心脏,那是最致命的重伤,无心神的功法只是让你能够不死而已,又不是没伤。
就算要无心而活,也要把伤养好了再活啊……
此前强撑着,这时候敌人已死,一口气泄了就再也撑不住了。
迷迷糊糊间,感到自己栽进了云朵里,绵软舒适,建木的气息和另外一股熟悉的魂力缭绕着他的身躯,滋补躯体,温养魂灵。
秦弈知道这“云朵”是流苏魂体幻化,心中一安,很快就躺在云间睡着了。
霸下看着那边沉默不语。
秦弈躺着的地方哪里是什么云朵,分明是人形的魂体,除了还有些虚幻感之外,已经具备了完整的真人色彩。
他躺在流苏的怀里,头上枕着的是流苏身前最柔软的地方。
根本不是什么云。
人的灵体,琴心有感,腾云小成,晖阳外放,乾元大成。但在无相以前,这都属于阴神,一般不可见,强行凝聚可见了,也只能是灰或白色的单一色泽。
之前的流苏就是如此,它也只不过是比别人更有质感。
但如今的流苏已经是伪阳神了,对于别人来说,伪就是伪,还不是真正的阳神,可对于流苏来说,已经可以达到阳神应该有的一切特质。
比如这样的实体化,鲜活化。
那是一张完美无瑕的容颜,脸颊依然有些苍白,可唇已有了红润的娇艳。所谓吹弹可破、肌肤胜雪,这样的形容用在她身上根本就不够格……至少,雪虽然白,却没有她这么鲜活。
她的鼻梁高挺,嘴唇微抿,面相就是一个极为骄傲且坚定的人。霸下依稀还记得当初惊鸿一瞥时的眼眸,狂傲,冷漠,蔑视人间一切的骄傲。而这一刻却不见了……只余一双秋水般的剪瞳,温柔且安静地注视着怀中的男人。
眼中有些嗔意,似是怪他鲁莽,把自己伤成了这副德性,却更多的是心疼和一丝焦急,就像……就像秦弈之前心疼地给她喂忘魂天丹那一刻的表情一模一样。
那完美的唇角却又微微挑着,带着一抹笑意,同样就像是之前秦弈看着小幽灵一样,柔和且笑嘻嘻,笑容有点皮。
霸下很难想象一个人的表情能有这么多的信息,那仿佛就像是之前秦弈在不同时段的很多表情,此时在她身上重现。
她的阳神当然是化出了衣服的,这种衣饰霸下见过,带着如今大荒很显著的特性,古老的异域感,款式与纹饰均和神州有很大差异,最大的区别是发饰。
曾经霸下见过的流苏,头上有冠冕,七彩琳琅的流苏坠下,垂于面前,是远古的威仪凸显,也是遮掩她完美的容颜。
哪怕种族不同,审美不一,在当年强者们的心中,流苏也是公认的天下第一美人,只不过没有人敢动她的主意而已,不被锤死就不错了。
霸下知道她很喜欢这种冠冕……因为她的名字就得于此。
但这一刻她没有幻化出冠冕来,似乎是嫌弃挡住她看秦弈的视线,索性不要。于是秀发披散,若银河铺悬。她坐着,乌黑的长发铺在身后云雾地面,就像黑缎铺成了地毯。如果她站起来,或许是直垂到小腿。
现在没有人留这么长的头发,这同样是远古的习性,最朴素的生命观。
她的腿笔直修长,此时随意并拢伸展着,斜斜伸在一边,没有鞋子,莲足晶莹如玉。秦弈就坐在她边上,两腿和她并在一起,身躯软绵绵地靠在她的怀里,就像是一对小男女郊游累了,靠在情侣身上休息。
只有秦弈胸前的血洞,提示着人们刚刚发生的是什么。
不是击杀了强敌。
寰宇证此契,他的心中,她比自己更重要。
于是她抱着他,枕在自己从来没有人能碰不,没有人能看的部位,陷在里面,如陷云端。他身上的血迹已经将她的魂体染红,她浑不在意。
霸下从来没有见过流苏有这么温柔知性的时刻,连想都没有想过,要是穿回数万年前说一说,父神估计会给自己一个耳刮子:你特么认错人了,龟龟!
霸下心理活动很久,实际只是一瞬。
流苏抱着秦弈,让他枕在胸前,只是看了一小会而已,那放在天平一端的心脏很快就在她神念驱使之下飞了过来,重新进入秦弈胸口的大洞里。又是一颗丹药从秦弈戒指里自动飞了出来,进入秦弈口中。
流苏纤手一指。
肉眼可见的,心脏血管重新相连,连失去的血液都在倒回,补入身躯。
流苏再度一指。
心脏重塑完毕,外部的肌肉也开始愈合。
一指塑心脏,一指肉白骨。
霸下心中也有些叹服,别说此时流苏的魂力好像不如它,手段真的是高明,这种本来必须用高明的法力做到的事情,流苏用魂力调用此地建木之息,效果居然更好,速度更快。
要说疗伤,这个地方是真的得天独厚的。
这里是建木,生命之源,生命活力最旺盛的地方。流苏做完了“手术”,下一刻神念蔓延,肆无忌惮地攫取,尽数塞进了秦弈胸口,助他愈合如初。
霸下脸颊抽了抽。
其实摘心这件事吧,听着很可怕,然而只要不是即死,在这些大能眼中就只能算外伤,再难治都有限度。尤其借助建木之能,就完全不是问题。可你要不要攫取可以救几万人的量一股脑儿给你情郎摁上啊……他吃撑了怎么办?
当然霸下也不是小气,它只是看流苏这样子非常……稀罕。
就像是一个恋爱脑的小女人。
呃……呃?等等……
霸下目瞪口呆地看着流苏低下螓首,轻轻吻在了秦弈脸上,又很快像是偷吃东西的小狐狸一样,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下,余光四顾,看见了一直呆呆趴在远处的霸下。
流苏微微苍白的脸色慢慢变得绯红,触电一样弹起脑袋,眼中杀气凸显。
霸下抖了一下。
千丈巨龟之灵一个发抖,一界微颤,秦弈受到了震动,眼皮子轻轻一动,似是要醒。
流苏“唰”地一下变成了一朵云,一脸安详。
霸下很是无语,忍不住传念:“他没醒。话说,你们如此默契的道侣,几如一人,为什么还要故意装什么云,不让他知道真相呢?”
流苏瞪了它一眼,理直气壮:“我可以偷亲他,不许他看着我滴溜溜地想着色色的事情!”
霸下觉得这个表现在有文化的人口中一定可以有个非常贴切的形容,可惜龟龟没文化,形容不出来。
“你那什么表情?”流苏变成的云朵小心地拖着秦弈,云朵两边又长出两只手臂,叉腰道:“去,把那个貔貅戒指拿过来,他的公厕早该加锁了。”
霸下:“?”
流苏不解释,再度泛起了杀机:“我要出去锤人了,希望它还没死!”
第七百零二章 百族操戈
流苏以为嘲风可能会被其他龙子围殴致死,她没想到嘲风是怎么栽的。
天上人撤走,嘲风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貔貅能成功把建木之灵和其他兄弟的“亲近”割裂,变成它们的至宝,再用建木之能赶走其他人,统治海域。
于是在发现建木之灵气息变化,与大家不亲了的时候,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冲进建木内部去救援,根本没有心思管嘲风了。
然而建木内部变化极快,里面说来洋洋洒洒,其实就是秦弈发疯般攻击了一轮,双方几句嘴炮就开始对赌。当对赌成立那一刻,流苏与建木之灵割裂,气息就变回原样了。
别人往建木冲,嘲风当然不会在人群里一起玩,而是很悠然地站在外面等,面前是剑拔弩张的羽人和居云岫。
双方没打,都在等。
看似悠然,其实心中当然是全心在关注建木气息的变化。嘲风比别人不同的是,它好弄险,所以这种对于所有人来说都属于生死变局的事情,别人连心思都没有了,它反倒是很兴奋等揭盅的。
有如赌徒一般的心理。
因此它也是第一个发现气息变化的。
连囚牛都还忧心忡忡地往建木底下钻时,嘲风第一时间察觉建木气息恢复原状,它反应极快,瞬间撤退。
“嗖!”
有日月光斩直奔而来,羽飞绫全力出手。
嘲风挥翼狂扫,日月光斩没入建木,消失不见,而双方身躯都微微一晃。
嘲风心中也叫厉害,以前不觉得,正面相对才发现,羽飞绫真的一点都不逊色于自己。要不是因为建木亲疏,羽人根本就不该是个臣属,太强了。
它无心恋战,一挡之下就要突围。
羽飞绫哪里会让它走,额心光芒大盛。
这是她们羽人的大招,以建木树脂凝成的宝玉,存储的是建木之能,此时下意识用了。
“建木之能,这时候对我还是没用的。”嘲风低笑一声,随手一扬,下方浓郁的建木之息和羽飞绫的光芒对抵,悄无声息。
羽飞绫暗叫失策,下意识动用最强招,却忘了三大王不吃这套。
就这么一阻之间,嘲风已经振翅而去。
“铮!”
琴音响起。
嘲风忽然发现自己掠空而去的声音变成了攻击自己的利器。环绕在身周的音波狂暴震颤,连空间似乎都被割成了无数小块,要将它割为齑粉!
它没有转头,心中浮起了那个端坐树端抚琴的女子身影。
人间万古,多少新道未可知也,怪不得囚牛如此沉迷。
它无心恋战,招四周风灵护体,强行阻隔音波,冲出了包围。
就在此时,仿佛听到有人在喊:“嘲风!”
它下意识转头去看,心中立刻暗道坏了。
音波已经阻隔,声音哪来的?
起自于魂海,不是外界在喊它,这是魂术,海妖摄魂!
“海妖!连你们也敢欺我!”
嘲风魂海狂乱起来,灵魂有什么要脱离而出,又被它强行压制,两相冲突混乱无比,比现在的真实海域还乱,惊涛拍岸,汹涌翻腾。
它强力镇压,飞掠的身形终于止住。
大海四处影影绰绰,许多强者四面八方围拢。
“唰!”前方光芒亮起。
一颗柔和的珍珠飘浮在面前,安安身形腾空,双手虚抱珍珠,闭目悬空,四周的狂风带得她的长发飘飘,薄薄的蝶翼在昏暗的海天之际映射着迷蒙的光。
这丫头很可能是第一次对敌出手,一出手面对的就是海域九子的天空之王。
嘲风觉得四周的空气都变了,没了水灵,犹如置身于真空里,对外沟通不了灵气,体内也仿佛水气被彻底抽干似的,如同干尸一样。
“蚌女,你们是想死?”
嘲风神色变得无比狰狞,它真的气坏了,被其他兄弟围殴就算了,现在这叫什么?人类,羽人,海妖,蚌女,一群臣属在围剿自己!
安安见它神色,心中害怕,“砰”地一声合上了蚌壳。
蚌壳合上,术法可没停,那颗珍珠飘在蚌壳上方,露出小半圆,还在施法。
嘲风:“……”
羽飞绫羽裳母女俩从后方左右袭来,日月双轮如割天地。
居云岫琴声大起,羽翼四周空间支离。
海妖灵魂狂啸,识海之内滔天浪涌。
安安神珠聚水,身躯内外水行枯竭。
下方终于有巨鲸冲浪,如山的身躯直撞而来。
狂鲨张口,森森利齿欲撕苍穹。
天罗地网,百族操戈,同击它们的王。
“你们是不是忘了……”面对这等绝境,嘲风反倒不突破了,安静地悬在空中,低笑道:“这个时候的建木,我还可以沟通?”
众人齐齐色变。
建木之能是它们龙子能稳坐位置的基石所在,这时候的建木恢复了原先的气息,暂时还没有和嘲风割裂,它还可以用!
而且平时诸位大王不会轻易动用建木的最大威能,那可能会让海天变色,误伤狼藉,而这个时候的嘲风还会在乎吗?
它只会用最大的威力,把周围聚集的包围圈全部清洗!
想来都气,自己这方是为了保护建木而战,对方才是坑建木的,结果对方反而用建木之能对付她们。
憋气得想撞墙。
嘲风仰天狂笑,羽翼骤张。
遮天蔽日的苍茫,横贯天地,遮蔽了海与天的分界。
树影幢幢,下抵于海,上临于天,神龙绕树,天鹏嘶鸣,成为嘲风此时身后的法相。极为强大的威能在它身周凝聚,就要炸开。
“都小心!”羽飞绫厉声道:“它疯了!连自己的本源都要炸!”
“你们防不住的。”嘲风哈哈笑道:“兵行险着,不胜即亡,哪来的疯!”
日月无光,天地倒悬。
就在此时,一只小幽灵手提狼牙棒,不知何时出现在场面正中,在嘲风眼中犹如牙签一样的小棒棒简简单单地一挥。
一棒树影俱散。
两棒龙形登天。
三棒天鹏逃窜。
法相尽散。
雨霁天青。
已经被百族围殴得跑不出去的嘲风失去了建木庇佑,瞬间落地不如鸡,骇然道:“这是怎么回事……你如何能影响大道之则?太……太清?”
小幽灵没有回答,拎着棒子跳到它背上:“坑我?坑我!你爹都不敢坑我!你这小鸡也敢!”
“嗖!”小牙签插了下去。
嘲风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狂暴的声音几乎要震碎周围生灵的耳膜。安安小心翼翼地张开水盾涟漪,将这惨叫声揉为无形。
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一根龙筋离体而出,嘲风在天空翻滚,痛不欲生。
小幽灵兀自不放过它,踩在它背上道:“你这对翅膀不错,以后是秦弈的了。”
“啪!”骨折声响起,遮天蔽日的羽翼消失不见,变成一对耳朵大小的小翅膀,在小幽灵左右扑扇扑扇。
所有羽人都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嘲风的惨叫声回荡在海天,百族千军呆若木鸡地看着这番变化,如坠梦中。
这混世魔王一般恐怖的小幽灵哪来的?
远处的居云岫从琴边站起,安静地看着暴走的小幽灵,左边探出清茶的脑袋,右边钻出一只圆滚滚吃撑了的黑毛球。
三双眼睛眨巴眨巴。
好半晌,居云岫才轻声笑了一下。
“真是想不通,这与秦弈截然相反的性子,两人怎么会如此契合。”
狗子面无表情:“这位漂亮姐姐,你是不是对你家秦弈有什么优雅的美化?你当他那野蛮人的打法,从哪来的?”
第七百零三章 海波终平
一位乾元圆满的龙子,当着海中百族之面,被一个小幽灵折翼抽筋,那种凶残的视觉冲击力烙在所有人眼里,在将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胆小的蚌女们都还经常在噩梦中吓醒。安安每当见到秦弈手里那根狼牙棒时,都会忍不住抖一下。
连羽人都差不多,每次看见和秦弈形影不离的那个小幽灵,都会感觉翅膀根部隐隐作痛。
别人以为是这小幽灵本性凶残,谁知道流苏哪有那么无聊,它纯粹是为了报秦弈摘心之仇。
秦弈摘心浴血,貔貅血肉成灰也不够还,你嘲风抽筋折翼来还!
秦弈此时已经醒了,被囚牛携着,远远飘浮在百里之外,安静地看着那边流苏的暴走。
看着看着,嘴角不自觉地就勾着笑意。
很早以前觉得棒棒是个很邪恶的凶灵,可现在明明看着它做着极为凶暴的事情,却觉得好萌。
囚牛正在一旁道:“这次的事情,真是感谢秦先生和你的同伴鼎力相助。”
秦弈淡淡道:“不敢当……我倒是担心此刻我们在你地盘,你会不会起了如貔貅一样的心思。”
囚牛哑然失笑:“先生何必怕井绳。真就走到哪里都有人要对你不利么?”
秦弈叹了口气:“这次来海中,是我们太心急了,也是之前太顺的缘故……我醒来就想,如果大王和霸下前辈忽然想对我们不利,我是不是全无抗手,任人鱼肉。”
囚牛摇摇头:“我就是再愚蠢,也不会把你们这些天然的合作者逼成敌对。再说……嘲风好险,貔貅好财,它们遵从本心行事,故有此祸。而你知道我好什么吗?”
秦弈道:“好琴乐,所以我在想,你会不会强留我师姐,专门给你弹奏。”
囚牛哈哈大笑,笑声里渐渐有些苍凉,好久笑声才低了下去,叹息道:“我叫囚牛,不知何意。或许命名之时,就注定了一个囚字。”
秦弈转头看它。
囚牛淡淡道:“我对海中之权没有任何兴致,我一点都不想困守海域,寸步不得出,连想看看人类皇宫编钟,都跟做贼一样跑出去……在别人眼中这是万里生杀之权,百族统治之威,在我眼中不过是囚牢,大一点的囚牢罢了。”
这苍茫海天,无边无垠,在囚牛眼中依然是囚牢。
相比于天下之远,茫茫大海也只是一隅。
秦弈相信这番话,因为它若要作威作福,它的宫中就不会冷寂得只剩音乐。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身化音乐之灵,绕在你师姐的琴上,随她走遍天涯,听尽世间之音。”囚牛低声道:“活这一世,不为了自己追求所好,那么长生数万年到底有什么用?”
秦弈想起自己骂貔貅的言语。
它们龟缩海中,数万年跟乌龟一样,活着何用?
囚牛很快给予了解答:“以后我也许会那么做,可现在不行……有些人必须对上,有些事终究要做。我们……是烛龙的子嗣,也是建木的生灵。”
秦弈也相信这番话,若非如此,霸下又何必负海千年?
他低头看去,大海依然在咆哮,之前的动荡引发了海啸,这玩意一旦引发,又岂是能轻易平息的?
安安小心翼翼地飞过来,战战兢兢地道:“大王,我们的海域收纳太多海中之民,也快扛不住了……”
囚牛笑道:“你们蚌族此番大功一件,放心,这海我来镇。”
话音未落,旁边秦弈摸出了一颗珠子:“这个……有用吗?”
“定海神珠!”安安大喜:“先生这是……兑现与我的诺言?”
呃……秦弈摇摇头,递了给她:“惭愧,不算是兑现了诺言,我并没有特意为了你们找上貔貅……这次弄死了它,它的东西当然抢来了。也是我没有及早兑现承诺的惩罚吧,早去帮你先抢了珠子,这次说不定都没这么坑。”
安安接过珠子,神色温柔:“先生是至诚君子。”
旁边几个龙子摸着下巴,他根本没帮你抢珠子,明明只是顺手,怎么就至诚君子了……不过想想好像也对,这会儿要是换个心有杂念的,故意板脸怪你们蚌族借给貔貅珠子惹祸,要惩罚于蚌女,蚌女恐怕还有口难辩……要么就献上宝贝平息,要么估计要献人了……
结果是秦弈道歉,惭愧自己没有早早兑现诺言,把珠子还给人家一点贪念都没有。
确实是君子的思维角度。
安安接过珠子,往空中一抛。
柔和的水灵之力万里铺散,狂暴的海浪竟然很快就柔和下去,风暴渐渐平息,四海遂安。
镇海的螭吻都快虚脱了,趴在海面上喘气。
秦弈抚掌:“果然是安安,人如其名。”
安安惭愧行礼,没说什么。
其实光从这么重要的宝贝还在蚌族而不是被龙子们收走,就可以看出这些龙子确实都是磊落者,唯有貔貅贪财,别人压根不在意这些东西。
囚牛霸下堂堂无相龙子,感觉也没什么宝贝,只有貔貅一戒指东西都来不及盘点。
如此各具其道,还是挺有意思的。就连原先有过龃龉的睚眦,其实都还算条汉子。
也许以后睚眦还要找他们报复?难说。但秦弈并没有憎恨的心思了,反而问囚牛:“五大王如何了?”
“血肉已崩,灵魂虚弱。此番建木之实可以吊命,后续如何还得看造化。”
众人来到建木中段一处枝桠上,睚眦之魂虚弱地靠在树上喘息,正在辛苦地依靠建木的给养续命。见秦弈过来,睚眦瞪起眼睛:“你来作甚,看我笑话不成?”
秦弈笑了一下:“五大王既称睚眦,不知试没试过一笑泯恩仇?”
睚眦梗着脖子:“没试过!”
“如果你欠了我的人情呢?会怎么还?”
睚眦愣了一下:“喂,建木之事,算是合作,算不得人情。”
秦弈摸出一粒丹药,丢下就走:“不管你今后是不是还要找我麻烦,我等着。”
忘魂天丹,乾元圆满都有奇效的养魂之丹。
睚眦愣愣地看着秦弈离开的背影。
这么贵重的丹药……真的是欠人情,这怎么算?
以后还怎么报复?
睚眦一脸懵逼。
龙子们也有些动容,这秦弈心胸真的宽广,真君子也。
狗子从上方探出脑袋,撇了撇嘴。什么鬼的君子,这丹药也就平时流苏当糖豆吃的……本狗子都吃了好几粒呢。
那厮要是肯给你那颗寻木之心炼的无相之丹,那才叫大度,不过狗子也不认为秦弈有必要把那么重要的东西送人情。此时四方虽定,它狗子还要在建木坐交椅呢,为保后续它还有一份班底,提升在建木的说话的音量,那丹药当然是给自家人提升用才是最合理的。
狗子摸着下巴,看了看远处的羽飞绫。
暗道这个羽人可能有福了……
秦弈暂时没来得及去羽人那边。
一只小幽灵辛苦地抓着一对翅膀,身上还吭哧吭哧缠着一条龙筋,晃悠悠地朝他飞了过来,哼哼道:“我在那边替你打生打死打宝贝,你在这里装逼!”
秦弈道:“你那是单方面在虐人。”
流苏叉腰:“你是在否定我的辛苦?”
两人怒目而视。
看了好一阵子,秦弈才伸出手去,将流苏捧在手心里掂了两下。
小幽灵弹了两下。
秦弈伸出一只手指头。
小幽灵也伸出一只手臂。
白玉小手握住食指指头,上下握了两下,又松开,两人极其同步地呲牙一笑。
第七百零四章 九个座位要整整齐齐
一场海天乱局重归于寂,只剩下海中的万里苍夷。
海中各族重归自家海域,重建家园,秦弈却没有休养疗伤的时间,而是和狗子一起去了建木之巅。
建木龙子会议,给饕餮添把交椅。
老实说之前囚牛所谓的“我不反对”,那完全不是真心,它那个时候压根就不相信饕餮。当然经过这一战,龙子们对饕餮的警惕也消除了,它来此坐把交椅的事正式提上台面。
龙子此时需要饕餮。
不是简单为了补“九子”这种没意义的数字,而是现在的龙子实力实实在在的下跌了很多,最接近无相的嘲风死了,宝物最多的貔貅死了,宝物它们也没脸找秦弈拿,那本来就属于秦弈拼死而得的战利品。
然后建木之灵虚弱一半,虽然建木自身能量正在飞快补足,那也是一个极大的虚弱期。
这时候要是天上人大举进攻之类的,海中怕是药丸,龙子们此时是非常欢迎曾经渊源极深的饕餮来增强实力。饕餮本来就出自于此,和大家认识几万年了,当年除了抢吃的这种小事之外也没有别的仇怨,心理接受度极高。
而饕餮还能带来一个好处它和秦弈的关系密切,也就和羽人的关系亲近。这一次羽人被折腾得有离心之意,有饕餮就能再度团结羽人,也能让羽人安心不怕睚眦又发神经。
于是建木王座扩大会议顺理成章。
囚牛宫殿中心,龙子议事大殿。
大殿巍峨,云雾隐隐,仙音环绕,一个大殿内部就像一个茫茫的云中仙殿,若从外面看去,只能隐隐看见环绕九个龙座,每一个都距离千丈的感觉,望之如诸神遥坐。
逼格非常高。
建木之治,龙之子嗣,本来就是很高规格的地方。
然而在里面就能感觉气氛很是怪异。
九座环绕苍冥,其中七个龙子正坐其中,每个虽然身躯各不相同,却全是龙首,龙首在云雾之中隐现,威严神秘浩然震撼。
七对龙眸都瞪着原本嘲风的座位看。
秦弈正坐在上面,靠在椅背上闭目休息。
椅子扶手很宽,左边扶手坐着一个小幽灵,正在翻着一对翅膀挠头研究着啥;右边蹲着一个黑毛球,吃得撑撑的样子,圆滚滚软绵绵懒洋洋。
七个龙头都是神情木然,感觉和大家的画风压根格格不入,好像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
倒是秦弈身后挺立两个羽人,左边羽飞绫右边羽裳,肃然笔挺,拱卫其后,勉强增添了肃穆感。但别的大王都没这排场,你一个晖阳人类怎么这么牛逼?
不对,要坐交椅的明明是饕餮,怎么是你坐在座位上,它倒跟个球一样蹲你扶手上?
谁才是主角来着?
七对龙眸慢慢地变成了圈圈。
其实这个时候的狗子有点虚弱,它典型的吃撑了。
太清之木的一半灵魂,当然是无相,而且还是高段。这么一吞足够让它直达无相级,当然所需的消化时间也不是常人消化一顿饭那么简单,同样没有个十天半月的休想消化得完,在此期间就像刚刚吃撑了的人,辛苦无比,战斗力被拖累得厉害。
所以之前都要躲在居云岫背后,参与不了最后的围剿嘲风之战。
“其实我家狗……呃。”秦弈慢慢开口,声音也很疲惫虚弱:“饕餮坐个王座,大家应该没什么需要讨论的事情,它本就乾元圆满了,此番际遇应该可以直抵无相,我们也不与囚牛霸下二位争位置,就让它坐原先嘲风之位,应该没有问题?”
说不需要讨论,其实这就是讨论,就算大家心里都这么认为,也要说这么一句让集体过一遍。
囚牛便道:“没有意见,饕餮有这个资格。但本王有言在先,坐了位置就不是往年自己独来独往的凶兽横行,而是要为海域负责。什么该吞什么不该吞,自当有数,可不要闹出不愉快来。”
狗子懒懒道:“知道啦知道啦。真当我傻子似的。”
秦弈倒也乐意囚牛霸下能牵制狗子,他是真的不希望狗子离开之后变成以前的凶魂,有人制约一下还是挺好的。
他叹了口气,抱起狗子道:“你要出息做大王,以后大家就不在一起啦……说真的我挺舍不得你的。”
狗子被他抱在怀里,定定地看了他一阵,咧嘴一笑,没说什么。
好像尘埃落定没啥好说的,流苏却玩着翅膀忽然说话了:“九这个数是有意义的,是数之极,是无穷妙,演变万端,造化之本。你们确定此后就变成八王?”
龙子们沉默片刻,霸下问:“前……前辈有何想法?”
“貔貅守财,与饕餮贪婪之灵相近,狗子虽然坐的是第三位,实际替代的是貔貅,你们心中当有数。”
好几个龙子心中怔了怔,目光都投向了站在秦弈身后的羽飞绫和羽裳。
羽人母女一脸懵逼。
有我们什么事?
秦弈却知道流苏的意思,接口道:“建木九王,其实不是龙九子,而是九类灵。嘲风已死,风之灵散了,在建木周围应该还能另外诞生一个?”
囚牛看着羽飞绫,慢慢道:“是。”
秦弈终于道:“所以为什么我家丈母娘不能坐把交椅?”
龙子们呆了呆,一时有些不好接受。
饕餮可以,是因为饕餮本来就是建木生灵,而且来头比它们更大。它们是后天性情因为建木凝聚而成的九种灵,而饕餮那是先天之灵,生而无相,牛逼哄哄,它能坐把交椅大家几乎没有排斥感。
羽人就不一样了,几万年来都是下属……不仅如此,她们早年也只是别人的下属。
妖族重血统,修行另说。单从出身来讲,羽人在它们眼中明显不够格。
秦弈冷笑道:“你们那什么表情?别人可以成就风之灵,我家丈母娘当然也可以,怎么,同属风之灵,别人能坐交椅,我丈母娘就不行?”
龙子们都皱着眉头去看囚牛和霸下,等它们的意见。
秦弈没等它们发话,他知道这种事一旦发话反对就很难挽回了,最好先把话堵完,便续道:“都什么时候了,天上人觊觎建木,分裂龙子,已经獠牙毕露,你们还在故步自封,守着所谓出身?就这样的思想,谈何无相。我相信囚牛霸下两位前辈还是拎得清的。”
囚牛:“……”
霸下:“……”
过了好一阵子,囚牛才有点无奈地道:“你如何确定羽族长能成就风之灵?”
秦弈取出了一颗丹药,转手就塞给了羽飞绫。
丹药刚出来,无相之意就弥漫空间,与建木同根同源的生命之息肆无忌惮地蔓延。
“即使此丹不能助我丈母娘无相,相信在眼下的环境中,成就后天的风之灵绝对不是问题。”秦弈顾盼四方,平静地问:“若她成了,你们还反对么?”
龙子们面面相觑。
大部分心中有坎没转过来,但囚牛霸下这种无相者是真的转过来了。
大家都是后天之灵,能共鸣建木之能也是这个原因,而不是龙子血脉之故,这和什么血脉就没关系。那如果羽飞绫能成就风之灵,在这个角度上与大家没有区别,又凭什么不能坐把交椅?
流苏说得没错,九这个数字不是随便来的。
这本身就是一个非常玄妙的数字,它象征的其实是无穷。
无穷之灵,无尽的生命。
变成八的话,虽然也有不少象征,但与建木这边的本意是有所差别的。
沉默良久,囚牛终于道:“若羽族长真的成就风之灵,那本王没有意见。”
秦弈咧嘴一笑:“这就对了嘛,九个座位要整整齐齐。”
第七百零五章 怕自己太漂亮
从头到尾,羽飞绫都没说半句话。
是性格不擅太多言辞,也是心中触动难以言说。
她怔怔看着手中的无相之丹,完全不知道应该是怎样的心情。
在最初的时候,她听说女儿想外嫁,心中还是有些不满的,只是初绒之缘摆着,各族竞争的程序也完整,秦弈优胜无话可说,她按规矩不反对而已。
谁知道这个女婿带来的惊喜一波接一波,取凤羽,救圣木,战龙子,建木复苏,四海安定。这还不够……还要讲她捧进九王之一……
羽飞绫都没想过这种事情。
羽人数万年对自己的定位都是侍卫,凤皇的近卫,龙子的辅弼。
她没想过自己会做什么海域的王。
可眼下好像真的有可能,前提是她成就风之灵。
风之灵,对于一位本就乾元圆满的风属性修行者,还恰恰身处建木附近,这真的不算太难的事。有手头这无相之丹的辅助,羽飞绫可以确定自己有八成以上的把握。
到了她们这种境界,所谓八成以上的把握,几乎就和铁定的意思没区别。只是天机难测,话不敢说满罢了。
甚至还有一丝丝可能,进窥无相。
如此重要的仙丹,放在别处是被抢破头的东西,引起几方势力腥风血雨的争夺都不在话下,可秦弈就这么随手给了自己,跟个理所当然的事一样。
她没想过,女儿的婚事竟然成就的是自己的造化。
她甚至有了一种很罪孽的想法别误会,是指如果凤皇现世,和秦弈有争端的话,她帮谁?心中念头一闪而过,她居然发现自己有很大的可能是站秦弈一边。
对于虔诚恪守的羽人,这确实是一种罪孽。
还好秦弈身上有凤意,而且越发浓郁,这让羽飞绫心中轻松了点。
他是凤皇神使,侍奉他就是侍奉凤皇。
就算以后凤皇现世,也不会和自己的神使有争端对不对?
那就……侍奉他就可以了。
无论是不是九王之一,羽飞绫没打算把自己视为一位王。
继续站在他的左右护翼,和女儿一样就行。
羽裳奇怪地看着母亲阵青阵红的脸,她思维可简单多了,秦弈对她那么好,他要帮丈母娘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不知道母上在想什么复杂的,反正羽裳觉得夫君这么做太正常了,也不需要说什么感谢的话,反正自己什么都是夫君的,在内是妻子,在外是侍卫,以他为天,陪他走过将来漫长的岁月。
那就是一个羽人最大的幸福了。
无论他在哪里,能否长生,都不重要。
…………
会议时间不长,龙子们话也不多,各自散去。受伤很严重的睚眦嗑药潜修去了,别人也有很多事要做,海中各族重建也是烂摊子,最好还要重新构建一下外部大阵,没太多时间闲扯淡。
而秦弈进了建木内部疗养,他这么短短的会议期间都有些撑不住了。
他只是拖着伤躯醒来,还是因为建木的生命之息太过浓郁所致,换了个环境这种伤势真是想醒来都难。
这次的伤在常规状况是能致命的,区区晖阳并没有达到肉身坏死还能存活的程度,要是没有无心神的五脏替换之法,摘了心早挂了。这就不像以前那些伤吃几颗药就好,按流苏的说法至少也要疗养一个月才行。
当然,这次对修行也有大利。
为道侣舍生忘我,摘心称量,为海中安定海域,救援百族,复苏建木……这都是大修行,道境不突破才叫奇怪。而且建木内部本身蕴含很多大道之则,灵气充沛无比,秦弈原先都觉得在里面修行几个月都可能乾元的,如今有了修行感悟就更简单了。
至少一股脑儿达成晖阳圆满是肯定不难的。能不能破乾元大关,尚不好说,需要靠他自己的领悟。
流苏相信这对秦弈不是问题。
秦弈盘坐入定,进入内疗之中,已闭六感。流苏又从小幽灵化为人形,就坐在他面前托腮看他。
其实她也很困,这次醒来也是因为建木气息刺激,并没有达到她所需的沉眠时间。于是眼皮子一磕一磕的,睡眼惺忪的样子,就是不睡。
羽人如今并没有权限进入建木内部,羽裳母女俩都回羽人岛修行去了,争取早日突破。居云岫清茶是外客也不能进来,安安更不够格,于是坐在里面陪着看护的是新任三大王狗子。
见流苏那睡眼惺忪的德性,狗子忍不住道:“你怎么回事,去睡不就得了,我在这儿守着难道你还信不过?”
“不要说我看不起你。”流苏微微抬首:“我不是信不过你的心意,但我信不过你的能力。”
狗子:“……”
此时此刻它确实比较虚弱,被鄙视得没话可说,只得道:“等我消化完了,你去睡就是。”
“所以我至少还要熬十天半个月啊。”流苏站起身来,任由素发如瀑,垂到小腿。继而伸了个懒腰,舒服地叹道:“在建木里面,真的舒服。”
美好的身材在雾霭中尽显,玲珑修长,体态完美无瑕。狗子看着很奇怪,问出了和霸下差不多的问题:“他一沉眠,你就变成人样,明显是小幽灵的臭样子做腻了对吧?那就求你做个人吧,天天一副小圆球的样子卖萌给谁看呢?”
“什么叫求你做个人吧?”流苏怒道:“那你怎么还保持个黑毛球样子?”
“因为我本来就不是人啊。”狗子理所当然道:“因为这个样子他看了顺眼,当然用这个样子。难道变成凶魂模样?你就不一样了,人形明明比较合适,非要恶意卖萌。”
流苏撇嘴:“人形一点都不合适。”
声音很轻,嘴角很倔,脸颊却慢慢变得红润。眼睛悄悄地瞟了秦弈那边一眼,又飞快地收了回来。
狗子斜着眼睛看了半天,终于看懂了:“你这是……怕他看着你就流口水啊?”
流苏对狗子就说得更明白了些:“他惯常为皮囊所惑,所知不真,所行皆惑。而唯独见我,不带皮囊知见影响,如见青山,这种认知对他而言是比较少的。能够抛开知见,灵魂相通,此乃真正的道侣,你当明白。”
“明白。无论你是个棒子还是个幽灵,他对你如一,你喜欢这种感觉,不想他掺杂了爱欲?”
“哪、哪来的爱、爱欲?”流苏结巴地说着,忽然跳脚道:“论道呢,你说哪去了,是不是皮痒?”
狗子鄙视地看着她:“话说,你到底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这副臭模样一定会引起他的色心,导致道侣不纯?”
流苏一呆,指着自己的鼻子:“我这模样,他这桃花……那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种必然之事吗?”
“原来你真的是怕自己太漂亮。”狗子木然:“老子真特么第一次见人对自己的外貌都能自恋成这样的,不愧是你。”
流苏板着脸:“漂亮就是漂亮,有一说一,何必遮掩。”
“对不起,我不知道人类怎样算漂亮。”狗子伸着小短手,摸了摸脑袋黑毛:“在我眼里,什么都不如我这个样子漂亮。”
“砰”地一声,一只黑毛球惨叫着飞出了建木,圆滚滚的屁股上一个莲足形状的清晰凹痕,栩栩如生。
第七百零六章 嘲风之翼,貔貅戒指
当秦弈迷迷糊糊醒来,眼前朦胧地似乎有个人影在拍皮球。
等朦胧消失,清明起来,看见的已经是一个小幽灵在拍皮球了。
秦弈甩甩脑袋,失笑道:“怎么一醒来就看到你在欺负狗子。”
流苏哼哼道:“这狗子飘了,吃了半个建木寂灵、做了个三大王就这么飘,不教训一下它怕是会忘了自己的定位!”
秦弈听着觉得狗子这个前缀很牛逼了。
半个建木的寂灵,魂力可不是开玩笑的,即使狗子只能转化一部分,怕也足够它恢复无相初期了。又做了海中实质统治者之一,排行还很靠前。囚牛霸下都不像是爱管权的,说不定狗子到时候才是海中说话声音最响的那个。
好像是不能把人家当皮球了吧……
可看着狗子被拍得弹弹弹的样子,真是奄奄一息,秦弈忍不住问:“我这是打坐了多久?难道才没几天吗?”
“二十一天。”流苏道:“你这次入定差不多就是要这么久,还想提前多少?”
“二十一天狗子还没消化完?”
“消化完了啊。”流苏终于踢开皮球:“难道消化完了就打得过我?”
秦弈:“……”
“咚!”狗子撞在一旁地上,趴着死狗一样不动了。
看那样儿,这几天不知被蹂躏得多惨……秦弈很怀疑它消化完的时候很可能气势汹汹地冲进来找流苏打架,然后就这样了……
看着面前若无其事的小幽灵,秦弈发出了看见霸下的声音:“龟龟……”
流苏揉了揉惺忪睡眼,它还困呢:“这死狗保护你的能力还是有的,那我就去睡觉了。”
秦弈柔声道:“你为了护我,撑到现在没睡?”
流苏“哼”了一声:“本来前两天要睡,这死狗来找我打架,真当我流苏提不动棒子了?”
秦弈哭笑不得。
流苏忽然高兴起来:“正好,先给你好东西再去睡。”
秦弈奇道:“什么东西?”
“就是嘲风的翅膀啊。”流苏道:“我已经把它化成一种法宝,可以融于你的身躯,你以后飞行可以振翅,一翅千里,可比飞艇快,而且机动方便。”
一边说着,流苏乐滋滋地跳到秦弈后面,把一对耳朵大小的翅膀按了上去,翅膀发出一阵柔光,很快融于秦弈背脊。
秦弈耸了耸背,先是感觉骨头上多了什么东西,有点不舒服,没过多久也就适应了,几乎就没感觉体内有异样。
他试着心念一动。
天鹏振翅,风雷大起,刹那间已经出现在千里之外。
嘲风,这个词语的结构和闭月羞花差不多……从这角度理解,嘲风之翼,可以嘲笑风的速度。
秦弈停下身形都感觉惯性收不住,心中都免不了震撼感。
这几乎快跟瞬移差不多了,一般的乾元都没有这速度,而且竟然几乎不费什么法力……可以说有了此物,今后只要想跑路,就没几个人拦得住。
逃生能力,机动力,不知道翻了多少倍。
除此之外,还感觉体内多了风之能。
他的五行修行本是火系,较为单一,如今多了点风灵之力,不说用不用风系术法的问题,光说风助火势,就可以增幅他的火焰伤害和范围,也能使他的武道罡气更为暴烈、动作也更快。
这是乾元圆满的龙子嘲风,躯体练就的法宝……
本就是世所难寻的顶级宝物。
秦弈怔怔地站在雾霭之中回眸,远处的小幽灵正在对他挥手:“这个样子挺好看的。”
秦弈可以看见这对翅膀,两翼都有几米长,如天鹏之翼的色泽,由于他凤凰之火的缘故,在羽翼纹理上又隐有火光流转,样子非常酷炫。
他心念再动,重新回到流苏身边:“怎么会想起拆它的翅膀给我?”
“唔……”流苏抬头想了想:“以前你好像说过你想有一对羽翼来着,我看这嘲风跑路的速度颇为可观,那么多人都差点没拦住它,就想起来了。”
秦弈都忘了自己什么时候说过想要羽翼……以现在强盛的神识记忆都很难想起,这话即使说过也很可能是十几年前的一句无心之言。他想了很久,终于在记忆的角落里找到了那一句。
当时好像是夜翎说她的翅膀很丑。
自己随口安慰,很酷炫啊,我都想有这么一对羽翼。
于是棒棒记到如今?
流苏自己倒没觉得这有啥,它的灵魂几乎就不会忘事,并没有感觉到会在战局之中想起他的一句无心之言有什么大不了的。见秦弈怔怔的样子,它奇怪地绕着秦弈转了两圈,鄙视道:“傻了吧唧的。把你佛珠拿出来。”
“啊?”
“你那佛珠,珠子不错,串珠的线不行。”流苏叹气着拍拍他的肩膀:“这佛珠在你的诸法宝之中使用率简直排行第一,也不想着给它升格?这娃怎么回事,真不让人省心。”
秦弈嘴角抽了抽,取出了佛珠。
流苏哗啦啦把龙筋往里一串,口中道:“貔貅戒指里那一星混沌火,你先别急着动,此时不适合。别的东西你自己慢慢研究,不少好货,其中有些材料可以升级佛珠使用,你此时学识自己可以判断。”
秦弈完全没在乎自己那佛珠,问道:“混沌之火,是你祭炼身体需求的吧?”
“是最后煅烧祭炼时才用得上的,你要是有火种就最好了,不过它这一星混沌火,不是火种……最多是个火星儿,一看就是天上人给他搞破坏的道具,不会太便宜他的。”
“那我们要怎么把它利用起来?”
流苏呲牙一笑:“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有这么一点星火,自然就有扩展的机会,以后再说。”
看得出流苏心情很好,它需求的东西,建木之实基本是稳了,等结果就行。还意外有了混沌星火,原本完全没头绪的东西忽然就有了奔头,实属意外之喜。
“睡了睡了。”流苏一溜烟钻进戒指,躲进了狼牙棒里,很快悄无声息,已然睡着。
秦弈低头看着手中已经进化成捆仙绳方向的佛珠,一时无言。
装死的狗子此时才哼哼唧唧地爬了起来:“这老……”
抬眼见到秦弈转头看了过来,立刻改口:“这小幽灵真可爱。”
“嗯嗯。”秦弈用力点头。
狗子眼泪往肚子里吞,慢慢道:“你可以把你那个破戒指里的东西挪到貔貅戒指里去了。”
秦弈掂起貔貅戒指打量了一阵:“有什么好处?”
狗子叹了口气:“以前呢,你的戒指不想上禁制,是会导致流苏和我出入不方便,因为常规的神识烙印之法会导致戒指只能听你心念开关。而现在这是守护之灵,就不一样了,你可以给此灵下指令,让它也能放你指定的人出入。”
如果有外人听见,估计会很无语。
戒指最重要的防护遮蔽之能、空间多大,一概往后排,最重要的是能不能方便出入……
这到底是个储物戒指,还是个窝啊?
秦弈终于把神识探入戒指,原先他对戒指真的没多大要求,手头这个戒指是当初与明河在古松居士墓中所得,古松居士本就是个晖阳修士,晖阳级的戒指空间足够大了。而他的东西除了灵石和药物多,别的很少,飞艇也很神奇,看似很大,却并不占空间。
一个晖阳戒指至今都放不满,十几年来从就没考虑过换戒指的事情,以为可以用到天荒地老了。
结果这神识一探,才知道自己原先……什么叫井底之蛙。
第七百零七章 仙途不冷
低档次的储物戒指,就几尺方圆,秦弈最早在荒山巫师那里得到的就是这种,后来把银秽物品一股脑儿装里面跟郑云逸做了置换,一点都不心疼。
正常的储物戒指有个丈许到几丈方圆,像各种大大小小的大屋子。这就很能装了,只要不是什么垃圾都往里丢,常规很难装满。
他手头用的这个,比大殿更宽广,这就已经可以满足他的松鼠症,很多看似无用的东西往里收藏都可以比较随便了。
秦弈心里还是有点玩网游的认知,四格包,十六格包,巨无霸背包,总觉得再大也有个限度,差不多就行了。
结果这个貔貅戒指……说无限倒也不是,就是以秦弈自己的神识范围,居然一次性看不到头。
这什么概念……
建木内部的环境加上最近的道心成长,这段时间算是一边疗伤一边突破,睁眼那一刻就晖阳八层了。
根据不同锻魂能力,乾元可以数千里神降,好一点的万里以上。晖阳八层比乾元差了大坎,普通的大约可达一念三四百里,优秀的翻个倍。
秦弈混沌源初第九篇的锻魂法,又比别人强些,如今已达千里。
千里神念!
看不尽一个戒指空间!
这还是个戒指吗?
狗子幽幽道:“现在这个貔貅之灵,你知道有什么好处吗?”
秦弈翻弄了一阵:“防护遮蔽的效果极强,不仅可以极其完善地遮掩门的气息,别人想要神识窥测都几乎做不到。”
“对,这便是貔貅之守财,除你之外,任何人都无法窥测这个戒指了。”狗子道:“但它的作用不仅于此,它可以探宝。”
“探宝?”
“对,如果有宝物隐藏附近,哪怕你和流苏都感应不到,它也会有反应,自动寻宝。”
秦弈眨巴眨巴眼睛,这个就好玩了……
狗子续道:“要么你以为它这茫茫多的宝物都哪来的,光是海中搜刮?不不不,它不敢搜刮太过分,会引起反弹的。其实有很多都是它自己在茫茫大海里寻宝而得,如今全便宜你了。”
茫茫大海,不知遗落多少远古之宝,数万年下来貔貅到底找了多少东西,车载斗量不可计数。
秦弈再度看进戒指内部。一望无际的范围里,宝物之光闪花了眼睛,不知多少灵石,不知多少材料,不知多少法宝,不知多少特殊奇物,分门别类什么性质的都有,简直比抢劫了十几二十个宗门还要离谱。在虚空之中,一点星火漂浮,就像是这个戒指空间里的小太阳。
一座宝山,秦弈一时半会连从里面找个适合他升级佛珠的材料都找不出来,实在太多东西了。
以前抢了那个乾元天上人,东西其实不算多,只是特殊,世上难寻。那时候别人就已经觉得秦弈一个人就等于一个宗门,如今他一个人怕是等于一个海中界了……
秦弈蹲在地上,低头看看戒指,又抬头看看同样蹲面前的狗子。
狗子有些小遗憾地笼着手:“本来这也是我的新窝,躺在上面睡觉都会笑醒……可惜现在不住了。”
你现在是大王,住的是建木,羡慕一个戒指窝,你是不是弄错了啥?
秦弈忍不住道:“你要吃啥?我给你拿。”
“……”狗子默然半晌,忽然一笑:“你永远满足不了我的。”
“满足多少算多少呗。”
“那我就走不了了。”
秦弈叹了口气,递过之前那个养魂球,狗子默默接了过来。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相顾无言泪千行。
这是分手球。
呸,渣男。
秦弈揉揉它的脑袋:“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好好做你的大王吧。我若有空,再来找你玩。”
是的,饕餮从此是海中之王,不是随身跟着的狗子了。
狗子叹了口气:“你总不会现在就走?建木结果,还要一段时间呢。”
秦弈笑道:“舍不得我?”
“滚。”狗子道:“此地修行环境得天独厚,你若不在此突破乾元,就不要去考虑昆仑虚了。”
秦弈一愣:“昆仑虚……”
狗子淡淡道:“流苏需要的那些东西,其中还有不知所在的,比如……天魄玄壤,天演流光?”
秦弈眯起了眼睛。
“这种东西如果世间尚存,那大约唯有昆仑虚。”狗子道:“无论你之前怎么想,我相信你是一定会去的。毕竟你为了那臭幽灵,心都肯掏。”
秦弈愣了一下,神色古怪:“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霸下这么大嘴巴的吗?”
狗子同情地看着他,心中暗道如果你的其他妹子也要你这么掏一次,你会不会死在这里?
…………
不管怎么说,要去哪里也得等建木结果,也不知道究竟是昆仑虚先开还是建木先结果。
据说以前是昆仑虚先开,但这次建木被折腾得有点混乱,好像有提前结果的意思,暂时说不清。
大约还有三个月时间驻留……
秦弈没有一直憋在建木内部修行,他整理好了貔貅戒指,还是去了建木之巅。
师姐和清茶一直住这呢。
就算要被师姐撕了,也得硬着头皮去相见。
走到师姐的宫室之外,就看见清茶辛苦地拖着一只蚌往外走,拖啊拖啊地到了水潭边,扑通丢了下去。
水潭咕噜噜起了一阵泡沫,很快钻出安安的脸,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
清茶蹲在潭边,一脸兴奋:“小蚌,下次再犯错好不好?”
安安很是无语:“我犯错了你为什么这么高兴?”
清茶拍手:“终于有人比我更憨了哈哈哈哈!”
笑声未歇,就被人拎着衣领子提了起来:“为什么欺负安安?”
清茶骤然被人拎起,下意识挥舞着手脚挣扎,听到这声音就立刻耷拉了下去:“是师父命我把这小蚌丢出去的。”
秦弈转头看安安,安安赔笑:“安安资质愚鲁,惹居姐姐生气了。”
里面传来居云岫的声音:“你之前是怎么教这只蚌的?教她的难度毫不逊色于清茶。”
安安神色苦恼无比,垂着脑袋一头的水。
秦弈笑道:“我有特殊教育法。”
“进来说说。”
秦弈抱着清茶坐在自己的臂弯里,清茶笑嘻嘻地很是高兴。
从小到大都没有人这样抱过的说,真舒坦。
“清茶你几岁了!这是抱小孩的方法。”屋内传来居云岫又好气又好笑的声音,又抚着额头道:“算了……还是小孩子更省心,有的自以为大人,掏心剖肺的,也不知道他有几条命。”
秦弈走进屋,居云岫正站在里面窗边。阳光透过窗棂,带着建木上氤氲的云雾之息,缥缈朦胧。居云岫站在那里,就像站在云间,几欲腾云而去。
这姐姐越来越仙了。
单从外表的仙家意,在秦弈见过的这么多人之中,居云岫当属第一。
可这份云岫之间的缥缈,在他秦弈踏入屋中的一刻就无影无踪,就像仙山之上沾染了凡尘。
秦弈抱着清茶站在屋中,居云岫站在窗边对视,感觉就像是带着孩子来找妈妈一样,什么出尘之意都被破坏得一干二净。
对视了好一阵子,居云岫的神色慢慢柔和下去,低声道:“算了,反正你一直都那么莽。”
秦弈放下清茶,走到她身后,环住她的腰,下巴靠在她肩头。
这是两人最喜欢的姿势。
居云岫的目光落在窗外云端,低声道:“囚牛以为我会吃醋,霸下说的时候被它揍了一顿。其实我没吃这个醋,只是在担心你。”
秦弈终于开口:“师姐,我……”
居云岫转过身,纤指竖在他唇边:“当年你用门的碎片诱叶别情,置身之险并不比这种事差到哪里。人们都说,仙道本质自私,逆天命以渡己,掠造化而养身,一人一山,清风为伴,是仙也。听着很冷,可你时时刻刻都在证明,这仙途不冷。”
第七百零八章 此道相谐(加更17/90)
霸下大嘴巴宣扬这件事的时候,它是以佩服欣赏的语气当作正面事迹说的。
那真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事情。
排除有人掀翻了醋坛子的情况,这确实很让修行者触动,无论是人还是妖。
囚牛以为居云岫听了会吃醋,还把霸下锤了一顿让它赶紧闭嘴,其实居云岫虽有醋意却不浓,她心中想得更多的是秦弈之道。
无论是以明河为代表的传统仙道,还是以她为代表的近古新道,看似不同,其实有些地方还是共通的。
传统仙道是不可执迷,看淡万物,太上之心,无善无恶无所偏倚,方可超脱成仙,所以天枢神阙看似正道宗门,其实更接近绝对中立。
万道仙宫讲执迷。痴愚一物,实际上你一头扎进所痴,心中只有一物没有其他,那也就超脱了万丈红尘,也可以达成传统仙道的效果。
在人的七情六欲方面,一个认为那是一种心魔拖累,一个认为女人哪有游戏好玩。
大家组建宗门,也不算孤僻,但一个是为了道之传承与互相扶持,一个则十分类似游戏组队。
出发点虽然不同,最终指向的都是一种孤独。
人在山中是为仙,意象上本就集合了超脱和孤独,或者索性说,超脱从另一个角度解释就是孤独。
修仙是孤独的。
这是普遍认知的仙道,某评区天天有人和作者争辩简介,其实就出于此,此心中道不同,不可辩也。
居云岫原本也是这么觉得的。
她居于高山之巅,隐于云岫之间,静听流水而抚琴,闲看落花而作画。
闲读道书慵未起,水晶帘下看梳头。
点一片清茶,憨态可掬。
翻一页道书,神游古今。
此非仙而何?
居云岫本来觉得自己已经在道中,然而千年晖阳,未曾寸进。
秦弈一来,高山流水,知音相见,晖阳中期旬月即破,无声无息。
也许以前的道,不能说是错的,毕竟前人印证过了……但可能对自己是错的。
她不是那样的人,不合那样的道。
她看得见情丝,穿在音符之间,绕在画卷之上,隐于书册之中,看得见故事里的书生小姐,听得见传说中的织女牛郎。
画上有鸳鸯锦,琴中有凤求凰。
她缺失了一半,然后秦弈走进了世界。
有一个喜欢的人,在外遮风挡雨,在内对镜描眉。
于是柔肠绕指,此道谐矣。
谁说此道孤寒?
居云岫踏遍世间,游览红尘,蹙眉难解。
有乾坤相对,有阴阳相谐,道分两仪,合为太一。这本就是大道,为什么世人走成了单行,还觉得他们很对?
居云岫不吃秦弈与小幽灵的醋,只觉得秦弈此举完全做进了她的心里,吻合了她对于情郎的一切梦幻的期冀。
她喜欢的秦弈,从来就是那样的人。
从琴心走到晖阳,未曾改变。
把当时的小幽灵换成是她居云岫,她相信秦弈的举动没有什么差别。
居云岫最终只说了这样一句:“以后拼命的时候,多想想还有别人在等你。”
秦弈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嗯。”
居云岫拉着他的手,坐在窗边茶几上,端详了一阵,笑道:“你晖阳八层,看似还有继续突破的势头,是不是可以尝试直冲乾元?”
秦弈道:“此番修行,对道心极为有益,我有信心。乾元说来虚幻,也就那么回事,坚持己道而不移,早晚终成乾元。”
以前觉得乾元很牛逼,现在亲手弄死的乾元都好几个了,真没了那种仰视感。其实能不能突破乾元,和这种心态也有一定的关系,你觉得很难,说不定反而难破,觉得不过如此,说不定就突破了。
居云岫微微噘嘴,叹了口气:“我觉得很快你就比我强了。”
秦弈偏头看她。
不知道怎么的,明明师姐从来都比自己强,强很多……可他心中总觉得师姐是个温柔的小女人,是要被自己保护的那种。
以至于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甚至有点违和,这感觉真怪异。
口中还是回答:“感觉师姐此番修行也还能有提升,还是要师姐罩我。”
居云岫微笑摇头,伸手握着他的手,低声道:“其实我想要你保护我啊。”
两人脉脉对视着,心中都有些情动,秦弈便慢慢凑了上去,附耳道:“那就请师姐助我修行……”
居云岫微闭着眼睛,顺着他欺近的动作慢慢后躺,就在快要躺在矮垫上的那一刻,她素手轻扬了一下。
一直懵懵站在旁边吃瓜的清茶忽然腾云驾雾地飞了起来,“咚”地一声栽进了外面的水潭,房门无风自闭,关得严严实实。
安安吃惊地看着身边的涟漪,咕噜咕噜冒着气泡。
过了一阵,清茶的小脑袋钻了出来,和她对视着,两人都一头一脸的水,可怜巴巴。
安安抚掌:“拖人泡水者,人恒泡之。”
清茶大哭:“以前师父师叔,还让我偷看的,现在不让看了,还把我丢出来。”
安安看着心中同情,只好安慰:“那是因为……清茶妹妹长大了?”
清茶忽然就不哭了,愣愣地想了一阵子:“你说得好有道理,为什么你这么清楚?”
安安无语地叹了口气。
屋里此时传来的特殊音符,她在羽人岛听多了……
不过不同的人,音符也不同,羽裳的声音很纵情,天鹅野外,该咋咋滴。如今这位姐姐声音压抑,柔和的,羞赧不敢放开的样子,各有风情。
安安忽然想,若是听遍人间音符,这个算吗?
若以先生的角度看,牡丹芍药,各具其艳,世间之美,尽识在心,不知道算不算一种修行?
…………
第二天安安就知道自己想岔了。
那种音符算啥音符……
眼前树梢之巅,云雾之间,居云岫盘膝抚琴,秦弈立在身边吹笛相和,夫唱妇随,飞鸟相逐,犹如天高云阔,碧草青青,那种欢快畅意之情让人听了都能神魂俱醉。
两只飞鸟翩翩绕枝,那种缠绵之心默契之意,与她先前那种掉进泥巴里的蝴蝶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这是真正两心相合的道侣,音乐之中尽是两人之间的情意,以及双方都同样旷达出尘的心境,完美地揉合在一起,就好像在这一刻他们就是一体。
在这等道侣之间,昨晚那种音符只能说是情浓之时的自然而然,天伦之常也,根本不存在邪秽。
他们这样的人,也本无邪秽。
一只小小的囚牛之灵,一会儿绕在琴头,一会儿绕在笛尾,看那模样都快醉了,安安怎么也看不出来,这位真的是她们海中的大大王。
一曲终了,秦弈居云岫相顾一笑,心中都很是畅美。安安看得羡慕无比,躬身道:“安安虽愚鲁,诚心爱此道,还望姐姐和先生不嫌弃,继续教我。”
两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眼神都变得很怪异。
安安抖了一下。
居云岫好奇地看向秦弈:“你说的特殊教育法……是什么?”
秦弈面无表情对安安道:“你去海中间,对着海中百族大喊三声:大海啊你全是水,骏马啊你四条腿。只要喊得出口,差不多就可以了……”
安安瞬间变成了一根柱子,咕噜噜滚出了宫殿。
结果没过多久,海中百族目瞪口呆地看着它们的大大王囚牛傲立海中,中气十足地大喊:“大海啊你全是水,骏马啊你四条腿……”
声传四海,神威浩瀚。
百族以为蕴含着难解的神谕,珍而重之地记录下来,流传千古。
第七百零九章 清茶看本质
“你骗我。”囚牛揪着秦弈的领子摇晃:“我喊了三声,根本没感觉乐之道有任何提升!”
秦弈脸颊抽搐地看着这位大王,慢慢伸手拿开它的小肥手:“莫非不闻因材施教?那是我给安安定制的教材,不是大王的……”
囚牛痛心疾首地在面前转着圈:“那我怎么提升?”
秦弈同情地看着它。
乐之灵,再怎么也就无相了,难道指望单凭这个就达到太清?那太清也未免太不值钱。
更何况师姐说得没错,无性者自然缺失了大道之中非常关键的一环,这种缺失对于别人可能无所谓,甚至根本不需要;但对于音乐情感来说,这种缺失好像很致命。
囚牛乐之道已经到头了,此生不可能再有寸进,是完全可以想象之事。
它想要修到太清,还不如指望妖修的根本……
秦弈慢慢道:“大王有没有想过,去圣龙峰走走,以及……鲲鹏妖城?”
囚牛怔了怔,有点遗憾地轻轻摇头:“暂时不能离开。”
秦弈想了一想,也不敢在这种时候随便引祖圣龙子去妖城,怕程程控不住局面,便道:“会有机会的。”
不知道程程现在怎样了……不出意外的话,她妖皇境也就是乾元是肯定没有问题,不知道达到哪一层。她有鲲鹏紫府、有妖族地脉,还有分脉合流的双体同修之术,潜心修行起来应该会很bug,理应不会比师姐慢。
说不定乾元圆满了也未可知。
也不知道夜翎那臭丫头现在如何了……
裂谷妖城从极度虚弱期开始拓展,到了一统裂谷,古魂相连,至今大踏步前行也快十年了。一旦恢复到鼎盛时,裂谷妖城和海中妖境真能合作同流,会是一股极其恐怖的力量。
当然,想要多么精诚合作,恐怕也不是多容易的事。妖的族群构成太复杂了,光是海中其实都分很多势力,除非有一个能压服一切的顶尖强者,否则很难拧成一股绳。
正在走神想着程程夜翎,囚牛忽然说话了:“你把衣服脱下来。”
“啊?”秦弈下意识捂着领口倒退半步,警惕道:“你干嘛?”
囚牛没好气道:“裂谷妖城给你这等万妖之衣,本王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总之这回你对我们有大功,本王也不吝将你的万妖之衣更加名副其实。”
秦弈怔了怔:“该不会想给我海中妖族的材料?”
“当然。”囚牛若无其事道:“区区裂谷一地,缺了我海天之阔,谈何万妖?”
秦弈小心地脱下青衫,递过去又收回来,谨慎道:“这是、这是爱心之衣,可不能乱改造,改得她认不出来会跟我没完的。”
囚牛哑然失笑:“放心,基本模样也不会变,最多因为添加材料的缘故,导致纹理款式产生点变化,不可避免。”
“那应该还行,程程也没那么小气。”秦弈总算递过衣服,居然还有点不甘不愿。
囚牛看着那臭模样实在没好气,明明是我要给你好处,怎么搞了半天倒好像是我求着你似的?
它也不理秦弈了,转向居云岫,递过了一张琴:“这是姐姐的。”
居云岫怔了怔,这是囚牛之琴,无相之宝,威力无穷,妙用万方,甚至不是她此时能够彻底掌控的。
即使是之前奏乐唤醒建木的时候都没给她用这张琴,既是怕她掌控不了反而不妥,也是因为囚牛要用它对敌,不能轻易给人。
这时候居然送她?
无相之宝,囚牛自己最重要的法宝,就这么随便给了?
囚牛也不多说,在居云岫开口拒绝之前就已经拿着衣服飘然而去:“这种东西,注定该是你的。”
目送它离开的身影,居云岫秦弈面面相觑了一阵,秦弈终于叹了口气:“无相者,别的不说,单论大气随性这方面,确实每一个都很让人欣赏。我有时候会觉得,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应该互相起争执才对……然而这世间纷扰,所为何来?”
居云岫沉默片刻,终究道:“道不同,故所求不同吧。”
秦弈想起流苏曾经漏过只言片语,意思是它和天上人的争端没有狗子想象的抢东西吃那么低级。
道之争,没到那层面,也确实不好理解。
居云岫道:“在考虑大道这么严肃的事情之前,你能不能先变个衣服把自己遮清楚点?这样穿着一条底裤站在屋外是不是觉得很凉爽?”
“噗……”旁边传来笑喷的声音。
秦弈面红耳赤地转头瞪了一眼,清茶和安安躲在草丛里偷笑,被他一瞪,两只脑袋又躲了下去,还有个蚌壳露在上面一抖一抖。
秦弈怒目而视了一阵子,自己也忍不住笑了,随手扯了团云雾,化成一件衣服给自己遮好,整个人的心情都变得轻松很多。
说实在的,不说什么高大上的话题,光是为了这群憨憨能够继续这么无忧无虑地憨下去,那什么战斗都是值得的。
“安安啊……”秦弈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伸手招了招:“你过来一下。”
安安小心翼翼地钻了出来,站在他面前有些局促:“那个,先生,让我去海中对着百族大喊大叫,喊的还是那么白痴的话,我喊不出来啊……”
“所以啊,人家不要脸的才是大王,你这么害羞的只能是只小蚌。”
安安无言以对。
倒是居云岫安慰:“算了,人之天性,不可灭也。单论学技法,你倒也不笨,总比清茶好一点。”
安安觉得这话怪怪的,是夸奖吗?
居云岫又道:“你要传承我道,怕是不太可能了,但单纯学技艺不是太大问题。反正我还要和清茶在这里驻留一段时间,你每天来找我学吧。”
安安大喜:“谢谢师父。”
居云岫摆手:“不是师父,叫姐姐。这娃原先还挺懂事的怎么一下就变傻了?被清茶传染的?”
清茶不服气:“我哪里傻了,我画画可比她弹琴好多了,我不仅能具现画魂,还可以画本质了。”
秦弈后仰:“真的?你画个看看?”
清茶脑袋滴溜溜转了一圈:“画谁?”
秦弈指着安安:“当然是她啊。正好,安安你站在原地张开蚌壳不要动,给清茶做个模特。”
安安脸都绿了。
张开蚌壳被人看,和被人盯着你身上每一处部位画,这又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体验,这个这个……
清茶乐滋滋地把安安拉在中间,一屁股坐在她面前,端着一张画板抬头打量。
明明只是个小姑娘在看她,可安安还是觉得每看一个地方就有电流乱窜,感觉珍珠又要凝聚了……
秦弈看看居云岫,居云岫饶有兴致地看着清茶画蚌。
所谓画本质,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因为那并不是画眼前所见。
譬如画安安,在清茶UU小说说不定就是一只可爱的蚌,并不是安安自己想象的每一寸身材被人看着勾勒。
但居云岫也不知道清茶啥时候达到这种堪本质的层级了,难道是建木叶子汁液效果良好,突飞猛进了?
在安安羞愤欲死的表情里,清茶哈哈一笑:“画好啦!”
居云岫随口道:“画魂具现出来让我们看看。”
“好啊好啊。”清茶一点自己的画。
安安都收了羞涩,好奇地看着画中氤氲之气渐起,心中暗道自己的画魂走出来会是什么样的?是不是很漂亮?
居云岫和秦弈都在想,是不是会滚出来一只蚌?
下一刻所有人目瞪口呆。
不是蚌,是安安。
没穿衣服的安安。
安安感觉自己快死过去了,瞬间变成一根柱子,滚没了影子。
秦弈呆呆问清茶:“难道看破衣服幻化,就是你的看穿本质?”
“不是啊。”清茶很认真:“在它自己的感觉上,张开蚌壳和没穿衣服是没太大区别的,所以这就是本质。”
第七百一十章 勇气
原本秦弈还以为清茶达到了眼中有码心中无码的至境了呢,被这么一说反倒觉得……好特么有道理啊。
安安和夜翎看着都很怂,性质是不一样的。夜翎由于自幼受了不少罪,是怕死怕事的怂,遇事下意识反应就是抱头躲起来,可她并不害羞;安安则不同,她们蚌族天性,张开蚌壳就像是人类张开了一切遮挡,真的跟没穿衣服的感受差不多。
想象一下自己没穿衣服出去打架,那必然也是战斗力减半再减半,和别人说话也必然是不知道手脚怎么放,表现和安安缩表现的应该没什么两样。
所以安安不是怂,只是害羞。张着蚌壳被人目光扫视都会觉得浑身别扭,只要关在壳子里,她说话都顺溜很多。
这个在她心里确实和穿衣服的表现差不多,真的是看破了本质啊!
正在惊叹,耳边传来居云岫凉凉的语气:“你眼睛盯着那个画魂一眨不眨,还想看多久?不如叫她自己脱给你看好了?”
“啊?误、误会!”秦弈狼狈起身,一把将那懵懵的画魂塞回了画里,又把画卷起来塞进清茶手里:“清茶真棒!”
清茶很得意地抬着小脑袋,呆毛抖了一下:“清茶本来就最聪明!牛牛和球球都爱跟清茶玩。”
秦弈暗道棒棒也爱跟你玩,安安也是,所以爱跟你玩的都是叠字的?
所以综合起来,可以合成同一个叠字:憨憨?
居云岫捂着脑袋:“我只是想传音授画,我做错了什么……”
秦弈忙上前安慰:“你不是还有我嘛……”
“就是因为有你,才这么乱七八糟!”
“咳……”秦弈也感觉这姐姐从点化清茶开始、到收他秦弈入门、再到如今这安安,从来就一地鸡毛,真是太惨了……
琴棋书画宗最仙意的传承,任重而道远……
居云岫自己倒也不过是个随口吐槽,并未认真。瞥眼见清茶懵懵的样子,她反倒先笑了:“好了好了,我要给清茶抹身了,你哪来的回哪去,不许偷看。”
“嗯?还要抹身?”
“当然啊,清茶的血脉替换是需要一段时间的长期之举,还没彻底完成呢。”居云岫道:“你该不会以为血脉替换是几天完事?”
“这样……”秦弈沉吟片刻:“那之后呢?师姐有什么安排?”
居云岫想了想:“我自己在这里也有修行之利,停留多长都不奇怪。不过秦弈……”
“嗯?”
“我想回宗了。”居云岫目光望远,颇为缅怀地低声道:“别处虽好,终非吾乡,我思念琴棋峰上的风景,思念那山中的云霞。”
秦弈灿然一笑:“我忘了是棋痴师叔还是谁说过,你倦了一定会回去的。”
“那你呢?”居云岫问他:“你有归去之时么?”
秦弈抬头想了想:“有吧。等我事情做完。”
“昆仑虚?”居云岫道:“囚牛第一次说的时候,我觉得你神色就不对。”
那时候神色不对吗?秦弈觉得自己那时候没想要去的吧……不过师姐旁观者清,可能是看出来了,自己潜意识就觉得这种地方不能错过才对。
居云岫又道:“如果你要去昆仑虚,需要我陪你去么?”
“不用。”秦弈认真道:“那里曾经连囚牛都败退而归,必是很危险的地方……师姐,那种争斗不适合你。即使你是乾元,也不适合你。”
“争斗……又哪里避得过呢?”居云岫幽幽叹了口气:“我有所感,当我回归之日,也是仙宫需要我之时。”
这便是仙道冥冥之感,秦弈相信她的预判。
居云岫伸手轻抚他的脸颊,低声道:“你的造化与众不同,师姐能帮得上你的或许不多。总而言之,无论你去哪里拼搏,始终记得,琴棋峰上还有你的家。”
…………
居云岫的话无异于道别,因为大家心中都有数,秦弈出来晃悠也就只是个中场休息,马上还得回建木之中修行突破,以备即将到来的昆仑虚之役。
等回头一闭关,或许又不知日月了,等出来的时候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道别,毕竟昆仑虚开门可能会是很突然的时刻。
人在江湖……他们始终不可能毫无牵挂地琴笛相和,做一对无忧无虑的神仙眷侣。
师姐说琴棋峰是“家”。
云游累了,回去停泊的地方。
家中有清茶,有他。
师姐始终说她不是妻子,是道侣……事实上,在师姐的概念中,道侣二字的分量,可比妻子更重。
人间夫妻,有同床异梦,有政治联合。
而既称道侣,则必然此道相谐,故成侣。
不管你到哪里,始终记得,家里有人在等你。
秦弈心中带着些文青惆怅感,慢慢地离开了建木。
极目望去,远处烟涛微茫,云霞明灭,天地之间尽是朦胧神秘的色彩。秦弈看着看着,忽然知道棒棒为什么不学卜了。
真的没有意思。
仿佛一种命定的轨迹,做什么事都好像为了那种既定而活,要么为了寻找,要么为了反抗,活得没了自己的色彩。
还不如不知道,于是奋起千钧,为了自己想要的目标大步前行,管它什么休咎。
家中有人在等你,这就是最大的勇气。
秦弈感觉心中微动,仿佛有什么即将破茧。
和早年将破腾云的时候感觉差不多……秦弈知道这是乾元契机,一种关隘撬动的感觉。
契机不代表必破,他现在硬修为还只有晖阳八层呢,还早……只是有了这样的撬动,面对乾元大坎就更有把握了许多。
秦弈吁了口气,盘算着回羽人岛看看先,身侧却传来了安安怯怯的声音:“先、先生……”
秦弈转头看去,安安在不远处的一个礁石上坐着。把自己包在蚌壳里,上面露出一个小脑袋,脸蛋憋的酱紫。
看来是离开之后就一直包在那里,连喊秦弈恐怕都是下了很大的勇气。
毕竟在她的角度上,画成没穿衣服的样子被人看见了……这真是要命的事情。
秦弈倒没有那种感觉,因为那是清茶脑补出来的身躯,未必和安安本人的一样,大约可以类似于明星p图,挂着那张脸,身子都不知道谁的,他对这种是毫无感觉。
于是便道:“那个……也不用怪清茶,那是她脑补的,没人当真。”
安安察言观色,看得出秦弈好像真的这么认为,心中略吁一口气只有她自己清楚,那真的是她的身躯,完全一模一样,也不知道清茶到底怎么看穿的真实。
反正既然秦弈认为不是真的,那心里瞬间轻松下去,声如蚊呐地道:“先生,我是不是很没用?”
“不会。”秦弈飞到她身边,陪她并肩坐了:“是我们一时未解你们蚌族的认知,总是把我们的思维强加于你,认为你简直憨憨,其实憨的是我们自己。”
安安又把脑袋伸出了一些,好奇地看着他。
秦弈道:“你看,我衣服被囚牛拿走了,也很尴尬,必须变化云霞,另做遮掩。而你的蚌壳对你来说就是衣服,我总是强行让你打开,在你心中……其实我是银魔一个吧?”
“倒、倒也不是……安安知道先生没那个意思,对先生来说,张开蚌壳其实和看羽人展翅一样。”
“嗯。你理解我,我却没理解你,是我不对。”秦弈道:“对你的心态而言,幻化出来的衣服只能算心理安慰,甚至不算真正的遮掩,是么?”
“是、是的。”
“那其实很简单的,安安。”秦弈伸手,轻轻点在她的蚌壳上。
柔光轻转。
蚌壳慢慢地变了模样,成为铠甲一般,贴身护持在安安身上。
海面金光粼粼,映衬得蚌壳铠甲也闪着微光,看上去居然有了几分英武之意。
秦弈抚掌而笑:“这不就是真正的衣服了么?”
安安敲了敲小腹上的铠甲,竟有几分金铁之声,她一下站了起来,舒展了两下手臂,真的完全再也不觉得羞耻了。
看着秦弈清澈的目光,安安心中很有几分孺慕,低声道:“先生,为什么安安看你,不管是被冤枉还是在杀局中,总是能乐观地笑着想办法,先生就没有丧气过吗?”
秦弈怔了一怔,看着海面沉吟片刻,灿然一笑:“因为有许许多多的人,在背后给了我无尽的勇气。不管面对什么局面,我只要想着必须回到她们身边,那便是刀山火海也得想办法踏过去,丧气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第七百一十一章 鹬与蚌
安安看着秦弈的笑脸,总觉得那上面有什么磁石一样,能吸人的目光。她心跳得有些快,不敢多看,很快偏过头,去看远方的夕阳。
就连看夕阳柔和的光,都感觉那很像秦弈的笑容似的。
人们以为安安见人很少,只见过族中同样惯于缩壳里的雄性……其实不对,安安见过很多人。
她隐在珠儿背后主持蚌族贸易,有挺长时间了,见惯了海中各族;甚至还出过禁地,为了营救被人类捉走的族人,与人类修士有过交涉。
但秦弈这种人,她确实没见过。
要说气魄宏大,他或许不如海中豪杰,有时候挺孩子气的。
要说道骨仙风,他或许不如人类修士,有时候感觉有点俗。
要说冷静算计,策划全局,他好像也并不出色,最多是能理智地应对局面的小聪明,甚至有时候还挺莽的。
但那种阳光豁达,充满了乐观和人情味的感觉,与崇尚力量的妖族、淡漠出尘的仙家,都有很显著的区别。像是个凡人?却比凡人有力量。
他也出尘……却出不尽。像是想要离开,却有绳系在他脚上拖着,于是半入仙山、半处红尘。
出则旷达无求,入则设身处地。他总能为人着想,去理解每一个人的心思。
若是没能理解,他居然还会道歉来着。
安安没见过这样的修仙者。
他修的真是仙吗?
安安想起最初找他拜师的时候……最开始就只不过是为了学个曲子,想应付大王了事,可为什么现在已经不需要应付大王了,却还想继续学?
真是喜欢音乐?
怕是不见得……
喜欢的似乎是他那样的心境而已,从他被羽人软禁那时候就是了……安安羡慕他的心境,那是自己想要达到又如万丈之遥的东西。
学的到底是曲子还是他的道心,安安真分不清。
所以她确实不是合格的琴宗之道传承者,居云岫是姐姐,她对秦弈的称呼却始终是先生。
先生,学问先达、德高望重者。在人间往往用来称呼师长。
秦弈以为安安那个称呼和囚牛它们喊秦先生一个意思,不过客气罢了,在现代这个称呼被人用烂了谁都是先生……天知道自己还自认为是个小毛头呢,在这五百岁小蚌眼里居然是个学问先达德高望重的真先生。
此时他也不知道安安心里这么多戏,他自己的心境还沉浸在师姐“家”的意味之中,感触良多。看着远方夕阳落入海平面,温柔美丽,微波万里,遍地粼粼,景色更是看得人心情开阔。
他忍不住对安安道:“我秦弈此生,已经太过幸运。道侣相得,红颜为伴,宗门和睦,诸事皆顺。天不欠我,人不负我,我为什么不笑呢?我不但要笑着,还应该让身边的人都能够永远笑呵呵的,那这一辈子也就足了。”
安安听得颇为触动,想了一阵,又问道:“先生怒过吗?”
“有啊。”
“先生这种心境,为何而怒?因为身边人被欺负?”
“唔……”秦弈想了想,反问:“安安你知佛吗?”
“略知。”
“佛有大肚慈悲,亦有金刚怒目。侠见不平则怒,倒未必只因身边人。”
安安愣了一下:“什么是侠?”
秦弈哈哈一笑,站起身来:“我也下不了这种定义,人说从本心,然而本心是错的又如何?我也不知道。先做着呗,老来回首,若能大半无悔无愧,那就是了。”
见他起身,安安有些不舍:“先生要去哪?”
秦弈好笑地转头看了她一眼:“太阳下山了,我老婆在羽人岛。难道在外面和你扯淡一晚上?”
安安俏脸绯红,呐呐道:“我、我在羽人岛也有个小城堡。”
“那就同去吧。”秦弈也不以为意,踏云而去。
安安跟在后面,微微噘了噘嘴。
蚌壳铠甲在身,本来已经不羞了,怎么还是这样怯怯的,留他说几句话都不敢。
真气人。
不过这个铠甲……好奇怪诶……
感觉里面空空的……
安安胡思乱想间,两人已经很快抵达羽人岛,还没进岛就看见有狂风席卷,在羽人圣木之巅冲霄而起。
四周的风活跃起来,秦弈甚至能感觉到很欢欣的气息,柔和的暴烈的各自交缠,能抚人心灵,能撕碎一切,能绿江南岸,能摧天之涯。
风之灵。
洁白的羽翼张开,在和风之中轻轻飘来,如同融在风里,合于天道之迹。轻羽飞扬,如白绫悠悠,舞于天际。
羽飞绫成就风灵。
秦弈驻足而望,心中吁了口气,转向安安道:“看,我说了,天不负我,诸事皆顺。”
安安挠头,暗道这完全是你在帮别人啊……为啥搞得好像是你赚了一样?
你诸事之顺,也是应当的吧,因为你把她们当家人,她们自会报之。也许有人白眼狼,但绝对不会是羽人。
很快羽飞绫便落在两人面前,安安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有点怪怪的……看我干嘛,女婿收徒弟你也管啊?
哼。
秦弈笑道:“岳母大人这回真可以坐把交椅了。”
羽飞绫微微一礼。
这丈母娘对女婿施礼的模样,真是哪怕知道她们羽人德性还是会让人觉得挺违和的,尤其是她现在还是一位准大王。
安安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对大王行礼呢,就听羽飞绫道:“海中各族,依其特性各有归属。天空各族本来归属于三大王,我们是否要收归麾下,立个臣属之仪?”
秦弈倒被她问得一呆,你自己是大王,问我干啥……口中应道:“这是应有之义吧,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总不会搞得天空各族都游离在体系之外了,那才不好。岳母大人如今自己是王,已经不仅仅是一个羽族之长了。”
羽飞绫一礼:“是。”
安安:“?”
羽飞绫看向安安:“欢迎安安公主又来做客……且去你的小城堡。”
就差明说你杵这儿干啥了。安安知道再听也不便,只得带着一肚子问号走了。
秦弈看着她的背影,笑道:“安安挺萌的。”
羽飞绫眼中闪过异色,压低了声音:“你……想要她?”
秦弈一愣:“呃?”
羽飞绫道:“蚌族法宝众多,整体实力不算差,但自身修行不足,更兼性子有点……她们只能依附于人,便是椒图撑腰也是如此。你如果想要,直接找蚌族索要公主侍奉,以如今的形势蚌族多半会肯,对她们来说也是一桩很好的联姻。”
秦弈一肚子省略号。
你是我丈母娘诶,这是你的角度该说的话吗?
他很是无语地摆手:“安安是朋友,别欺负人家。”
羽飞绫便也不说什么了,两人向着羽人圣殿方向走去,羽飞绫微微落后半步,如同护翼。
秦弈忽然想起什么,笑道:“你和羽裳对安安的态度,有点鹬蚌相争的意思呀,不要告诉我你们是天敌?”
羽飞绫笑道:“确实有点那意思,但我们羽人并不是鸟属,更不是鹬……算不上天敌,我们挺克制她们倒是真的。”
秦弈拍拍脑袋:“是了,你们其实是人类的一种,不是妖族。”
“也可以说半人半妖,起初可能是混血而成,后来也就固定成了一个独立族群。”羽飞绫有点奇怪地道:“远古之时,半人半妖的情况还是挺多的,大荒不少族群都是这么来的,而现在似乎没听过了,好像有种……”
“生殖隔离?”
“贴切。”羽飞绫笑道:“是有点这意思,也不知道为何。”
“时间长了,总会有些演化……何况天地已变,规则连远古大能都要重新适应,不稀奇。”
“你……很熟悉远古?”
“岳母大人不会真以为我是神使?”
羽飞绫摇头笑笑:“无论是不是,事实已经是了。”
秦弈奇道:“所以岳母大人这意思,真是要与我商议族群大事?”
“是的。”羽飞绫再度施礼:“关于寻木城,以及海妖……需要神使定夺。”
第七百一十二章 汇聚风云
两人说着到了圣殿,左右守卫妹子齐刷刷施礼:“参见神使,参见族长。”
秦弈愣了一下,怎么称呼自己在族长之前了?
羽飞绫平静道:“我吩咐的。”
秦弈:“……”
走进圣殿,一眼就看见羽裳盘膝坐在祭坛主位,双目闭合,已然入定。身周有澎湃的气息正在环绕,羽翼收束,气氛肃穆,场面上很有一种庄严的圣洁感。
秦弈看得喉头动了动,从各个方面说,自己这个先上车后补票的妻子都是个极品,越是这种圣洁,反衬佛珠捆身的场景,都越发让人心中荡漾。
羽飞绫看了他一眼,好像也看出他在想什么,偏过头去说道:“裳儿正在冲击晖阳圆满,应该快成了。”
秦弈奇道:“你们修行是这样坐在祭坛上的啊?”
“嗯……有种凤神赐福之意,有些好处。”
秦弈有些小小吃味:“你们凤神,到底雌的雄的?”
羽飞绫看了他一眼。
这话说出来就是明确不是凤神之使了,但这时候……大家好像已经并不在意。
他还吃凤神的醋呢,真有意思。
羽飞绫笑了起来:“天下第一只凤皇,可以说是无性的,也可以说是雌性。”
秦弈莫名:“这什么意思?我家狗子绑蝴蝶结的意思?”
“不不……”羽飞绫道:“万物皆分阴阳,若白天是阳,黑夜便是阴,若山是阳,则水是阴。若天下第一只龙是阳,那天下第一只凤便是阴。”
秦弈若有所思。
“在最早之时,无非混沌,大家从无开始,从太极而化两仪,随着演变,本该无性之凤皇慢慢的也就雌性化了。”
“那么……其他的凤族是这只凤皇母亲的后裔?”
“不是,只因凤皇现世,有不少鸟类随之演化血脉,形成凤族,其实没有一只是凤皇所生。这与烛龙不同,龙性好淫,到处布种,留有九子,而凤皇一生无侣。”
秦弈颔首:“原来如此。”
“而新产生的凤族,便有了雌雄,一般来说,凤为雄,凰为雌,并称凤凰。人们所说的凤,有时候单指雄凤凰,此时属阳;有时候也指这整个族类的简称,与龙族相对,此时属阴。”
传统道家阴阳世界观,其实是相对性的……某种意义上还挺科学……
“那……”秦弈想起,便问:“那五凤呢?”
“世上本无五凤,五凤不过都是凤皇化身罢了。”
两人边说边走,进入圣殿后面的偏厅,此时恰好到门边,秦弈闻言脚一勾门槛,差点栽在地上。
羽飞绫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抱住。
气氛凝滞片刻,羽飞绫慢慢放开,秦弈也尴尬地快步进了偏厅,找张椅子坐了。
这不对啊……
若孟轻影是……五凤都是凤皇化身……孟轻影就是凤皇?
这肯定有个环节没对起来……要说孟轻影是冥火凤凰,还是可以对应的,若说她就是凤皇,好像差了点什么不对劲……
是化身为五,还是分身?
这里面区别可大了。
最多是无相,凤皇可是太清!
若是分身的话,另外四个在哪里?
见秦弈坐在那边神色怔忪地思量,羽飞绫也吁了口气,坐在旁边椅子上问:“你在想什么?”
“哦。”秦弈回过神,认真问道:“你确定是凤皇化身,不是分身?”
“我们故老相传如此,凤皇身化鸿鹄,还是和我们羽人一起呢。以我们与凤皇之渊源,理应没错。”
“这就怪了……”秦弈捏着额角,有些头疼。
如果要强行对应,青君可应青鸾,羽人可应鸿鹄,诸如此类,但毫无意义。一来曾经多次确认青君不是转世身,没必要总往这里猜,二来秦弈其实也不愿意搞了半天自己的红颜全是一个人,有意思吗?
不是就不是,但问题是,凤皇到底在哪呢?无论是化身还是分身,给个谱儿啊……烛龙确知是身化圣龙峰了,鲲鹏确知是身化妖城了,同属开天之祖,凤皇却没点线索,这是怎么回事?
就像幽皇宗遗址,仿佛散落在历史的尘埃里,找不到一丝痕迹。
“算了不考虑这个。”秦弈甩甩脑袋,问道:“岳母大人提寻木城,意思有统一之意?”
“是。”羽飞绫道:“寻木城各族,其实均为凤皇之属,与龙子不是一路的,所以不入海中。但它们又需求建木,所以只能以寻木暂代,在大荒西部聚为寻木百族。”
秦弈点了点头:“如今我们算是有建木的话语权,可以接纳它们,不属于龙子也能依托建木修行,这便是把羽翼各族拧成一股的契机。”
“是的。”羽飞绫看了看秦弈,见秦弈没什么特殊反应,吁了口气又道:“这不是我有权欲之心,而是拧成一股确实有很大的意义。如今局势总让人觉得山雨欲来……”
“这是好事,我支持。”秦弈道:“如果觉得自己刚坐交椅就要和龙子交涉这种事,势单力孤的话,可以找狗子一起。”
羽飞绫找秦弈说这个就是为了沟通狗子。三大王饕餮,刚坐交椅就牛逼哄哄,从上揍到下,除了囚牛霸下,其他个个被它锤过,也不知道哪来的脾气这么大。如今各族在三大王的淫威之下瑟瑟发抖,饕餮凶焰震慑海中。
有狗子站台,她要做什么事就简单多了。然而这样的一个上古凶魂,羽飞绫自认没法直接沟通,必须秦弈发话才行。
秦弈笑道:“如果是担心狗子不理你,大可不必,是你的话,狗子肯定合作的。”
什么叫“是你的话”……其实是看羽裳吧。
羽飞绫抿了抿嘴,没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我们和海妖,曾经有多年龃龉。如今海妖暗中派人送礼,表示认输附从之意,我们不好决断。其实我们也知道,海妖投诚的对象是你,不是我们羽人。”
秦弈奇道:“为何不好决断?因为她们是跟睚眦的,挖墙脚不好?”
“是,五大王可小心眼着呢,眼下大家算是恩仇已泯,可没必要添新恨。”
“不怕,你尽管接受海妖投诚。海妖根本就不是睚眦的人。”
“那她们是……”羽飞绫神色古怪,不要告诉我她们是你的人?
“她们旧主,与我有旧……”秦弈叹了口气:“老实说在这件事上,我和她们的诉求是相对立的,说是投诚于我,还不如说是试图影响我的意愿呢……反正这件事最终的走向我们根本不可控,见步行步吧。”
羽飞绫奇怪地看了他半晌:“你真的不像一个晖阳修士,聚于你身边的缘法,太大了。一个普通的晖阳修士根本承受不起,可你……感觉还有余。”
秦弈随口道:“包括羽人吗?”
话刚出口就觉得有些不好,这话调戏调戏羽裳就算了,对羽飞绫这么说就有点那啥……
结果羽飞绫只是笑了笑:“是,包括羽人。”
秦弈干咳一声,把话拉到正事上:“其实有羽人掌控这些事,我也安心。狗子那货就会吃饭,指望它实在不靠谱。”
羽飞绫很认真道:“我们会为你聚集一支最强的力量。”
话音未落,外面圣殿祭坛罡气汹涌而起,又很快回旋收敛,犹如隐于肌肉之中的力量,随时爆发便是开山震海。
羽飞绫展颜一笑:“裳儿晖阳圆满了。”
秦弈倒忽然感到一件事……正如羽飞绫刚才说的,聚在自己身边的缘法有点太大了,最显著的特征就是,在自己身边,好像她们升级速度都开始爆发起来。
好像龙虎交会,聚成一场风云。
第七百一十三章 你我之志(月票5000加更)
月明星稀,晚风习习。
又是崖边清潭,灵气清新,羽裳坐在潭边浣足,秦弈就横着躺在潭边,脑袋枕在她腿上小憩。
那曾经踢出半刃,追魂索命的长腿,如今是最柔软的枕。
曾经刚烈的气息,如今只是醉人的香风。
某种意义上,这也是男人心中的一种极大的满足感和成就感吧……秦弈并不否认自己有这样庸俗的念头,男人会有的小心思他从来都有。
羽裳的自我意识不强,认准了他就以他为天,这是羽人族的特性如此,连她母亲在这方面也好不到哪去,感觉事事请示汇报的样子,都不像个族长。
也就是能比女儿多考虑些事情,不像羽裳几乎不想事了,等着秦弈说啥做啥就行。
但怎么说呢……男人在这里真能感到无比的虚荣满足,秦弈甚至觉得自己在羽人这里呆久了可能会变成一个非常自我的昏君。
但又不得不承认内心隐隐在享受这种感觉。
真是劣根。
不知道当年凤皇是不是在这帮臣属的侍奉之下都找不到北了……咳,想必太清之心没自己这么低级。再说凤皇是雌的,也就没了荒唐的余地。
“夫君何时再赴建木修行?”羽裳纤指捏着他的太阳穴,柔声问。
“且歇两日吧。”秦弈闭着眼睛含糊不清地道:“到时候你随我一起进去,你我如今修行相当,你略微高我一线,双修之术很适宜。”
羽裳红着脸“嗯”了一声。
秦弈倒觉得这话说得有些不尊重人了,当道具吗?正想说些什么缓一下这种感觉,却见羽裳俯下身,在他额头轻轻一吻:“夫君能需要我,我很高兴。就怕帮不上夫君了……”
秦弈:“……”
真的是英雄冢。
他想了想,问道:“夫人原先有什么人生追求么?”
羽裳道:“挺茫然的吧……一直以来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修行,反正我是族长之女,天赋鉴定之下又非常高,自然担负起了一族圣女之责,那就做好一个圣女要做的事便是了。”
“比如联姻啊,侍神啊,这类?”
“嗯……”羽裳再度吻了吻他:“所以如今跟随夫君,既是联姻,又是侍神,全满足于此,岂不就是我的人生价值?”
秦弈忍不住笑了:“我真不是神。”
“在羽裳眼中,就是。”羽裳柔声道:“此番建木之变,已经无异于小规模的仙神之战了。在这场战中,羽裳和羽人们结阵,几乎发挥不出个体作用来,而夫君区区晖阳,却成为最核心的胜负手,不是神是什么?”
没救了这妹子……
秦弈也放弃了给她启迪人生观的想法,人各有志,在羽裳心中这就是幸福,自己也暗自虚荣,又何必矫情?
“不过……”羽裳忽然说了半截。
“嗯?”秦弈奇怪地睁开眼睛。
羽裳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声道:“要说什么私下追求的话,其实也是有的。”
“哦?”秦弈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羽裳叹了口气:“从小在海中,别人说海天苍茫辽远,是个好风景,可看了五百年……只能感觉枯燥且压抑。夫君知道我第一次奉命出使大荒之时有多开心吗?”
秦弈忍不住笑:“想得出来,鸟儿出笼的感觉。”
“正是鸟儿出笼。”羽裳笑道:“我曾听说,神州人杰地灵,繁华丰盛,与大荒不太一样。可惜海天隔绝,我们从来就没见过神州是什么样的。小时候我就总在想,什么时候能自由自在地爱飞到哪一边就飞哪一边,那该多好。”
秦弈道:“如果你要去神州,我带你去很方便。”
羽裳轻轻摇头:“我在想,我憋了这么多年,其他人也差不多的。如果有朝一日,不再隔绝,所有人都能自由往返,看看神州,看看妖城,那该多好。”
秦弈沉默下去,好半天才道:“有点难……海中与神州隔绝,与大荒往来也少,并不是囚牛故步自封,实是它不得不如此固守。想要所有人都能自由往返,恐怕……”
羽裳认真道:“要经过很危险的战斗吧?”
“嗯,要的。”秦弈悠悠道:“那时候才能四海清平,自在遨游。”
羽裳道:“也是夫君之志么?”
“是。”
“那便是了。”羽裳柔声道:“我与夫君此志相合,那就辅佐夫君,荡平四海,以待河清。终有一日,所有人都能自由自在地飞。”
秦弈怔了怔,忽然觉得格调拔高了。
说实在的,他原先都没有这种让所有人都能如何的念头,格局还局限在自我需求上,就连行侠,严格说来也是实现自我价值。
反倒是感觉最没有自我主张的羽裳第一个提出了这样“为了大家都能怎样”的想法。虽然还处于初级阶段,只是个粗糙的意识,但格调一下就上去了……
秦弈忽然在想,等棒棒醒了,是否该和棒棒深入点讨论这方面问题了……他相信棒棒一定有它自己的天下主张,这才可能是导致它与天上人之战的根源所在。
这才符合太清的格调,绝对不是抢东西吃。
而且羽裳这句话……说不定对自己破乾元关很有价值……
大哉乾元……思维不够宏观,绝对没法证乾元。
秦弈一跃而起,抱住羽裳亲了一口:“夫人真是我的福星。”
羽裳一脸懵,只是说了个小时候的想法,怎么感觉夫君忽然兴奋了起来?她也懒得多想,被秦弈抱着亲,她很快就来了点感觉,眼波渐渐妩媚:“夫君……”
圣殿中,城堡里,羽飞绫和安安同时捂住了额头。
为什么这俩货总是要在露天潭水边上,你换个地方也好啊!
正这么想着,就感到振翅之声风雷大起,潭边已经不见了秦弈羽裳。神识一扫,却发现他们已经把战场转移到羽人圣木上去了。
羽飞绫:“……”
瞧瞧这像话吗?你的嘲风之翼是用来做这事的?
不是,你还不如在潭水边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展开嘲风之翼的时候,真的太符合羽人的审美了。
感觉如同天定一般。
正在月色朦胧之时,远处建木主干忽然冒起了磅礴的生命之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郁,让人醉氧般的芬芳铺天盖地地蔓延。
大海内外,无数人仰首而望,囚牛霸下静静望天,各自低语:“建木即将结果,这一次比以往都早,希望不会有什么缺陷。”
第七百一十四章 建木结果
当秦弈急匆匆提着裤子赶到建木之巅,龙九子不,现在该称海中九王,已经尽数在这了。
羽飞绫也在,看都没看秦弈一眼。
在庞大无比的树冠各处,九王呈九宫之形分列一处,各自相距都有千里之遥。秦弈看着这状况很是无语,合着这意思,是这么庞大的树冠九个位置各长一个果子?
脑补这场面,为啥感觉很滑稽……
但别人可不觉得滑稽,所有龙子都带队团团防护一方,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狗子也带了一票恶形恶状的生物,估摸着都是原貔貅下属,被它揍服在此。此时也是整支军团守护,以免任何破坏。
外面的大阵更是虬结,囚牛霸下镇压天地,务求外人不能窥测。
非常严肃的一件事。
秦弈干咳两声,凑到狗子身边:“怎样?”
问这话的时候,总有一种既视感……就像在医院病房外等里面生娃,揪着个医生护士就问怎样似的……
本质也差不多,建木结果,你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忐忑地等,祈祷这次建木经历特殊的变故可别导致果子畸形。
畸形就算了,反正不是用来看的。效用可千万别降格了,那才叫悲剧。
狗子神色很严肃:“从气息感觉上,应该问题不大,不用紧张。”
你说不用紧张,自己表情那么严肃一点说服力都没啊……秦弈搓着手来回踱了两步,又问:“果子是固定位置?”
“是。”狗子伸着小短手指了指前方一处枝叶繁茂之处:“九宫之数,最基本的河洛之变,不会偏移的。”
“果子有青涩到成熟的过程么?”
“没有,果子出现,就立刻蓬勃成长,数息之间就成了,所以我们才必须这么盯着。”狗子相当熟练地道:“要是当年,建木结果一次都要打破头,现在这种分桃子,嗤,其实挺不要脸。”
秦弈刚想说你觉得不要脸就别守着啊,就听狗子续道:“不过我喜欢。”
秦弈翻了个白眼。
狗子叹了口气:“我也要身躯的,秦弈,你知不知道我只是个分魂?”
秦弈点点头,狗子祭坛还在大乾西凉交界的那个血幽位面呢,那其实才是本体吧。
“我有了身躯,那边的本体反而没有,从此我才是主魂。”狗子笑笑:“要不然将来合体,我还认不认你都两说呢。”
秦弈悚然一惊:“你怎么不早说?”
狗子淡淡道:“早说这干嘛,早点我也不见得想认你啊。”
秦弈:“……”
狗子切齿:“你那边血凛幽髓只有一个,这边建木之实对我就非常重要,此乃我志在必得之物,谁来抢我咬死谁。”
秦弈拍胸道:“既是这样,我帮你一起咬,揍不死他丫的。”
狗子笑了:“有件事没告诉你。”
“怎么?”
“有人会知道我很想要身躯,也知道你的血凛幽髓不是给我的。所以若他们拿着血凛幽髓来勾搭我,我转身就跟他们走了。”狗子悠悠道:“这算盘打得多精明,我饕餮升级靠吃不靠悟,转化浪费又严重,要把我从腾云喂到乾元都不知道要耗费多少资源,何况无相?搞个不好都能拖垮一个宗门。你耗费大量资源千辛万苦来喂我,最终却是平白帮人养凶魂而不自知。”
秦弈木然。
果然左擎天那么好说话不是真的好说话,真觉得他儒雅随和才叫犯傻。
狗子笑道:“不过他们显然也没想过,你竟有这狗命,能够助我取得建木之实。世上哪有你这种晖阳啊……他们十拿九稳的盘算全落空了,不知道将来再见,会是什么表情。”
狗子的笑容竟然有些阴险的小期待,秦弈斜着眼睛看着,忽然笑了。
这狗子,完全是站在自己一伙的角度想问题了啊。
大家早都是一个形状了。
巫神宗注定偷鸡不成蚀把米。
狗子忽然道:“开始了。”
秦弈转过头,瞳孔微微一缩。
只见原本茫茫的绿叶之中开始绽放花朵,先是很小的花骨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成长,盛开,刹那之间芳香铺遍,整个树冠绿海变成了茫茫的花海。
秦弈没想过,这花是莲花。
建木的叶子很大,每一片都数丈,莲花亦然,每一朵都是丈许莲台。
刹那之间就仿佛置身于莲花海,看不见天,看不见地,看不见周围的狗子和其他人,唯有莲花绿叶,组成了整个世界。
秦弈感觉自己就在一朵莲台上,仿佛有什么慢镜头旋转的画面,带着他看尽了整个花海,四处云雾,遍布氤氲。
然后世界又变了。
好像自己越来越小,缩进了花蕊里,就像是进入了一个封闭的混沌之中,看着世界从黑暗到诞生第一束光,黑暗开始慢慢绽放、绽放,随着一朵花开,便是盛开了一个世界。
继而千枝万树,遍地花开,三千世界,尽生于此。
其中九朵莲台最大,横贯竖叠,上下交缠,层层登天,如上九重。
秦弈感觉识海里有什么要炸开一样,好像这种感觉有点熟悉……那是非常非常久远的记忆,好像是在娘胎里的记忆,在睁眼之时就已忘记。
那是什么……
先天?
创世?
混沌初开的莲子?
一道光华四射的石拱门轰然炸开。
莲花之海消失不见,眼前依然是建木,依然是绿叶,前面是圆嘟嘟的狗子,周围是恶形恶状的族群。
花谢了。
狗子“嗷呜”一声,在秦弈没看清楚之前,一颗果子已经没了……
没了……
秦弈脸颊抽了抽,居然感觉浑身无力,没力气骂狗子一句似的。
体内反倒精力澎湃,魂海兴奋莫名地汹涌着,那晖阳八层的修行刹那突破,归腑武修直接圆满,仙武太极直抵乾元大关,甚至还撬动了一下,才慢慢平息。
秦弈吁了口气,有些冷汗淋漓。
这种突破是怎么回事……
人人都有吗?可看狗子那兴奋吃果果的样子,和别人羡慕的眼神……不像啊。
只有自己?
他试着发问:“狗子,刚才有一种混沌创世之感吗?”
声音竟然有些沙哑。
“建木开花结果,某种意义上,你认为是创世确实没问题啊。”狗子吧唧吧唧:“建者,创也。建木结果,当然可以说是结成了世界。”
秦弈感觉不在一个频道,说的不是一件事,却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想问棒棒,棒棒却似乎也没醒。
这么强烈的气息,棒棒怎么会没醒呢……
秦弈实在不解。
很快他的心思也被岔了,眼前的狗子肉眼可见地从一只黑毛球变成了……稍微大一点的黑毛球。小皮球变成了足球,又很快变成了篮球。
原先魂体凝结成如同橡胶球一样的质感,清晰可见地变成了肉身。
有血,有肉,有白牙。
恐怖无匹的妖力充盈其间,是无相……不,是祖圣,非止法力,肉身亦强。每个妖都是天生的仙武双修,只看更主攻哪个方向而已。
秦弈看不出狗子主攻哪个方向,只能感觉一种自己都无法窥测的恐怖力量。
狗子叉着腰仰天大笑。
四周的各种族诚惶诚恐地跪倒在地:“恭喜三大王。”
狗子笑得更高兴了,咧开的大嘴里还清晰可见悬雍垂在晃啊晃。
秦弈无语地弯腰往下看。
木有那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