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五章 当囚牛离开了音乐
居云岫已经开始抚琴,琴声悠扬,有若天籁,确实是比秦弈的段位高了不止一个档次。囚牛如同传说之中,环绕在琴尾,闭着眼睛摇头晃脑,极为陶醉。
秦弈看了它半天,看不出它是不是装的。
饕餮都可以这么萌,囚牛也这么萌好像不稀奇?可秦弈很清楚,狗子一是怕流苏,二是中了流苏的戾魄之咒才不反噬,它可是凶兽,本质真不是这么萌。
时至今日大家算是很有交情了,还同化了不少,可流苏不在狗子都很飘。秦弈都不敢说一旦解除了戾魄之咒的话狗子还记不记这番交情,反咬一口的概率还是挺大的。
囚牛呢?
没人把它压制成这样,也没人给它下咒法。
仅仅因为嗜好音乐吗?无相心境,随心所欲,喜欢音乐就是喜欢音乐,赤子表现?
好像也解释得过去。
秦弈相信这是本性没错,就像睚眦报复、貔貅守财一样,非常正常。可以恨它们,因为立场不同,但不能说它们的表现难以理解。
但囚牛热爱音乐应该有很多方式去表现,身为海中禁地的统治者,万里海域,百族之主,你就是把师姐囚禁了专职给你弹奏,都比这种模式正常些吧?
难道因为需要师姐真心的演奏?
秦弈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大家视角不同,大概师姐看待囚牛就跟自己看待狗子差不多,不可能有多少警惕感,那就换换……很明显师姐对狗子有些疑忌,那就自己来对囚牛警惕,互相都可以走出视觉盲区,很合适。
要是真没问题,那当然皆大欢喜。
正这么想着,一曲终了。
囚牛睁开眼睛,恰好对上了秦弈的目光,它微微笑了一下,又继续半阖着眼睛回味。
居云岫轻按琴弦,沉吟道:“遍听海中之乐,确实对我的领悟颇有好处。但这种音乐会,也没必要再多了……”
囚牛盘在琴尾不起来,颔首道:“它们之乐,太过偏颇单调,有所参详即可,多听无益。世上唯有姐姐一人之琴,能有这般无穷无尽的变化,演尽世间的声音。”
居云岫摇头:“我还差得远。”
“可你已在路上。”囚牛神情有些狂热:“只有你可以走到终点。”
秦弈旁听着很想说难道你不行?却见居云岫没什么意外的样子,只是道:“过足瘾了没?”
囚牛终于从缠绕琴尾的姿态离开,重新变成了一条威严的龙蛇:“今日兴尽矣。……先谈些正事,改天再聆佳音。”
随着姿态变化,连语调也起了变化,之前有点卖萌的感觉也变成了稳重,那不离口的“姐姐”也不提了。
它看了看羽裳,没说什么,又转向安安,淡淡道:“你吓得发抖还是要留在这里,是有话跟本王说?”
安安鼓起勇气道:“九大王借走我们的定海神珠,尚未归还,请大王做主……”
囚牛打断道:“你们找他要了么?”
安安怔了怔:“还没有……”
“你们自己的东西,连自己都不敢开口要,找别人是何道理?”囚牛道:“这次只是借而不还,下次若是谁强夺了呢?正如别人抓了你们族人制珠,椒图不为你们出头,本王为何要替你们擦这屁股?”
安安张了张嘴,面色发苦。
囚牛这话还挺有道理的……可这……
囚牛淡淡道:“若你们有羽人的刚硬,别人得罪你们之前也得先掂量一二,结了仇都得找本王调解压制。尊严是自己争取而来,而不是求神拜佛得到。”
旁边羽裳怔了一怔,安安额头隐现汗水。
越说越有道理了,可她们真的不行啊……
“族群之本性,本王了解。”囚牛又道:“若你们一定要依本性行事,本王也支持,正如本王爱好音乐那就爱音乐,无需改变。你们若是要闭壳里,那就一辈子闭壳里,是被人捉了也好,是抢了东西也好,那就自己承受便是,又何必委屈?”
安安无奈道:“我们若献宝,请大王庇佑呢?”
囚牛道:“献宝只能请得爱宝者庇佑,而爱宝者要谋你们至宝的时候,还是自己受着。”
安安脸色苍白。
秦弈听了半天居然发现他也不好驳。
只是这角度太冰冷了,在它自己关切的爱好之外,无善,无恶,无仁,最公正的天平……这个是无相之意吗?然而既走的这种路子,那痴迷于乐,又何得太清?
他忍不住道:“若我帮她,大王会认为外人插手不对吗?”
囚牛奇道:“你为什么要帮她?图她身子?”
安安面红耳赤,秦弈神色平静,只是摇头:“此义也。安安是我朋友,视我如师,我做不到大王这番抽离的视角。”
囚牛饶有兴致地问:“有仁与义,非天心也。你在乎的越多,牵绊的越多,何时得超脱?”
“那就不超脱。”秦弈应声道:“便如大王不弃乐,秦弈不弃义。”
囚牛龙眸微挑,忽然哈哈一笑,转向居云岫:“这种人做师弟倒是很好的……只要他没骗人。”
居云岫微微一笑,眉目温柔:“秦弈没有骗人。”
囚牛笑道:“你要不要我帮蚌族?只要你说……”
“不要。”秦弈下意识不想师姐多欠囚牛人情,直接打断道:“只要大王不拉偏架就可以了,这颗定海神珠,我帮安安要!”
囚牛被打断也不生气,很是好脾气地道:“可以。”
说完这两个字,似是认为一件事说完了,便看也不看安安了,转向了狗子:“饕餮,你若要回来,对我而言是加强海中力量之举,并不反对。但别人未必如我一般,你需要做点别的来堵另外八张嘴。”
狗子道:“揍人?”
囚牛失笑:“万年前,建木之实还有九颗,你只要放弃竞争这玩意,恐怕别人也不会有太多反对。”
狗子默然片刻,慢慢道:“而这一批建木之实,可能只有六七颗。”
囚牛眼含笑意:“你果然知道。”
狗子道:“我知道有什么稀奇?”
囚牛道:“只有六七颗,兄弟之间尚且竞争不足,你突兀跑进来,只会让别人炸毛,第一时间就会联手把你赶走再说。”
狗子失笑道:“你因为稳得一颗,所以卖师姐个面子同意也无所谓?”
“正是。”囚牛回答得理所当然:“而你若在,羽人也会安定一些,是么?我又有什么不同意的理由?”
羽裳微微色变。
之前卖萌的大大王,这可真是完全变了个人。
可秦弈反倒觉得,刚才那最多叫肥牛,现在这才该是囚牛。
或许之前的表现不是装的……要装就装个彻底,又何必变来变去?可能是……只有当听曲子的瘾头发作,才会变成那样?
狗子慢慢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帮忙解决建木问题呢,还是要我暗中先弄死两三个?我想想啊……现在多事之秋,你肯定不会希望降低实力,所以不会是后者。可你也知道我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解决建木问题也指望不了我啊?”
囚牛眯起了眼睛:“当然还是有其他方法的。”
“哦?”
“世上有一件东西,必然对建木复苏有奇效。而兄弟们大部分都无法离开此地,我虽能出去却也不能胡乱离开太远。你倒是可以……若能搞到那东西,哪怕只是一部分,那就什么都不是问题。”
“什么?”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秦弈心中一跳。
狗子若无其事道:“我又不知道那玩意在哪。”
“我知道。”
“在哪?”
“昆仑虚。”
第六百八十六章 昆仑虚
听这三个字,狗子沉默了好久,才问道:“现在的昆仑虚是个什么情况?在我理解,如今并不应该存在这个地方。”
囚牛眼里有少许惊奇:“不愧是饕餮。”
秦弈面无表情,狗子终于捡回了上古凶魂的逼格,说出他听不懂的话了……
狗子淡淡道:“虚,幻也,天也。通天地桥也。某些人欲绝地天通,昆仑虚难道不该在上面?”
囚牛一拍两只小短手,笑道:“你说得对。然则……虚亦墟也。”
狗子恍然:“主体没了,还有废墟存在?在哪?”
“大荒西南,地表八百里墟,底部不知其广。”囚牛道:“平日不可见,唯建木欲结果时,受某种牵引,开启其门。一万年前我去过,知道里面有门,只是没争过天枢神阙鹤悼。”
说到这里,“呸”了一声:“神州人,不要脸,来阴的……从此我们也把神州隔绝了,看他们烦!啊姐姐,我不是说你。”
居云岫:“……”
她有些哭笑不得地跟秦弈对视一眼,这特么谁想得到海中禁地明明还与大荒往来,却隔绝了神州,居然是这种原因?
搞了半天是天枢神阙得罪了龙子引发的,抢了它的快乐墩。
肥宅之怒?
看来天枢神阙至少对“门”是很重视的,鹤悼真人也许算是神州第一人了,居然还会出手抢东西来着,绝不是平时大家印象里的只观仪轨。
狗子鄙视道:“抢门呢,胖牛。别说阴你了,找人轮了你都不稀奇。”
囚牛“哼”了一声。
狗子道:“也就是说这门已经没了啊?”
“还有一截,当时形势不容许他们取,昆仑虚要关了。”
“嗯……这昆仑虚如同某人的戒……哦,如同茅厕,谁都能进?”
“首先,已经进过的不能进。”囚牛道:“反正我上次进过,这次最多在外面给你掠阵。同理,鹤悼也进不了,这次天枢神阙来的多半是曦月。”
狗子摸着圆溜溜的下巴不语。
“外部守卫的话,一般是菩提寺的和尚和我们派人联合守卫,阻止别人进去捣乱。我们一般是派羽人,其他海中种族去陆地不太好发挥。”囚牛道:“反正无相拦不住,有些乾元的强一些也未必拦得住,但能进去的也没几个就是了。”
羽裳心中了然。前因后果串起来了,当初无心神试图迷了她,就是想让她偷偷放他进昆仑虚。说不定顾双林等人都打过这种主意……羽人为龙子侍卫,接触的东西级别太高。
那地方,必然藏着无上的造化。
羽裳有点想笑,这种造化是好取的吗?在里面好几个无相在行事,无心神和顾双林这区区晖阳也敢往里面挤,怕不是被人法术交锋擦个边就成灰了?
真是贪婪蒙蔽了理智。
秦弈也想到了这些,他听着都没打算进。
无心神那些也许这辈子没见过无相啥样的,他秦弈可清楚得很,眼下的自己连无相大佬的一根小指头都扛不住,去作死吗?
板脸橘皮老道姑未必会杀自己,但指不定左擎天之流就在里面,还有极大的可能存在天上人。
去不得。
狗子同样道:“我去不了,我此魂尚未无相,去作死。”
囚牛笑笑:“距离昆仑虚开启,还有四个月。你还有时间……当然,你也可以不选择这个方案。反正你要回来,我还是同意,你能摆平其他人就行。”
狗子颔首:“我考虑考虑。”
囚牛转身离开:“既然来了,便在这住下吧,宫殿很大,住人很少。”
…………
虽然囚牛留客,安安还是不敢留,跑都来不及,只丢下一句:“改日再找先生。”
羽裳也没留。再是舍不得,她也知道秦弈和师姐必定有很多重要的话交流,她杵在中间就有点不懂眼色了。也便留了一句:“夫君且安心歇着,有事随时喊我。”
说完就带着安安一起跑路了。
狗子有些神思不属地钻进了秦弈的戒指,居云岫见秦弈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
“哦……”秦弈醒过神,他是在想囚牛的话里好像有点漏洞来着,一时也不想在师姐面前搞得跟挑唆似的,便随口找个话题遮掩道:“我在你那留宿,会不会坏你风评?”
居云岫失笑:“你就是我的道侣,我需要什么风评?”
秦弈眨巴眨巴眼睛。
居云岫叹了口气:“是不是还觉得我住在囚牛这里,你很吃醋?”
秦弈挠头:“是有点。”
居云岫没好气道:“但囚牛无性!”
“呃?”
“若它是雄性,我怎么可能住这儿?我要住外面它又不会拦。”
“龙子……无性?”
这回狗子在戒指里探头:“按我上次跟你说的,睚眦作为复仇之灵存在,确实无性,囚牛一个道理,它便是乐之灵。我都不知道你们人类到底满脑子想些啥,真特么无聊。”
居云岫冷笑:“也不是所有人类都这么无聊。”
秦弈尴尬道:“龙,子,嘛。”
“子是嗣之意,一个统称,不然怎么称呼?”
“……”
居云岫又道:“如果无性也有倾向,那这位戴了蝴蝶结的饕餮前辈也是偏于雌,囚牛椒图也是。霸下睚眦倒是该算偏雄的……”
狗子:“……算了懒得跟你们说。神特么无性也有倾向,无聊的人类。”
“扑哧……”清茶把狗子从戒指里抱了起来:“球球你好可爱。”
“我怎么又成球球了!”狗子悲愤地想要反驳,又忽然愣了一下。
好像秦弈还有个当皇帝的小徒弟,也是这么称呼自己的……他们下一辈都是这爱好吗?
算了,爱咋咋。狗子倒是觉得这个茶叶小姑娘很好玩,有一种它们这类天地之灵的亲近感,或许是换上了建木汁液为血脉的缘故?总之比那个皇帝小姑娘亲近多了。人也憨憨的多可爱啊……
清茶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伸出一只手指,在狗子脸上戳了戳。
狗子一蹦。
清茶乐不可支,捧着狗子一路跑了:“师父师叔,我和球球出去玩!”
屋内瞬间只剩下师姐弟两人,居云岫似笑非笑地看着秦弈:“我和囚牛合奏,住在它的宫殿,解释完了。现在你倒是解释一下娶了个羽人,与蚌女合奏的事?”
秦弈赔笑:“不是也解释完了吗……”
“但我那种事不存在,而你是真的。”
“这个……”秦弈很是惭愧,低眉垂首不再辩解。
“蚂蚁跪了吗?”
“不是没蚂蚁吗?”秦弈厚着脸皮抱了过去,低声道:“换个地方跪好不好?”
一股柔和的轻风泛起,秦弈猝不及防摔了个四仰八叉。
秦弈悲剧地捂着老腰,这才想起师姐可是乾元了……如今历经各种音乐体悟,说不定不止初入乾元的水准,可能二三层了?
打不过……
居云岫蹲在他旁边,纤手拂着他的面颊,笑吟吟道:“我只是你的道侣,不是你的妻子,你这些破事我也懒得多问。现在只有你我,你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秦弈神色严肃下来,左右看看,传念道:“囚牛会偷听吗?”
居云岫愣了愣:“如果它要听,怕是瞒不过,哪怕神念传音也未必瞒得过。但它应该不至于……”
秦弈想说的话便又憋了回去。
按照面上判断,囚牛的建木复苏计划,应该是要借一块门的碎片为基础,再用师姐的音乐辅助,才能成事的。那门的碎片就该是志在必得之物,为什么会那么无所谓地对狗子说,“你也可以不选择这个方案”?
ps:对不起占用些字数。
我本来以为只有人见囚牛卖萌的人设不适,这是因为没耐心等后文揭晓,可以理解。实在没想过居然有人因为脑补囚牛和师姐的关系感到恶心,居然还不止一个,是一群!
孟轻影和星龙难道不是一样?要不先恶心一下?无性空气要不要恶心一把,毕竟和其他男人一起呼吸了。我真的服。
还有拿上本风烈阳剧情来比的,那个剧情属于“截胡”,是一批人的爽点,写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你们还能脑补出前世雷来。做个大保健也被脑补成女主万人骑,婊了我两年。母女双处都要脑补人工授精有jy注入,雷。特意设定皇帝不能人道了,也要因为贵妃挨打,脑补是被sm,还很憨厚地告诉我没扛住。
脑补党是真的牛逼,几乎所有爽点都能反向脑补出雷。更牛逼的是还成了鸡叉文青故意恶心人,拜托,我是个正常人,根本想不到神经病会脑补什么,不存在故意,谢谢。
我上本的后记就说了,我继续写后宫,是为了想看后宫的正常书友写的,请脑补党别来,你们怎么又来了?
雷指的是被天雷劈中的感觉,你们倒好,鸡毛也雷,蒜皮也雷,你们是在看书还是在蹦迪?
第六百八十七章 你要不同的音乐?
这个地方只是音乐大殿后方的琴室,并非居云岫所居。两人暂时停了交谈,秦弈跟着居云岫到了后方宫殿。
此时才知囚牛说的“宫殿很大,住人很少”可不是谦虚。
宫殿未必大,也就和凡人宫殿差不多,主要的“大”体现在建筑比较大,因为有些地方是巨人所居。
但住人是真的少,往来就没看见什么侍女护卫,空荡荡的没多少人烟。偶尔能看到有螺女在里面吹奏,也有其他族群的在抚琴之类的,整个宫殿与其说是居住的宫殿,还不如说是一个人不多的音乐社团聚居点。
囚牛根本不需要人服侍照料,也不需要人守卫,那些惯常认知中皇宫所需的人力极少。
走在宫中小径,处处丝竹之声,也有黄钟大吕,来回激荡,可以说这是一个只有音乐的地方。
居云岫低声道:“我知你对囚牛有所防范,但它真的不像是个坏人。乐为心声虽然不靠谱,也能有所参照,它的音乐大气且豁达,至少很难是一个阴谋算计斤斤计较的人。”
秦弈道:“我相信它不是坏人,但一方领袖做事的出发点,可未必是用好坏来评判的。便如一个下属的牺牲,在领袖眼中可能是个数字,而在此人的亲友心中那就是全部。越是大气,在这个方面我反而越提防。”
居云岫颔首:“我知你意思。”
秦弈握着她的手,低声道:“就怕你文青发作,太过轻信于人。”
居云岫莞尔:“无论我信谁,我最信的人也是你。我也不怕它听见只要你说它是不好的,那我就觉得它不好。”
秦弈听得心都化了半截,握着她的手更紧了点。倒是被这么一说,他反而觉得可能确实是自己疑神疑鬼了点,疑邻窃斧没必要,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
毕竟目前来说,囚牛表现的并没有什么问题,可能为了建木有所思量,出发点也不是故意害人,怕被利用的话自己多留个心眼就行。
两人握着手,漫步在宫中,建木之息清香沁人,走在里面很是舒服。四周的音乐隐隐飘荡,夜色之下分外浪漫。
秦弈低声道:“我来了这里,就一直觉得你没来太可惜。真好,原来你早就来了。”
居云岫笑道:“我来大荒,本来就不是漫无目的。与其说是囚牛来找我,不如说是我以音乐叩门,为的同样是建木,为了清茶而来,这话我也明着跟囚牛说的。倒是你……你对建木有所求?”
秦弈微微颔首:“我想要建木之实,目前这状况,可能有点难。”
“所以其实你也想助建木复苏?若真是六七颗果子,你想取得几乎没什么希望,九颗的话说不定还有点可能?”
“是……”秦弈也不讳言:“九颗的话,我说不定还可以用什么跟人交换一颗。六七颗的话,想想都没戏。”
“也就是说你与囚牛在这件事上有相同目标,那你其实可以尝试和它深入些交流的。你的交换条件,可以直接与它提。”
“嗯,可以试试。”秦弈也是这么想过的,原先自己试图用音乐接近囚牛,岂不就是为此?
两人说着,一路到了居云岫的居所,是一间极大的宫室,外面假山亭台,花园里万紫千红,一望无际。清茶正带着狗子在花园里抓蝴蝶,狗子张嘴去咬,被清茶敲了一下,抱着头噘嘴不说话。
清茶跟孩子王教训小孩一样,叉腰道:“抓蝴蝶不是用嘴巴咬的,是这样的!”
说着张开双手扑通扑通地跑过去,一把扑向一只蝴蝶。
蝴蝶振翅飞走了。
清茶趴在花丛里,被刺得大哭。
狗子:“……”
它有些僵硬地转头,看着站在外面的秦弈居云岫,抽着嘴角道:“秦弈……”
秦弈忍笑:“啊?”
“我在想,在你身边多呆两年,会不会变成一个傻子。”
“难道你现在不是?”
狗子龇牙。
秦弈防御姿态。
狗子却没扑过来咬人,反倒上前拉起了清茶,无奈道:“说来想太多屁事,很累。还是这个样子挺好的,怪不得那货都喜欢做一个萌萌小幽灵。”
秦弈暗道狗子可能也有点想法,只是在囚牛地盘不想多说?
居云岫进了花园边上的亭台,里面石桌上摆着茶具。居云岫坐下泡茶,笑道:“坐吧,这位饕餮前辈也坐?”
狗子摇头:“我还不如和清茶捉蝴蝶去。”
清茶拉着它,高兴道:“球球我们去那边,那边有蟋蟀玩。”
秦弈目送两货颠颠地离开,笑道:“感觉师姐无论住在哪里,只要身边有清茶,那就在哪都一样。”
居云岫摇摇头,低声道:“终非吾乡。”
秦弈道:“师姐赴大荒,本为云游,如今修行如何?”
居云岫道:“琴画触类旁通,我之琴乐本就已经乾元,在大荒接触了各类不同的音乐和新颖的乐器,对我的触动更大,如今乾元三层了。”
“真快。”秦弈有些惊叹,这种速度要说起来比自己晖阳到六层更快,乾元的修行是很难的,所需的能量不可同日而语。
居云岫道:“我们的新道与常规认知不同,靠悟与知,比死修行重要得多。只不过这点进展,对于建木所需还是差距太远,想来音乐要对建木产生一定影响作用,至少需要乾元后期才行。”
“建木结果,大约不到一年?”
“是,可能就与昆仑虚开启时间前后脚,昆仑虚之后,建木就结果了。”居云岫叹了口气:“这点时间,我都觉得我根本来不及提升。”
秦弈忍不住道:“按说囚牛的音乐要比你更强才对?为什么它自己不行?”
“有两个方面。”居云岫道:“第一,它本身不是琴乐之道的修行,它是妖修,兴趣琴乐,和你的性质更接近,因此它以琴乐引发天地共鸣的程度并不如我。倒是它如果以音乐之灵绕琴,给我提供的增幅比它自己弹奏更有利。”
“原来如此……”
“其二,它的琴乐仅止于此,无法提升了。”居云岫叹了口气:“琴乐之道,以音言志,以乐诉情。若是无心无情,肯定发挥不出琴乐真谛的。而它……无性,也就缺失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感认知,这让它永远无法合上音乐之道。”
无性还有这样的弊端?秦弈无语道:“怪不得它说只有你在路上,它自己不行。”
“是,此乃先天所限,没有办法的事。”居云岫有些叹惋地道:“真的很可惜,它才是最热爱琴乐的生命,在这一点上连我都不如它,我热爱的东西比它多,不如它专,有些惭愧。”
“何必惭愧,你是人,又不是乐之灵。人类的情感与兴趣怎么可能如此唯一?这便是得失难言。”
“是。”居云岫展颜一笑:“说人是万物之灵,在这件事上十分凸显。”
秦弈想了想,忽然笑道:“接触不同的乐器与不同的音乐风格,对师姐修行有利?你早说啊。”
居云岫想起了他的漫画,不由奇道:“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秦弈忽然伸手,手中无中生有地变出了一个萨克斯:“师姐听我一曲?”
居云岫还没说话,身边轻风拂过,一只龙头胖蛇绕在萨克斯面前转啊转:“哥哥我要听!”
秦弈无语,牛姐,我十八辈祖宗都没你岁数大好吗?
第六百八十八章 无人相信我已成了狗子
囚牛的出现,秦弈甚至不知道它是对音乐的超级敏感呢,还是一直在偷听。
它是无相,再神秘的事出现在它身上好像都不奇怪。秦弈也懒得去深究,提起萨克斯管琢磨了一下。
穿越之前,他是不会音乐的。
对音乐的所有认知,都来自于居云岫的点化。
他无法重现所有的异域西洋乐器,比如钢琴,他不知道内部构造是啥样的,就是不知道,无中生有也不可能变出自己不知道的东西来。管类乐器相对好些,一通百通,以他如今的知识可以解构出来,所以萨克斯问题不大。
吉他、提琴这类弦乐,鼓类打击乐,问题也不大。
钢琴这种按键类乐器恐怕有些难度,需要研究。
而不同乐器体现不同的风格,需要适合的乐曲来体现。他受点化之后乐理精熟,任何乐器都能玩两手,但他并不会几支适合萨克斯的曲子。
可以说唯一会的只有一首:著名萨克斯名曲《回家》。
这支曲子几乎是火车上必备曲目,日常也是你走到大部分会播放轻音乐的餐厅都必然听得见,没学过也听熟了,完全可以重现出来。
萨克斯的音符轻轻飘起,在外飘荡的游子当着满心的疲惫和思念,眺望家乡的路。
远方的夕阳拉长了旅人的身影,苍茫,孤独,却充满了希望。
居云岫有些动容,这是他刚才听自己说“此非吾乡”,有感而发?
远处的狗子回眸而望,它来建木,也是回家。
秦弈吹着吹着也有些沉陷,他也是在外的游子,而且是永远回不去的那种。诗酒飘零,那壶酒说是与他意境不搭,可事实上从来就是相合的,只是他豁达,很少去伤春悲秋罢了。可音乐可以带你进入这样的心境里,共鸣且沉醉。
囚牛盘在萨克斯管上,大眼睛安静地看着秦弈的脸,默然无言。
技法有待商榷,此情可以动人。
这全新的乐器,全新的曲子,确确实实让居云岫有了旁通的领悟,也让囚牛有了前所未有的新意。
一曲终了,满座无声。
秦弈停下吹奏,忽然一笑:“强说愁罢了。师姐若回大乾,可赴草原边疆。悠悠羌管,满地清霜,将士无眠,将军白发。可比我所奏更有意境许多。”
居云岫微笑道:“足矣。”
她长身而起,接过秦弈的萨克斯,掂量了好一阵子,低声道:“这怪异的乐器……方向不同,音色亦颇有可观者。”
说着也不顾秦弈刚吹过,便直接凑上樱唇,开始吹奏。
于她而言,乐器根本不需要学。
同是一曲《回家》,稍微还改了一点细节。
于是天际云破,星月重归,蝴蝶脱离清茶的魔爪,振翅而回。
远处螺女寂然,凝望海岛,巨人沉默,远眺大荒。
狗子蹲在旁边不走了,清茶跑了回来,拉着居云岫的衣摆,眼里都是眷恋,小脸上写满了“师父我们回家好不好”。
无需言语,尽是书画。
天地共鸣,此乐之道也。
秦弈听得差点跪了,心知自己这所谓的曲艺和师姐相比,简直算是不入流。怪不得说能影响建木,这就是天地共鸣之音,若是换成那种春暖复苏的乐曲,建木当然会有感应。
这已不是音乐,这是天道的一部分。
一曲奏罢,囚牛还绕着萨克斯久久不愿离开,哪里还有之前那种公正睿智的领袖模样?完全就是沉迷在喜好之中的网瘾少年,秦弈觉得要是它爹看见,不知道要不要把它送去电疗一下。
但或许……也正是它这种专注,无相的才是它?
居云岫看着萨克斯沉吟:“你这些古怪的东西,到底哪来的……”
秦弈道:“对师姐修行果然有益?”
“有,看遍人间之景,听遍世间之音,是吾道之途也。”居云岫认真道:“莫说这种已经成型的乐器,便是未成型的胚芽,于我都有益。”
秦弈手一翻,手中光芒闪烁,又出现了一把吉他。
居云岫一愣,囚牛探过了龙头大脑袋。
秦弈放下吉他,手中又多了一个小型竖琴。
居云岫:“……”
囚牛:“……”
秦弈一脸正经:“师姐,升级吧。”
囚牛立刻绕着他:“也给我整一个……”
秦弈想了想,给了它一个小口琴。
囚牛大喜。
不过很快秦弈就对这番装逼后悔莫及。
因为囚牛再也不走了,绕着这些新乐器沉迷不已。秦弈眼巴巴看着自家师姐,久别重逢连亲都没机会亲一口,从囚牛到各类乐器全是电灯泡,各种音乐声响彻了好几天,停都停不下来。
但这个确实也是居云岫修行的方式,能帮得上她就是好的,秦弈想了想,也不去打扰她们沉迷音乐了,带着狗子先行撤退。
他有话和狗子商量。
“狗子你的意思,感觉是对前往昆仑虚有些疑虑?是没信心?”
“主要是我觉得囚牛太信我了。那玩意多重要,它心里真没个数?瞒着任何人才是正理,它居然一五一十都告诉我了,这还不够,还打算安排我去拿……我就不能拿了门跑路?又或者是通过门修行,比它更厉害了,回头把它锤扁?这奇怪的信任真是见鬼,我怕它坑我。”
秦弈点点头:“确实……我也一直觉得它说的话怪怪的,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除非它真是个傻白甜……可它一旦离开音乐的时候,真不像傻白甜。”
狗子沉吟道:“所以给我的感觉,它像是故意支开我,或者是骗我去送死似的。”
“可是……”秦弈神色古怪地问它:“你现在只是乾元,为什么会让一个无相特意支开你?”
狗子直了眼睛,想了半天,忽然道:“坏了,可能大家有了误会。”
“什么?”
“我听见那么重要的门的所在,既不吃惊,又不贪婪,冷静告诉它考虑考虑,我特么还是饕餮么我!他们肯定认为我图啥来着……”
秦弈:“……”
两人觉得好像找到了什么关键,还没来得及再讨论两句,周围就传来了各种各样的乾元之息,领头的是一个龙头巨翅的生物,神色冷厉地怒喝:“饕餮,到底是谁派你来的,出来吧。”
三大王嘲风。
其余全是龙子,熟人睚眦和貔貅都在其中,除了囚牛霸下椒图没来,其他六个都在这了。
狗子眨巴着眼睛,小心翼翼道:“如果我说这是误会,你们信吗?”
秦弈抚额……搞了半天,自己这边一直在猜疑对方有什么不好的意图,其实对方也在这么猜他们。
在自己眼中对方的表现很怪异,可在对方眼中,你们才是鬼鬼祟祟居心叵测呢!
那臭毛球可是饕餮,饕餮是好东西吗!你把最恶毒的猜疑加在它身上,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偏差的。囚牛试探之后更加确定有猫腻,于是大概在他秦弈和师姐去宫室的路上,囚牛就已经在外面做好安排了。
想到这里真是哭笑不得,然而怎么解释?
居云岫宫室之外,一人一牛还在研究新的乐器,大家又奏了几曲,居云岫很是惊叹:“我这师弟,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奇思妙想,当初的漫画,如今这些新乐器……”
囚牛也渐渐从沉迷之中清醒,笑道:“此人学识品貌都堪为你的道侣,就是太心大了。”
“呃?怎么说?”
“他居然对饕餮跟朋友一样,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清茶两眼圈圈:“可是球球很可爱啊。”
囚牛摆摆手:“那可是饕餮,做什么花招都别信。我已试探过,它连门都不贪,当然是藏着更大的谋算。门你们或许不知道,那玩意的重要性,足以让一个君子成为小人,何况饕餮?它那表现……”
居云岫怔了怔。
门……如果因为这个原因的话,难道不是在秦弈戒指里看惯了?
“你误会了,牛牛!”居云岫一跃而起,一把掐着它的脖子:“你做了什么,快去救人!”
第六百八十九章 开诚布公(月票3000加更)
囚牛任由她掐着,平静地看了她一阵子,终于叹了口气:“姐姐,其实你的师弟有门,对不对?否则你如何会知道饕餮的表现不稀奇?”
居云岫心中一震。原来……囚牛没有当场翻脸对付饕餮,而是布置别人去,自己在这里是为了试探她,这才是它一系列行为的真意。
秦弈的戒备果然还是对的,这些活了几万年的老怪物,岂是易与?
她没表现出来,只是平静道:“你想多了,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门,只是我信任我师弟。”
囚牛叹道:“姐姐何必瞒我呢?我早在你身上感受过门的气息,你师弟身上也有……虽然都很稀薄,但我的感觉是不会错的。这不是你的问题,哪怕只有秦弈在我面前,也是一个结果,甚至更糟,没有你的话,我就不试探了,会直接抓了他搜身最简单。”
居云岫神色严峻。
囚牛摇摇头:“放心,我不贪……我的修行已经到头了,无论是妖修还是音乐,再也不可能有任何长进,此先天所限,给我完整的门也没有意义。我之所以想要门,只是为了建木。”
“所以?”
“所以,此番行事,是想让你师弟知道,他想隐瞒的事情我已经清楚了,互相遮掩只能节外生枝平添事端。还是放下对我的戒心,开诚布公,好好谈谈合作。我甚至没有对兄弟泄露他身上可能有门的事情,只有我知道。”
听这么说,居云岫神色略缓,问道:“你想怎样合作?”
“既然有门在身,建木就有救了,何必在昆仑虚和强敌你死我活,去做那一线可能性极低的竞争?”囚牛直起身来:“走吧,此时饕餮应该已经拿下,我去和你师弟好好谈谈。”
当居云岫满怀忐忑地跟着囚牛赶到事发地,两人都看懵了。
囚牛原先的交代是,把饕餮封印或是打残囚禁,那个人类是本王上卿的师弟,不许伤了。
这意思明白得很,认为随便揉捏手到擒来。一个未复原的饕餮之魂,加上一个晖阳六层的人类,怎么抗拒六个龙子?
结果眼前的景象是,一个法天象地的巨人,挥舞着一根狼牙棒,挡在六个龙子面前。饕餮化作黑雾,瞬息远去。
他们有极为敏锐的战斗意识,第一时间发现龙子好像不敢伤到秦弈,立刻由秦弈做墙挡道,护着狗子跑路。
见狗子跑了,秦弈立刻喊:“我家狗子都跑了,有话好说,这事有误会!”
睚眦怒道:“有何误会,我就说不该对你留手,跑了饕餮就拿下你也一样!”
秦弈“呸”了一声:“要不是你们人多,就凭你?看棒!”
囚牛眼睁睁看着秦弈当着五个兄弟的面,冲着睚眦劈头盖脑地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在带人围殴睚眦呢!
连嘲风等人都看懵了,这啥情况来着……
囚牛抽着嘴角看向居云岫:“你师弟……难道不是个吹笛子的雅士?在羽人那里不是还祭炼了不少宝物?结果这副几万年前的野蛮人模样是怎么回事?”
居云岫道:“此神勇也。”
神勇是这个解释?也许吧。囚牛懒得争,神念微动,就把战局切割开了。
秦弈发现自己动不了了,豁然转头,看见了笑容可掬的囚牛正在挥舞着小短手打招呼:“此事是误会,大家且罢手。”
…………
密室之中,狗子蹲在秦弈肩膀上,冲着囚牛怒目而视,囚牛半闭眼睛,没有理它。
囚牛对狗子还是毫不信任。
这场试探本身就是一石二鸟,要是秦弈身上没门,那就弄死饕餮再说。要是有门,也不能证明饕餮没问题,只是看在要跟秦弈合作的份上暂不计较罢了。
居云岫正在歉意地对秦弈道:“我……”
“嘘……”秦弈伸手竖在她唇上,笑道:“这事是我的问题,不在师姐。大大王说得没有错,它既然生疑,本来就可以直接拿下我。之所以试探,还是看师姐的面子。这事儿……开诚布公挺好的,免得大家互相猜疑,平添事端。”
囚牛睁开半闭的眼睛,笑道:“你的戒备并没有错,谁有门在身,也不会轻易让人知道。”
秦弈问道:“不瞒大王,我曾见过其他无相者,他们并没有察觉我身上门的气息。不知道大王是怎么察觉的,还望不吝赐教,以后我也好遮掩得更完善些。”
“一般来说,无相者只要见过门的,都很难瞒过。”囚牛道:“如果你见过无相者,对方没有表示,要么就是没见过门或者只见过很小块碎片,要么就是虽然见过但并不想揭穿你。”
要么是左擎天,要么是曦月。
秦弈心中了然。
因为之前见过的无相都没表示,让他对此事产生了误判,以为别人发现不了。其实只不过是左擎天没见过门,或者是最多见过小块碎片感觉不深;而曦月……明显另有想法,她连他身负混沌源初之篇章都不去较真。
至于玉真人,接触之时自己还没得到混乱之地那么大的碎片,玉真人发现不了倒是正常。
捋清这些,秦弈叹了口气:“我太顺了,行事越来越不谨慎。多谢大大王给我上了一课。”
还好囚牛不贪,要是真对门有想法,这次就得唤醒流苏打出去了。且不论能否打得出去,后续的事情也会乱七八糟。
囚牛递过一片叶子。
“建木之叶?”
“是。”囚牛道:“用叶子汁液抹身,可以掩盖门的气息。”
秦弈也不矫情,直接收下:“谢过。”
“不用谢我……”囚牛叹了口气:“安排人围殴你们的时候,我还没见到你那些新奇的乐器。如果你早让我看见那些,我连这一步都会免了,直接和你开诚布公。”
秦弈道:“因为这种事情就使判断变得草率么?”
囚牛淡淡道:“修行到了这个份上,若还不能多依自己的喜好做事,那为了什么而修行?”
秦弈怔了怔,点了点头:“大王打算怎么合作?”
“说合作之前,我想你们该先知道建木真正的问题所在。”囚牛道:“或许对建木有所知的人,都会猜测是因为天地灵气已经不如往昔,所以建木越来越弱是理所当然之事。”
狗子忍不住道:“难道不是?”
“只能算是一部分原因。”囚牛道:“就算天地灵气消失了九成,但这些灵气依然在天地之间的某处,并不是真正的消失。建木其实是能吸收到这养分的,最多有些阻碍罢了,不会衰弱得这么明显。你们知道,万年前还没这么凸显,为何如今开始了,只是因为水滴至今终于石穿么?”
秦弈道:“大王的意思,另有诱因?”
“不错。饕餮是知道一些事的,我也不瞒你,有人另辟一界,绝地天通。昆仑已经上天,为何建木独存?”
秦弈眯起了眼睛。
囚牛见他的表情,抚掌笑道:“你果然知道他们的存在。”
秦弈道:“大王为何不索性认为我就是他们的人?”
“因为你身上的父神之血,是父神心甘情愿给的,若是掠夺而得,不可能如此平和。”囚牛看着他的衣服,忽然笑道:“你这万妖之衣,都没看见任何怨念……妖城领袖如今是谁?它终于醒悟了么?”
秦弈暗道谁再说这货是肥宅,自己第一个跟他拼了。
这是个什么都心中有数的,海中霸主。
第六百九十章 霸下负海
“看来大王对裂谷状况也很了解。”秦弈问道:“也就是说,对圣龙峰也很了解?”
你都对圣龙峰有所了解了,不去救爹?
“了解谈不上,父神状况还是知道一二的。”囚牛肥短手敲着桌子,慢慢道:“之前我说到隔绝神州,并没说完整。固然是因为鹤悼抢了我的石墩,这只是个诱因,我从中感到了神州人和天上的关系有些微妙,这才是主因。包括裂谷与圣龙峰……我已经信不过,要是哪天搞得我海中也与裂谷一样,那就完犊子了,不如隔绝完事。”
秦弈奇道:“合着大荒反而没那些人的痕迹?”
“至少大荒没有那么明显的迹象,我们也不能彻底封闭不与外交流,那才不是好事。”囚牛叹了口气:“实际上我们与大荒交流也终究不多,不过是以羽人为信使传递在这个方面,羽人是完全可以信赖的种族。”
这是被逼成了肥宅的啊……
秦弈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它们龟缩禁地,原本还以为习性如此,看来还是有苦衷的。
囚牛忽然展颜笑道:“看你这表现,对他们的认知挺多?这倒是稀奇,一个晖阳修士……”
秦弈一本正经道:“别小看晖阳,晖阳在很多地方,都是一家宗主。你以为人人乾元无相?”
囚牛点了点头,倒也不奇怪。
莫看它海中实力强盛无比,晖阳乾元满地走,其实与绝对数量相比,比例还是小得很可怜。并非每个种族都像羽人这么得天独厚,拿蚌族来说,根本就没有乾元,晖阳也就寥寥几个,安安那已经是超级天才、族群希望了。所以羽人是海中除龙子之外的最强种族,地位不一般。
另外还有些比较强的,巨人族,鲸族,鲨族,要么数量太少,要么不适合离海作战,各有缺陷。其余普遍各族之中,晖阳依然是强者的代名词。
更别提秦弈这种奇葩,拎个棒子敢在包围圈里主动抡睚眦的,确实有一定资格涉足天人之事了。
而且他居然有“门”。
囚牛都无法想象他是哪来的门,尤其神州之地,这玩意居然没被天枢神阙包圆了,真是稀奇。
哪里来的无所谓,关键是怎么用。
囚牛终于说回了正题:“说回建木,建木原本的衰败绝对不会这么明显,不可能上次万年还有九果,这次就只剩三分之二。这种断崖式下跌并非日积月累的表现,而是有人强行干涉的结果。”
秦弈悚然一惊:“有人能绕过你干涉?”
“不一定要接触,只需要通过某种方式扭曲了规则。”囚牛道:“你们应该料想得出,这种天地之奇,内部自成世界,自具灵性,自成循环。我们能驱使它的能量以成阵心,饕餮也可以,这都是与建木之灵亲近的结果。只要建木灵性仍在,那所谓九成灵气哪怕藏得再深,都能自发被吸收成长,只要天地不死,建木是永不衰败的。”
居云岫想起了自己的画中灵,那就是一个小世界意志,建木之灵也就是建木的意志若是受到了干扰,整个机理运作必将出现问题。便问道:“如今此灵出了状况?”
“此灵已经沉眠近千年了。”囚牛神色凝重:“这千年来,建木一是靠自我惯性而生,二是……”
它顿了顿,叹道:“你们跟我来。”
秦弈居云岫对视一眼,一头雾水地跟着囚牛出了密室,直奔建木之外的海底。
顺着建木往海面下一路潜行,不知潜了多深都看不见根。秦弈忽然在想,这建木到底扎根在哪里?该不会又是通向幽冥?
正这么想着,前方出现了极其强大的屏障,将众人阻隔在外,不可寸进。
囚牛笑笑:“这是我驱使建木能量构造的屏障,其中用上了老八的封闭之灵。”
狗子神色越发严峻:“椒图之灵一直在这里做封闭之用?”
囚牛道:“正是,建木之能配合椒图之闭,世上没有人能突破,哪怕无相也不行。”
如果说囚牛是乐之灵,椒图就是闭之灵,天下最强的屏障,是守卫,也是遮掩。没有人能知道里面是什么。
怪不得它都不帮蚌族了,因为没空。
囚牛伸手轻点在屏障之外,屏障悄悄洞开,分开一道裂隙。它带着众人入内,很快再度闭起屏障。
秦弈居云岫早已瞪大了眼睛。
建木之根,不是大家想象中的深扎海底地心,它是裸露在外的。
根须虬结,尽数缠绕在一个生物身上……
一只一望无际的巨龟,不知其广,看不见头尾,看不见四肢,茫茫无际只有背脊,坚固的身躯扛着建木,一动不动。
霸下!
无相……不,祖圣龙子,不止囚牛一个!
“建木之灵沉眠,建木本身已经站不住了。”囚牛淡淡道:“它随时可能飞天而去,也随时可能遁地而走,再也不存在世间,被攫取到天外之天。于是我镇压在上,不敢轻易离开,老二顶在下方,不让它遁入幽冥。”
秦弈心中震撼地看着霸下的身躯,无数人在建木上生存,谁能想到它的根须竟然不在地下,而在霸下的背上!
强大的祖圣大妖,扛起了一个海中世界,托起了整个海域的禁地基石!
囚牛目视狗子,眼神冷厉无比:“所以,饕餮,你是来干什么的?”
狗子呆呆地看着霸下,结结巴巴:“我、我不知道这情况啊……”
囚牛冷哼一声:“霸下自己也在沉眠。建木根茎纠缠,在汲取它的血肉,而它的神念正在建木之中,暂代建木之灵的效用……它以血肉给养此方海域,以灵魂镇压此海之安,我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
居云岫失声道:“其他龙子都不知道吗?”
“有些知道,有些不知。”囚牛淡淡道:“大家本来就不是一条心,有些人一旦知道,不知会搞出什么幺蛾子,我不敢赌。就连对蚌族,我都不敢说椒图不在,也不敢让人困惑地亲自帮蚌族……只能委屈她们了。”
可能有内奸,秦弈第一时间想到这一层。
果然囚牛续道:“我沉迷音乐,诸事不问,看上去和数万年来毫无区别,也是不想让有些人看出端倪。”
秦弈忍不住道:“天上人发现建木的走向并不像他们预估,不会亲自下来查看?大王装个表象有什么用?”
囚牛冷笑道:“他们进不来,除非有内奸。”
说着又看向了狗子。狗子实在无语,怒道:“白痴!我要是来做内奸的,你们早特么死绝了,还等现在!”
囚牛不置可否,只是道:“我不能离开树顶太久。如今之事,你们应该明白了?”
秦弈叹了口气:“明白了。”
“众妙之门,本身没有灵气,但它能固执地把一切扭向它心目中的完美之妙。”囚牛道:“我需要有人入内,把众妙之门置于内部,以助建木之灵复苏,也把建木本身的扭曲拧回原点。但仅此是不够的,这太被动也太缓慢,我需要音乐主动激活。”
顿了顿,转向居云岫,柔声道:“姐姐,我从来没骗你。以天地共鸣,助生灵复苏,这样的音乐只有你能弹。”
第六百九十一章 海天之战,序幕
听了这番话,看着眼前的情况,秦弈甚至能猜到龙子为什么不想幽冥整合,它们担心幽冥整合之后说不定产生更强的位界牵引,霸下都扛不住了。虽然不能证明会有直接影响,它们也不希望去尝试。
也就是说,如果把此事解决,那幽冥整合与否,跟龙子们压根就没关系。除非睚眦那种为了报复一个无关紧要的破事儿,反正囚牛霸下是肯定不会管的。
另外,既是这种状况,那与原先认为的单纯用音乐唤醒建木的认知还是有偏差的,首先就是并不需要乾元后期以上的实力。
这只是与灵共鸣,说不定现在的修行都可以。
当然为了保险一点,提升到乾元中期再开始比较稳妥,而恰恰此时居云岫就有了提升的契机。
秦弈的各种异域乐器和全新的乐曲,对于居云岫的好处太大了。
几乎算是弥补了她大道的缺失点,把世间之音丰富起来。
居云岫相信自己只需要再潜修几天,就很有可能进入乾元中期,这种修行用于唤醒建木之灵是够的。
有众妙之门的辅助,就更稳妥了。
囚牛的计划没有问题,大家只要开诚布公,这种合作是可以马上建立的。
囚牛转向秦弈道:“你若是需要建木之实,此事完毕,我的那颗可以给你……我对此物的依赖并没有别人那么严重。”
九子大部分修行才乾元,原本肉身万年就差不多要开始衰败了,能保持数万年不朽,靠的就是建木之实续命。囚牛无相之强,它少吃一颗就不是什么问题。
这就是合作的交换条件。囚牛算是很有诚意了,否则抢了门,自己操作也可以,又何必给秦弈果子来合作?
秦弈此时对龙子们的戒备早就完全改变,实际上大家是一个阵营,之前的互相戒备只是源于不了解。见到霸下这样的爷们,正常男人有几个不触动?
再说又是和天上人作对的事,可以说没有建木之实交换也属于义不容辞要做的事了,有建木之实那就更不用考虑。
秦弈正色拱了拱手:“此事必将尽力而为,大王放心。”
囚牛点点头:“如今当务之急,是提升姐姐的修行……你还有新货吗?”
说到最后,之前的沉稳凌厉带着沉重使命的感觉散掉了大半,眼睛眨巴眨巴,极为期待。
秦弈哭笑不得,他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说不定在囚牛心中,建木和音乐哪个更重要还不好说呢……
对于一般人肯定无法理解这种心态,但万道仙宫出来的人还真能懂。
某种意义上,龙九子就是动物版的万道仙宫,各痴一途,只是很遗憾,它们的基础之道是妖修。
宫主大人是不是真的进来过,受到了某些启发?结合他对海妖秘技的了解,他很可能不是在外面“遇袭而退”啊……
脑子里转过无关念头,秦弈还是很快在期待的目光中开口道:“我试试研究一下,有个玩意叫钢琴……这东西很是牛逼……”
…………
前一刻还在很高大上的事情,下一刻蹲在屋里鼓捣制造钢琴,看似跟笑话一样违和无比,但在这万物皆可为道的背景之中真不是笑话。
这就是修行。
修行是最严肃的事情,没有什么可笑。
秦弈之前弄不出钢琴,是因为不知道内部构造如何。但囚牛和居云岫都是音乐之道最顶级的修行者,只要他说出相关思路,囚牛和居云岫自己都会立刻想到怎么实现和补完,因此折腾出钢琴的轻松程度实际远超秦弈原先的预料。
当钢琴现世的那一刻,秦弈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居云岫的灵魂都抽动了一下,有一种磅礴生长的乐之魂正在涌动,冲破泥丸,蔓延紫府。
立竿见影如此。
钢琴作为音域最广、变化最多的乐器之王,对于居云岫的触动可想而知。当然乐之道的根本并不在于某一两件乐器,但作为触类旁通的博引,钢琴带来的体悟显然超过一般管箫,引发的灵感也更多更丰富。
居云岫纤手拂过琴键,美目有些痴迷。囚牛正环绕着钢琴转着圈,极为喜悦,又很快发现这琴太大,转起来很累,于是整个身形变大,用力箍住整架琴,抱紧不动了。
那表情简直就像是狗子见到了食物。
居云岫有些出神地问着:“你这些东西,以前怎么不说……”
秦弈小心道:“早没往这儿想,而且那时候我变化术没有达到这种直接变出东西的无中生有级别,直接手工做的话,做不出来。现在是不是太晚?”
“不,现在正好。”居云岫喃喃道:“早先我也没有达到需要遍听天下音符、识遍不同乐器的阶段,提早给了我,可能反而乱花迷眼,乱了道心。这个时候……恰好。”
秦弈笑道:“那就好,我还以为你要骂我藏私呢。”
“怎么可能……”居云岫道:“应该说……你简直是我的天命。无论画与乐,我几乎都是因你成道。”
秦弈暗道这个好像是有点巧,不过这个乐器还算是自己独门提供,而画那件事,尤其是祭炼天地,这倒真不是因谁成道的问题,而是道侣相互扶持必然的结果。他刚想谦虚一句,居云岫已经纵身入怀,用力吻上了他的唇。
秦弈“唔唔”两声,眼角忍不住去看囚牛。师姐你当着外人的面别这样啊……会尴尬的……
结果居云岫根本不管不顾,吻得更用力了。
“我知道你想说那是道侣扶持……但正因如此,才是最美的缘。”
识海中传来如此传念,秦弈心中松弛下去,果然是文青姐姐,就是这样的。
他也不管有没有电灯泡在旁边了,反拥过去,热烈地回应。见面起都没和师姐好好亲热过,就是电灯泡太多,如今师姐都懒得管电灯泡了,他还管个啥?
瞥眼看去,囚牛还在抱着钢琴,如同抱着最爱的手办。
钢琴出炉的第二天,居云岫乐之道突破乾元中期,同时带动了画道的综合进展,声与形相互交缠互补,画界之中开始有了隆隆雷音,有了雨打浮萍之声,有了风吹树动声,有了穿林打叶声,有了飞雪呼啸声……
整个世界越发真实,越发明朗起来。
连带着对于一界之灵的认知都上了一个台阶。
连囚牛都没有想过,居云岫的突破来得这么快。
那本来预计要经过好几个月的准备,竟然已经可以进行。
“那就准备开始吧。”囚牛依依不舍地离开琴架,再度恢复了冷静:“秦弈……建木内部,会有一定危险,你要小心。”
居云岫很紧张:“为什么会有危险?”
“因为建木之灵未必是简单的沉眠,可能存在某些人特殊的共鸣在其中捣乱,也可能它自己就会排斥于你。不过霸下之灵在里面帮你,一般情况下问题不大,只是你也要留心就是了,别以为进去只是旅游。”
秦弈沉默片刻,忽然一笑:“既然如此,你们就更要小心了。说句实话,我就算信得过大王,也信不过其他龙子,我必须让羽人来保护我师姐,不然我不敢进。”
狗子道:“反正他们不信我,肯定不让我进去,那我留外面。”
囚牛眼里露出一丝笑意:“和聪明人交流真是很舒服的事。”
包括居云岫在内,场中所有人都能想到一个问题。
假设建木之灵是被人害得沉眠的,那么一旦有复苏征兆,就必然会被发现不对。
那时候不仅是里面危险,外面也一样危险。
这会是第一场海天之战。
第六百九十二章 只要棒棒在
“铮!”琴弦拨响。
明明声音不算大,但万里海中禁地的所有生物尽皆回首。
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一声琴音,仿佛战斗的号角吹响。
很快如琴声便如珠落玉盘,连绵不绝,春暖花开之意遍布海中,和风轻送,万物复苏。
有苍老的鱼人慢慢站直了身躯,体内的活力仿佛都被激发出来,力气重归于身。
海岛之上不知名的野花悄然盛放,迎着春风摇摆。
半枯的树枝重新变得鲜嫩,有绿芽抽枝,生机盎然。
是生命的赞歌,是灵魂的苏醒。居云岫一曲春风,已然近道。
即使让身负造化金章的秦弈单独对某一株草木用上枯木逢春之功,都不可能有居云岫一曲这么见效且范围广博。
万仞建木,更不是一个人的法力能起效果的,直如杯水车薪。只有这音乐之效,沁入每一寸表里,唤醒建木之灵自身的灵魂活力,挣脱被扭曲了的规则阴影。
这超出了常规“法术”的范畴,可以说太清以下,就只有靠音乐的特殊性可以做到。
囚牛站在不远处的建木之巅,仰首望天。
秦弈已经到了下方根部,悄悄进入了建木内部。
如同囚牛所言,建木自身就是小世界,它主干之内的形象根本就不是树木了。而是演化天地,自成气象,茫茫的雾霭,望不到边际。
和当初在鲲鹏紫府的感觉很是接近,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领悟,蔓延在一界之中,那是天地之间最本源的道,与天地同在的远古珍奇,建木之息。
这种本源比鲲鹏紫府带给秦弈的好处更大。
因为鲲鹏是妖修,以妖修之道演化的紫府铭刻,与人类所需还是有差异的,而建木不一样,建木就是一切生灵之本,与天地平齐的鸿蒙。
秦弈相信,如果自己在这里面潜修,不出两三个月,必然能触摸乾元之门,晖阳后期那几层的距离,在建木面前根本就不算事。就像是人类跑一万米,看似前方还差三千米,需要继续努力,可实际那只是一个巨人一根毛发的距离,它随手一捞就可以把你放在终点。
差不多的感觉。
这就是造化,所有修行者最迫切需求的东西,自己闭关苦修一辈子也比不上这么一个助力。
龙子们在这里这么多年,还是一大堆只有乾元,甚至还有没圆满的……说真的秦弈有些鄙视。
让自己在这里蹲一万年,无相大关不好说,这有可能永远突破不了,与什么辅助无关,但乾元圆满是绝对不该达不到的。
何况好几万年?
这个很有可能还是与心性有关,囚牛性情平和痴迷于乐、霸下爷们热血顶天立地,这样的心境才可无相。那些满脑子守财啊自闭啊之类的,格局太low,恐怕成就也就有限了。
说回建木,这样的天地之奇,本来不该出问题。
天地不衰,建木就不衰。一旦建木真正的衰败,说明主位面都要崩了,就如同冥河死亡,幽冥就崩了一样的道理。
因此建木之衰,并非建木本体出了岔子,它是不可能出岔子的。而是某种规则被扭曲,导致建木无法与天地灵气相沟通,建木之灵陷入了沉眠或者可能反被控制了。
于是建木失了自己的意识,天上人便可以攫取建木上天,可能是直接飞天而去,也可能是遁地而走。
这便有了囚牛镇天,霸下负海。
而由于建木自身其实没损伤,所以外人无法感知建木出了什么状况,只能去脑补,就连曦月和菩提寺的和尚都只能猜测是灵气不足导致日积月累的衰退。海中各族更是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命脉有问题,睚眦貔貅折腾羽人那一枝,还以为是自己的定海神珠和阵法生效,殊不知自己老窝都快顶不住了……
秦弈觉得还是棒棒牛逼。
只是灵魂钻进分枝观察了一下,第一时间判定建木的能量只剩三分之二,虽然还判断不出具体因素,已经够牛逼了。那只狗子就会吃饭,还是建木出身的呢,都没棒棒判定得准。
正这么想着,戒指里就钻出了一只小幽灵,正偏头看他。
秦弈狂喜:“棒棒你醒了!”
无论去哪里,面对再多难测的危险,身边只要有棒棒,那就一切都不是问题。
“这么浓郁的建木生命之息,把我刺激醒了……”流苏笑道:“我感觉你刚才在想我对不对?”
“哪有,我想一根棒槌。”
“哼。”
秦弈很是稀奇:“你居然能感应到我在想你,是无相了?”
“还没……你可以视为伪无相,或者半步无相?虽然没这种分界,反正就那意思。”流苏叹了口气:“那丹药效果比我想象的更好一些,只是时间不够。”
“在建木里修行有用吗?”
“用处已经不算太大了,我是缺失了一些道则,不是能量或灵气有用的,不过也可以试试。”流苏左右看了看:“你怎么到建木内部之界来了?”
没等秦弈回答,又“咦”了一声:“这音乐……你师姐的?这是复苏建木之用?谁想的主意,很有创见啊。”
秦弈很是佩服,棒棒就是棒棒,都不用说就猜了个**分。
他把情况详细说了一遍,流苏听着有些皱眉:“大意了啊,囚牛居然能感知门的气息,它肯定抱着门修炼过才行,光是见过肯定不行。”
“从现在的状况看,海中肯定没有门,它莫非是曾经在昆仑虚用过?”
“可能。本来都到手了,被人抢走?”流苏继续四下打量,很快下了判断:“这里只是边缘,走,去此界中心看看,建木之灵到底如何了。”
整个建木之界,都是雾霭沉沉,生命能量遍布其中,浓郁得让人醉氧。
进入雾霭之中,能感觉到磅礴的灵魂威压和生灵之息的澎湃揉合在一起,形成极为独特的建木道则。雾霭最中心之处隐隐有光华泛起,有生灵低吼,如同洪荒巨兽的回音,震人耳膜,震颤心灵。
霸下。
当建木之灵沉眠时,霸下正在暂代它的效用,让建木维持常规运作,已历千年。
秦弈飞速接近,就看到雾霭正中央,一只龙首灵龟之形,驮着一株玉树之灵。玉树之灵沉寂着,龙龟翘首,身上的灵力包裹了树灵,若星辰闪耀,流光四起,就像走进了由星光之灵构建的梦幻里。
肉眼可见,玉树之灵有一种奇怪的扭曲,树干似是不规则地跟麻花一样,而本来应该星光灿灿的灵光,有些灰暗的黑云。
比较好理解的说法,那就是建木之灵“生病”了。
囚牛霸下只知道是某种规则被扭了,它们也不知道是怎么扭的,只能盲目地镇着,直到居云岫和秦弈的到来,囚牛才想要设法唤醒它。
所以囚牛不确定,如果建木之灵睁开眼睛,到底是它们熟悉的那个,还是黑化版?抑或是,里面还寄生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它警告过秦弈,这不是旅游。
但囚牛很信任霸下,它认为霸下在这里,就基本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人类……”感到了秦弈的接近,霸下的灵魂之音低沉的传来:“我不知囚牛为何信你……总之你若是真心而来,别说一颗果实,就算要两颗,我的也尽可给……咦?这幽灵是……怎么有点熟悉?”
流苏上前摸摸它的头,很是和蔼:“长大了啊,小乌龟。”
第六百九十三章 天地返
秦弈很是无语地站在一边,看着心目中的铁血真汉子一脸懵逼地被摸头,还被喊着“小乌龟”。
然后这位铁血真汉子竟然没有发怒,懵逼地看着飘在眼前的小幽灵,小幽灵的大小还没它眼睛大呢……
瞪视了半晌,霸下有些别扭地低下了脑袋:“是你啊……”
言下之意,认了“小乌***衔,好像在说:是你的话有资格这么叫我。
流苏很是惊奇:“龟龟,你都没和我打过交道,真认得我啊?”
霸下神情抽搐,索性偏过脑袋不去看它。
秦弈竟然松了口气,没打过交道就好,我以为又是被你揍过呢……
流苏道:“龟龟你真是出息了,这身负建木,给养万里,真的豪气,有你爹几分影子。”
秦弈这才想起,好像是揍过它爹啊……那时候是不是在幼小的龟龟心中烙下了什么阴影?
霸下忍无可忍:“我叫霸下!你也可以叫我,不叫小乌龟也不叫龟龟!”
“贝贝?”
“我特么……”
“好了好了棒哥……”秦弈也实在忍不住拖回了流苏,转向霸下道:“前辈还是把这里的状况说详细些,我们也好开始合作。”
霸下吃惊地看着流苏被拖走的样子,幽灵小尾巴还一抽一抽的,好像两脚乱蹬的模样。它只剩一肚子的省略号,想说什么都堵在喉咙里,感觉发昏。
如果狗子在这里,大概会和它交流一下世界观崩塌的感觉如何。然而狗子不在这……霸下心中反而多了点信任。
它原本和秦弈说“若是真心而来,就算要两个果实都给”,本来还有下半句话没来得及说完,那就是“若是有所图谋,必将撕碎灵魂,碾为齑粉”。但如今既见流苏,下半句话已经没有必要说了。
流苏就算和它爹打过架,那也不是什么血海深仇,打个架而已怎么啦?倒是霸下很清楚,流苏和它爹有共同的真正大仇,如今建木的问题正是那些人所为,这秦弈既然和流苏是一伙,那这件事没有比他们更可靠的合作者了。
同时也能明白,为什么秦弈身上有烛龙之血。
这本就是烛龙给予的“自己人”的证明,枉大家还疑神疑鬼猜了半天。
霸下吁了口气,认真道:“你只需要把众妙之门放在附近即可,若是一个足够大小的石墩,它的力量足够把扭曲的规则拉回来。”
秦弈道:“就这样?不需要我做别的?”
霸下沉默片刻,眼睛又转去看流苏:“建木之灵若全盛,属太清之能。它到底是受到了怎样的病患,非我们可以窥探,你可以么?”
流苏摇头:“暂时不行。我的神念进不了它的灵海。”
霸下便道:“我们既不知具体病患,只能靠推测。它若是醒来,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普通的沉眠苏醒,那就皆大欢喜。”
流苏道:“另一种,是它本来的意志与新的扭曲规则相冲突,互相抗拒造成的沉眠。”
“对,这种情况的话,它若醒来,可能会较为癫狂失智,我会负责扛住它,而音乐会从复苏之音变为抚顺之音,既有众妙之门在侧,必能将不符合建木应有的扭曲规则驱逐抹平。原本我还不是太有信心,既然你在,那就更不会出问题了。”
流苏捋了一遍,没什么问题,符合它对建木状态的判断,便道:“那就开始吧。”
秦弈在旁边倒是有些打鼓。
这都涉及规则了,“规则”未必代表“威力”,但那就是决定性的世界本质、是太清也很难脱离的东西。比如说最基本的人要有肉身才能存储法力和罡气,没有肉身你就只能用魂力,这就是规则,哪怕是太清的流苏也不能违背这个规则。它不是什么威能,却是基本法。
众妙之门的奥妙无穷,其实也是在释放规则,所以能改善肉身、能感悟大道、能崩碎时空、能汇聚灵性。
在这种事情的认知上,秦弈差距实在太远,是插不上手、无法触摸的。
霸下是祖圣大能,虽然不知道是几层,应该也低不了……棒棒在规则上是真正的太清级认知,只是还有些缺失不够完整……这个阵容联手都搞不定的话,谁来也没用,这不是人多就能解决的事情。
秦弈便也不说什么,取出石墩坐在身边,单手按在石墩之上,将石墩上释放的大道之意调整向建木之灵的方向。
那边流苏飘在霸下面前,大眼瞪小眼地等。
其实都不用他来操作调整,当石墩离开戒指内幽幻沙遮掩保护的那一瞬间,那置身在霸下背上的玉树之灵就有了一些伸展的意味,蜷缩且扭曲的枝干和玉叶慢慢有了些被扭回来的感觉,开始绽放正常的色泽。
外面的音乐依然回荡,声声入耳,直抵灵魂,外有复苏之音,内有大道之门,玉树灵体肉眼可见地越来越亮,越来越伸展,继而茁壮伸开,枝繁叶茂。
玉树本身就是建木之灵的具现,它可没有眼睛什么的。但秦弈的识海很奇怪地感到,这玉树灵体好像睁开了眼睛,实际上认真看去都不知道眼睛在哪,只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无法说得分明。
那眼神……很茫然,又有点痛苦。
霸下面沉如水。
可以确定了,不是普通的沉寂苏醒,就是第二种,陷入不同规则的交锋之中,沉眠也是一种自我保护。如今被刺激唤醒,建木之灵的意志是陷入交战迷茫之中的,不但迷茫,而且……
狂暴!
眼睛彻底睁开,犹如电光划破苍穹,秦弈只觉一种灵魂崩碎的声音在识海里崩响,建木的生命之气和一种死寂荒芜的衰败之气交杂在一起,整个世界变得混乱且扭曲,灵与肉都要被搅碎的感觉让他几欲吐血。
这还不是攻击……仅仅是建木自己内部规则冲突散发出来的余波而已!
仅仅如此就能让一个晖阳六层的修士浑身不畅、灵魂欲碎!
它若真正发起狂来,会是怎样的天崩地裂?
秦弈简直不够想象力去脑补此时外面该是怎样的大海怒涛,他下意识地祭起刚刚炼好的树皮之盾,水灵之力泛开,将这种余波偏斜,稳住自己的灵台。
正在此时,只见流苏伸手一招。
戒指中的狼牙棒缩小到了它手里,就像抱着那根小骨头似的。下一刻流苏抱着狼牙棒,劈头盖脑地冲着玉树面门一顿乱敲:“叫你凶、凶、凶!不过区区天地返,我还以为什么了不起的法则呢!滚出来!”
正撑起四肢打算发飙的霸下都看得呆了眼。
这就是当年和父神打架的人吗?
第六百九十四章 阴阳判
“天地返”,不是构建一个新的规则,只不过是错乱了规则。
这档次要比建立规则导致冲突简单多了,但实际效果却不差多少。
以简单的例子来阐述,一株普通的树木,根茎和枝叶各有各的作用,这便是基本规则。天地返,把这规则逆转了,根茎发挥的是枝叶的作用,枝叶发挥了根茎的作用,这就乱套了。
对应在建木身上,则比较复杂,比较明显的就是把建木著名的生机变成了荒芜死气,其他还有很多,具体不做赘言。
总而言之,使得建木的运作机理都发生了扭曲逆转。
建木有灵,此灵不是智慧生命的意思,大致等同于一界的位面意志。它的规则被更改了,于是自发诞生了抵抗斗争,生生把扭曲的规则压制了下去,维持着自身的运作惯性,于是大家在外还是感觉到建木一切如常。
然而这种强烈的冲突也导致建木之灵陷入沉眠,类似于在梦境之中产生两种规则较劲,现实之中还是让建木自我惯性运转。
这本来是一个很合理的自我保护措施,一个位面意志的正常反应,只要依托它生存的龙子们发现不对,就可以施加外力来帮助解决。
此时就成了天上人与龙子的博弈。
建木之灵一旦沉眠,建木就是一棵憨憨的无人机,一切靠惯性运作。这样一棵无意识大树,是可以搬走的……别看建木如此庞大,无相以上要把它搬走都十分容易。
天上人不是要毁建木,也毁不了,他们的本意就是把建木弄走。
囚牛霸下一个镇天一个负海,才维持它没被弄走,但对于其他状况一时解决不了。
首当其冲的就是建木自我运作的能力,无法获取被藏在天外天的那九成灵气了,于是能量断崖式下跌。这个问题谁都没辙,必须唤醒建木之灵,或者暂时用其他取代才行,于是霸下灵魂深入,扛着玉树暂代。囚牛在外寻找破局之策,直到遇上了居云岫。
老实说用音乐唤醒的方法,以前也没人想过,这还非是囚牛这种乐之灵才会往这儿想,别人哪怕见到居云岫在面前也想不到这一套,流苏都夸“很有创见”。
总之流苏只看了一眼,就完全理清了“病症”所在。
不过区区天地返,比想象中的额外构建规则好对付多了,只需要把这扭曲的规则驱逐就可以。
所谓“滚出来”,意思不是赶一个虚无缥缈的规则出来。
流苏比囚牛霸下都更清楚一件事。
太清与太清之间的战争,虽然可能相距万里就直接进行了规则的碰撞,可以避开囚牛霸下所知,这是没错。但更可能的并非太清直接交锋,因为对方若是恢复了太清,有隔空把建木之灵弄得沉眠的水平,下一步还需要等一千年没动静?
不可能的事,哪怕一时半会进不来这禁地之阵,都会有一万种方案解决问题。
流苏站在太清的角度想问题,知道对方不可能是太清。
问题来了,既然对方不是太清,又凭什么隔空使建木这种太清之灵沉眠?做梦呢?
唯有一种解释,不是隔空的,而是有人近距离的运用了某种规则之宝导致。
这种宝物,必然还存在于建木内部,不是在玉树里面就是藏在另一个未知角落,一定存在!
…………
霸下感觉被抢戏了。
在此之前是它打算扛着狂暴的建木之灵的……虽然等级有差距,但建木之灵自身也在内部撕逼,配合众妙之门和音乐安抚,是完全可以抵抗的,只是预计会很辛苦。
再辛苦也是主角的说……
不料它还没动呢,就被这只小幽灵抢光了戏份,那看似还没凡人手指粗的狼牙棒凶猛无比,破界伤魂,锤得刚刚一脸“起床气”的建木之灵都懵了。
建木之灵并不是“起床气”,它是内部两种截然相反的规则相冲突,正在剧烈的交缠碰撞,对周遭的一切都会本能进行排斥,或者索性说是误伤。流苏此时的魂力根本顶不住太清之灵的暴走。
但它的大道认知太准确了。
在两种规则的冲突、魂力的碰撞挤压下,它竟然能切入对方最本源的所在,直击玉树内部藏着的什么东西,那就是导致规则混乱的罪魁祸首。
所以它需要招来狼牙棒,用小骨头办不到这种事。
无视任何规则、自由穿梭位界的……棒子。
“轰!”
看似还没有凡人指头大的狼牙棒悬空劈在玉树某处,玉树内部仿佛扭曲了一团阴影,要被驱逐而出。
恐怖的寂灭之气狂暴汹涌,而旺盛的生机压抑起伏,阴阳骤乱,天地倒悬。两种属性澎湃地爆发,仿佛天地未开之时的混沌之中,最后蓬勃而出的世界。
创世之能,混沌之初!
旁观的秦弈心中忽有所感,他忽然觉得这建木内部就是个宇宙虚空,这缥缈的雾霭就是星云啊!
他知道这狂暴的玉树里,究竟藏了什么东西了。
混沌火!
至少也是类似性质之物。
只有这种级别的东西,才能有这种阴阳剖判之能,生死轮回之力,直接撬动了建木规则!
如同宇宙破灭,星辰陨落,整个建木之界真的如同宇宙大毁灭的场景,四处都是毁灭与重生的意象,漫遍了宇宙洪荒。
爆发的混沌之力冲向了流苏,秦弈下意识弃了石墩子就要上前替流苏扛一下,浑然忘了直接有没有能力扛。
但他速度显然比不过霸下。
“吼!”霸下坚固的躯体挡在了流苏面前,巨大的身躯转瞬充盈宇宙,把整个建木之界充盈得满满当当。如宇宙倾塌星辰乱坠的汹涌魂力尽数轰在它身上,扛得干干净净。
果如囚牛所言,霸下在这,就不会有什么太大问题。
值得信赖的爷们。
可此时流苏躲在霸下身后,却面沉如水。
它发现这事儿有些麻烦。
因为建木之灵两种规则的冲突时间……拖得太长了。
两种规则已经交缠千年了。
这种前提下,强行驱逐内部混沌,可能导致建木规则一分为二,变成两个意志。
会精分。
一面主生,一面注死。
有一个比较直观的解决方案,就是索性帮建木之灵分裂,然后大家一拥而上,把寂灭之灵锤死,但这样的话,剩下的正常建木之灵的能力大约就只剩下原来的一半,需要漫长的岁月,慢慢复苏。
这是最根治的办法,就是这漫长的虚弱期,龙子是否能承受得起?
它的神念很快和霸下交流了一下:“小乌龟,你要做决定了。”
霸下身合宇宙,立地擎天,低沉的魂音传遍空间:“只要建木意志能够清醒,比什么都重要……既然分离可以根治,那就分离便是。壮士断腕,不过如此。”
流苏身躯慢慢变成了白雾状,同样充盈天地,魂音清淡:“众妙之门在此,阴阳剖判可行。秦弈你运起仙武合丹,掌生界死,分割两仪,众妙之门自然能传递你的意,以我为桥,破开混沌。”
秦弈闭上了眼睛,伸手抵在石墩上。
身上光芒大盛,造化之力与毁灭罡气交缠旋转,一念冲霄。
他知道这是什么。
这几乎就是小型创世的预演。
第六百九十五章 海天乱
此时的建木之外。
建木之灵觉醒而狂暴,在外当然是会产生现实反应的。
围绕着建木的万里海域,隔绝两岸的顶级禁地……海啸了。
从海底,到海面,彻底翻腾起来。许多在海底居住的种族发现自己的窝都崩了,不管是什么阵法、禁制、还是数万年来搭建的海底结构,尽数崩毁,海中生物被卷起搅碎,寂灭的死气汹涌蔓延。
海面上巨浪滔天,每一个浪头都高达数十里,一波拍下,又卷起更大的骇浪,四处漩涡森森,天地一片狂乱。
在这种天地之威下,大海的愤怒,建木的疯狂,就连乾元者也很难相抗。
大家都想起了数万年前的仙神之劫,那大地开裂,板块迁移,闪崩海啸末日重现,当初多少人乘巨舟远渡,而如今它们寻得的安生之地再现崩颓。
在这片汹涌末日之中,海底下反而是蚌族构建的防御尚未崩溃。
当初从秦弈这里交换的幽壤……通过蚌族的天赋制成了上千颗幽壤之珠,制成了一个奇特的大阵。这个大阵和一般防护类效果不太一样,它让海中的海草海藻等各类植物茁壮生长,各具灵性,当危难一来,所有海中植物环绕勾连,下扎九幽,任由巨浪冲刷,海草摇曳,就是不碎。
这是植物的力量……
大部分种族都很少能理解一根小草能有多大力量。每当疾风掠过,见小草飘摇,在一片狼藉之中依然存活,人们才会感叹它的坚韧和伟大。海中亦然,在所有坚固防护都被搅得七零八落时,唯有这片幽壤海草构建的防护随水而顺,并未倾塌。
许多逃难的海底种族都被善良的蚌族接到了自己领地里,连海妖都来了。
安安揪着海妖王:“定海神珠呢!”
海妖王无奈道:“你知道不在我这……”
安安怒道:“你们魂体,也不怕浪,快出去找九大王啊!”
海妖王也没说什么,果然化灵而去,没入浪涛之中。
海底如此,海面呢?
海面反倒比海底好一些。很多种族居住岛屿都有建木枝桠,建木自己的狂暴不会打自己,起码岛屿还存活,但与此同时,依托这些建木枝桠构建的各类阵法却是失效了。滔天巨浪拍打撞击,天倾地陷的海之怒已经没有东西压制,早晚各种岛屿都要沉没。
就在各家岛屿摇摇欲坠之时,海面浮起一条巨大的鱼背,如龙如鲸,漫无边际。
龙首长啸,鱼尾拍浪,肆虐的海洋竟被它镇了回去,身周茫茫,全是鲸族鲨族顶级强者,护持左右,结阵而行,生生镇住了万岛之安。
龙子老四,螭吻。
螭吻镇海,四海遂平,但螭吻终究不是无相,它靠鲸族鲨族各族强者的结阵护持才勉强办到,已经极为吃力。万里海域里都回荡着它愤怒的吼声:“貔貅,定海神珠呢!”
…………
四海乱成这样,囚牛居于建木之巅,当然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它无力分神。
它身躯化成千里龙蛇,镇天盘旋,以备不测;一缕灵魄化为乐之灵,绕在居云岫的琴身之上,给她加持增幅。居云岫的琴声也从之前的春暖复苏之音,变成了安抚灵魂之音,配合建木内部秦弈霸下的行事。
居云岫全力驱动天地之乐,额头也隐现汗水。她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的。
之前这千年,敌人没有动静,是因为没有把握强攻此地。以建木为阵核的万里禁地,并不是谁能轻易攻破的,哪怕建木之灵失去意识,建木本身又没坏,它的能量摆在那里,就是太清之阵。
有囚牛坐镇,谁都攻不进来。
所以对方本来用的是拖字诀。建木能量慢慢的总会衰微下去的,阵法力量也会越来越弱,而且建木之实减少,龙子有人分不到,可能要死翘翘,海中禁地的实力只会一天比一天崩。他们很有耐心,慢慢等。
等到一定时候,龙子不战自溃,建木也可以安然挪走了,种到天外天去。
不需要费多少力气。
说穿了对方的目的是要建木。
结果秦弈居云岫的参与,使得建木之灵开始复苏,那对方还坐得住吗?
也许之前囚牛隐瞒得好,别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海天狂啸的表现,足以让心中有数的人瞬间就知道什么情况了。
他们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边全面破局,而什么事都不做,必然会有措施来干涉的。
如今大海混乱,各族自顾不暇,最强的鲸族鲨族都和螭吻一起镇海去了。囚牛在镇守天穹、护持乐曲,霸下身躯驮木、灵体在内部行事,椒图在建立保护屏障。龙九子直接少了四子,最强的几个几乎都没法分神。
海中禁地最弱的就是这个时间点,对方不趁机打一波才叫奇怪。
进不来?不可能的……只要有人放一丝缝隙,对方就能进。
居云岫全心弹奏之中,都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囚牛,如果对方真来了好几个无相,是不是怎么挣扎都没有用?
仿佛感受到她的困惑,囚牛绕在她琴声的灵体传念了:“姐姐你分心了。”
居云岫“嗯”了一声。
囚牛道:“你担心对方太强?”
“是,如今的乱局,你们实力分担不开。一旦对方有无相……”
“无相是有的,但不会多。”囚牛淡淡道:“他们必须有内奸才能进来,然而内奸绝不是傻子。放进来的实力过强,我们这位兄弟控制不了,就得为奴为婢了,有什么好处?”
居云岫道:“所以它只会放进它自认为尚可控的程度?”
“不知道它们会是怎样的合作模式,但这一点是必然会成立的。道理很简单,如果我这位兄弟已经彻底投靠,那这千年早就陆续偷偷放人进来了,不会什么都不做。其实我这兄弟,也在等今天。”
“它为了什么?”居云岫忍不住道:“建木被夺取,它有什么好处?”
“如果我们的猜测没错,这位兄弟是以建木为饵,勾搭天上人来取,引狼入室除去我与霸下,为的是此地统治之权。实际上它并不会让建木被弄走,一旦我们被除去,而建木复苏,它又可以反过来利用建木之能把天上人逐走,这便两全其美,独霸海域。”
居云岫失声道:“这也太险了吧!完全是走在悬崖边上,它不怕弄崩了吗?”
囚牛露出一丝笑意:“所以此人是谁,岂不是早就呼之欲出?”
居云岫的话语哽在喉咙里,差点直接说出口来。
嘲风,性喜弄险。
它还是排行第三,最直接的得益者。
所以破案其实很简单。
居云岫叹了口气:“既然知道是它,你们怎么不早做点什么?”
“因为它们也在弄险。”不远处传来别人的声音:“它们这叫背水一战,引蛇出洞,意图一劳永逸。”
居云岫转过头,看见了龙头鸟翼的身形。
嘲风就飘浮在建木之外,平静地看着她。
居云岫明知道嘲风既然出现,其他更可怕的敌人可能就在附近,她并不惊惶,神色平淡:“三大王此言何意?”
“因为它们知道,自己这次的帮手非比寻常。”
“饕餮?”
“不,它们并不信任饕餮。”嘲风叹了口气:“当初秦弈在羽人圣木之上,黑白气旋惊天动地。其中一团白的,比黑的还惊人……若黑的是饕餮,白的是谁?”
第六百九十六章 生死还(16/90)
龙九子没有人知道白的是谁,它们和流苏并不熟悉,没怎么直接接触过,毕竟只是晚辈……流苏欺负人都不会找到它们头上,不配被鼻孔注视。
咳。
总之霸下和流苏面对面看了半天才想起这么个人,在见到之前只能瞎猜。但大家都可以猜出,这个白色气旋若是全盛期,要比饕餮更强。
饕餮已经是无相之巅了,比饕餮更强的是什么?
倒也不是说一定是太清,同属无相之巅也可能会有表现上的差距。但所有人都能得出判断,这是一个能压饕餮一头的上古大能。
上古大能,活下来又不上天的,百分之一万是天上那伙人的敌人,不需要怀疑。
有这么个大能出手相助,再加上饕餮还挺有可能也是站在己方的,天上人又不知道这些,这么好的机会不搏一搏,还等何时?
嘲风明知道这边有黑白气旋的变数,它也不得不应这步棋,要不然等到建木复苏,那就一切休提了。
只不知道,它会怎么应。
一只大手仿佛来自九天之外,眨眼即至。海与天之间仿佛全都被这只大手遮蔽,再也看不见其它。
囚牛连绕在琴上的灵魄都抽回去了,务求保证自己的全盛状态,冲天而起,迎向了那只手掌。
居云岫知道对方是无相。
若是没有囚牛镇天,恐怕这一掌都可以把这万里生灵灭绝干净。
但囚牛既在,她在树冠弹琴,居然连一丝劲风都没感受到,全部被囚牛硬接了下来。
空中传来囚牛的笑声:“原来是你啊,天磐子……哦,不对,现在是不是要叫天磐仙尊?”
“四海不靖,何谓仙尊。”对方很是淡漠地说了一句,空中的交战已起,居云岫无法探入神念去看,既是需要弹奏琴音无法分心,也是根本不敢。
无相交战,神念乱探可能要被绞得粉碎的。
天上很快传来囚牛的怒喝:“太古希声,此钟果然在你们手里!”
那天磐子笑道:“对付你囚牛,带上这种东西不过常理。”
囚牛不说话了。
居云岫仰首望天,有些忧虑。
按理囚牛能运用建木之能,同级作战该占上风。可对方可能祭出了一件能克制囚牛的东西,这下胜负反而不好说了……
但是担忧也没有用,无相的交锋,暂时还不是她所能领会,连观察大道交锋的轨迹都看不出来。
她能做的只有快速助建木复苏才是,纤手不停,弹奏得更快了。
音符仿佛实质,缕缕钻进树中。
“吼!”狂风怒啸,犹如嘶吼。
嘲风出手。
居云岫头也不抬。
下方树叶掩映之中,骤然射出了数之不尽的白羽,风之刃,羽之阵,千般万法,牵引南归。
嘲风的风之狂啸,被同样的风系术法尽数抵消。
羽飞绫手按月刃,护在居云岫身前,后方是大祭司,左右是羽裳率领羽人族晖阳后期的全体精锐,结成凤凰之阵,团团护持。
嘲风淡淡道:“羽人,这几万年本王待你们如何?”
羽飞绫道:“很好。”
“若我成事,你们依然为海中之贵,何必与那些不信任你们的人共事?”
羽飞绫叹了口气:“大王……何故造反?”
嘲风抽了抽嘴角,也没和她继续扯淡。羽人族,哪怕没有秦弈的关系在,她们都不可能反,嘲风从来就没指望过能说服羽人。之前有一个很好的让羽人离心造反的机会,很可惜,被她们的女婿破坏了。
羽飞绫乾元圆满,和它是一个修行。但它可以借用建木之能,羽飞绫不行;羽飞绫有全族精锐,它也有其他部下,面上看来,它还占优。
但它也没必要和死板的羽人打个你死我活伤疲交加,它造这个反,靠的又不是自己。
更远一些的地方,狻猊和狴犴正被几个道人团团围住,吼声如雷。那是嘲风放进来的天上人,尽是乾元。
树梢另一端,龙首豺身的身形慢慢走了过来。
睚眦。
看这态势,它是嘲风一伙。
羽飞绫道:“五大王当初逼迫我族,莫非都是为了这个?”
“那倒不是。”睚眦慢慢道:“之前我并不知老三的计划,我是后来入伙的,恰恰是因为和你们结了深仇,才被它说动。你们不是轻易会妥协的族群,不会这么算了,早晚有一天要与我大动干戈,那不如在此了结,一劳永逸。”
羽飞绫没说什么。
正如饕餮之前对秦弈说过的,不要用常人的善恶观衡量龙子,睚眦的行事有它自己一套特殊逻辑,别人未必看得懂,或许看在别人眼中都会以为这是个傻缺,它也只做它觉得对的事情。辩论是没有意义的。
在她身边的羽裳戒指里钻出了一只黑毛球,冲着睚眦咧嘴一笑:“所以你也要报复爷爷我了对不对?”
睚眦冷笑道:“我来这里,首先就是与你一战,出来吧饕餮。”
狗子变成了狰狞的黑雾:“我觉着吧,貔貅藏了定海神珠,明显是和你们一伙的,它咋不出来?”
睚眦淡淡道:“它另有事做。”
狗子笑嘻嘻道:“如果它是去对付秦弈,那真是要替它念佛了。”
嘲风道:“那倒未必。”
说完这句就没别的话了,狗子想套一下它们明明知道有“白球”的情况下到底筹备了什么方法,却没套出来。它也懒得再管,很快就和睚眦战成一团,一路直打上天,渐渐接近囚牛和天磐子交锋的方位。
大家都不想对建木造成太大的负担,连打架都很默契。
下方嘲风已经和羽飞绫交手,它带来的部下和羽裳带着的羽人精锐碰撞在一起。
面上看去,居云岫周围已经再也没有别的保护了。
一名道人绕过狻猊和狴犴的阻拦,双掌结了个法印,迅捷无伦地冲着居云岫按了下去。
不是他堂堂乾元非要近身肉搏,实是没有办法。
此地无相乾元各种交锋,法宝光芒四处闪耀,天地遽分,五行崩颓,大道绞得一团乱麻,稍微弱一点的想要以常规术法调动天地五行几乎都做不到了,反倒是肉搏最为直观。
就在他即将接近居云岫的一刹那,却见那看似只顾弹琴什么都不会的女子眼里闪过了厉芒。
一张画卷突兀地挡在前方,画中传来恐怖的混元吸力,道人正自前冲如何收得回?竟然不受控制地栽进了画卷里。
四处交战的场面仿佛都凝滞了一下。
在这很多乾元强者都很难发挥出来的乱象里,这画卷法宝突兀闪耀,竟似毫不受混乱的影响,该怎样就怎样,连一个乾元修士都完全没反应过来地栽了进去,再无声息。
居云岫继续弹琴:“不识人间新道,何谓天上仙神?不过如此。”
那正在与囚牛交手的无相者天磐子淡淡道:“好胆。”
有古拙之音响起,似乎要绕过囚牛给居云岫来个教训。
可就在此时,正与狗子纠缠中的睚眦拼着吃了狗子重重一击,浑身浴血地撞进了囚牛天磐子的战局里。
狗子愕然:“你……”
“咚!”
太古之音轰然回荡,天地轰鸣。
趁着天磐子一边对付囚牛一边还想分心对付居云岫,终于没能躲开睚眦这临阵反水的一击。“咚”地一声,睚眦重重撞在了太古希声钟上,那压制囚牛特性的钟声骤然偏移。
囚牛哪里会错过这个机会,被压住的乐之灵肆无忌惮的释放出来,仿佛宇宙初开的回响,爆裂无比地轰在了对手领域之中。
“噗……”天磐子喷血而退。
场面上鸦雀无声,连交战都停了。
没想到这场战,第一个负伤的是无相!
所有人呆呆地看着血肉崩溃的睚眦它合身撞向这种足以压制无相的至宝,区区乾元之躯怎么可能挡得住?肉身早已彻底崩溃,只留一抹灵体虚弱地漂浮。
空气中还回荡着它的狂啸:“老子跟你们这群混账东西虚与委蛇,就是图这一刻的,杀我父神,去死吧!”
连嘲风都呆若木鸡。
原来这才是睚眦真正的逻辑。
连睚眦之怨都必以报之……那既有杀父之仇,自当生死相还。
第六百九十七章 机关算不尽
场面一时安静,天磐子捂着胸口后退数里,有些皱眉。
以他的强大,同级对手自然是不太可能造成一击必杀的结果,也就是负伤。他强压伤势继续战斗还可以支持,甚至短期内还可以表现得没大碍,表面上看,睚眦这搏命反水好像都没啥大用,实际上造成的后遗症很麻烦,很麻烦。
伤势这种东西,不单看伤得多重,还要看伤了你的是谁。
比如常人刀剑之伤,就算剔筋断骨,那也只能算是外伤,一副仙药使断肢重生都只在须臾;而太清无相的对手造成的伤,就算只是轻伤,也往往有大道之奇、法则之失,想要恢复千难万难。
同属虚弱复苏,流苏几万年都恢复不过来,各种找药材,头都找破了也就这样。而狗子吃饭都能恢复,就是因为大家虚弱的缘由不一样。
天磐子被囚牛所伤,并不是一般丹药可以轻易治疗,更别提自我打坐疗伤了。在如今风起浪涌的大潮之中,这么一下就可能让他从此退出舞台,甚至有陨落之虞。
这真的可以算是换了命。
饶是天磐子修行至今已经很难牵动七情六欲的情绪,此时还是难免起了怒意,沉声道:“睚眦,莫以为你是不灭之灵。你们本是后天所诞的龙子,之所以能成为世间灵之所聚,靠的是建木之功,而非先天所成。若建木衰微,你便永无复苏之望,终至消散。世间另聚复仇之灵,便与你无关了。”
睚眦满不在乎地哈哈笑道:“关你屁事,老子乐意!你被老大所伤,怕也再难证太清,万年之变将至,你拖着一副伤体看你怎么应付哈哈哈……”
狂笑声越来越衰弱,睚眦灵体虚浮自闭,栽进了建木里。
天磐子看了看嘲风,嘲风面对前方羽人们的严阵以待,沉默不语。
眼下这个状况,有点微妙。
嘲风弄险,是在走钢丝,它不可能引进太过强力的天上人,那会搞得自己都被吞。所以它只能引实力还可以应付的敌人进来,那自然也就不可能碾压其他龙子,只能达成僵持之局。
真正的期待,其实是建木内部的变化。
只要建木内部的演变如它所愿,那无论是天上人,还是囚牛,它都有把握全部掀翻。这外面的战斗,只是为了把局面僵持住,不对建木内部的事件产生影响而已。
但问题来了,天上人又不是傻缺,专门来给你当枪的,他们当然也有他们的想法。
他们的目标是建木,杀不杀谁都只是次要。
之所以愿意按照你要求的实力进入,一是必须如此才能达成合作,二是他们其实另有自信,可不是按照你嘲风想怎么僵持就怎么僵持的。
比如天磐子带了太古希声,认为可以压制囚牛,他也确实做到了。囚牛失了乐之灵性,实力被压得很厉害,只要再打下去,囚牛多半要撑不住。囚牛一倒,此地还不是任由他天磐子说了算?
再比如他们认为可以阻止那个弹琴的女人,嗯,这点他们没做到。
阻止弹琴不代表要杀人,只要起到骚扰效果就可以了,很简单的,天磐子就没想过连这都办不到。
结果那女人莫名其妙的画卷,居然完全不受此地乱战的影响,在大部分乾元者都很难顺利施法的情况下,她的画卷犹如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轻而易举地制服了一位乾元修士,跌碎了一地下巴。
这女人哪冒出来的,本以为是个并不善战的弹琴画画清修者,偏辅助性的,居然实战能这么强?
由此引发了天磐子分神对她出手,也被睚眦找到了反水的良机。
搞到现在这个模样,一切超出了预计。
要是天磐子感觉事不可行,直接带人跑路了,那它嘲风在这里岂不是要被群殴致死?
所谓弄险就是这样,本就不是什么胜算很大的布局,是险棋,一旦某个环节出了问题,就很容易全崩。
嘲风知道天磐子看它的意思,是在问:要么你就放开建木大阵,再让我们的人进来,维持尼玛的僵持?要么我们就立刻撤走,你自己看着办。
这回真是两难。
囚牛被牵制的情况下,它是真的可以放开建木大阵的,谁都拦不住它。
可这一步能走吗?
它忍不住看向脚底建木……里面的状况怎样了……
人事既尽,只看天命。外面天命不属,里面天意若何?
正在此时,建木忽然起了变化。
一股荒寂死亡的毁灭之息,从这生机盎然的建木之上冲霄而起,在云海之上形成了一种枯树意象,霎时间连云都凋零,太阳的光芒变得冷寂,海洋的清新变得腥臭,死亡和枯萎肆无忌惮地蔓延,仿佛要把万里化为死地。
所有人怔了一怔,这是……
建木之灵?
怎么会是这样的?
而与此同时,人们也可以感觉到磅礴无匹的天地灵气正在涌入建木内部,原本沉寂的建木意志开始复苏,那只够结六七个果子的状态飞速复原,直奔原来的九果而去。
又有另一个正常的建木之灵?
一分为二?
是了,建木能量虽然开始恢复,但灵魂气息稀薄了许多,就像是一个人干瘪的肉身开始健壮,但却精神萎靡不振。这是建木之灵被分割成两个,象征生机的一个依然停留,象征枯萎与死亡的一个被驱逐出境。
竟然能对建木之灵做这种事,操作这件事的人,很强……
这简直是太清之力,造化之功!
天磐子愣了一愣,忽然大喜:“好,好。”
他们要得到建木,若是拿不走,完全可以退而求其次这里有建木分裂之灵,只要取走它,他们自然可以培植出另一棵建木!虽然属性不同,但也是建木,死亡版本的建木!他取得这种建木,一样可以完成他们的需求。
天磐子取出一个瓶子,向天一招。
那死寂枯萎的玉树意象仿佛受到牵引,“嗖”地向瓶子钻了过去。
“吞天之瓶!”囚牛又惊又怒,这种先天之宝的效用,它拦不住!
天磐子呵呵一笑:“既得此灵,此事即了,你们兄弟之事,我天外天不再插手。就此别……咦?”
话音未落,瓶子上方出现了一只大嘴巴。
“嗷呜”!
枯萎玉树之灵……被大嘴巴吞了。
天磐子呆了一下。
大嘴巴上面露出圆溜溜的两只眼睛,眨巴眨巴。
然后露出吃撑了的表情,变成了一个圆球咕噜噜掉了下去。
天磐子大怒:“饕餮!给本座留下!”
带着天地之怒的一击恶狠狠地冲着圆球轰了过去,可一道钟鼓齐鸣的沛然仙音骤然从侧方冲击而来,将这一击尽数挡下。
自然是囚牛出手,它狂喜过望,怎么可能让天磐子拦下饕餮?
一击之下,天磐子受伤在前,知道自己已经搞不过囚牛了。事已不可为,他愤怒地一甩衣袖,卷起带来的乾元修士们,瞬间消失不见。
天上人集体撤离。
“铮!”居云岫终于停下琴音,完成了她的历史使命。她美目上眺,落在嘲风身上。
所有人都在看嘲风,狻猊狴犴等人全都围了过来,神色不善。
嘲风却露出一抹笑意,淡淡道:“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建木之灵的气息,已经和你们不亲了吗?”
囚牛骇然色变。
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六百九十八章 人心最难凭
差不多在外面的战局开幕的同一时间,秦弈通过石墩运作的阴阳剖判就已经取得成效了。
石墩是众妙之门的碎片,含着一切大道的本源。虽然只是碎片……但此时玉树之灵里面的混沌之意也很少。
完全可以压制,并且重塑阴阳,再开混沌。
只是石墩本身终究没有力量,提供的是大道根本,力量方面需要流苏为桥。
前方霸下扛住玉树之灵的暴走,而小幽灵身化蒙蒙白雾,左连秦弈,右接玉树。
茫茫难测的大道之纹在它身上若隐若现,整个建木之界突现宇宙星辰,汇聚,闪烁,崩裂,重聚,散为皇天,凝为后土,混沌初开,阴阳剖判。
一星萤火在玉树之中微微亮起,继而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犹如烈日初生,刺目的光轮震撼天地。
“轰!”
光轮炸裂,一星混沌之火被流苏生生逼出玉树,穿破虚无。
建木之界仿佛宇宙大毁灭,轰然爆炸。
那种天地剖开的力量,炸得霸下都扛不下来,魂体跌退不知多少距离,虚弱而退。
饶是它已经抗下了最强烈的爆炸,余波还是侵袭到了秦弈这边。秦弈祭起护盾欲挡,面前已经出现了一个小幽灵,张开双臂顶在他身前。
秦弈呆住了。
“这不是实质的爆炸,是神念意象的冲击,你靠这种护盾不太行,我来。”识海中响起流苏的传念。
秦弈就怔怔看着万千星陨进入了小幽灵双手虚抱的范围内,很快犹如星系旋转环绕,他知道自己在这方面确实不行,自己只有晖阳……
但流苏也不见得可以。
霸下还是正儿八经的无相,是阳神之力。
流苏此时没有无相!只是号称的半步!
它不可能无损扛得下!
“轰!”星云聚合,星系崩溃,恐怖的破灭意象炸得流苏倒栽在秦弈怀里,白玉柔和的身躯有了一抹不自然的苍白,仿佛玉石失去了光泽。
秦弈心疼得要命,赶紧抱住它,给它服了一粒忘魂天丹。
还说为的只是自己……嘴硬的臭棒。
这一下让它虚弱了不知多少,搞个不好要重新受一次那类很难恢复的伤,此前多少时间都尽化乌有。
还好没有……毕竟霸下扛住了很多,流苏受到的冲击也没那么大。一粒忘魂天丹下去,流苏的躯体又重新有了白玉的质感。
仿佛感受到他的心疼,流苏笑嘻嘻道:“这是给天上人捣乱,我乐意,别以为是因为你。”
似是觉得有点不够说服力,流苏立刻转移了话题:“你看你看!”
秦弈循声望去,却见整片天地硝烟散尽,重新变成了茫茫雾霭,雾霭之中并立双树并立,一个生机,一个死寂。
真的分成了两个意志具现。
此时做主的是哪个?
建木之灵的精分是势均力敌的,但居云岫的音乐始终不断,那种春风化雨万物复苏之意对正常之灵的复苏效果极佳,对寂灭之灵反倒有所克制,当家做主的当然是正常的那一个。
霸下有些狼狈地从烟雾中窜了出来,它也虚弱无比,看着两个树灵哈哈一笑:“等我们恢复一二,再设法将这个不对劲的磨灭,这件事就大功告成了。”
话音未落,脸色忽然变了。
流苏秦弈的脸色也变了。
所有人都发现自己不会动了……不对,霸下流苏不会动,秦弈还会动。
好像有什么东西,定住了魂海。
秦弈是觉得自己魂海一懵,思维僵化凝滞,就像是凡人的时候几天没睡觉一样,几乎提不起思绪。这是专对魂海的定与镇!
他是有肉身的,反应如此。霸下和流苏此时是魂体形态,会是怎样?
转头看去,流苏飘在前方一动不动,霸下艰难地在地上爬行,速度真的慢成了乌龟,仰头嘶吼:“貔貅,你的定海神珠竟是用在此处!”
定海神珠,居然能定魂海?
秦弈不知道是不是貔貅额外加了什么效果,但不管怎么说,定海神珠连大海狂潮都能定得住,无限接近于无相之能,定住此时力拼虚弱的霸下和流苏还是没有问题的。
不知何处传来了貔貅悠悠的魂音:“多谢你们帮忙分开阴阳,本来我还觉得我的实力不够呢。”
随着话音,貔貅悠然出现。
霸下怒道:“椒图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让你进来!”
“在此之前,你们也不确定我有没有问题,老八当然也不确定。”貔貅笑道:“建木之内阴阳剖判,犹如宇宙之崩,老八感知到了,当然心忧如焚。我忽悠说来帮忙,也就信了。”
霸下很是蛋疼。细节肯定没那么简单,可能椒图被骗开屏障制住了,反正不管什么细节,搞事的趁着它们虚弱之时,出现了……
老实说它也是计划过有人捣乱的,不算意外。即使自己和流苏都伤了,联手要对付几个谁谁,还是不难的。
可没想到定海神珠被这么个用法……这不是定海神珠本身的作用,不知道添加了什么力量?
“猜不到吧。”貔貅笑道:“就是刚才被你们挤出去的混沌火啊,你们不仅受到了定之力,还收到了混沌影响,所以神识不清,就这么简单。我一直就等着这一刻呢,混沌火听我的,你们以为挤出去不知道溢散何处,其实被我招回了。”
“这混沌火,是你注入建木之内的?”
“是。”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霸下不可思议:“你不是守财吗?建木无异于你我之财,你怎么舍得被人搬走?”
“谁说我要让他们搬走啦?二哥你看。”貔貅伸手一指。
死寂之灵冲霄而起,飞出了建木之外。
这便是外界天磐子被饕餮抢吃了的东西。
建木之中只剩原来的玉树之灵,只是虚弱了一半。
貔貅再度一指。
流苏身体不受控制地飘了起来。
秦弈骇然发现,流苏的魂体竟然有要与玉树之灵合并的趋势!
这就是外界感知的,建木之灵与它们不亲了。
因为一旦和流苏融合,这就是一个全新的建木之灵!
流苏半闭着眼睛,感受着魂力和建木的链接,面容平静:“你这是怎么办到的?凭你的力量,怎么可能融得了我与建木?即使融了,你又怎么把控?”
貔貅笑道:“我靠的不是自己的力量,而是建木自身之灵的共鸣,这本就是我们龙子的优势,对吧二哥。”
霸下“哼”了一声,没有理他。
貔貅也不介意,续道:“建木之灵没有意识的,只有意志本能。它感到了自己的虚弱,亟待补充,这是前提。我先驱除了死寂之灵,再调动建木之中的睚眦之意来锁定你,也就是把你设为导致它虚弱的元凶。再调动狴犴之意,公正而讼,导致它的虚弱如何解决?合你之魂,补它之灵,揉为一体便是了。我的力量是不够,但规则之力可以。”
流苏“啧啧”笑了:“如此利用规则,似是而非,你倒是个人才。”
“过奖过奖。”貔貅笑道:“如此融合之后,你自然没有意识了,也就是全新的建木意志。此意志因我而生,只会与我共鸣,到时候就是我的建木,而不是九子的建木了,岂非我之财?”
霸下冷冷道:“嘲风知道这一套吗?”
“知道啊,没有三哥一起,我一个人有建木也没法守啊。”貔貅笑道:“我当然要把建木之意与三哥共享,它利用这个就可以除去囚牛和你啦。”
“多谢讲解。”流苏笑了起来:“你肯说这么多,其实是暗中一直在施术,需要时间来操作这件事吧?”
貔貅很有礼貌地道:“是,瞒不过前辈。所需时间虽然不长,还是要有一定沟通的。”
“所以你以为你定住我们就能牛逼个啥呢?真当我们没人了?”流苏叉腰:“秦弈,锤他!”
第六百九十九章 寰宇听此契(月票4000加更)
几乎是在流苏发话的同一时间,之前被它招去的狼牙棒不知何时已经到了秦弈手上,一晃变成了碗口粗,罡气犹如暴走般狂涌而出,扫向貔貅的脑门。
犹如两人之间有感应一样,秦弈按捺着性子听貔貅叽歪,也是知道流苏想弄清楚详情,一旦知道了详细,流苏大约就有办法自救,而他秦弈负责的就是拖住貔貅。
不能让他安心施术,给棒棒争取脱离的时间。
不需要流苏说话,他就知道什么时候该出手。
龙子的战斗身形都是很大的,囚牛登天之时动则千丈之长,霸下也是一望无际的龟壳,貔貅也差不多,秦弈在它面前就像一个人面对一座山一样。然而当狼牙棒越过两人之间的距离狂扫而至时,秦弈也在一路变大,在接触到貔貅的同时,秦弈也变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
“轰!”
原先已经趋于祥和的建木之界,再度爆开了星辰炸裂的意象,地陷天倾,狂暴汹涌的罡气和貔貅的妖气龙息交缠,就像两颗流星撞在一起,然后如烟花般爆开,视界一片茫茫。
秦弈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罡气外放的打法了,惯常已经是内敛,从外面看去就只是朴实的狼牙棒在敲人,这是返璞归真,也是对自身力量得心应手的精微操控。
但这一刻的秦弈根本无法按捺心中的怒火,罡气溢散,暴烈无匹。
他们这是预谋已久,要把棒棒置于死地!
也许从之前它们黑白气旋暴露之时,对方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毒计,借定海神珠而不还也是为此,既使外部海浪汹涌,百族危机,从而牵制了螭吻,同时也能用在内部,定刹魂海。
然后……融了那个白色灵体。
也许在别人眼中那就只是个可以提供能量之用的上古灵体而已,貔貅可能根本就不认识流苏。
但那是秦弈的流苏。
亦师亦友,扶持至今,穿越十几年来一刻也未曾分离的伴侣。
秦弈至今做的事有一大半是为了流苏,那是在秦弈心中,比自己更重要的东西。
无论它是一根棒槌,还是一个小幽灵。
黑白气旋暴露时,流苏已经说过,它的复苏不可能无声无息,该来的总要来,问秦弈做好准备了么?
秦弈虽然认为自己做好了准备,可事到临头才发现,认识还是不够深刻。
面临可能永远失去流苏的感受,那一刹心中的惊惶与震怒,不是平时聊天时能够体会。
这貔貅触的是逆鳞!
“轰轰轰!”只在一刹那间,两人就已经交击了不知多少回合。
秦弈终于一口气尽,被貔貅一掌抽在棒身上,翻身倒跃而回。身还在空中,眼里已经闪过厉芒,手心里诛魔剑呼啸而出,一气呵成。
这是全新祭炼过的……乾元之剑!
貔貅看似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其实心中极为震惊。
之前抢凤羽时,交击过一拳。那次秦弈揉合了龙凤之息,还是被它打退了老远。
这一次秦弈什么加持都没有,但它倒是受到了严重拖累,因为在分神与建木之灵沟通,建立规则要融流苏,这可不是轻轻松松能办到的事,需要花费很大的精力,只能分小部分心思应对秦弈。但它发现,只用这么点心思,居然根本对付不了秦弈!
它不得不减缓那边的规则沟通,分更多的心力来和秦弈纠缠。
妖族身躯便是法宝,它奋起龙爪,拍开了诛魔剑之威,眼前却立刻红芒大闪,汹涌的凤凰之火铺天盖地地燃烧。
一根凤羽悬浮在秦弈面前,加持火焰之威。
貔貅极为蛋疼,眼里还有点不甘。要是当初凤羽是自己拿走……算了。
它张口一吐。
洪水席卷而出,与火焰相融在一起。
水可克火,但火焰也可以蒸发水,只看谁的修行高一些。
但秦弈是凤凰火,堪称不灭之炎,它浇不灭。
貔貅第一次退开了战局。
却见一根笛子在秦弈手中打转,身后传来极度危险的感觉。
貔貅猛地扫尾。
坚硬无匹的龙尾竟然被差点割断,鲜血淋漓。
琴宗绝技,天崩!
在此时的秦弈用出来,已经可以控制这种音波震颤,直抵身后袭击。
晖阳六层vs乾元七层,竟是全面上风!貔貅心中真的震惊无比,它几乎要被逼得从建木那边收回神识,先解决秦弈再说了。
却又知道不敢。一旦暂停了规则沟通,那上古小幽灵不知道是不是就能立即挣脱,它可不敢赌。
火海之中,秦弈踏火提棒而来,犹如魔神一般。
流苏慢慢受着牵引,一路向建木之灵靠近,目光却一刻都没有离开过战局。
它的眼中尽是欣慰。
这么强的晖阳六层,全天下你也别想找出第二个来。
有秦弈在拖着貔貅,它确实有一定的把握挣脱出去,只要再有一点时间……
貔貅根本对太清一无所知,这不是它虚弱不虚弱的问题……
反正挣脱的把握有多大,全看秦弈能把貔貅逼成什么样。
秦弈倒是不知道棒棒心中这么淡定,那是它的太清心境。对于秦弈来说,眼见棒棒距离建木之灵越来越近,那真叫一个心急如焚,是不是一碰到就要相融了?
他虽然上风,可一时半会也拿不下貔貅啊!
他不知道自己能拖貔貅多久,也不知道貔貅会不会拼着重伤强行先把流苏解决了再说,也不知道流苏到底能不能自救……这般茫然的打,打成疯魔了又有何用?
貔貅心中也极为蛋疼,见秦弈跟疯了一样,它眼睛一转,忽然笑了:“你为什么如此拼命?”
秦弈不答,又是一棒。
貔貅略微有些狼狈地避开,续道:“其实这种相融,对你有好处的。”
“有你妈的好处呢!”
“轰!”凤翼天翔,烈火再起。
貔貅无奈地继续退着:“这个灵体即使失了意识,它本能还在,所以到时候新的建木之灵会与你非常亲近,亲近程度可能超过我。到时候你说不定才是海中之王呢?”
“有屁用?”
“即使不为权力宝物,那也是建木!操控太清之木,你居然问有屁用?”貔貅循循善诱:“证道太清之途,不说它一定可以帮你,至少也是非常有辅助价值的,不然天上人累死累活要弄这个干嘛用?”
秦弈“呸”了一声:“证道太清?像你们一样,一辈子乌龟般活在建木庇护下,活了几万年除了浪费粮食有什么用?”
霸下在附近听着,有些汗颜不语。
貔貅却道:“无论有没用,那都是永生。你看,这灵体跟在你身边,你也不过是多个战斗力,若是身合建木,你反倒有太清之途,谁轻谁重你分不清吗?”
秦弈冷笑:“当然是它比我重。”
貔貅一愣,失笑:“放心,我说的话是单独传念与你,它听不见,没必要说好听的。”
秦弈心中忽动:“你不信?”
貔貅笑笑:“信不信重要吗?”
秦弈道:“不信……那就可以赌了嘛,你想赌吗?”
貔貅感觉到秦弈的攻势没那么猛了,暗道莫不是自己的说服有了效果,此人想给自己找个理由?便笑道:“怎么赌?”
秦弈道:“请天地契约以证,若我心中是自己重于它,那我就不再拦你。若是它重于我,麻烦你自己去填建木之灵!”
貔貅明显当这个是口头吹逼,还是笑:“就算我愿意跟你赌,你也沟通不了天地契约啊。”
“你愿意就行了……”秦弈微微一笑,忽然断喝:“谁说我沟通不了!”
随着话音,一个骰子飞出了戒指。
貔貅魂海忽然一震,暗道不妙。
骰子上仿佛透着一种奇妙的法则,和它正在利用的那些复仇规则公证规则一样的感觉,正在强行建立它与秦弈之间的关联。
那是……契约规则!
万道仙宫,赌宗,强制对赌之局!
首先的意义就是,在强制对赌之下,它不能再做任何别的操作了。
与建木的法则沟通,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