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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姬叉     问道红尘txt下载     问道红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七十一章 家族会议

    秦弈知道自己这话不能乱说,否则要引起轩然大波。按理说这种状况龙子们应该有数才对……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问题,还待观察才是。

    反正羽人这边的事是真搞定了,至少短期内可以先松一口气,至于建木之实,目前来说至少已经可以有取代方案,倒不是非要果实不可的程度狗子说过可以掏一截木心祭炼替代,以羽人现在的态度,秦弈确信自己如果说要掏一截斜枝出来祭炼肯定不会有意见。

    因为她们又跪下了。

    既是跪复苏的圣木,也是跪他秦弈。

    所有羽人双手贴在额前,非常虔诚地叩首而拜,如同恭迎神祗。转头看去,只能看到遍地白羽,如雪落岛中。

    拯救一族圣木,破解别人恶意的阴谋。

    大约也就仅次于当年龙神救她们族群之恩了。

    为龙神之恩,她们侍卫龙子几万年至今,那他秦弈之恩呢?

    他还有凤意,算凤皇之使。从血统从功绩从情感,全方位熠熠生辉,在这一刻真的如同神祗。

    还是在先冤枉委屈了秦弈的前提之下,惭愧与感激交杂在一起,对于认死理的羽人来说,这一刻说是叩首虔诚,又何尝不是一种没脸抬头直视的心情?

    秦弈有时候也觉得,人是一种很容易膨胀堕落的生物,就像自己以前很不习惯她们跪来跪去的礼仪,觉得尬得要死。可如今被跪惯了,还真觉得心里有了爽感。而且也是觉得理当如此,不跪才奇怪的样子。

    这种想法一闪而过,终究不太好意思让丈母娘老婆都这么跪拜,还是第一时间大踏步上前,先把羽裳抱了起来,笑道:“我只是想证明,你没信错我。”

    羽裳笑了,用力搂着他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上面跟个树袋熊一样,重重亲了下去。

    羽裳接近一米八!又是羽翼张开。这树袋熊难抱得很,秦弈抱着都显得有些尴尬,就像被她给包在里面一样,唔唔唔的。羽人们悄悄抬头看了一眼,眼里都露出了笑意。

    过了好一阵子,秦弈才有些狼狈地从羽裳的翅膀边钻出脑袋:“岳母大人,我们回圣殿,说说正事。”

    羽飞绫含笑点了点头,声音从所未有的轻柔:“其实你可以先和羽裳去休息……所谓正事,已经不急在一时。”

    理论上是如此,这个时候还真没有急事了,但秦弈还真没脸皮这时候去胡天胡地,只能笑道:“正事要紧。”

    圣殿之中,凤羽柔和漂浮在半空,散发着温暖的光。侍从们已经被屏退,留下了羽人们的精锐旁听,包括从寻木城赶回来的大祭司和羽岚等人,全都神情肃穆地肃立左右。

    羽裳坐在秦弈怀里怎么也不肯起来,秦弈就这么抱着她开会,别人也目不斜视。

    羽飞绫坐在秦弈对面,也不管女儿女婿怎么丢人现眼,她已经不好意思再批评秦弈半句了。其实她也知道不丢人,这时候不知道有多少羽人妹子恨不得取而代之呢,都在羡慕才对……

    而场面上还有一种很怪异的心情:凤羽是她们的圣物,但已经被秦弈祭炼成他的东西了。羽人们看着飘在半空的柔和凤羽,都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啥。

    结果秦弈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先解除凤羽的神识烙印吧。”

    全体羽人愣了一愣。

    秦弈道:“因为这件事跟凤羽没什么关系,凤羽与建木的相冲程度没有个日积月累是不会有体现的,少说要以千年为单位。我之所以收取它,只是不想让貔貅得逞,既然貔貅已退,此物当然还是要放在圣殿供奉,对全体羽人很有利的。”

    羽飞绫沉默了好一阵子,才低声道:“既是日积月累将有积弊,那又何必贪此一时之功?是你的,便是你的,不用归还了。”

    这回轮到秦弈愣了一愣:“迎回凤羽是你们几万年的心愿不是吗?”

    “物品终究只是一个象征,没有它的时候,羽人照样生活数万年。”羽飞绫平静道:“若是战时,大家也会期待有哪位族人能够收服凤羽为己用。如今既然没有落入奸人之手,还是在我们自家姑爷手中,那不就得了?也是凤羽应有的归宿。”

    秦弈赞道:“岳母大人洒脱,我还以为羽人们会很死板。”

    “我们是很死板。”羽飞绫微微一笑:“但你真的是我们自家人。”

    秦弈笑了一下,也不去和她客气。确实凤羽长期放置在这,过了一定年份早晚还会和建木相冲,那死板着非要供奉确实没啥意义,能给自家人用了是很好的归宿,这丈母娘很拎得清。

    虽然也有羽人们共有的脑筋模式,倒也真是一位大气领袖。

    羽飞绫又道:“更何况,你此番对我族有大恩,即使是把凤羽作为酬劳,也是理所应当。再说凤羽本就是你冒死得回,这也是注定之缘吧。”

    秦弈点点头,没再客气,直接道:“实不相瞒,我修火系术法,凤羽对我也确实有用,眼见就能把我的火种提升一个层级,就不和大家客气了。”

    羽人们都是一脸理所当然,甚至还有了点笑意,他肯要东西反而算个好事,否则啊……他要的是人的话,大家还不知道咋办呢。

    从这也可以证明这姑爷的人品,明明是对他有大用的东西,甚至是当即就能见效的东西,他一手取得,却连想都没想过贪墨,历尽辛苦送回给羽人,真的是一个光风霁月。对比貔貅……真是货比货得扔。

    “至于这次龙子的事……”秦弈顿了一下,神色有些郑重:“貔貅不过图宝物,还好说。睚眦之事,你们怎么看?”

    此言一出,羽人们的神色也郑重起来。

    这件事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说明了上头领导对她们有看法,有看法就算了,还用暗害挖根的手段来试图收服,这已经是到了白热化的程度,不再是以前板脸不相往来,也不再是丢着不问就可以装没那事的。

    是必须要有个应对取舍的时候了。

    要么举族离开,若是舍不得这数万年生存的故土,也离不开建木的话……那她们至少要有一个应对之策,比如说,让更强大的龙子为她们撑腰。

    但问题是,睚眦对她们有看法,其他龙子虽然面上不说,实际上内心深处有没有看法?

    她们的问题是“与龙子不是自己人”的严重问题,不是九子之间的站队问题。你要么就彻底臣服于一个龙子麾下,可那与臣服于睚眦又有多少区别呢,无非是更好伺候一点罢了。

    羽人既不愿伺候人,也不愿背弃凤皇主。

    这是根本无解的死结。

    “其实很简单的,瞧你们死了爹一样的表情,至于吗?”狗子忽然从戒指里钻出脑袋:“你们跟我混不就得了。”

    羽人们愕然。

    秦弈差点想给它一巴掌,手都抬了一半,忽然顿了一下。

    这……说不定是个可行的解决方案啊。

    如果狗子真的回去做把交椅,羽人就名义上归于它麾下不就得了,其他龙子也没话好说,睚眦不服大不了打架啊。

    问题是狗子为啥这么确信自己能坐把交椅?有啥内情,这狗子没说明白吧。

    而且……当狗子离开,做它的大王的话,它还会是现在这只萌宠狗子吗……

    它可是饕餮!

第六百七十二章 这是惯例

    话说回来,饕餮始终跟在身边,这也是不太现实的事情,它自己有所求,不是一朵彼岸花能绑人家一辈子的。跟着你到底干嘛来着,根本没有目的。除非故意不放它走,否则在饕餮角度上是不可能始终跟着你的。

    之前在羽人圣木上的对话也很清晰了,狗子来了这里之后就一直想要挤进建木统治核心,这可明显比别的什么都重要。

    此时没去,只是实力还不够罢了,狗子知道此时挤不进去……但它终究是要走的。

    从另一方面说,如果要获取建木之实,当然把狗子扶持进去是最佳方案,狗子做了个大王,要弄个建木之实给流苏还不简单?

    看来真要认真考虑这件事了。

    “你……”秦弈迟疑片刻,认真问道:“狗子你说仔细些,你和这些龙子的关系,是个什么状况?”

    狗子很得意:“说发小是给它们脸,老子诞生的时间没比它们的爹晚多少,认真论起来我是它们叔叔才对!”

    秦弈气不打一处来:“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为什么你认为自己一定可以坐把交椅,如果仅仅因为实力就可以,那为啥我家丈母娘不可以?”

    羽人们都掩嘴笑,看着羽飞绫变得有些尴尬微红的脸。

    继而又都围观狗子……这真是饕餮吗?

    怎么有这么萌的饕餮,世界是不是哪里不对?

    狗子正在对秦弈解释:“建木不是龙子的东西。认真说的话,它是我们这种天生地养的精怪生命诞生的根本,我可以说没爹也可以说天下皆我爹,但若要说我有个娘的话,那就是建木了。这些龙子,与其说是龙子,不如说也是一种精怪,例如睚眦,可以认为是天下复仇之心的具现,和我之贪欲是类似的,这种具现和凝聚都是因建木的造化为依托。”

    秦弈若有所思:“所以有误传你是龙子,因为在这个方面性质是一样的。”

    “是一样的。我们因建木依存,都和建木有隐隐共鸣联系,若身处建木核心,都能发挥一定的建木之能,就像这万里禁地之阵……这才是此地统治的基石。它们可以,我也可以,我甚至比它们更亲近,为啥坐不了交椅?”

    “原来如此,这与龙子血脉是没有关系的,还不如说建木血脉。”

    狗子欣慰地颔首:“变聪明了小伙子。”

    秦弈抬起巴掌。

    狗子抱头。

    秦弈轻柔落掌,摸了一摸:“出息了,狗子。”

    狗子露出舒服的表情。

    羽人:“……”

    却听秦弈话锋一转:“想当然了,狗子。”

    狗子:“……”

    秦弈鄙视道:“蛋糕就这么大,你当龙子傻,真愿意让你分杯羹?你强行要挤进去,不被它们共同排挤赶走才有鬼,搞个不好被他们关起来重新封印,我可救不了你。”

    狗子反击:“你当我傻,我现在乾元圆满了还跟在你屁股后面是图啥,还不就是知道此时根本挤不进去吗?拉一派打一派这种套路我比你熟,它们各不同心,各自总有所求,只要能拉拢几个点头,事情就好办了。”

    秦弈终于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以狗子的资格,只要能说动其中几个不反对,那基本就能成事。睚眦貔貅几个反对并没有关系。那事情就绕回来了,本来羽人和龙子之间的冲突,秦弈也是打算拉一派打一派,两件事可以并为一件事做。

    那选择谁为突破口来施展外交术?

    羽飞绫终于忍不住道:“大大王实力最强,无论什么情况,它说话都是最有力量的。只是它沉迷音乐,诸事不问……若能让大大王发句话,不管是我们的问题,还是这位狗……饕餮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秦弈怔了一怔,摸着下巴道:“看来这次的音乐会,是不去也得去了……”

    羽飞绫道:“裳儿会作为护卫进去,你的话……我们试试能不能另做安排。”

    “你们现在有点尴尬,没以前好安排了吧?”秦弈想了想:“我作为安安的乐师进去,不知道行不行……”

    羽裳奇道:“那个蚌女公主?”

    “嗯……”秦弈低声道:“这次的事情要感谢人家,我现在也不知道她们会不会被迁怒。”

    虽然场面上,已经很小心地把蚌女和海妖的嫌疑都撇了个一干二净,但这种事情不一定讲证据,只看领导高不高兴。不高兴了迁怒于你,你又能如何?

    相对来说,海妖还算比较强势的族群,不用太过担心,蚌女那一族就真的是……

    秦弈沉吟片刻,问道:“蚌女的定海神珠、海蜃珠,一个比一个神奇,其他宝物多不胜数,极为富有,为什么会混得这么差,和性格有关吗?”

    羽裳道:“和性格肯定有关的啦,她们本来也不是没有自己供奉的神,不过她们的神更不靠谱……”

    秦弈愣了愣:“哪位?”

    “八大王椒图。”羽裳笑道:“椒图本来就是螺与蚌类之灵,可同样性情自闭,从来就不出门的,靠山不硬挺,麾下螺蚌当然也很容易被别人欺负。搞得蚌女要靠九大王,可九大王只是贪她们财货,对她们又怎么可能真正关切?其实螺女也有这个问题,不过她们好点,毕竟她们的音乐颇受大大王欢喜,蚌女就惨了……”

    秦弈目光投向远处沙滩小城堡的位置,抿了抿嘴,低声道:“这次我得对她负责。”

    羽人们侧目而视。

    你想负责啥?

    羽裳吃味地拉着他:“不管你想对她怎么负责,我都好几天没跟你一起了……”

    秦弈失笑,附耳道:“天色已晚,我也没想现在找她啊……今晚当然还是我们的小世界……”

    当着丈母娘和一群羽人妹子**,羽飞绫终于看不下去了,起身道:“先这样吧……我去找一下三大王。”

    三大王嘲风,有翼,风属。如果羽人要找个和她们最对眼的,那就是嘲风了,她们当然也可以发挥自己的交际,不可能全等着秦弈干活。

    其他羽人也陆续散了,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做……其实本来有些是有职责守卫圣殿的,眼下看秦弈和羽裳抱着不想动的模样,大家面面相觑一阵,也不可能杵在里面打扰,便都离开了圣殿,只余羽岚等亲卫队守在殿门口,守护圣女和姑爷的小世界。

    圣殿之中,凤羽暖暖,有若红烛。圣殿正中照壁上巨大的凤凰浮雕栩栩如生,双眸仿佛在看着前方男女,烛影之中慢慢凑在了一起,身影映在凤凰浮雕上,形状很是奇异。

    狗子自觉地溜回了戒指,心中暗叫佩服。

    这可是羽人圣殿,最神圣不可亵渎的地方。明明谁都知道秦弈想在这干啥,居然全体羽人包括族长和大祭司在内都连个反对声都没有,羽人姑娘还站在外面脸红红地守着……

    认真想想,圣女在圣殿侍奉神使,好像也没毛病。

    这几乎可以算是……彻底征服了羽人族的证明。

    狗子来得晚不知道,人家秦弈征服妖城也是用的类似证明。

    这是惯例。

    幽冥某处,孟轻影从打坐中睁开眼睛,奇怪地挠了挠头:“怎么莫名其妙的,满眼绿光?”

第六百七十三章 疑车无据

    大荒东部,菩提寺。

    曦月正在禅院客房外的院子石桌上,跟老和尚下棋。

    “你们平时把菩提甘露看得极重,小气得很,为什么这次羽人来借,这么爽快地借了?”

    老和尚笑着落了一子:“建木若真出了事,那是天下大事,非羽人之事。小气不得,小气不得。”

    曦月嗤声道:“和尚不老实,你这悠然的样子,可没感觉有什么担忧。”

    老和尚憨厚地笑笑:“卜算之道,可未必是施主专有。”

    “你算了结果,建木没事,可能都未必要用上你的甘露,所以做个顺水人情?”

    “正是。”

    曦月来了点兴趣:“什么卦?”

    “枯杨生华。”

    “?”曦月愕然:“你确定你知道这个卦的意思?”

    老和尚笑容越发憨厚了:“啊?不是枯木重生的意思吗?”

    “那是老女人……算了,应在建木身上的话,你这解也不能说有错。”曦月撇嘴,随意应了一子:“反正跟我没关系。”

    老和尚笑道:“那是当然,有谁敢说施主老女人?”

    曦月哼了一声,脸色奇臭:“有。”

    “啪”地一声,棋子落下,棋盘都差点拍裂了:“板脸橘皮老道姑?你给老娘等着。”

    老和尚脸上抽搐了一下,又慢慢道:“其实这次羽人的建木分支出了问题,也折射出很要命的事,施主不关心么?”

    曦月随意道:“折射出建木本身已经在衰败?否则一般手段也不太可能折腾得动它的分支……只可能是自身已经不够硬朗了,不是我们所知的建木了。”

    “对……施主心中还是雪亮。”老和尚沉吟道:“建木与此世关联极重,若是出了问题……”

    曦月淡淡道:“我们又进不去,有什么可想?”

    老和尚沉默不语。

    曦月瞥了他一眼:“少在这里做心忧天下的模样,我不信你猜不到建木衰败的根本原因。”

    天上人掠天下灵气九成,建木所需的能量供给根本就跟不上,早晚会越来越衰微。只要知道天上人存在的,这种原因几乎都不用猜。

    唯一需要猜测的是,天上人为何不直接占据建木,是否与龙子有什么密议。

    老和尚叹了口气。

    曦月道:“根本因素你不敢问,独问建木又有何用?”

    老和尚淡淡道:“莫非施主敢问?”

    “敢,只是不便。”

    “那又有多少区别……”

    曦月沉默片刻,低声道:“反正……有人在那,我倒想知道,他能揭开几分。”

    老和尚愕然:“不会是……那个与施主同醉之人?”

    “啪!”曦月再度拍了一粒棋子,柳眉倒竖:“你有无数形容,为何独选这种?”

    老和尚咧嘴一笑:“因为……太稀罕。”

    曦月怒目而视,和尚笑容可掬。正在此时,有和尚匆匆而入:“羽人使者来了,送回了菩提枝。”

    老和尚抚掌而笑:“果然枯杨生华。”

    曦月总觉得他在暗示谁,可没证据。

    …………

    安安在两个羽人引路之下,到了秦弈的新居。

    这不是软禁的院子了,是圣殿之畔,圣木之下,羽人核心领导所居。院中潭水就是灵气之泉,屋后崖涧便是子母之水,瞬间高端大气上档次,守卫也很是森严。安安小心翼翼地经过重重守卫,得到的却是羽人们和善的笑容,都说:“姑爷吩咐,安安公主来了可以直接去见他,无需通禀。”

    然后还分了两个羽人小姑娘给她带路。

    安安心中略定,暗道先生果然还是君子,君子最大的标志就是记情,不会把她蚌族的付出当作理所当然。

    有这心意就好,至少不会觉得自己一腔善意喂了狗。

    至于后续怎么办,安安不知道。目前来说九大王还没对蚌女做什么表示,看似没有迁怒……最好永远没有。

    不管有没有,囚牛大王的音乐会还是蚌女必须要做好的事情,该学的笛子还是要继续。

    安安敲响了秦弈的房门:“先生,安安来学笛。”

    结果门是虚掩的并不受力,一敲就推开了。

    秦弈坐在窗前书桌上,一手提笔在写着啥,此时僵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她闯进来,桌下一阵骚动,很快探出了一双羽翼,继而羽翼遮脸,一溜烟跑了。

    安安完全看不懂这无声的哑剧,羽裳在桌子下面干什么鸭?又急匆匆地跑什么鸭?招呼都没打一个,真没礼貌。

    “先、先生?”见秦弈面容抽搐的样子,安安小心翼翼地道:“没有打扰先生吧?”

    “没、没有。”秦弈干咳两声,坐直了身躯:“你来得正好,我在给你写新的谱子。”

    安安松了口气,神色颇喜地上前一看,果然是正在写新谱子,都写了一半了。此前经过几天的教学,安安眼下也不是完全的小白了,能看懂这谱子不是独奏谱,可能是合奏之用。

    “距离音乐会还有十几天,我觉得你学笛子基础还是勉强可以学得会,但想奏出多好的乐是不太可能了。”秦弈果然道:“我问了羽人们,说大王只是要好的音乐,并不是非要你们各族表现,你若能引外援,奏出它满意的乐曲,它只会高兴,绝对没有意见。”

    安安点头:“是啊,大王只是希望得到不同的音乐,并无种族之限。实不相瞒,安安原先也这么想过,想让先生和安安一起去……就怕先生不肯,不好意思提。”

    秦弈笑道:“我也不占你便宜,也实话告诉你,我自己想和囚牛套个近乎,希望你能带我进去。所以该算是我求你,不是你求我。”

    安安笑了:“先生确实君子坦荡。既然如此,是皆大欢喜一拍即合之事,又哪来谁求谁呢?”

    秦弈道:“那你读读谱,我们这些日子就专职强化练习这曲子了。”

    安安行礼:“是。”

    刚刚跑出去的羽裳又抹着嘴角回来了,瞪着安安道:“你平时动不动拿壳把自己包起来,怎么在我夫君面前侃侃而谈,说话比谁都顺溜?一口一个君子坦荡,一拍即合什么的……你想跟我夫君怎么合?”

    没人的时候还没什么,被人这么一说,安安脸蛋唰地就红了。

    蚌壳一合,一根柱子立在正中。柱子里传来快哭的声音:“只是合、合奏……”

    羽裳张了张嘴,这欺负人的感觉,连撕逼的快感都没有了。还不如当初跟那道姑和魔女撕得痛快呢,没劲。

    秦弈也一肚子省略号,他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

    这些日子觉得安安除了学得不太开窍之外,别的还挺正常……可看这表现,该不会到了大众之下演奏之时又跟个柱子一样关起来吧?

    那还演奏个球啊?

    日常训练和在大众面前表演是两回事,多的是人带着耳麦骂队友的时候十几分钟不带喘的,站到演讲台上就结结巴巴半天放不出个屁来。练习的时候演奏得似模似样有什么用,上了台就全崩了。

    “这样不行。”第一次做音乐老师的秦弈终于意识到了关键问题,起身来回踱了几步,在柱子边上立定,敲了敲蚌壳。

    蚌壳打开了一条缝,里面美眸眨巴眨巴。

    秦弈板着脸道:“论吹笛子这件事,你是视我如师,对不对?”

    “是、是的,安安是诚心学笛。”

    “那我的训练方式你全都听从对不对?”

    安安觉得不妙了,声音都小了下去:“对……”

    “那好,现在起,你张开蚌壳,张得大大的不许合起来,然后站到羽人圣殿门口,站一个时辰。”

    “哈?”安安脸都绿了。

    “噗……”羽裳笑喷出来。这个时间是无数羽人去圣殿祷告的时间,在那张着蚌壳让人围观一个时辰,这妹子会不会晕过去?

    在桌下那啥被撞破的羞愤瞬间无影无踪,她甚至觉得这是夫君在为自己出气呢。

    嗯,一定是。

第六百七十四章 蚌羽竞艳(加更13/77)

    早晨的阳光暖暖,羽人岛上的气氛青春祥和,妹子们清脆的笑声传扬岛中,刚刚渡过危机的松弛心情让整个岛屿都充满了很欢乐的情绪。有些曾经不想繁衍的老年羽人,在这次的事件后都去偷偷喝了子母泉水,摸着小腹一脸的光辉。

    年轻的羽人姑娘们没那种念头,反倒是经常抬眼看姑爷住所的方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今天大家看的都是圣殿门口。

    在按例祷告祭祀的圣殿门外,站了一个软妹子。

    字面意思,软得都快瘫了。

    全身最硬的蚌壳被一串佛珠绑得紧紧,不许她合上,光天化日站在那里,饶是手脚抱得紧紧,安安还是觉得自己跟大字形张着给人看差不多。

    惯于依赖蚌壳保护和遮掩的习性,一旦这么张开蚌壳摊着,在内心感觉上简直和脱得赤……审核不许描述的形容差不多。

    其实她衣服完完整整,淡蓝的长裙很漂亮。手脚也没限制,可就感觉没地方放,抱成一团都阻止不了那种羞耻感。

    这完全是自己内心因素,在羽人看来简直无法理解她这种奇怪的情绪。她张开蚌壳,外表看去就跟羽人张开羽翼是完全一样的性质,人家羽人天天张开羽翼,大方开朗,还觉得这是非常美的表现,谁能想到这货张着一副漂亮的“羽翼”,居然是感觉羞耻?

    又不是脱你衣服,在想啥呢?

    人和人都是不一样的,羽人和蚌女更是完全不同物种,相互理解太难了。

    “妈妈她好奇怪诶,她为什么要缩起来啊?”

    “是啊她脸都红透了,有谁欺负她吗?”

    “不知道诶……她有点矮,可能觉得太矮了很羞愧吧。”

    秦弈在暗处听得差点笑喷,神特么有点矮,人家安安虽然不高也有个一米六几,对于一个软妹子来说这个身高可算不上矮,是你们羽人太高了,动不动一米七几,羽裳都快一米八了,个个模特身材瘦高个,去鄙视人家软妹子……

    其实人家某些地方比你们大的说……羽人普遍不太大,只能算适中,与身材比例一比较反倒显得小了,人家安安的比例看起来更大……软软的,涨……

    唔,不对,想到哪去了都……这是在教徒弟,是在打消她内向的性子,是为了表演需要大方!不是为了对比身材的,嗯。

    安安的脸色通红似血,感觉烫得都快烧起来了,旁边羽人们的指指点点还在继续:

    “她在干什么啊,为什么站在我们圣殿门口杵着?”

    “不知道,听说是被姑爷罚了。”

    “神使大人为什么罚她呀,是伺候得不够好么?”

    安安:“?”

    感觉你们羽人的价值取向是不是出了问题?惩罚和伺候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就听另一羽人回答:“那是我们的神使,啥时候轮得到蚌女伺候?”

    “就是,反正她那瑟瑟缩缩的模样,谁看得上啊。”

    秦弈:“……”

    安安:“……”

    安安极为羞耻,本来这么张着蚌壳就已经够羞耻了,又被人打量身材品评,还被当作是伺候得不好……感觉自己简直是青楼里站着给客人评价的那啥……

    不对,为啥自己会知道青楼,没去过呀!

    每个人的目光跟箭一样射在身躯各处,每看一个地方都像是她们在动手动脚似的,安安感觉浑身不对劲儿,一会儿这里被碰一下,一会儿那里被碰一下……

    好像电流乱窜一样,没过多久,就快刺激得昏过去了。

    感觉有珍珠正在分泌,也不知道哪来的……

    安安感觉意识模糊,羽人们的私语声又在悄悄传来:

    “其实话又说回来了,这个蚌女的翅膀纹理真漂亮,薄如蝉翼,花纹很美,看上去犹如琥珀琉璃。”

    “但形状很奇怪呀,竖着的,半圆型,窄窄的,合起来岂不就是一根圆柱子?”

    “所以她是蛏子吧?”

    安安终于忍不住怒道:“我是蚌!”

    一群羽人转头,盯。

    安安下意识要收壳,又被佛珠绑住收不动,“哇”地一声就哭了。

    珍珠哗啦啦掉了一地。

    明明是哭了,安安心中反而轻松了几分,这一串珍珠好像把什么遮掩了……

    “哇……”几个羽人小孩过去捡珍珠,有老祭司叹气道:“公主何必这么客气……”

    “客气啥啊,我是在哭啊!”安安气得要死,这会儿真是没啥好羞耻的了。

    一个羽人小孩捡了珍珠,站在安安面前挺了挺背,忽然张开羽翼秀了一下:“圆嘟嘟小柱子,没我的翅膀漂亮!略略略!”

    安安七窍生烟:“谁说的!”

    随着话音,那琥珀色的薄薄蚌壳忽然起了变化。

    琥珀变成了幽蓝,半圆忽然扩展,舒展地张开,上下流线,有如蝴蝶。

    “哗……”一群羽人围了上来:“这个真好看。”

    羽人们对于羽翼的审美还是很重视的,虽然她们觉得自己洁白的羽毛最漂亮,也不代表看不上其他类型的翅膀,凤凰火羽她们也不敢鄙视呀。这种美丽的蝴蝶之翼,正常审美都会觉得很惊艳的。

    秦弈也很惊艳。

    他都忍不住传音:“这多漂亮啊,平日里跟个蛏子一样圆柱子干嘛?”

    安安气道:“因为这样合不上啊!漂亮能当饭吃吗?”

    秦弈很认真地道:“我认为可以。”

    安安:“……”

    秦弈终于从暗处钻了出来,站在安安面前啧啧有声:“真的很漂亮啊,安安。”

    安安睁开了眼睛,面前的秦弈神色惊叹,周围的羽人们眼神里也都是赞美之意。

    她忽然觉得……好像是没啥羞耻的?

    她忍不住嗫嚅:“先生,学笛子真的要这样吗?”

    秦弈叹了口气:“大家都张着翅膀,到底有什么嘛?”

    话没说完,建木之上有鸟儿飞旋,此时一只孔雀降了下来,就站在安安面前张开了尾翼,好像不服气她的翅膀艳丽,开始斗艳。

    见这场面,羽人姑娘们也都有点不服气了,全都张开了翅膀。

    一时之间,遍地茫茫。

    羽裳舒展着双翼,一手揽着秦弈的胳膊:“夫君,我们的谁漂亮?”

    秦弈又不傻,这时候当然得夸自家妹子:“嗯嗯,你的最漂亮。”

    安安不服气了,舒展的蝶翼又更展开了些,如同金丝银线雕镂的纹理,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阳光透过薄薄的蝶翼,又有一种朦胧的美。

    和羽人的洁白有截然不同的意境。

    秦弈愣了一下,还真的分不出哪个更美。

    羽裳看他那表情,气得拉着他往树林里就走:“她的好看有什么用,又不能用!”

    “诶诶诶……”秦弈被拖着踉踉跄跄:“光天化日,你想用什么……”

    继而回头喊:“安安够了,今天就到这,先回去吧。”

    随着秦弈被拖走,安安吁了口气,差点整个人瘫在地上喘气。

    最后被激得斗艳,那其实是羞耻到了极致豁出去了。

    就像是被绷断了弦。

    此刻人群散去,简直跟虚脱了一样。

    虽然别人压根就不知道她到底在羞耻个啥……反正安安觉得此生都没这么刺激过。她看了看秦弈被拉进树林的方向,手心里悄悄从裙摆处收起了一粒珍珠。

    还好没滚落在地,没人知道这玩意根本就不是眼泪……

第六百七十五章 凤凰之火

    面上看去,秦弈的生活好像醉生梦死,其实是误解的……

    只不过是恰好这天安安过来学笛子,秦弈打算弄合奏,才有了这么一出。在建木刚刚复苏、安安还在担忧被貔貅怀疑,胆战心惊没过来的这两天,秦弈基本是在闭关修行。

    所以出关回屋的时候两天不见,才有了和羽裳如隔三秋的桌子下场面……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在玩这些的。

    不管什么时候,实力都是一切的根本,何况现在随时要面对敌人的时局?

    秦弈并没有太多悠然的心思。

    白天的喧嚣落下,安安回了她的小城堡缩着,秦弈也没有继续和羽裳胡天胡地,还是去修行。

    闭关地点依然是圣木之巅,如今早就不会有人拦他了,反而在他过去的时候拜倒了一片,继而非常认真地守在各处护持他。

    修炼的主要内容是凤羽。

    秦弈的火种是经过多种融合的。很早得到的巫祝祭火,除了稳定和有助于成丹之外,基本没啥威力;然后融合了腾云小天劫时的方寸劫火,使得火焰有了隐蔽特性,便于偷袭,同样对威力提升不明显;当在裂谷见到朱雀之魂,获赠了一小撮朱雀之炎,才让他的火焰威力开始能看。

    后来融合了焚天红莲,有了净化之效,此时秦弈的火焰命名为红莲劫火,算是他看家技能之一。

    玉真人曾经送过他幽冥火,不过很快就被他转赠给孟轻影了……

    如今他的火焰在威力方面,始终是以朱雀之炎为基础,其他都只是增添了特效,对威力提升不大。时至今日,这等火焰威力已经相对有些普通了,毕竟那一撮朱雀之炎也不是真正的朱雀之威,还差得远。

    之所以还能发挥作用,只是因为自身修行高了,法力对火焰威力有了增幅加成,不是火焰本身的提升。

    如今有了凤羽,可以让这个短板跟上来,那就又是一个越级挑战的凭恃。

    凤羽本身不是火种,但凤羽之中蕴含的凤凰之火很浓郁。恰好秦弈自己的朱雀火与凤凰火有很强的相通和关联性,再加上体内有凤意,那就有一定的几率借助凤羽的灵性揉合,把他的火种升个级,引为凤凰之火。

    时至今日,每一项操作花费的时间都不像以前那样一会儿就完事,光是祭炼这凤凰火就耗费了好几天了,还没成。好在此事不需要连续性,每天都来炼一会儿,慢慢的总能成。

    除此之外,秦弈还想过以这根凤羽为基础,祭炼一个新的法宝,比如凤羽剑这类的……那多帅气啊。

    但想想照顾羽人们的情绪,还是保持人家凤羽原样好一点,才放弃了这个思路,反正凤羽本身就是一个很不错的天然法宝了,也没必要多搞事。但取而代之的就是之前狗子说过的,剪一小截建木嫩枝来重铸一把诛魔剑或者升级云岫笛,这完全可以考虑。

    作为法宝来说,原先的诛魔剑云岫笛威力是确实跟不上了,次次都在越级用湛光。湛光那种纯能量性质的法宝消耗太厉害了,每次都抽得法力空空如也,实际威力还不太搭配自己的属性,事倍功半的样子,早晚得换。

    他这种“造化”性质的法力修行,用建木量身定制法宝会合适很多。反正要用到钢铁洪流的时候有狼牙棒嘛……法宝就用个温柔点的木质多好。

    到时候……道修掌生、武修界死,意境就出来了,完美符合他的修行方向。

    羽人们不会拒绝的。这么个摩天大楼般的巨树,弄一截宝剑大小的嫩枝,可以说是根本没任何影响的事情。还有剥一小块树皮之类的,祭炼一个盾式法宝也是很好的思路,他的防护类法宝还是佛珠呢,现在佛珠用来做防御已经不是太搭了咳咳……

    总之要做的事很多,可没多少时间休闲的。

    秦弈盘膝端坐树上,凤羽浮于身前,火红的光芒沁入灵台,眉心火焰印记忽隐忽现。

    渐渐的,火焰印记中浮现了凤凰展翅的虚影,神识如海,魂念如天,凤凰振翅而鸣,自海而起,翱翔入天。

    秦弈的灵台“轰”地一声,强烈的火焰之息竟让他有些承受不住。

    建木的生命之息悠悠沁入,护持紫府,稳固灵识,把有些脱缰了的火种重新镇了回去,渐渐归于平息。

    秦弈深深吸了口气,有些心有余悸地睁开了眼睛,浑身冷汗淋漓。

    这凤凰之火的威力,比自己想象中的强很多,差点没顶住。还好这是在建木,换个地方怕是要悲剧。没有棒棒指点,自己对修行事还是毛躁了点,狗子这二货压根不管这些的,躲在魂球里睡觉呢,完全靠不住。

    他张开手心,一簇火焰升腾而起,隐有凤意闪现,炽热之感连他自己都觉得扑面的窒息。

    这是足以对乾元产生威胁的火。

    秦弈吁了口气,手心一握,火焰匿迹。虽然差点发生了小意外,总算还是成了。

    抬头看天,傍晚来修行的,此刻好像已经三更天了……秦弈摸了摸身上的冷汗,识海还乱糟糟的,好像还在翻腾一样。他转头看向建木之后的山崖灵泉,暗道去灵泉里泡一泡,略作恢复再说。

    那是与羽裳打了好几次野战的灵泉,秦弈轻车熟路得很,一路直飞过去,却一眼看见了月色之下,羽裳也泡在里面修行。额饰已经解下,刚刚沐浴过的银发随意披散着,闭着眼睛修行的样子又是端庄圣洁、又有着别样的随性慵懒。

    秦弈乐了,笑道:“夫人真是与我心有灵犀,怎么知道我这时候恰好想来泡泉的。”

    羽裳睁开眼睛,好像刚从修行之中清醒,有些茫然的样子。

    更萌了。

    秦弈扑通跳下水,一把抱住她:“我的凤火大功告成啦,亲个嘴儿。”

    羽裳下意识一缩头,挣扎了一下。秦弈笑道:“又来这套。”

    说着祭出了佛珠,唰地绑了起来。

    羽裳:“……”

    秦弈吻了吻她的唇,倒也没有多余动作,只是拥着她靠在池边叹了口气:“累了,脑子一团混乱,神念都不清晰。还是不做了,开个玩笑……帮我按按太阳穴?”

    羽裳想说什么,却很快看见秦弈闭上眼睛,借着灵泉能量开始恢复休养。她想说的话便吞了回去,伸出纤指轻轻点在秦弈的灵台。

    柔和的光芒绽放,轻风之灵拂过秦弈有些紊乱起伏的识海。秦弈觉得非常舒服,忍不住道:“想不到夫人还有这手。早说啊……”

    羽裳笑了一下,留一缕轻风舒缓他的识海,纤手还是转向他的太阳穴慢慢揉捏。

    秦弈舒服得轻哼一声,意识一阵迷糊,很快就睡着了。

    清晨的阳光洒在潭水中,秦弈被刺醒了,睁开眼睛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这一觉是真的轻松,连带着前些日子思忖的疲惫都被抚平了,感觉能打死一头牛。

    手臂伸展处,空空如也。转头一看,羽裳不知何时离开了。

    大清早的可能会有不少羽人来附近,羽裳终究还是没那么没脸没皮的,跑路相当正常。秦弈很快明白过来,打了个呵欠,收起搁在岸边的佛珠:“昨晚脑子太懵。要不是看见你在,还差点以为在做梦。”

第六百七十六章 彩蝶共舞

    回到屋中,羽裳正在屋里和安安大眼瞪小眼。

    秦弈很是惊奇地看着安安。

    这妹子今天居然不是圆柱形蚌壳了,依然是保持着蝶翼模样,清新,柔美,弱弱地站在那里,和英气傲然的羽裳形成了很强烈的对比,可是两个都很美,两种美感你根本分不出哪一种更漂亮些,这个大概得看旁观者个人的癖好而定……

    当然秦弈眼里是自家老婆更漂亮,很快就笑着走上前,拥了羽裳一下:“怎么一大早回来就和安安大眼瞪小眼。”

    羽裳冷哼道:“她一大早花枝招展的过来也不知道要勾搭谁。”

    安安气道:“是先生让我放开蚌壳的,我特意这么维持的!”

    “你可以放开原来那个圆柱子蚌壳,这么花枝招展的给谁看呢?”

    “我……”安安卡了壳。这个还确实是给秦弈看的,毕竟秦弈昨天很认真的告诉她:“很漂亮啊,安安。”

    哪个雌性生物不爱听啊……再说先生都说这话了,还故意弄回原来的圆柱子,是不是有点太矫情了?

    所以才这么继续蝶翼而来嘛。

    可先生不在家,撞在他夫人眼里,这好像就有点那啥了。安安眼泪在眼眶子里打滚,不知道怎么解释。

    “别别……”秦弈忙阻止:“可别再掉下来变珍珠了,我感觉你这样光是浪费灵力都快浪费了几层的晖阳修行了……”

    安安忍回了泪水:“我本来不会比羽裳修行低的!”

    羽裳无力吐槽:“就你这样,修行再高也要被人打哭的。”

    “不会。”安安理直气壮:“只要躲在壳子里,我的法术很厉害的!”

    羽裳哭笑不得,简直没有和她吵架的任何乐趣,便对秦弈道:“夫君和她练笛子吧,我去给夫君拿果子吃。”

    两人贴脸温存了一下,羽裳眉目温柔地离开了。安安一路目送她去了外面,也有些挠头。

    这个鸟人对外很骄傲,冷着脸很欠揍的,说话也是刺人得让人想打她,可在先生面前就温婉得简直跟她们蚌女差不多。

    真是稀奇。

    爱情的力量这么伟大的吗,能让一个骄傲无比的羽人甘心俯首,那能不能让一个胆小的蚌女勇猛无畏啊?

    多半是不能吧,哪有那么神奇的事情。安安连想都想不出,自己勇猛往前冲的状态会是啥样的,那是不存在的东西……

    就连张开蚌壳到现在都还尴尬呢。

    安安抽了抽鼻子:“先生我们今天开始合练吗?”

    秦弈打量了她一下,笑道:“不管怎么说,感觉你今天确实大方了不少的……我们开始吧。”

    安安取出了一支玉笛,这是她这些天特意去赶制的笛子,秦弈一看眼睛都绿了。

    自家云岫笛,寄托了师姐的一缕情丝在其中,跟随了多少年,几次得到新材料都重新祭炼过,如在妖城得到天上人的材料时、在红岩地潜修洞府之时,反复升级过云岫笛,至今都才是个晖阳中期的法宝。

    这安安,一掏就是一个乾元初期的法宝……还是临时赶制的。

    秦弈很怀疑,海里除了貔貅之外,最富的就是蚌女。别人要欺负她们其实也不容易的,光靠法宝都能把人砸死。

    “先生,先生?”安安伸出手掌在秦弈眼前摇了摇。

    “呃。”秦弈回过神来,取出云岫笛。

    安安很是同情地看着云岫笛:“先生,您怎么说也是一族姑爷、凤神之使,羽人就给你用这?也太寒……这样吧,我这支给你,那支丢了吧……”

    秦弈:“……”

    刚端了盘果子进来的羽裳差点蹦起三尺高:“你说谁寒酸!”

    “啊?”安安小心翼翼地道:“我没说酸字,你自己说的。”

    羽裳被呛得跳脚:“我这就去取建木树脂之玉,给夫君祭炼新笛!”

    说完一阵风跑了,手里还端着盘子呢……

    安安还在说:“换我这支就是了……”

    秦弈捂着额头:“安安,你给我太清级的笛子,我也不会换掉手上这一支的。”

    安安奇道:“为什么?”

    秦弈把笛子转了半圈,把“云岫”二字对着她,认真道:“这是我师姐给我的第一个礼物,也是我自己祭炼的第一个法宝,我随身带着,如见师姐。无论什么时候,我也不会换了它。”

    安安美眸亮晶晶地看了他一阵,柔声道:“知道了。”

    “其实你的笛子,能量等阶虽高,可实用还未必比得上我的云岫笛。”秦弈道:“比如我们两只笛子,音色相类,是不合适合奏的,但我的云岫笛可以模拟其他音色,如萧如埙,方可与你合鸣。所以说,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安安行礼:“安安受教。”

    “开始吧。”秦弈把笛子在手中打了个旋,放在唇边。

    悠悠笛音荡起,安安很快相和。

    曲名《彩蝶双飞》,是秦弈量身定制之曲,首先与海中意境截然不同,必能给囚牛带来一些新意,掩盖安安技艺不够的缺陷。其次安安这模样……还真的挺像一只小蝴蝶的。

    唯一有些尴尬的是,既然是双蝶共舞,两人就要非常默契,相互追逐相互嬉戏,配合出那种意象来。这就需要很默契的道侣相合,秦弈谱曲的时候心思总拐到与师姐琴笛相和的过往,忘了眼下的徒弟是个二货。

    曲调勉强可以配合,意境相差太多。就像一只蝴蝶在花丛中飞舞,另外一只躲在花丛下面一个劲的躲,上面那只试图把它拉起来,怎么都带不动。

    秦弈吹着吹着,眼里就冒出了杀气。

    安安吓得哆嗦了一下。

    秦弈停下吹笛,指着圣殿的方向:“再去,站一个时辰。”

    安安耷拉着脑袋,老老实实地去了。

    秦弈没好气地叉腰目送,直到她走了老远,狗子才刚睡醒似的钻出了脑袋:“喂,我说……”

    “干嘛?”

    “这只小蚌,是不是故意要挨罚啊……就像当初羽裳故意上门找绑似的,是不是挺上瘾的?”

    “……狗子你心思真龌龊。”

    “我才不龌龊,我就是只单身的狗子,比某些故意要弄出双蝶共舞意象的男人纯洁多了,也不知道图啥。”

    秦弈眨巴眨巴眼睛。

    下一刻一人一球扭打在一起。

    羽人圣殿,羽裳跑来找母亲拿树脂宝玉:“母上我要建木之玉!”

    羽飞绫看了她一眼,递过一块洁白的玉石:“早准备好了,你丈夫的笛子用得上。”

    羽裳高兴地抱着她亲了一口:“就知道娘最好了。”

    羽飞绫慢慢道:“反正他……他要的东西,我们羽人……尽量满足便是。也没什么好不好的。”

    羽裳察言观色,奇道:“娘有心事?”

    “嗯……”羽飞绫道:“昨天去找了三大王,三大王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好像在忧虑什么。听了我的来意也似乎没太多心思管,只是说看看大哥意见。”

    羽裳很是奇怪:“三大王不像这么没主见的人呀。”

    羽飞绫低声自语:“这次我们的圣木会出状况,固然是被人所害,但同时可以证明,建木自身不那么硬朗,才有别人钻空子的余地。三大王应该是在忧虑此事。”

    羽裳悚然而惊:“这可是天大的事……”

    羽飞绫叹了口气:“别传出去,否则会引起恐慌。为娘好歹是乾元圆满,才能隐有所觉,一般人不会知道的……”

    羽裳肃然:“我能告诉夫君么?”

    “他应该早就有数了……你夫君厉害着呢。”羽飞绫笑了笑,又叹息道:“奇怪的是,直到这种时候大大王还在沉迷什么音乐会,到底是在想什么?”

第六百七十七章 最后的准备(加更14/79)

    不管那个大大王在想什么,它也是此地最强者、最高权力者,大家的诉求都很难绕过他行事。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囚牛好音乐,整个海族也都在往音乐靠,如今秦弈也不得不往这个方面试图去套近乎。

    秦弈有时候在想,要是一个肥宅做大王,这里会不会变成二次元基地?反正海中种族萌的时候本身就挺二次元的……

    摸不到头脑的杰尼龟,咕噜咕噜的象拔蚌。嗯。

    可以入画,做动漫。

    秦弈越发觉得师姐若是游览大荒走别的方向没来这里就太可惜了,唔,走对了方向她也未必进得来……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带师姐来这里住一段时间才是。

    前提是,得把这里的暗涌先平息了,不然师姐还好点,清茶过来岂不是很危险?

    呜……想师姐,想清茶了。

    “先生?”安安端茶过来,低声道:“先生曲子里含着浓郁的思念,让人听了……心中惆怅。”

    秦弈停下吹奏,很是无语:“你的鉴赏力很高,怎么自己演奏起来跟个二货一样?”

    安安抿了抿嘴:“天赋不够嘛。”

    两人已经一起练习了好几天了,关系倒是越发熟稔,安安在秦弈面前早就没了瑟瑟缩缩的样子,很主动承担起“徒弟”该做的端茶递水,偶尔还能跟“师娘”羽裳拌几句嘴。

    虽然拌嘴基本是输,羽裳别的不行,欺负蚌女一点压力都没有。

    安安每天必修科目,张开蚌壳站羽人堆里接受围观,到了现在羽人们都懒得看她了,当这二货不存在。

    连刺激感都没了……现在的安安已经张着蝶翼满街走,习惯了……反正看见的羽人都这样,在这种氛围里实在也没啥稀罕。

    狗子说这丫头下次想要刺激一点,估计张开蚌壳是不够的了,得张开点别的什么。话没说完就被秦弈一拳头砸进戒指里去了……

    棒棒不在,这货是越发跋扈了,制不住它啊!

    可其实它说得很有道理咳咳……

    “其实不是天赋问题。”秦弈脑子里转过瞎几把念头,面上还是君子云淡:“不过是知与行的问题。”

    安安愣了愣:“何谓知与行?”

    “知道,和做到。”秦弈道:“能知行合一,是圣人。”

    安安若有所思:“先生的中土仙道,讲修心,与此有关么?”

    “有关,神州仙道,究其本质都在求知,但其实只要有个师父,谁都能知,而进阶各不相同,何也?行不如一也。”

    安安沉默半晌,低声道:“安安见先生空山新雨的旷达之境,心中羡慕,不知何往,愿先生教我。”

    秦弈摸着下巴端详她一阵,忽然在想,妖修修道的话,会是怎样?像车迟国三仙?还是金角银角?

    其实妖修修道,有前例的。

    前例好点的是那只碎嘴仙鹤,还有个更熟悉的叫清茶。

    感觉全是悲剧。

    “你若想修道,等这场音乐会过去之后,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再教你吧。”

    安安道:“那时候先生就真的是师父了。”

    “哐!”羽裳走了过来,放下一把木剑,瞪着安安看。

    疑邻窃斧,她总觉得这死蚌在勾搭自己老公。

    安安回瞪。小柱子光风霁月要学东西,谁像你们那么不要脸,昨晚上又喊得全岛都听见了,不知羞。鸟人就是鸟人,不是在树上就是在野外……呃不对,安安没有骂先生。

    安安偷眼看了看秦弈,秦弈正拿着木剑沉吟。

    这是他的诛魔剑,已经取了建木嫩枝,自己重新祭炼融合过。原先斩妖除魔的特性保留,又增加了建木生生不息的浩瀚之威,质地也变得坚韧无匹,还带自我修复,整体档次提升到了乾元初期。

    羽裳认为杀气锐意不够,又拿去找母亲重新祭炼,给它增添风刃破空之能,以及提速,如此祭出威力较为全面。

    秦弈研究了一下,很是满意。如今的威力属于乾元中期,却不像湛光那样会抽干自己的法力,以如今的蓝条至少可以用个三四次,续航好多了。

    湛光剑终于可以吃灰去了。那是天上人手头缴获的东西,不算适用,而且心理上不喜欢,在某些场合还不太合适用出来,怕暴露什么。之前靠它作为压箱底手段是没办法,如今总算可以让它退二线了。

    秦弈十分满意,一把抱过羽裳亲了一口:“提我谢谢丈母娘。”

    羽裳坐在他腿上,双手环着他的脖子:“你的事情就是所有羽人的事情,何须言谢。这都要谢的话,让我们怎么谢你?”

    “你这样谢我就可以了。”秦弈手开始不老实。

    安安撇过头不去看。

    要说这先生哪里不好,就是太随性了。

    之前还懂得在她面前遮掩遮掩,被撞破了几次之后就索性懒得装了,按照羽裳的理论,你不看就滚蛋,这是我们自己家,我们在家干啥还得避着你吗?

    安安尴尬了几次之后,如今也心如止水了,反正就那样,他们也不可能当着自己的面搞起来,亲亲抱抱的不过秀恩爱撒狗粮罢了。自己是蚌又不是狗,才不怕这点狗粮呢,倒是常听到秦弈戒指里传来吃撑了的打嗝声……

    羽裳在秦弈怀里笑:“剑是搞定了,你的笛子如何?”

    秦弈道:“笛子也升格了,建木的东西最大的优点就是坚固且生生不息,以前我很少祭出云岫笛来用,主要是怕损坏,如今应该不要紧了,坚韧无比。”

    羽裳道:“这笛子你日常对敌怎么用的?就以声音伤敌?”

    旁边安安插嘴:“先生的笛子更主要是法器加持,而不是攻击之用。他手持笛子施法的效果比空手起码翻倍,和我们手持蚌珠很相似,你们野人不懂。”

    羽裳怒目而视。

    安安偏头不看,继续道:“先生之前想用树皮祭炼盾类法宝,失之死板。我已经拿回族中,让我母后祭炼了,增加幻淼、偏离、以柔克刚之意,还能一定程度折射攻击。明天应该就能完工,希望先生满意。”

    羽裳直了直眼睛,这一套她们羽人不会,大家都找妈妈,好像显不出她对老公的特殊了。这死蚌怎么回事儿……

    安安低声道:“之前的定海神珠,九大王还没还给我们……”

    羽裳心中一凛,忽然懂了。貔貅还真在给她们穿小鞋,也许也是本性使然,到了手的宝贝不想还。蚌族如今蛋疼无比,逼九大王还东西不太可能,自家椒图又不靠谱,如今秦弈和羽人们明显正在与貔貅作对,蚌族思量之后,似乎开始把希望寄托在于她们结盟?

    安安没说结盟的话,只是道:“希望这次见到大大王,它能替我们做主,要回镇族之宝。”

    秦弈道:“堂堂龙子,居然做老赖。你放心,要是囚牛不给它上征信,我用狼牙棒帮你们要债!”

    安安侧目。

    你左手笛子,右手木剑,道骨仙风,意境飘然。为什么开口的却是狼牙棒?

    秦弈终于起身,深深吸了口气:“我们的曲子合练,也就这样了。音乐会明天就开始了,临时再抱佛脚也就那么回事,都回去休息吧,希望明天……这个肥宅囚牛不会太让人失望。”

第六百七十八章 神话之迹

    初临贵地去找蚌女买东西时,就听说了囚牛音乐会,秦弈初时觉得好玩,却从没想过去参与。

    从这可以看出,秦弈真不是个痴迷于此的乐师画师,换了个真心痴迷于此的,那是自己打破头都想去参与才对。

    当初居云岫对他的本质可谓一眼看破,就从没寄望于他能传承琴棋书画之道。音乐与绘画对于秦弈始终是一门兴趣班,而非根本道。当然有这个兴趣已经不错了,至少居云岫从他的笛音里听出了出尘与豁达,找到了知己相得的乐趣,也是一项惊喜。

    或许秦弈自己也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以一个“乐师”的身份,去接近一位无相级大妖。

    嗯……当然是妖。龙凤都是妖,囚牛当然也是。只不过它们不叫无相,叫祖圣,一个意思。时至今日秦弈也懒得去给大家不同的修行模式强调不同的称谓,叫啥都一样。

    恍惚间想起很早年前,自己刚刚出山的时候,流苏表示你爱叫凤初琴心还是练气筑基都无所谓,喜欢什么喊就怎么喊,爱叫傻子境都随你。

    到了今天,才大致有些触摸到了流苏的心境。

    称谓真的不重要。

    囚牛表现出的都是宅向、艺术向,自己又是跟羽人蚌女这些几万年来根正苗红的禁地族群混的,理论上不该有危险,但天知道睚眦貔貅会搞什么鬼,就算动手的几率只有万分之一,那也是有几率。秦弈还是在赴会之前把自己的装备全面升级,以应对可能产生的不测。

    而同时,和安安的笛子合奏,也就那样了……安安勉强达到了正常吹奏一曲的水准,放在凡人之中也算可圈可点了,能不能达到让囚牛有惊喜的程度,那还得看他秦弈的合奏能不能带得起。老实说秦弈自己都没啥把握,他的曲艺水平毕竟不是居云岫。

    硬着头皮上吧,只希望囚牛没听过多少外界之音,能有些新鲜感。

    无论多没信心,音乐会的日子还是到了。

    羽人族点起精兵,羽飞绫亲自带队,前往建木做侍卫。其实以往的音乐会,羽人族没这么高规格出马,毕竟只是为娱乐场所维持秩序之用,档次不高,并没有必要动用羽人族的族长和圣女,囚牛也不是喜欢做派的性子。

    但这次掺杂了更多政治含义,羽飞绫试图再和龙子沟通一二,也为保护大家的安全。

    若是排除建木操控的作用影响,羽飞绫的实力甚至超过半数龙子,不是开玩笑的。在海中禁地,羽飞绫说话也是掷地有声的,很有分量,可比蚌女靠谱多了。貔貅谋凤羽都不敢公然表达,对蚌女就敢强行做老赖,态度都不一样。

    老实说从一开始秦弈找上羽人族,是觉得羽人能帮大忙的,说不定直接就能给颗建木之实吃吃呢……只是没想到搞了半天变成自己成了羽人一族的救星,也是所料未及之事。

    他现在跟在蚌女队伍里,第一次知道其实蚌族不是只有雌的……居然有雄蚌,还有雌雄同体的,人形化之后跟个太监一样。也许是蚌女的美貌在外有名得很,所以别人开口闭口都是蚌女,居然忽略了它们性别如此丰富。

    “妈耶雌雄同体都有。”秦弈传念狗子:“你人形之后啥样的?”

    狗子无语:“你第一次想起我人形的问题?”

    “呃……”

    “你有些时候很聪明,有时候迟钝得如同蠢猪。”狗子觉得很奇葩,别说它的人形化了,这货连流苏人形到底啥样的都没深究过……

    秦弈没好气道:“因为我觉得你黑毛球状最可爱,不想看别的了。”

    “切。”狗子觉得他可能也是看流苏小幽灵状很可爱,下意识回避了别的?

    想到这里便道:“我没人形化过,一定要化形的话,我根本没有固定形态,爱化成啥样就是啥样。”

    “所以你以前说女装也是完全没问题的啦?”

    “那是当然,我有什么男女可言?你爱看女性形态,那就化成女性形态给你看呗,有什么大不了的。”狗子很是无语:“莫非你觉得那会让我很委屈?我完全没感觉男女有什么区别。都修行到了你这程度了,连肉身皮相都堪不破,都不知道你怎么修到晖阳的。”

    “我还能乾元呢你信不信?”

    信……狗子耷拉着脑袋,没法跟他争。

    秦弈把它从戒指里抓了出来,狗子怒道:“干嘛?”

    秦弈手上一晃,变出了一条小花带,唰唰给它扎了一个蝴蝶结。

    狗子:“?”

    “漂亮的狗子。”秦弈拍拍手:“反正你觉得无所谓不是?那就女装吧。”

    狗子翻了个白眼,果真没理他,任由蝴蝶结在脑袋上顶着,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哗……狗子越来越可爱了耶。”安安跑了过来,一把捧起狗子搓了两把。

    狗子没好气道:“怎么不在那听雄蚌们巴结了?”

    安安偷眼看看秦弈,见秦弈没什么反应的样子,略微有些失望,还是道:“和先生一比,他们太……太不男人了。”

    “嗯?”秦弈指指不远处一个很健壮的雄蚌:“那不是挺男人的?”

    安安转头看了看,瞪眼道:“过来!”

    雄蚌屁颠颠跑了过来,点头哈腰:“公主有何吩咐?”

    安安提起小拳头作势欲打。

    “砰!”雄蚌瞬间合成了扇形。

    安安飞起一脚,扇蚌滚了老远。

    秦弈叹为观止,这就是蚌族吗?刻在基因里的怂啊……

    安安叹了口气:“平时就算了……族中有危险的时候,真的没有用。”

    秦弈倒觉得如果这么比的话,安安反倒还算是相对有勇气的一个,至少她敢代表族群到处做贸易,还敢试图找九大王要债。

    虽然还没有找。

    安安抬头看着远方,低声道:“先生,建木到了。”

    秦弈差点没反应过来。

    因为前方这堵墙根本没边没际,都不知道多宽,要不是能看见确实是弧形向外,说是墙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是树。

    用肉眼观测直径,那是根本不知道多少。

    如果说羽人岛上那一枝像是摩天大楼,那建木主干大概就像大山那么粗,高度按照狗子的说法,万仞高。

    这高度听着好像很常见,很多诗词文章动不动万仞山,其实那是虚数。千里寻木,也是虚数。

    而狗子说的是实数。

    实数万仞是什么概念呢……一仞大约和一个普通人差不多高,一米六到一米八,万仞最低也是一万六千米。

    珠穆朗玛峰最高的地表高度是八千八百多米。

    一棵树,是两倍的珠峰高。

    其实怎么说呢……这个高度已经极为恐怖了,尤其这是树不是山,一棵树这么高简直变态。但在秦弈心里却反而轻松了一些,因为好歹没不周山那种支撑天地的说法,还算是在正常造物可以理解的范畴内。

    这是传说中的建木,建木高大威武才是应该的,应该的。

    秦弈表示情绪稳定。

    这么高的树,其实已经不仅是树了,树上的每个枝桠都可以算一座城,是能住一个族群的。当然并没有什么族群有资格住在上面,树分九区,九个龙子各居一区而已,一起住在上面的都是它们的侍从。

    秦弈发现这些侍从很多都不是海中种族,也没多少天空种族。居然大部分是大荒种族……有巨人国的,有小人国的,很是有趣。

    在靠近建木的边缘,另有一个一望无际的巨舟停泊在海上,那是远古之时天地大变,连大陆板块都和流苏当时所知不一样了,这种板块迁移的结果对于很多族类而言都属于灭顶之灾。于是有巨人刳木为舟,剡木为楫,漂洋而渡,寻求族群安居之地。

    这是此地大荒种族的由来,也是寻木上面削掉了一片的由来。

    秦弈看着那巨舟,觉得自己正在见证神话,颇有心潮澎湃的感觉。哪怕见到了龙凤,见到了饕餮,见到了各种各样的妖怪,都没有这么一艘船带来的强烈触动感。

    因为虽然世界不同,也可以从中遥想曾经的华夏先民,与天地作战的遗迹。

第六百七十九章 囚牛之殿

    建木的守卫并不森严。

    因为外界的人根本进不来这海中万里禁区,而海中各族谁敢吃熊心豹子胆来建木撒野,囚牛的无相之能不是开玩笑的,即使修行最低的貔貅随便触发一下建木能力,来犯的都吃不了兜着走。

    数万年来,这建木祥和得比当初的万道仙宫还懒散,才会有囚牛在这啥时候了还办音乐会的行为。

    倒是禁区内各岛屿的各族群反而有些竞争,比如羽人和海妖以前也打过不少场,蚌族还有被抓了的……类似的族群之争还挺多的,龙子们在调解之类的行事上也找到统治的乐趣。

    秦弈有时候想想也会觉得这些龙子挺可悲的。

    几万年缩在禁地不出去,整体实力如此强盛却龟缩一地,号称禁区,自我固守,安于这所谓百族统治,却不求开拓,不思进取,也难怪大部分龙子修行也就那么回事。

    原先还奇怪它们依托建木练了几万年还是这点修行,本质居然是在靠建木吊命,觉得很费解。如今想想还真不稀奇,一切看似难以理解的果,都是有因的。

    当然也可以说,正因为它们要靠建木吊命,不能轻易出去,所以导致了这种偏安状态,因果交缠也很难分辨。

    无论如何,秦弈也没闲工夫替龙子担忧。他随着蚌女们飞上了建木之巅,囚牛的所在。

    建木之巅,树冠上,郁郁青青都是叶子,秦弈看见这主干叶子,才发现以前说给清茶换身建木叶子的想法是多不靠谱。

    因为每一片叶子都有数丈大,几个人躺在上面睡觉都不嫌挤。

    真要给清茶换上,清茶还不变巨茶,那不是坦克吗……

    真要换,还是换羽人那一枝的好点,起码叶子大小看上去还相对正常……当然最佳方案应该是把汁液换一遍,类似于动物类的妖修换血。

    心中正转着给清茶换血脉的念头,眼前已经看见了树叶掩映之下巨大的宫殿。

    随意一个树杈都是巨大的空坪,在空坪上建造个宫殿对于海中的财力当然很简单,理论上这也算龙宫了……只不过和秦弈概念上的龙宫不一样,不是在海底,反倒在树上……

    这宫殿所在应该是整个建木的最中心处,殿外广场已经聚集了百族人群,殿外有守卫,主要的守卫是巨人族。个个都约有十余丈高的样子,人数不算多,却每一个都很强悍。

    各族人群鱼贯入宫,场面很是安静。倒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进去,路上护送乐师过来的护卫们都不允许进入。这音乐会也是有章程的,正如蚌女这边,早就提交了名单,只有安安和秦弈两人可以进。

    怎么说也是为王献曲,怎么可能搞得跟菜市场一样谁都进。

    巨人守卫看了看过来的安安和秦弈,都笑了起来:“安安公主,这回不会又来打滚吧?”

    安安满面通红,梗着脖子道:“我这次是来奏曲子的!”

    巨人们看着秦弈:“这位就是你请的乐师?”

    安安正色道:“先生技艺很高超的。”

    巨人们不置可否,长期在囚牛熏陶下,也都不是没品位的,什么高级乐师没见过?他们这番问话看似拉家常,实则是核对身份。安安以前来过,大家都认识,她说这是她请的乐师,那就可以了,有问题她自个负责。

    所谓的守卫,松懈如此。

    真靠谱的倒是秦弈的羽人们。

    走进外宫,便看见羽人守在殿边四处要道,挺立如枪,凤目如电,紧紧盯着出入的每一个人,态度就比外面懒散散的巨人靠谱得多。

    明明知道在这种地方、在囚牛的场子里,根本不会有人敢搞事,也搞不出事,巨人们都很无所谓,可羽人就是这么较真。

    的确是最可靠的护卫。和这样的族群离心,真是蠢货才会做的事。

    正这么想着,羽人们已经见到了秦弈,炯炯锐目全都变了,尽数温柔下来,然后整齐划一地就要下跪。

    秦弈吓得没出一声冷汗,急速传音:“别!”

    羽人们眨眨眼睛,就听秦弈续道:“当着囚牛的面这么玩,只要它稍微小气一点点,都会出大问题。乖,站直了。”

    羽人们不甘不愿地站直,好像还都觉得没给自家神使行礼是个很不好的事情,咱跪自家神使关囚牛什么事嘛?

    秦弈瞥眼看着安安偷笑的表情,抚额无语。

    刚说她们可靠呢,就立刻显出不靠谱的地方来……人无完人啊……秦弈怅然叹息。

    左右看了一圈,倒是不见羽飞绫和羽裳,她们的咖位想必不会在外,应该是护持内部秩序的。镇守内殿门口的却是羽岚,秦弈站在她面前,起了玩笑心思:“要不要检查一下有没有携带违禁品?”

    羽岚一本正经地板着脸:“搜身。”

    秦弈抬起巴掌,羽岚抱头一缩。

    秦弈递过一根棒棒糖。

    羽岚左右看看,一把抢过棒棒糖藏起来,又继续若无其事地做守卫。

    戒指里,狗子低头看着空荡荡的手心,又抬头看外面:“秦弈你再抢老子的糖去巴结妹子,老子跟你拼了!”

    “你现在头上有蝴蝶结,下次麻烦自称老娘。”

    狗子:“……”

    “不是男女没区别吗?这都堪不破,我看你恢复不了无相了。”

    狗子:“…………”

    一边吐槽,秦弈已经和安安进入了殿中。

    大殿内百族齐聚,但场面倒也空旷,毕竟每族都没来多少人,最多的也就一支乐团十几个人,偌大的场面看着稀稀疏疏,各族在一些小矮人的带领下各自就坐,等大王出来。

    大殿正面有个王座,台上台下倒也没别的座位,看来囚牛开音乐会自得其乐,没打算和兄弟们同乐,事实上别人也没兴趣。

    王座后方是树叶屏障,屏障之后应该就是囚牛自己的住所宫殿区域,也不知道会是奢华型的呢,还是清修型的。从这外面看来,倒也并不奢华,只是乐器挺多的,大殿正中还有非常笨重的编钟,一大排的,十足的人类宫廷乐。

    秦弈看着看着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心中叫糟。

    这种编钟的历史最多几千年,明显这囚牛这几千年有去过人类国度,可见人类近古乐曲它不是没听过,那自己的笛曲还有多少特色可言?

    完犊子了。

    安安到了大场面,看着殿中肃穆的各族人马,也很是忐忑地拉着秦弈的袖子:“先、先生,行、行不行?”

    秦弈切齿:“男人不能说不行!”

    正扯淡呢,一道如龙似蛇的身影突兀地闪现在王座之上,然后跟一坨那啥似的盘坐在上面。

    那一刹那秦弈还以为见到了夜翎。

    仔细一看不对,这是……龙首,胖乎乎的蛇身盘着……

    周围已经拜倒了一片:“参见大大王!”

    大大王……这就是囚牛。

    原来囚牛不是牛啊?明明是个蛇身为啥叫囚牛?秦弈忍不住摸着下巴,莫非这指的其实是牛子?

    他发散思维,其实是在回避一个问题。

    别人都跪了,包括安安。

    可他不想跪。

    这一辈子……没跪过人,从来没有。

    连初出茅庐时,面见青君的父王,都没有跪。时至今日更是从来没有跪过,心中知道这种时候大家都跪,自己站着会很醒目很另类,可膝盖挺直,怎么也弯不下去。

    实在太醒目了,只在刹那间,殿中所有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

    同样没有跪的是立在殿边做护卫的羽人,羽飞绫羽裳就站在囚牛左右,所有美目盯在他挺秀的身躯上,异彩涟涟。安安也抬头看着自家先生,如看神仙。

    囚牛的龙眸闪过一丝惊诧,倒也没怒意,淡淡道:“这是何人,为何不跪?”

    秦弈深深吸了口气,平静回答:“神州人士,只跪天地君亲师。修道之后,君都不跪了。”

    大殿鸦雀无声。

    一片寂静之中,秦弈仿佛听见了极轻微的女声,惊诧地“啊”了一下,又迅速捂住了嘴。

    嗯?

    是错觉吗?这声音……好耳熟啊……

第六百八十章 师姐你听我解释

    声音极为短促就被捂上了,一刹那听不出具体,只是下意识觉得熟悉,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秦弈此时没有心思去想那些,整个大殿的眼睛都在看他呢……

    安安觉得如果是自己站着被一群人这样围观,可能冷汗都要湿透了,可先生还是安静地站在那里,身形挺拔,目光平静,完全感觉不出半点慌乱之意。

    囚牛神色略微有些奇怪,看了秦弈好一阵子,才低声沉吟:“父神之血……虽然很微弱……哪来的?”

    秦弈笑道:“大王若有兴致,此事之后我们详谈?如今更重要的是音乐会不是吗?”

    囚牛展颜一笑:“有理。”

    众皆愕然。

    就这么过去了?

    他不跪也无所谓的?

    囚牛淡淡道:“神州人士,不依海中之礼。父神之血,不拜子嗣之躯。坐。”

    绷紧的氛围瞬间松了下去,甚至可以听到一些人憋着一口气终于吁出来的声音。

    无相之能,王者之威,哪怕它什么都没有表现,也自然能让臣属无比压抑。真不知道这个神州人是怎么能一脸轻松侃侃而谈的……

    倒是这两句话让秦弈对这肥宅牛子印象瞬间好了无数倍,很讲道理的阿宅,不作威福,不错不错。事后完全可以交个朋友,交流一下阿宅心得嘛。

    他坐了回去,等着音乐会开场。

    安安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道:“先生你……真是胆大。”

    秦弈笑笑:“我倒是更佩服你,人家这么好说话的阿宅,当初能被你地滚柱子气得发火,你也是没谁了。”

    安安尴尬无比,憋了半天又有点好奇地问道:“先生真的从没跪过啊?”

    秦弈道:“有的。”

    安安奇道:“什么时候?”

    秦弈看着前方面无表情:“和你师娘在床上的时候。”

    “呸。”安安红着脸不说话了。

    却听王座边上有一只老乌龟开口道:“大王的乐会,每隔几年都在举办,大家也熟悉规矩,就不赘言了。还是老规矩,大家依次奏乐,只要是音乐相关即可,无论乐器、歌唱、舞蹈,抑或各项配合。或展现技艺,或有所新意,并不苛求,亦无排名。唯有一条,不许敷衍。”

    秦弈听得点头,这个确确实实是热爱音乐,只是为了音乐,与其他什么都无关。之前想象的是让百族献媚,还是冤枉人家了……至少人家本意不是如此,只是为了欣赏各族音乐。当然对于各族而言是有献媚心,暗地里也有互相竞争,争取大王青睐,这是另一回事了。

    像安安变成地滚柱子,显然被当成“敷衍”,触怒了囚牛也不奇怪了……人家没要求你表现得多好,哪怕排练熟悉,也不该踩自己的裙子滚倒啊,排练都不排练,不是敷衍是啥……

    天知道安安真不是敷衍,就那德性。只不知道经过自己的张开蚌壳特训,这次表现会不会正常一点……

    各族已经依次在表演。

    第一个出场的就是螺女,她们在这方面尤其自信。

    秦弈也觉得她们的海螺声真的好听,技艺也极为高超,几近于道。只是有些遗憾,仅用海螺,还是失之单调了,像自己这样没听几次的会觉得很好很好,可像囚牛这样听你吹了几万年,还有啥感觉?

    果然囚牛盘在椅子上,龙头靠在椅背上闭目而听,初时听得摇头晃脑颇为欣赏,可听到后来还是难免轻声叹息,有了点失望之感。

    倒也没表现,等螺女吹完,还是颔首道:“不错,有赏。”

    螺女很高兴地跟着老乌龟去领赏了,也不知道赏的啥。接下去便是熟悉的海妖开始唱歌。

    歌声能表达的东西其实要比单一的乐器更多,海妖的歌喉更是举世闻名的牛叉,放到任何时代都是顶级歌唱家,可惜依然有她们的欠缺。

    海妖之歌,偏向诱惑,或者哀婉,愁怨,等等。好一点的意象也是思念,静谧,苍茫,这一类。你别指望海妖口中能唱出什么欢乐颂,也很难指望会歌颂什么锦绣河山之类的,这些性质与海妖压根就不是一挂的。

    海中种族虽然多,但几万年下来,它们的东西真是被囚牛听腻了。

    随着一组又一组表演完毕,秦弈心中安定了不少。他和安安合奏,技艺上可能确实不够,但双蝶花间舞的意象确实是海中欠缺的,绝对能有点用处。倒也没必要把这表演视为献艺,这种气氛里,算是和各族切磋的意味更浓郁些,明显可以感觉到进入气氛之后别人也都是一种切磋之意了。

    这么长久的熏陶,其实大部分种族自己也有了对音乐的爱好在里面,别说囚牛了,别人也都对各族有什么新货颇为期待。既然没有排名,也就没有撕逼,一旦进入气氛,这完全就是各族音乐交流会。

    只是很明显,囚牛的神色越来越失望,简直都要开始叹气了。

    大家的水准不可谓不高明,也不是不用心,只是真的腻了。

    一缕笛音悠悠飘起,仿佛山风拂过,清新的花香隐隐散开,有小鸟在空中清唱。

    只是第一道音符,就激得场中所有人一个激灵。

    所有人转头去看笛音来处,就见到刚才不跪的那个青衣男子,再度站了起来,横笛于唇,音符轻送,气度闲适出尘。

    有一只蝴蝶在花中穿过,上下飞舞,欢快悠然。

    听了这笛音,囚牛忍不住转了下头,好像要看后面的谁,转了一半又生生忍了下去,眼神非常惊奇。

    这技法,整个乐理和屏风后的人……完全一脉相承。

    另一缕笛音响起,另一只蝴蝶在身后追逐。安安开始相和。

    “扑棱”一下,栽进了花里。

    秦弈面颊抽搐了一下。

    众人:“……”

    囚牛:“……”

    安安面庞涨红,有些慌乱地瞥着秦弈的表情。秦弈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不用紧张,笛音愈发温柔。

    仿佛花上飞舞的那只蝴蝶伸着翅膀,去拉掉下去的那一只。

    拉了一下,没拉起来,那只蝴蝶还是在花下打滚。

    “噗……”有人笑出声来。

    囚牛也笑了,这安安……上次来打滚,这次来卖萌的吗?

    但不管怎么说,依然是给它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新奇。

    非常有趣的笛音,即使蝴蝶打滚,也是有趣。

    见囚牛不但没怒,反而在笑,安安心中安定了少许,胆子慢慢壮了一点,表现就正常了许多。不得不说近期张开蚌壳的训练还是很有用的,她接受围观的接受度比以前好了不止一个层级,心态居然很这么快平静下来。

    上面那只大蝴蝶钻下花丛,再度向小蝴蝶伸出了翅膀,小蝴蝶搭了上去,开开心心地飞了出来,两只蝴蝶在花上翩翩起舞,欢快活泼的鸟语花香洒遍了大殿。

    在欢乐之中,隐有情愫渐起,小蝴蝶依恋地追逐着大蝴蝶,环绕双飞,恋恋不舍。

    囚牛听得正颔首,这乐中传情,已经得其三味,很不错的说……正在乐呵呢,却忽然感到身后传来了杀气。

    囚牛眨巴眨巴眼睛,没说啥。

    一曲渐终。

    殿内掌声如雷。

    不是演奏得多高明,单从技艺来说,比大家都不如,安安最多就是刚及格。可是这种山间清新的蝶舞之意,和海中各族的意象完全不同,真的给大家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新意。

    听着周围的掌声,安安很是开心,笑靥如花地看着身边的秦弈,眉目温柔。

    可秦弈此时却僵着脸,唇边的笛子都忘了放下。

    刚才一刹那间,好像感觉到了杀气?很熟悉的一种杀气,就像是……就像是……

    就在此时,屏风后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就知道泡小姑娘,笛子技艺反不如十年前,若与自己相比,退步到了泥巴里!此番乐会,最差的就是此曲!快点把他们赶出去,看了心烦!”

    秦弈脸都绿了。

    囚牛伸出一对小短手,摸着下巴打量秦弈,悠悠道:“或许诸位都以为,这音乐会是本王惯例……实际上,此会专为本王上卿所办,让她收集百族之音。所以……既然她这么说了……”

    本该准备把人叉出去的羽人侍卫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等、等一下!”秦弈高喊:“师姐你听我解释!”

第六百八十一章 这就是你的解释?

    秦弈这句话没几个人听见。

    因为就在他喊话的同时,门外正好传来大笑声:“羽人侍卫何在?还不把他赶出去!”

    声音极响,把秦弈的话声都盖过去了。

    这特么哪来的憨憨?秦弈都不知道该感谢它还是该发火,这正不知道怎么跟师姐解释呢,这打岔算是缓解尴尬?可它说的话不是好话啊……

    转头一看,却是一只龙首狼身的怪物一摇一摆进了门。

    睚眦。

    这货是真的小气啊,特意来搞事的?

    它难道没听见师姐说了“还不如十年前”?傻子也知道是自己人,你搞事有啥意义啊?

    睚眦还真没听见师姐说的话,它刚来,只听见师姐最后一句“快点把他们赶出去”,然后囚牛在应和要赶人。

    原先囚牛的音乐会,兄弟们是不来的,大家没这细胞,听了打瞌睡。可睚眦知道这次羽人倾巢而出,连羽飞绫都来了,心知这是羽人要和囚牛谈事。平时囚牛很少见客,这是羽人的好机会。

    睚眦貔貅对羽人做的事并不是龙子共识,囚牛肯定不会同意和羽人翻脸,一旦羽人和囚牛说了始末原委,它说不定反而要被囚牛揍死。但这里比较微妙的是,羽人没有证据表明是它在使坏,未必能取信囚牛。

    到时候就要对质,海妖蚌女是肯定不会为羽人作证的,自己不承认就完事了,羽人还能咋地?

    当然若能在此之前让囚牛对羽人也产生看法,那就最妙了。说不定还能借此说动囚牛,一起压得羽人不得不臣服睚眦相信所有龙子内心都有这种念头,只是都觉得有点下作,不好公然表达。若是此事能够成为一个引线,引发大家共识一起做,那就坏事变好事了。

    要怎么让囚牛对羽人也产生不满呢?

    睚眦没什么主意,拿凤羽说事吧,囚牛本来就知道羽人认的还是凤皇,说这个没用。

    正满脑子都是这种念头在建木上徘徊,就听到守卫巨人在摇头晃脑:“这笛子好听。”

    “是啊,想不到蚌女这次居然请得了高手。”

    “那人类好像是羽人姑爷吧,怎么会跟蚌女一起?”

    睚眦听了心里一个咯噔,坏了。

    它比谁都清楚囚牛对音乐的喜爱,若是这个羽人姑爷真能以音乐和囚牛搭上线,志同道合起来,那他到时候在囚牛面前说的话可比谁都有分量。囚牛认这个,可胜过认弟弟。

    凡人修道都要脱离红尘,它们妖修哪来多少血缘之亲,暗中较劲可不比谁少的。

    真被这人类和囚牛搭上关系可就要出事了。睚眦心急火燎地想来看看情况,结果刚来就听见里面喊:“把他们赶出去!”

    睚眦大喜。

    看来这人类的演奏崩了?

    这是个好机会。不仅是他在囚牛面前大为丢分,而且现在内部侍卫是羽人,羽人丢自家神使?她们做得出来吗?

    做不出来的话,是不是连带着羽人一起得罪了囚牛?

    大好机会,睚眦想也不想地就下了眼药,强化羽人的矛盾:“羽人侍卫何在?还不把他赶出去!”

    结果本来还挺为难的羽人们,听了它这话反而连为难的表情都没了,一个个跟看白痴一样看着它。

    本来为难,是听得出那是姑爷的熟人,不知道要不要配合一下,姑爷反正不会生气,还能顺便揩姑爷的油呢。

    你这跳出来是要干嘛?

    傻子都听得出人家那是自家人吵架,你外人来现眼呢?

    睚眦发现所有人看它的目光都变得很怪异,正自不解,就听囚牛慢慢道:“你向来不喜音乐之道,怎么忽然跑这来了?”

    睚眦道:“我虽不喜音乐,但敬重大哥嘛。这蚌女上次就敷衍了事,这次又找个人类来乱吹一气,简直是对我们龙子的挑衅。羽人胳膊肘向外拐,身为侍卫,让她们叉人出去却站着不动,听谁的呢?大哥你就是人太随和……”

    囚牛脸上一抽一抽,看了看左右的羽飞绫和羽裳。

    之前羽飞绫就暗示说音乐会之后有事相谈,囚牛本来不知道何意,现在大致知道了。

    羽裳忽然道:“五大王说我们不肯叉人出去?”

    睚眦笑道:“莫非你肯?”

    “当然!”羽裳大踏步上前,一把拖住秦弈的胳膊,压低了声音:“里面那女人是谁!跟我出去说清楚!”

    秦弈:“……”

    眼见乐会都要成滑稽现场了,囚牛终于忍不住道:“此人音乐是神州之技,非你我所知。究竟这笛曲吹得如何,还是请本王上卿下个评语再说吧。”

    睚眦道:“那位刚才不是说拖出去?”

    屏风后沉默了一阵,声音莫得感情:“吹得太好了,让我想起了家乡,一时不快。单论曲艺,当为此番乐会之首。”

    羽裳:“……”

    睚眦:“???”

    你坑我?

    屏风后居云岫面无表情地捏着手,还没教训那个臭弟弟,就来个傻缺逼着老娘做歪屁股裁判。

    还有什么脸笑明河……

    就这破笛艺,还之首呢,真特么该把他拖出去弹到死啊啊啊!

    清茶抬头看着师父阵青阵白的脸色,心中提前为师叔念了遍往生咒。

    …………

    外面音乐会仍在进行,囚牛没喊停,在它心中好好听完一场音乐会,比其他什么鸟事都重要。睚眦没有走,坐在一边旁听,准备事情一结束就先拉着囚牛说事。

    而秦弈已经被“上卿”请进了屏风。

    羽裳跟在旁边,安安小心翼翼地缩在背后,前面是安坐在古琴之后的师姐,师姐旁边站着清茶。

    秦弈右手正在擦冷汗。左手被羽裳挽着,抽出来又不对,不抽又不对,表情尴尬得要死。而羽裳和居云岫互相瞪着,气场仿佛凝滞。

    清茶对着师叔挥手,想打招呼,就被自家师父一个暴栗敲在脑壳上。于是挥手变成了挥拳,张牙舞爪地站在了……安安面前。

    她看得出这个好欺负,师父要撕那只鸟,聪明的清茶就来对上这只蚌好了。

    势均力敌!

    安安摸摸清茶的脑袋。

    清茶龇牙。

    安安递过一颗珍珠。

    清茶收下了。还给安安一杯柠檬茶。

    安安接过茶,两人转身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抱着茶杯看戏。

    达成和平共识。

    狗子跳了出来,向清茶伸出短手。

    清茶好奇地看了狗子好一阵子,摸了摸它的蝴蝶结。

    狗子继续伸手。

    清茶递过另一杯茶。

    狗子心满意足地喝了。

    从头到尾,三货都不敢说一句话,因为那边气场太可怕了,还是不要引火烧身的好。

    居云岫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所以,你说听你解释的意思是,其实你泡的不是那只蚌,而是这只鸟?”

    “……”这解释好像没什么不对……秦弈发现自己竟然没什么可以解释的了。

    居云岫叹了口气:“你千山万水,远跨重洋,为的不是求道,居然是来追一只鸟?”

    羽裳大怒:“羽人不是鸟!”

    好像有乌云在上空凝聚。

    秦弈想哭。

    这次的音乐会筹备了好久,既怕别人搞事,又怕囚牛不满,和安安折腾了那么多天,就怕音乐会要出乱子。

    结果没想到,boss没有,想象中的一切为难一切艰险都不存在……可自己还是要被打死了。

    根本想不到,最终的boss居然是自家师姐,最大的艰险是修罗场。

第六百八十二章 只因太在乎(加更15/79)

    乌云凝聚,只是秦弈心虚的错觉。

    实际上狗子反倒看得出来,这次的场面还远远比不上当初婚礼上的氛围呢……要是流苏在吃这瓜,可能会很失望的。

    居云岫也有些奇怪地看着羽裳那气鼓鼓的表情。

    她觉得羽裳有点弱。

    因为羽裳瞪了她半天,本以为必有高论,结果居然只有一句怒而自辩,而没有反击。

    这算啥?

    当初就连那只会跺脚的小道姑,都语中带刺地反击过她,后来青君更是索性直接跟她撕到床上去了。

    修仙的人,有的勇猛精进,有的恬退自然,但共有的特点是不怕争。

    再恬退的那种,机缘到了面前也是要争的,这不争那不争,造化何来?老天不会掉给你的。

    具体到男女事上,也是一个道理。明河性子再清淡,事到临头也有不甘的自然反击,还挺犀利的。

    源于在乎。

    只要你在乎,就无法清淡下去。

    能够恬淡出尘,只因不在乎,所谓太上,从这个角度看也就是对凡事都无需在乎。

    那么羽裳是不在乎秦弈么?

    她抱着秦弈的手臂,紧得都快绷直了。

    在乎到了骨子里。

    是了,也有一种不争,是因为太在乎。

    或许因为她居云岫是秦弈的师姐?这位羽人不敢反击,怕这算犯上,怕秦弈不快。

    她只敢自辩,就算一肚子不服,都不敢反击一个字。

    这是骄傲的羽人?

    羽裳被看得目光有些躲闪。她感觉被面前这位气质优雅的姐姐看了个通透。

    她这次真的心虚得很,狗子看得没错,她这次远远比不上婚礼之时,婚礼被人捣乱,一肚子火是很正常的。

    而这次羽裳的心态不一样,别说她自己,连举族都快被秦弈征服了。秦弈含冤受屈的情况下毫不在意地救了举族生命之本,这胸襟这功绩,全体羽人服膺得很,跪得心甘情愿。羽裳知道连母亲都很服秦弈,都说过“他要的话,我们羽人尽量满足”。

    她没有底气管秦弈有什么女人,说来即使秦弈要把她当个小妾甚至奴仆,她都愿意认账。

    只是有人竞争之时,无论是安安还是别人,她下意识地护食,如同一只小母鸡,一副撕遍天下狐狸精的模样。

    只因太在乎。

    男人的女人越多,流连在她身上的目光就会越少的……她怕失去。

    理智上却知道,这次的对手不一样了,这次对手可是他的师姐,是长辈,怎么敢得罪?

    居云岫看着看着,看见羽裳强撑一脸骄傲气场,而目光却越发躲闪。居云岫的目光终于慢慢柔和了下去,叹了口气道:“女人……”

    羽裳抿了抿嘴,没说什么。

    居云岫转向秦弈,淡淡道:“无论你是找了个蚌女,还是找了个……羽人。我不高兴的一点是,你的笛艺真的退步了。说比十年前差,是夸张,但比我们隐居红岩地那会儿,是真退步了。说明自我离开,你就没练过……你还当自己是琴棋峰出来的人么?”

    在这个角度,说居云岫是秦弈之师,秦弈是必须认的。他其实是泡了自己的师父,绝不能掩盖确实是师徒授艺的本质,被居云岫这么批评,秦弈还真的无话可说。

    他只能低头认错:“神州乱局,无仙和巫神宗对上了。到了大荒,寻木城与幽冥事态复杂,委实没有休闲的心境。”

    “音乐与绘画,未必是休闲时的消遣,它本身就是武器。”居云岫道:“我不要求你以此为道,但也不希望你只把它们当成弃于一旁的玩具,只在需要的时候,才拿出来变成接近囚牛的方法。”

    秦弈心中颇有所动。

    他学音乐和绘画,是为了追寻自然心境,可这番本意好像都已经在戎马倥偬之中,行色匆匆的旅程里,丢弃了。

    莫说没空,泡妞都有空,有脸说没空?

    他一揖到地,行礼道:“师姐教训得是。我当反思。”

    羽裳怔了怔,从这些话里,这真是姐姐训弟弟,甚至有长辈训晚辈的意思,夫君虚心受教,看上去并不违和,是不是误解了夫君和这位师姐的关系?

    秦弈小声对她解释:“师姐代师收徒教的我,名为师姐,实为师父。”

    看来真是误会了,羽裳觉得自己之前的表现太丢分了,忙敛容行礼:“见过师姐。”

    居云岫道:“别转移话题,我还没说完呢。我更不希望,你用我教你的东西去勾搭别的小姑娘!那会让我觉得自己是个白痴!”

    羽裳:“……”

    一旁安安刚喝了口柠檬茶,闻言全喷了出来,很快满面绯红。

    秦弈忙道:“我和安安没那关系……说真的,我之前就对安安说,我不能当她之师,若有机会见到师姐,师姐才是最好的师父。”

    安安忙起身:“是,先生确实反复这么说过。因此先生不肯用点化之技,只用乐谱授艺。他还说,他的笛子是师姐给的第一个礼物,随身带着如见师姐,无论什么时候也不会换了它。”

    秦弈暗赞一声好助攻,立刻跟上:“师姐,安安虽然天赋不好,但很认真,也真心喜爱琴乐,师姐不妨考虑考虑。”

    居云岫的神色果然越发柔和,打量了安安一阵,若有所思。

    琴棋书画宗的传承,棋与书,另有人担着。她一肩挑着琴与画,如今画有京泽传承,琴呢?

    靠秦弈?还是靠清茶?

    算了吧。

    这安安……虽是妖修,天赋也不太搭,可若是真心喜爱琴乐的话,也未尝不可。说是天赋不搭,也只是相对于螺女她们的天赋而言的,其实和普通凡人比起来并不差,至少刚才的笛曲也是有模有样了,说明不是顽石不可教。

    总比那大猪蹄子好点。

    但这种道的传承,需要慎重考察,居云岫一时没有决定,只是道:“此事再议吧,若是合适也不是不行。”

    这意思就是要考验了,安安可不傻,立刻行礼:“谢谢姐姐,姐姐给机会就好,安安一定接受考验。”

    秦弈吁了口气。预计中的修罗场没闹起来,羽裳出人意料地安静,师姐这边好像又有琴道传承的可能性心情大好,那好像完事了?

    终究是师姐,身份摆着就是牛逼。

    居云岫斜睨着他面露喜色的臭模样,冷冷道:“刚才有人说认错了对吗?”

    “对对对。”

    “认错了就一句话揭过去了?不需要受罚的?”

    “呃?”秦弈拍胸:“师姐要怎么惩罚,是弹到死还是耕出汗,小弟一定勤恳满足。”

    居云岫脸上泛起杀气:“清茶!”

    清茶跳了起来:“在!”

    “去找两只蚂蚁来。”

    “呃?”

    “有人说只跪天地君亲师,我就是师。”居云岫叉腰:“找两只蚂蚁放门口让他跪上面,不准跪死了,死了一只自己看着办!”

    秦弈脸都绿了,他终于认识到修罗场的本质,并不是女人之间的战争,而是渣男翻车的悲剧。

    女人们不互撕,可以撕他啊。

    清茶欢天喜地地跑后院去找蚂蚁去了,秦弈咬牙切齿,臭丫头师叔白疼你了,让师叔跪蚂蚁你那么欢天喜地干嘛?

    猪蹄情急智生,迅速道:“师姐刚才有句话也没说对,我可得说个明白的。”

    居云岫斜睨着他:“哦?”

    “师姐说我千山万水,远跨重洋,为的不是求道……我确实本就不是为求道而来。”

    居云岫下意识接口:“那是为了什么?”

    秦弈柔声道:“为了找你。”

    清茶刚刚转过后院,闻言“扑通”一声摔了一跤。

    居云岫脸上瞬间飞起红霞,安安呆若木鸡,狗子叹为观止。

    就连羽裳都憋着一脸奇怪的表情,刚才看你们师姐弟的交流,一副长辈训晚辈的模样,大家还以为误解了什么关系呢。

    如今看来,完全没误解啊!

    你还说名为师姐,实为师徒!你是泡了自己的师父,怎么还能说得那么大声?

第六百八十三章 只有我能救建木

    安安心中先生的君子形象快坍塌完了。

    羽裳心中夫君的伟大形象也差不多了……不对,夫君本来就没太多伟大形象,当初自己怎么栽的?婚礼上两个女人咋回事?这与伟大正派好像都是反义词……

    为啥现在会觉得夫君很高大很正派呢?羽裳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那边秦弈还不知道自己形象塌完了,还在对居云岫说:“好吧我承认我来大荒主要是想到建木走走,但从我到了大荒起,心中就没停过想要见到师姐的念头……到大荒第一刻就在想师姐往哪走,在海中天天都在想师姐没在这里太可惜了……哪怕是在我刚来参加音乐会的那一刻,都还在想着这叶子要怎么给清茶用……我从来就不是为了寻道赴大荒的啊师姐。”

    emmmm……这回就很真实了。

    尤其羽裳和安安,是完全可以证明这一点的,他是真的动不动在说师姐在就好了,还说过囚牛的音乐会没有师姐,再办一万场也枉然。他是确实很想他师姐,真不是虚假的情话。

    只不过那时候他口中的师姐,大家没想过是这个关系而已……还当他尊师重道,思念师友呢……

    居云岫甚至猜得到他来建木很可能与那根棒槌里的小幽灵有关,那是秦弈最深的秘密、最相依为命的道侣,也可能是秦弈此生之道的根源,甚至可能是秦弈大半行为的理由……这醋她不吃,吃不动。

    除此句模棱两可之外,别的她都相信。

    这小贼这点良心是有的。

    她终于安静下来,因看见秦弈和安安合奏双飞曲而产生的不爽渐渐平息。

    没错她的不爽仅仅来源于此。和羽裳无关,也和所谓“笛艺退步了”无关。

    而是秦弈居然与她之外的女人合奏了……这本来是她独有的……这就算了还用她教的技艺泡其他小姑娘。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秦弈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收安安为徒,并没有拿自己教他的技艺去泡别人,只是简单教授粗浅曲谱,为的只是接触囚牛而已,琴宗核心内容根本就没有教……这态度就让人舒服,不管他最终什么目的,必须说他很会做人,很拎得清。

    生气的前提先消了,接着一套情话组合拳,终于还是把她的气抹得无声无息。

    见居云岫彻底柔和下去的表情,狗子开始记笔记。

    要做一个桃花精,可得有天赋啊。不然接到的就不是蚂蚁,是柴刀了。

    秦弈揪住它:“你记这玩意干嘛?你不是无性吗?”

    狗子摇头晃脑:“大道三千,触类旁通,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居云岫奇道:“这可爱的蝴蝶结黑毛球妹子是谁啊?我居然没见过。”

    狗子一把扯掉蝴蝶结,悲愤道:“我没那么长的名字!我叫狗……呃不对……”

    居云岫:“?”

    清茶很伤感地从外面跑进来:“师父师父,这里找不到蚂蚁。”

    秦弈捏住她的脸,往两边一扯,吓唬道:“你师父刚说了,找不到蚂蚁垫膝盖,就用茶叶垫。”

    清茶大哭。

    羽裳:“……”

    安安:“……等一下,她是茶叶吗?”

    “是啊。”

    “那我刚才喝的茶是什么?”

    清茶抽抽鼻子:“就是一片柠檬放在杯子里冲上水,我伸手下去搅搅就可以了,很好喝的。”

    一边说着,伸手擦了把鼻子。

    安安“噗”地一声,捂着嘴巴跑出去了。

    狗子手里的笔都掉了,悲愤无比。堂堂饕餮,终日骗吃骗喝,居然栽在了这里!

    清茶追着安安喊:“蚌姐姐我没有鼻涕的啦……”

    秦弈呆呆地问居云岫:“清茶已经伸手搅搅就可以了?以前还要整个泡茶壶……”

    居云岫微微一笑:“既然你来此就考虑建木叶子的事了,我在这里已经住了两三个月,又岂能没动作?清茶血脉早就换了。”

    “那她怎么还那么小?”

    “换了血脉还得成长啊。”

    秦弈想起了夜翎。一百年一岁吗?

    “那……清茶现在的寿算呢?”

    “若你我不再长进,很可能她比你我还活得久,须知这是建木。”

    “那她的修行呢?”

    “不知道。”居云岫叹了口气:“因为我觉得她脑子没怎么长……”

    秦弈感动莫名:“好事,好事,脑子就这样最可爱了。”

    居云岫失笑:“你的乐趣真是与众不同。”

    说着美目瞥过羽裳,好像在说怎么就喜欢憨的。

    羽裳柳眉一挑,似是想开撕,却又生生忍住了。秦弈看她那模样着实有点受气的小媳妇既视感,这怎么变成婆媳关系了?

    其实这个“婆媳”关系,是有一个现成的纽带融成一体的。

    秦弈听了听外面大殿,依然丝竹声声,音乐会尚未结束。他压低了声音,问道:“师姐缘何会在此处?”

    居云岫优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秦弈便拉着羽裳坐在她对面,居云岫素手泡茶,这回是真茶……

    看着茶水雾气蒸腾,居云岫慢慢道:“我为了清茶,当然也是第一时间往建木方向而行,自然没有你的好运气,能遇上什么美人儿邂逅……在海中绕了好几个月,禁地之外的各处海族都混得挺熟悉,禁地依然进不去。”

    秦弈想起了外头那些光头鱼人。其实那些鱼人也能进禁地,是不敢带外人进?

    居云岫续道:“我是囚牛亲自带进来的。无非也就是某日在海中弹琴,被他听见了,极为惊喜,于是共论琴道,引为知己。”

    秦弈抽抽嘴角,有些吃味。

    “怎么,知道我看见你与别的女人合奏,是什么感觉了么?”

    “知道了……”秦弈耷拉着脑袋,这个是真醋。

    居云岫摇摇头:“别人才没有你那么无聊的心思,囚牛全身心都是音乐,在某些方面的造诣还胜于我,与它同论琴道,我也颇有所得。你真当一位无相龙子,满脑子跟你似的?”

    秦弈尴尬地笑笑:“也就是说,其实这肥牛不宅?它会出禁地?还是说它会神识扫描整个海域?”

    居云岫道:“我也不知是它自己出来的,还是海中种族密报于它。总之它是这海域的统治者,既有它最重视的琴道行家在外抚琴,它若不知道才是奇怪的事。”

    秦弈沉吟道:“这么说来,这位肥牛可未必像我们所认为的宅在家里听音乐,什么都不知道。它很可能对很多事情都心中有数,至少知个大概。”

    居云岫颔首:“无相之能,你们不要小觑了……所以说,你们接近于它,到底想达成什么结果?”

    秦弈道:“师姐知道前些日子羽人圣木出了问题的事吗?”

    “这个没听提起。”居云岫忽然道:“但我并不意外,因为我知道,建木本身有问题了……”

    秦弈羽裳悚然而惊。

    囚牛果然一直很清楚建木有问题。

    而且它居然告诉了师姐?

    这意味着什么?别的不说,首先意味着师姐出不去了!不会有龙子愿意让这么严重的事情外泄的!

    见他们那表情,居云岫好像猜到他们在想啥,神色变得很是怪异:“没你们想的那么夸张……哎呀,这个我一时半会竟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解释。反正……你们知道囚牛这场音乐会的意义吗?”

    秦弈犹豫道:“不是说给你收集百族之乐?”

    “是。”居云岫叹了口气:“它认为,只有我能救建木。”

    秦弈目瞪口呆。

    这是仙道版音乐与植物的关系?

第六百八十四章 囚牛

    当秦弈与居云岫进入正题时,外面的音乐会也已经完结。

    睚眦拦住了急匆匆想要回宫的囚牛:“大哥留步。”

    囚牛瞥了它一眼,此前看似肥宅憨厚的神情早已变得凌厉冰冷:“想彻底收服羽人,时间不对,手段也不对,愚不可及。还拦着我干什么?把蠢传染给我?”

    睚眦悚然一惊,囚牛看似扎在音乐之中什么都不管,其实心中门儿清,这万里海域之事到底还有多少它不知道的?

    可虽然挨了骂,还很不客气,睚眦却隐隐有些喜意,因为囚牛的话的意思有点微妙。

    他试探道:“大哥其实也对羽人这种两头吃的德性不舒服吧?”

    囚牛转头看了一眼。

    羽飞绫正安静地站在通道口,没有过来打扰,似是在等它们说完。它无相神念屏障下,相信羽飞绫窥探不了对话,也不敢窥探。

    囚牛没有再看她,沉默片刻,叹了口气道:“我想法与你们不同。首先你要知道,得羽人为护翼,是我们捡到的事情。救她们一族的是父神不是你我,父神并没有让她们臣服,是她们自愿辅弼你我,数万年不移,这是她们良好的品行。该做的臣属之事,她们从来一丝不苟地完成,何曾亏欠?”

    睚眦道:“这不是亏不亏欠的问题……”

    囚牛笑笑:“你苛求她们必须臣服,根本就没有必要,只不过是让你的小心眼得到满足而已。”

    睚眦道:“然而终究不是自己人。无论凡人国度还是什么宗门,谁肯让这么重要的一支力量不是自己人?任谁都会千方百计设法彻底收服才是。哪有我们这样躺着什么都不管的?”

    “没错,我理解你的意思。”囚牛淡淡道:“但聪明人要考虑成本,本来没鸟事,非要搞事……成了还好,万一不成就是平白逼反,自毁实力。你几万年都懂这个道理,憋着没动,为何现在这么急?”

    睚眦叹了口气:“凤羽现世,就是个征兆,有朝一日凤皇重归,她们跟谁?尤其是如今建木不稳,我们……”

    囚牛眯着眼睛盯着它。

    睚眦不说话了。

    双方都明白意思,本质上是不够自信了。建木不稳,羽人要是真跟凤皇走了还好说,要是反戈一击呢?

    当然囚牛无相,它有这个自信,但它的兄弟们不自信了。这不是睚眦一人的问题,恐怕考虑这个问题的有好几个。

    所以羽飞绫找嘲风,嘲风也是心不在焉。

    只不过睚眦最沉不住气,当先出了手而已。

    睚眦一时有些后悔,早想到这样,应该提前就能和其他兄弟取得共识才对,没必要自己急吼吼的做。

    “若你能收拾首尾,安然做成此事,我也乐见其成。然而如今你已经打草惊蛇,这件事情不许再做了。”囚牛冷冷道:“我们现在同样经不起动荡。建木之事才是头等大事,谁再在这种时候搞内乱,休怪本王不念兄弟之情!”

    睚眦心中一个咯噔:“建木之事……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废话,不然你以为单靠定海神珠和海妖之阵,就真能阻断建木枝干运转?”囚牛冷笑:“哪怕建木只是出了小问题,你也办不到此事。能被你做成,是建木的问题已经非常严重了!你还懵然不知!”

    睚眦悚然道:“那要怎么做?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大哥尽管吩咐下来。”

    听它这么说,囚牛的神色柔和了许多,低声叹息:“改天我们九个聚一下,认真商讨一二吧,如今我要去听曲子了。”

    睚眦:“……”

    囚牛冷哼道:“要不是放不下建木,老子压根就不想管这些屁事!”

    说罢肥胖的蛇身一摆一摆,转身向通道飘了过去。

    睚眦无语地想了一阵,转身出门,去找貔貅。

    囚牛已经飘在了羽飞绫面前。

    羽飞绫低声叹了口气:“多谢大大王维护。”

    囚牛奇道:“你知道我们在说什么?”

    羽飞绫道:“从表情略微可窥。”

    “也不用谢我,我还是拉了偏架,如果公正处事,我要处罚睚眦和貔貅,但眼下我们经不起乱局,只能让你们委屈些。”

    羽飞绫行了一礼:“大大王有此心,羽人已经满足。”

    囚牛暗道谁说羽人直得没弯弯绕?至少羽飞绫心中门儿清。

    对于最高领袖来说,下面有敌对,某种意义上倒也不算坏事。

    至少在凤皇现世之前,羽人是肯定不会主动背叛的,这一点囚牛很放心。

    但这所谓的最高……囚牛抬头看了一阵天花板,暂时没说什么,只是道:“你们找了个好姑爷。”

    说完擦身而过,直接进了宫中。

    羽飞绫目送它的背影,眯着眼睛没说话。

    都当羽人老实听话吗?

    羽人认死理,教条,可并不是忍气吞声的老实种族,大家可能有点什么误解?

    若是饕餮能坐把交椅,且它还听秦弈的,那羽人可以算是团结在秦弈周围,这还好说。

    若是不能……

    真以为羽人不会断腕?

    …………

    “音乐可能让建木复苏,我也觉得囚牛的判断有一定的可能。”居云岫正在对秦弈道:“但并不是我目前的实力能够办到的,对乐之道的理解也还不够。其实海天之乐对我是很好的补充和启发,在这里我颇有所得,并不是囚牛不让我走,就算让我走,短期内我也不会走的。”

    “可是师姐,如果你办不到,会不会有事?”

    见秦弈明显担忧的模样,居云岫心中舒服,笑道:“不会……你放心。”

    秦弈皱眉:“囚牛是这么好说话的人么?它是一方领袖,你是不是太没警惕?”

    居云岫笑笑:“你们对囚牛,还真是有些误解……”

    话音未落,就见一道龙影闪了进来,然后化成小小只的模样,绕在居云岫的琴尾打转,撒娇道:“姐姐姐姐,我要听琴。”

    秦弈:“?”

    羽裳:“0_0”

    安安:“_”

    清茶扑通扑通跑过去,把它抓了起来:“牛牛,师父和师叔谈正事呢。”

    牛……牛?

    “哦。”囚牛毫不在乎地盘在清茶手心里,看着秦弈道:“这个是你师叔?笛艺确实和姐姐一脉相承,我还以为是姐姐的徒弟……是你师叔的话,这水平不匹配辈分啊。”

    秦弈面红耳赤,居云岫恶狠狠地剐了他一眼。

    囚牛忽然盯着旁边的黑毛球:“咦,饕餮,你怎么成了个球。”

    狗子:“你还成了鼻涕虫呢。”

    囚牛道:“你想回来?”

    “我没资格?”

    囚牛非常爽快:“只要姐姐说可以,就可以。”

    秦弈如坠梦中。

    怪不得师姐对囚牛一点警惕感都没有,这世界是不是疯了?

    想象中生杀予夺的禁地之主,无相龙子,大王囚牛……

    绕着师姐的琴卖萌?

    饕餮坐交椅这种对于海中禁地天翻地覆的政治影响,只要师姐说可以,就可以?

    那大家之前到底都在筹备个啥,提防个啥啊?

    这跟它在外的表现完全不易呀,是不是……装的?

    ps:有读者表示,后期文笔细节不如之前。做个调查吧,要更新快的在章说里打1,要慢点雕琢的打2。我年纪也大了,脑僵且手残,速度与质量二者是根本不可能兼得的,只能选择其一。

    这是重要投票,我真会根据投票结果来决定的,请慎重。

投票结果兼聊(甩)天(锅)

    投票以2居多,这么着吧,还是保持日常二更偶尔加更的基本操作,加更减少些,选1的别担心变成季更。

    这一两个月,加更多了,确实雕琢少了,这个得承认的。还是注意些的好,我还是想写出让大家更喜欢的东西,不想恰烂钱。

    不过也得自辩一二,有的事情并非质量问题。

    例如最新这囚牛,表现当然奇怪。可觉得奇怪就不能等等后续有没有展开?何必急着异议。这种东西真不是作者质量,而是读者耐心。

    追更和养书的阅读体验是不一样的,养书会喜欢各种转折,而追更的没及时等到反转会很别扭甚至弃书开骂,作者会被后者逼得不敢埋悬念反转,又会被前者批评没悬念,这是无法调和的两难,作者里外不是人。

    最典型的就是第一卷了,夸的人很多,到现在还是很多人说第一卷最佳。然而在最后反转之前,我被足足骂了两个月了,骂狗血的骂嗦的骂优柔的,弃书的一堆,找谁说理去?后来换了写法,不敢埋线了,反转减少了,也不敢弄太多思辨了,结果又被很多人批评没悬念,太平淡,没了初心等等,又找谁说理去……

    我还是个老作者呢,力挺我的兄弟还是很多的,都这样的结果,可想而知那些新人写书多头疼。

    有个朋友海底,他也不新了,可近期也还是被喷得不会写了……其实喷的也不是黑子,很多都是正版书友,出发点也属于希望作品更好的提议,可实际结果只能让人苦笑,没办法的事。海底找我诉苦,我也只能说别管太多评论,实际上自己内心也知道不可能,除非真的不去看评论了,那就失了和读者们的联动交集,很可惜的。

    另外一个,也是严打的问题。一些细节很难体现。

    例如羽裳,我在群里承认过,没写好。很多读者不满意这个人物,我完全可以理解。

    主要差在什么地方呢……其实是那一段调教太省略了,各种一炷香,内容全隐了。这个人物从高傲到一步一步打散了气、心态的转折变化、斯德哥摩尔的体现,全在这部分里面,没法写出来,于是失了立体感,觉得来之太容易。

    那个至少可以扩写三章,没了这三章,人物就失之扁平,没奈何。

    这个应该算设计失误,设计人物的时候就该想到环境,不该做这类型的设计,这个大约算是我自己恶趣味自酿苦果吧。

    补番的话,是不会去补的了,只能留有遗憾在这里了。

    好了,甩锅干净,略略略~

    既然开了单章,顺便求月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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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道红尘介绍:
秦弈曾认为,修仙的人首要淡泊宁静,无欲无求,耐得住性子,经得住诱惑。可最终发现,仙首先有个人字旁。仙路苦寒,你我相拥取暖。问道红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问道红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问道红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