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六章 进击的狗子
羽人圣木就在圣殿之后,守卫森严无比。祭司序列的几乎是全体绕着圣木,既是拱卫,也是某种仪式的样子,气氛很是肃穆。
见秦弈和羽裳过来,祭司们都盈盈下拜:“参见神使。”
很虔诚。
秦弈都快习惯她们的跪礼了,从一开始会喊羽裳她们别跪来跪去,到现在真如当初羽裳说的“当平常事可也”。
人家就这习性,没什么好矫情。再说了你有这么尊贵的身份才能来圣木,否则还来不了呢。
离建木越近,越能感受到澎湃无比的生命活力,这是羽人一族得以生存繁衍的基础,确实不是随便娶了个羽人就能让你进来乱碰的。
站在圣木之下,秦弈抬头仰视,心中颇为惊叹。
近距离看着,才知道它有多大。
这根本不是树,而是一栋摩天大楼,早就不能用“多少人环抱”来形容了。好在现代都市见到的摩天大楼多了去了,站在大楼外面是什么感觉,在这里也基本差不多,好歹不会像没见识的古人见到这么巨大的树木感受自己的渺小会感动得跪下。
最让人震撼的是,它还不是完整的树木。
它只是一截枝干而已……
如果放开神识,可以看见宏观的视角:一棵千里直径,不知其高的恐怖巨树,根植深海之底,树冠蔽日遮天。树干上就已经分出无数枝桠,许多从海下蔓延开来,枝头伸出海面。环绕着伸出海面的部位聚拢了泥沙,渐渐成岛。
这便是这海中禁地大量岛屿的由来。
羽人岛就是其中之一。
这一株羽人圣木就是其中一个枝桠,不过这一枝比别家的稍大一些而已,性质没啥区别。
光是这么伸出岛面的一个枝桠,就如同摩天大楼。
秦弈没感动得跪下,却也震撼得说不出话。
这就是世界树啊……
他伸手抚摸着树干,心中很清楚,哪怕是刮一点点树汁回去,当初李青麟那点诅咒就根本不算事,就连后来寿终正寝的谢远也能延命很久。
往事已矣,没什么好多想的。
生命力,同时也是大部分修士一直追求的东西长生不老。
这棵树具现的几乎就是永恒的生命。
它的叶子,甚至只是叶子的汁液,绝对能让清茶焕发全新的生机,从一片不能修炼的茶叶变成先天之躯。
它的果实,当然可以演化人身最重要的血肉肌肤,诞生每一个细胞。
这枝桠上没有果实,之前已经问过羽裳了,建木之实应该必须在主干上。但这不要紧,让棒棒在这上面研究一二,说不定就有替代之法。树都在面前了,对于棒棒这样的的行家来说可未必非要果实才行。
秦弈腾身而起,到了郁郁森森的树冠上。
浓郁无比的灵气和生命活力沁入心脾,秦弈差点有种醉氧的感觉,他很确信如果自己能在这里好好修炼一段时间,突破一两层是轻而易举,若能长期据此修炼,乾元不在话下。
流苏和狗子一左一右坐在身边,都有种极为舒适的表情,看上去就算是在这里吸收一阵子生命力,对它们的好处都比得上钻进别处灵气池潜修了。
因为特别对症。
“别陶醉了棒棒。”秦弈问:“修炼还有很长时间,我们要的终究是建木之实,如今已经在建木之上,你有什么办法没?”
“我研究一下看看。”流苏丢下一句,身躯化为薄雾,似乎钻进树中去了。
狗子抬头看着郁郁枝叶不语。
秦弈奇道:“你在想什么?”
狗子淡淡道:“我若留在这,不用几年就可以恢复巅峰,我甚至不需要什么血凛幽髓来凝血络,这里几乎任何东西都可以成为我的身躯,才没有流苏那么多嗦事。”
“好养的狗子……”秦弈脱口说了一句,却很快反应过来,狗子这意思是说它可以离开了。
想到这个秦弈倒有些不舍,问道:“你……不要彼岸花啦?”
狗子瞥了他一眼:“我以前也告诉过你,彼岸花我不是没吃过,未必有用……只是我馋。”
“你现在不馋啦?”
“关键是你不给我吃,你吊着我,你下贱!”
秦弈:“……”
狗子悠悠道:“我若是在这里,很快就可以成为龙子核心,九子变成十子也没什么出奇。”
秦弈道:“你说你不是龙子。”
“重要吗?”狗子笑笑:“重要的是我若无相,这里可能都是我的。”
“喊别人爹都无所谓啊?”
“天下人都是我爹,你也是。”
秦弈:“……算了吧狗子,别贪,你真要来这里跟你发小们混,也至少等乾元圆满,甚至无相了回来,那时候谁不服就锤谁。现在这样只会被人揉圆搓扁,可未必有你想象的那么舒服。”
狗子沉默。
它之所以罗里吧嗦一堆,其实本意还是哄秦弈掏花给它吃。却没想到秦弈的角度是这样……
你可以回建木,但我不想你被人欺负,要回也得更强一些再回。
秦弈取出彼岸花,说道:“其实我不是用花吊着你,这花对我已经没啥用了,我小气也没意义。只是我知道,你的贪欲没有止境,这朵花根本就喂不饱。如今你为了这朵花还能压着性子,一旦花没了,你可能会是一个很暴躁的饕餮……我不想看见那样的饕餮。”
狗子暴躁道:“所以你就永远也不会给我吗?”
秦弈道:“幽冥正在复苏。”
狗子愣了一愣。
秦弈续道:“到时候……我们可以找位置培植此花,说不定能弄出茫茫一片,这一朵就是引子。你这时候吃了,以后去哪找,去和无相玉真人打架?”
狗子眨巴眨巴眼睛:“你……考虑了这些?”
“这简直是必然的事情,有点脑子都想得到。”秦弈鄙视道:“你就是只顾眼前贪,从来没想过将来。”
狗子丧气地耷拉着脑袋。
秦弈揉揉它的脑袋:“反正你自己是建木出来的,要回家我当然不阻拦。以后我真在幽冥种花,你来找我就是。”
狗子瓮声瓮气地答了一句:“强点再回,现在打不过它们会被欺负。”
秦弈咧嘴一笑。
狗子又道:“流苏若要躯体,确实未必要建木之实。比如这根枝桠,能掏出木心来炼炼,效果不会比建木之实差。”
秦弈一怔,脸色反而有些难看:“这好像比摘果实更难吧?这是人家的圣木,生命之本,掏了?”
狗子鄙视道:“你不用羽人的,莫非不能用别人的?”
秦弈脸色阴晴不定。
用别人的……
狗子又道:“而且你满脑子流苏,就没想过自己?”
秦弈奇道:“我自己?干嘛?”
狗子没好气地指着周围的嫩枝:“你那什么诛魔剑,档次低得已经不能看了。这里的木枝随便剪一段回去,随随便便也能祭炼一个全新的法宝,碾压你的诛魔剑不知多少倍。这里是建木,随便一块树皮都是宝,你就想着流苏?”
“呃……这里是羽人圣木……”
“你是不是傻,什么圣木不能剪一小枝嫩枝的,难不成还能剪死了?”狗子鄙视道:“你以为羽裳母女俩头上的宝石是什么?”
“是什么?”
“就是建木分泌的树脂形成的宝石。”狗子道:“她们自己都采集圣木之物为用,哪来那么多不能碰的道理。”
“这个……我回头问问羽裳,她们觉得可以那当然好。”
“你顺便再问问,你在这里生火炼丹会不会挨揍。”
秦弈:“?”
“在这里炼之前的那个药胚,大概三五天就能成丹了。”狗子张开手,做了个环抱的手势:“这里是生命之源,和之前的寻木之心内外辉映,若这里不能催生丹药,就没有地方可以了!”
秦弈发现流苏不在的时候,狗子比谁都邪门。
一会想挖别人圣木,一会要剪人家树枝,一会要在人家树上生火。
真混世魔王,上古凶魂。
可怎么流苏在的时候它就乖得狗子一样?
第六百五十七章 我的复苏
两货扯淡没有多久,过不多时,流苏就钻了出来,脸色臭臭的:“建木之实没有,替代的不好说,先修炼,在这里我们能把乾元魂力给圆满了,再做商量。”
一边说着,一边探头进秦弈的戒指,幽灵小尾巴还在外面一抖一抖。
秦弈看着它那模样很是无语:“你又翻什么?”
“吨!”流苏掏出了幽皇丹炉,一脸理所当然:“炼丹啊,在木力最盛之处不炼生命之丹,你等过年啊?”
好吧,狗子还只是说,你都直接动手做了。
怪不得你在的时候狗子特别乖,答案就在面前嘛。
其实无论在这里炼丹还是想剪小枝,只要对圣木没什么影响,羽人都是许可的。毕竟谁都知道他的需求不可能是靠近建木感悟一下就完事的,肯定是有所折腾。没有派别人跟他上来,让他独自行事,就很明显是一种默许你自己爱怎么用怎么用的意思,相信你不会真给圣木造成什么损伤。
这是信任。
秦弈自己当然不能跟个二杆子似的辜负人家羽人的信任,很是谨慎地在周围布了一圈阵旗,以免丹火溢散,这才开始开炉炼丹。
流苏就斜着眼睛鄙视地看着:“就你那水平的火,建木放在这里给你烧一年也烧不出一点焦来,不知道在怕什么。”
秦弈笑笑,没和它争这个,只是道:“你进去探查,有什么感觉?”
流苏坐在旁边叹了口气:“不知道是这根树枝有点问题呢,还是建木本身出了问题,我钻进树中探查脉络,竟然有少许枯萎之相。”
秦弈控火的手一抖:“什么情况?”
流苏道:“建木的果实,那与一般树木开花结果不一样,它是把生命力最精华的部分转化为果实形态。基本上五千年一开花,万年一结果,一次结果固定九颗。”
狗子在旁边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五千年一开花,万年一结果……这么说建木之实的总量至今应该有好几十,搞不好上百,只是不知道用掉了多少。秦弈也不插话,安静控火,听流苏讲解。
“我循建木脉络追本溯源,发现它们的果实期恰好已经过了万年,再度结果应该就在今年或者明年这样……”流苏道:“这就很好,我直接截取一部分生命分流,提前在内部结成果子拿走就完事了。到时候它们看见只有八颗也不知道为啥,我们根本就不需要去求人。”
秦弈:“……”
好吧,这就是你不求人的方式。
这不就是偷嘛……
话说回来了,这种偷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事,在结果之前截取生命源流,提前结果拿走,还有这样的手段?这可是本源的精微,太清级的事物理解才能办到,不以修行为限。别人真要查起根源必然一头雾水,不知道哪里少了一份源流。
“但我想这么做的时候,却发现这次的结果期很奇怪。”流苏终于说到了正题:“历来可供结九颗果实的建木之能,我却发现好像只够三颗的样子。”
秦弈心中微凛:“这不就是建木的问题?你为何会说不知是不是这根树枝有问题?”
流苏道:“因为我是窥斑见豹,从这根树枝的情况去解析能量的。树根供给到这根树枝的能量,只有以往的三分之一。我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什么刻意阻断,流向这根树枝的能量出了问题……如果是这样反而简单,如果是建木本身出了问题那才麻烦。”
如果是这样反而简单?确实更简单一点,建木本身的问题才会更麻烦。
问题是……这可是羽人的生命之树,它出了问题,羽人怎么办?
流苏道:“反正只有这么点能量的话,我不敢随意截取。要是九分少了一分还好,三分少了一分那就会出问题的,要么被人发现,要么就会导致各枝开始萎缩。我不敢妄动,便先退了回来。”
秦弈眉头都皱成了川字。
流苏道:“无论是建木的问题,还是这一枝的问题,我们根本无能为力,这就不是你现阶段能处理的。龙子之中有无相者,天塌下来它们会顶,你想太多毫无意义,平添烦恼。”
秦弈沉吟道:“我得告诉羽裳。如果是被人刻意阻断,她们要调查。”
流苏叹了口气:“你说了没用,因为表面上这里的生命力浓郁得一如往昔,她们看不出问题。你难道告诉她们你想偷建木的生命之源,钻到里面去追本溯源才发现的?羽飞绫当场能把你丢海里去喂鱼。”
“……”秦弈哑然。
“反正无论是哪种问题,爆发都不在一时。”流苏道:“现在就是先当不知道,该炼丹炼丹,该干啥干啥。同时密切关注这里的状况,我们身在此处,若起变故说不定还能当场揪住原因。”
秦弈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流苏靠谱的时候,说话一直很有道理。
流苏又道:“羽人们最好祈祷我和狗子恢复顺利。若我们无相了,那就什么都不是问题,看在她们跪得人舒服,顺手帮她们一把也行。”
秦弈翻了个白眼。刚说你靠谱呢又开始了……
狗子淡淡道:“这里养魂,对你我非常有利,要使乾元魂力圆满不过数日之功,就怕动作太大,到时候有傻子说是被我们吸干的……”
秦弈无奈道:“哪有那么奇葩,练你们的魂去,我炼丹。”
流苏狗子齐声道:“你说的。”
秦弈忽然有点不祥的预感。
紧接着就感到周遭灵气狂涌,生命之息不要命地往黑白两个球身上钻,仿佛在身边形成了黑白两个巨大的漩涡一样,连天色都黑了……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滴落,秦弈默不作声地默默炼丹,不敢说话。
大佬的世界,目前还是没看懂啊……一旦这俩放开了吸收,确实是能有天地反应的,可不是自己这点晖阳修行的润物无声。
远处,不少羽人看着圣木上的黑白气旋,擦着汗问羽飞绫:“族长,这……”
羽飞绫羽裳母女俩面面相觑了一阵子,她们倒是略微能懂上面发生了什么,因为她们也在上面吸收过生命之能,只是她们当初最多就是一个小小气旋在环绕,在巨大的树冠之中几乎都看不见有状况。
秦弈这不知道怎么回事,不但有如此恐怖的气旋,大得都快上天了,而且还两个!
黑色的那个遮天蔽日,气息狂暴无匹,隐含着非常暴戾凶狠的危机感,让人见而心悸,不知道是怎样的凶兽正在现世,连天机都被牵引,乌云之中显出了极为狰狞的鬼脸。
“饕餮。”羽飞绫低声自语:“加强岛中阵法防护,否则这等天地异象传出去,会惹人窥伺。”
“是。”几个羽人飞奔出去,给护岛之阵启用了最高警戒级。
继而又忍不住回望圣木之巅……若那黑色的气旋是饕餮,白的是什么?
这黑白气旋可不是太极……因为白的比黑的大,大很多!
黑的已经是遮天蔽日得很离谱了,白的更加凶狠,之前刚刚爆发之时还没感觉,时间一久就发现,白色的雾霭已经把黑云挡得都看不见了,天上乌云上的狰狞鬼脸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白手摁着脸撇到了一边似的,委屈巴巴地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极为磅礴缥缈的意志,那气息高居天地之上,抽离三界五行,就像是一只巴掌将整个世界纳入其中的意象,浩大,无垠,根本看不见尽头。
那是亘古悠悠、永世不灭的……
天道。
羽飞绫心中极为震惊。
她觉得羽人的大阵,都未必挡得住这等奇异!
秦弈也在汗流浃背:“你们悠着点啊,是想把天上人都招来?”
“没有那么夸张。”流苏闭着眼睛:“依托此树者才有所觉,若是身处岛外,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如果是主干那边的龙子呢?”
“该来的总要来……我的复苏,不可能永远无声无息。”流苏低声道:“希望你……做好了准备。”
第六百五十八章 棒神(加更10/76)
秦弈能做个蛋的准备……
原先觉得流苏起码要恢复无相才能引发什么天地异动,那时候流苏自己就牛上天了,他自己也该乾元了,总能应付大部分状况。
可没想到只是乾元将满,就已经这么夸张了……
或许和建木之能有关吧,这生命力确实磅礴得无法抑制,对于流苏和狗子的复苏特别有效,因为这属于“治疗”,而不是“修行”。
一旦流苏和狗子开始依托此地复原,那动静就会特别明显,因为这不是乾元在修行,而是有太清与无相的大能正在快速复苏。
所以引发的异象特别夸张。
流苏说了只有此木相关者才有所觉,那还稍微好一点,起码不会被天上人盯上,那绝对是雷霆万钧的灭杀。只是龙子有所觉的话,至少不会莫名其妙兴起什么“必杀”的心态。毕竟它们未必清楚白色反应是谁,黑色那只狗子好歹还是他们发小呢,狗子也没说有仇,那就好点。
但无论如何,自己的修行也得跟上了,紧迫感越发浓郁。
修行并不仅是枯坐,枯坐历来是被流苏这一系教育唾弃的。
双修是修行,打架是修行,云游是修行。
在过客峰时就体会过了,在混乱之地一以贯之。种地也是修行,炼丹也是修行,画画吹曲都是修行,炼丹当然也是修行。
炼丹之时,越是炼高端丹药就越明显,心无旁骛,法力运作至极限,精神集中到每一簇火苗,当丹成之日,便是一种全身心投入之后从无到有的圆满,那即是修行。
这无相之丹非同小可,丹成之日足以让秦弈再上一层楼。
这一次的炼丹一开始差点失控。
因为建木的气息渗透进丹炉,催化丹药的效率实在高得离谱,凝丹的速度就像刹车失灵的跑车一样呼啸而过,秦弈法力差点脱缰。好在建木的气息是凝实稳重,极为平和的,不容易导致直接炸炉,秦弈多适应了一下,好歹还是掌握住了新的速率。
但加速催化的结果就是他真的全身心连一点分神都不敢有,左右两边流苏和狗子发疯一样吸收生命能量造成的天地之变嘈杂无比,他却很快就变得充耳不闻,就像是身处最热闹的街上,却如闭关一般。
这是心定。
道家五时七候,七候便是凤初到太清的修行过程,五时专讲心境。第四时,心静多动少,摄心渐熟,动即摄之,专注一境,失而遽得。
秦弈便在此境,不是不动心猿,是动即摄之,常怀专注。
他从遇到流苏起,就是此境。
流苏没有告诉他……实际上对于别人的修行来说,往往是乾元才有这样的心。便如明河,当初看似清冷心静,其实撩到好处就芳心大乱。这其实才在第二时,摄动入心,其心散逸,难可制伏,摄之动策,进道之始。
能收摄,才是进道之始,而秦弈从一开始就能。
天生的修道者。
流苏没有对他说得这么细,一是怕他骄傲,二是怕说多了就变成强调心性,实际上心性只是个基础,并不能代表修行,修行之途要结合太多东西,强调任何一项都是偏颇的。
而且秦弈并非专职的道修,他的武道更讲“动”。若去强调动与静的意义,很难取舍,只能看他自己的天赋处理。
他始终平衡得很好。
不知过了多久,黑毛球变成了一个猛兽之形,有健壮的四肢与凶恶的獠牙,面目狰狞无比。
流苏睁开了眼睛。
猛兽和它对视了一下,抽抽鼻子,又变成了黑毛球。
流苏的小幽灵身躯越发凝实了,之前看着像个白色小气球,如今凝结如玉,有非常固态的质感。
乾元魂力大成,只是区区数日之间。
建木之能可见一斑。
“魂体能凝成你这样,真的是……”狗子叹了口气:“你再保持这种小幽灵状,都要成玉石了。”
“你也不差,恢复得比我快多了。”小幽灵声音清冷。
狗子道:“我不是因伤而弱,我是自我分魂,故毫无阻碍,有能量就行。和你状况不一样……你乾元圆满没问题,无相怎么办?我感觉这个丹药未必够,你当初连生命本源都差点磨灭,勉强复苏至今,大道缺失了很多脉络,你始终要在众妙之门中慢慢补齐。”
流苏淡淡道:“此丹肯定有好处,至少能缩短时间。你呢,无相有几分把握?”
“我缺能量……”狗子很纠结:“我和你不一样,我只要能量,大量的能量……等秦弈丹成,我靠丹药来补生命之本是肯定够了,乾元圆满没问题,但跨越到无相的能量缺口很大。”
恢复无相的能量,不是吃点什么就能补的,倾三江倒五湖都不知道够不够,吃啥都是杯水车薪。即使吃乾元生物,转化率也实在堪忧,再说哪来那么多乾元生物可以吃……
同样也是需要时间,如果能在建木修炼几百年,可能就差不多了。之前跟秦弈说几年是装逼呢。
现在的环境大家都有种感觉,修炼几个月几年,还是可以争取的,过百年怕是天都变了,几百年索性成灰去吧。
两人的对话凸显了一件事在外界看来牛叉无比的无相级丹药,对它俩都只是一个辅助效果,根本起不到一锤定音的作用。因为它们是注定无相的,只看要多久而已,不像别人,无相是个跨不过去的超级大坎。
俩货都是bug。
但有辅助效果已经很不错了,能大量缩短进入无相的时间就已经是最大的意义。
两货都把目光投向了专注的秦弈。
幽皇丹炉的炉盖已经开始微微跳动,有七色祥云从炉中溢散,继而芳香与建木的生命清香融合在一起,透入九霄。
九霄风云大动,狂雷遽然凝聚。
夺天地之造化,必受天妒。
这是天劫,不是普通的丹劫。
圣殿之外,羽飞绫看得心头发寒。这女婿到底在干嘛啊?
怎么大天劫都来了,你在晋级无相吗?
秦弈也是没办法,现在的事情越发高端,动不动就要惹天地异象,根本无法闷声发大财。在羽人岛上依托羽人的护岛大阵还可以遮掩,这已经是最好的遮掩方案了,拿到别处去更糟糕,至少原先在寻木城就不敢一鼓作气炼出来,那真会导致寻木城暴乱的。
“轰隆隆!”
紫色狂雷轰然劈落,天地阴风阳火四处聚集,轰击而来。
一只饕餮展露原貌,大口吞天。
“轰!”
狂雷劈进饕餮口中,连狗子都有些承受不住,身上紫电滋滋环绕,差点要炸。
流苏一指点在虚空。
“封截五气,逆转两仪……天雷何凭?劫火何依?给我散!”
“唰唰”几声,狗子身上的紫电尽消,残余部分被它吞了,露出了舒服的表情。
天上劫云仍在,可紫电却散入了虚空,四周阴风劫火无从凭依,都不知道散哪去了。
这是……秦弈心中微动。
混乱之法?逆转两仪五行,使五行之力乱了,故天劫不存?这手很牛逼啊……棒棒已经到了这地步了吗?
就见流苏伸手指天:“天精地蕴,如为初始,造化神返,人之功也。劫什么劫,回去!”
劫云尽散。
秦弈目瞪口呆。
这是……在号令老天?
棒神,给您跪了行么?
第六百五十九章 果然出事了
流苏的这手操作,是真正凸显了它太清级的天地洞察和理解。乾元级的魂力,举重若轻地做到了太清级才能做的操作,让世上任何一个乾元包括狗子来,都不可能做到。
它用的都不是法术,它没有法力。
它用的是精神力量,魂术的一种,以神念影响虚空属性,错乱阴阳,逆转两仪……秦弈很怀疑这一手是它在混乱之地他们的闭关石墩之处领悟的,完全就是那一套的演化,比死板的混乱更灵活,自主的操纵。
说明流苏重新出世以来,也是不断在学新招的,只不过它学的方式都是自悟,不需要任何人教。
而最后退散劫云的手段,更是明显的以灵魂之力沟通天地共鸣的结果。
人力有限,而精神无穷。道修的终极目标,就是精神永存,差不多就是这种意思。而流苏以乾元圆满的灵魂,已经撬动了天道,引发了共振。
太可怕了。
曾经到过太清,那就是到过,对世界的认知和别人就是不一样。
懂的越多,就会越知道有些事情多厉害,内行看门道。以前秦弈知道流苏很强,可直观体会还真不多,棒棒牛逼就完事了,这次可能才是秦弈第一次直观认知自己和流苏的差距有多离谱。
震撼得他一时之间连出炉的丹药都没去关注了……
前方的丹炉,炉盖微微上升三尺,炉中华光四溢,竟有隐隐的龙吟凤啸之声传来,三颗丹药自动飞旋而出,呈三角分布,慢慢旋转。
一个药胚出三丹,隐隐然也有些一气三清的意境在,这是真正大成的丹道才能做到的事情,秦弈都没心思去得意了。
“嗷!”一个黑影扑了上来,张开的大口里垂涎三尺,都滴到丹炉里去了……
狗子实在忍不住了……谁特么管你流苏多牛逼,指天散劫云?
吃丹啊!
眼看大嘴都要同时把三颗丹药全叼走,身后伸出一只白玉小手,一把揪住了它的尾巴。
狗子顿在空中张大着嘴,咬了一口,差一丝没咬到,急着伸长脖子又要咬,反应过来的秦弈一棒子把它砸炉里去了。
狗子哼唧唧地爬了出来,迎面塞来一颗丹:“一人一颗,有你的份。三颗都想吃,欠锤吗!”
狗子吞了丹,亮眼亮晶晶的也不说话,钻进丹炉舒服地消化去了。
这一颗丹,绝对可以保证它乾元圆满,但从魂力上不会低于流苏。
外面秦弈和流苏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笑。
“呐。”秦弈轻轻把丹药放在流苏面前。
流苏没有立刻接,丹药自动飘浮在面前,柔和的七彩炫光慢慢旋转着,有点朦胧的美。
它看了一阵,低声道:“我和狗子不同,它消化一阵就完事了,我吃的话,可能又要睡觉。眼下状况很复杂,我不能立刻吃,你先收起来。”
秦弈道:“能不能像上次那样,睡一半还能醒来锤人,然后继续睡?”
“可以是可以,就是你若日常遇上问题,我无法解答。其他时候还好说,如今建木出了状况……”
秦弈看得出流苏非常想吃丹了,是在强忍着。对比狗子那态度,流苏的克制让他心中分外柔软。他想也不想,便道:“建木的事情,狗子挺熟悉的,一般情况我问它就行了。你且安心睡觉,实在遇上解决不了的麻烦再打扰你。”
流苏绕着他飘了两圈:“晖阳六层了?”
“嗯。丹成之时,便突破了。”
“你觉得一般情况能应对就行……”流苏淡淡道:“毕竟建木出了状况,本来和我们没啥关系。要不是知道你这蠢货一定不肯,我说不定都会选择截流那三分之一,化为果实拿了跑路,管它建木枯不枯萎呢?”
秦弈:“……”
“如今你既然想要多事,那就你自己担着。”流苏终于拿起丹药:“我自己无相才是一等大事,羽人如何,与我无关。”
丹药闪起光芒,流苏已经开始吸收。
秦弈叹了口气:“你放弃截流,出来商议,就没想那么恶劣,干嘛还要说这种话啊?”
流苏一边吸收着药力,一边淡淡回应:“我如今终究要依托于你,你若陷入麻烦,对我没好处,不得不多考虑几分。”
秦弈忍不住笑了:“只是这样?”
“当然是这样啊,你以为我是为了你啊?有谁不是为了自己。”流苏终于吸完了药力,一溜烟进入了戒指。
秦弈道:“我不是啊。”
上次就想说了,觉得肉麻忍了下没说,这次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可流苏已经进入了狼牙棒,再无声息,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
“傲娇棒。”秦弈撇撇嘴:“连想吃个丹都要解释这么多,还说只在乎自己。”
狗子用力点头。
真不在乎,怎么可能是这个表现哦……咱狗爷差点三颗丹都一股脑儿吞了,管你们那么多?
狗子很骄傲。
秦弈可不知道躲在丹炉里的狗子在想啥,他自己掂着剩下的那枚丹药沉吟。
无相之丹只不过是对它等级的笼统称呼,实际上此丹无名,丹方都是流苏配合着寻木之心和自身伤情量身定制的独门新款丹。当然,虽是量身定制,东西档次摆在这里,对其他很多状况都能生效,比如对狗子弥补能量之本就很有价值,对别人同样也有价值。
最大的价值在于,有助于感悟无相之境,毕竟这真的是无相丹,渡过无相大天劫的,必然会有大道之悟在其中,对于冲击无相门槛有一定的助推作用。
虽然不是肯定能帮人无相,不存在那种东西……除非是道果。
这个丹药……已经是谁都会抢破头的东西了。
只剩一颗,秦弈没打算直接给谁用。目前最适用的是丈母娘,可有一说一没谁会孝顺丈母娘到这份上,理所当然是留待将来身边的妹子谁先达到门槛就给谁用了。
或者……可以成为某一位龙子的重要交易条件,对于此番迷局说不定有着至关重要的价值。
正在沉吟,他忽然敏锐地感觉周遭气息有了些变化。
原本浓郁澎湃得能让人醉氧的生命气息,明显地开始减弱。
秦弈豁然抬头,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绿色树叶慢慢地开始变得有些枯黄感。
没有彻底枯萎变黄,但那颜色的黯淡却已经很明显了,就像是……明明身处春天的朝气里,却忽然看见了秋天。
周围影影绰绰,羽人们正在急速接近,羽飞绫第一个抵达,失声道:“秦弈,你这几天到底在这里做了什么!”
秦弈还没回答,羽裳和其他强大的羽人都陆续到了,所有人都看着丹炉不说话。
你特么真在树上炼丹!
虽然以他目前的实力能用出来的丹火肯定烧不动建木,但给人第一观感就不太好。
这种观感再配合现在生命气息枯萎的事情,人们的反应就是那两团恐怖无比的气旋,吸收生命能量跟不要命似的。
看人们的表情就知道,几乎所有人第一反应就是,圣木的枯萎必然和他有关。
狗子在丹炉里幽幽叹息:“早就说了,会被人当成我们吸的……你还不信……”
秦弈差点没捶死它。
我那是不信吗,我那是没想到过你们惹起的异象居然凶残到那个程度啊!
这下怎么办?
第六百六十章 其实是功臣
秦弈一时也没说什么,只是先收起了丹炉,又慢慢把布在周围的阵旗收了起来。
羽裳眼睛一亮,立刻跑了过来抱着秦弈的胳膊:“夫君是布阵防了火的,他才不会乱来呢。”
秦弈笑了起来,揉揉羽裳的脑袋:“你这么说就够啦。”
言下之意,别人信不信无所谓,老婆信就行。
唔……羽人们被提醒,看了看阵旗也没说什么,虽说他也烧不动建木……但有预先布防,给人的感觉确实也好了些,说明不是个不管不顾的熊货,对圣木安全还是放在心上的吧。
羽裳的信任让秦弈心情舒坦了很多,思维都更灵醒了起来,笑道:“不知道诸位有没有想过……自家圣木不是这么一棵树,它的生命能量是贯通主干的,此乃天地之木,生生不息。别说那俩黑白气旋了,再来十个也吸不干的。”
其实羽人也很困惑。
建木能被吸枯萎?这怎么可能?
多少族群在这里盘踞,其中龙子还有无相,大量乾元,足足依托建木修行了十万年了。早年烛龙在此,人家还是开天之龙,照修不误,连一点气息衰退都没有过。能被两个黑白气旋就吸枯了?
开什么玩笑呢?
建木真能枯萎,说明是整个主位面要出问题,就像幽冥崩碎的前兆,这怎么可能会是一个晖阳修士办到的事情?
然而枯萎实实在在的在发生,能怎么解释?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这个枝干的能量被吸收过度,主干来不及弥补。虽然这个可能性也小的可怜,但真是唯一能想到的解释了。
与自家族群生存息息相关,羽人们没有办法拍拍肩膀说你能力不够肯定不是你,算了算了。
她们即使愿意相信为她们带来凤羽的秦弈,也必须把事情搞清楚。能够不当场暴走发作,已经是秦弈在她们心中很有地位的缘故了。
羽人们认死理,当你是自己人就不会随便翻脸,但你起码要给出解释。
被误会逼宫的那种指着鼻子骂娘的场面没有发生,秦弈已经很满意了,羽人们确实不错的说……他来回踱了两步,道:“我的同伴确实吸收了一些生命之息,虽然场面看上去很厉害,实际程度不可能引发建木之枯,否则那就不是建木。”
顿了顿,又道:“我建议先去别人岛上看看,别人家的枝干是否出了问题……”
话音未落,就有几个羽人飞掠而来,行礼道:“族长,我们去别家问过了,大家都没有问题。”
事关重大,羽飞绫来前就吩咐族人出去看这事了,根本用不着秦弈这时候说。听了回馈,羽人们的神色更严峻了,再度盯在秦弈脸上。
秦弈平静道:“如果是我的同伴吸收生命之息过快,导致这根枝干来不及弥补……那只要等个几天,它当能恢复过来。如果恢复不过来的话……恕我直言,和吸收不吸收根本就没关系,它本身就到了要枯的时候了。”
羽飞绫道:“什么叫它本身就到了要枯的时候?”
秦弈道:“它与主干的关联循环,被某种能量截断了。”
饶是羽人们愿意信他,此时也信不下去了,几万年来好端端的,你来就说这枝干源流被截断?就算真被截断,那八成也和你有关系。
所以之前流苏没让秦弈直接去跟羽人说,好端端的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反而暴露了你觊觎建木内部生命之源的事实,那才要挨揍呢。
但如今不说不行了,事实证明绝对有人在这枝干上动过什么手脚,而且说不定源头在主干方向,羽人继续懵然不知的话,被坑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羽飞绫深深吸了口气,也没有发怒,神情却已冰寒如霜:“既然如此,我们会开始彻查。那么秦弈……在我们取证之前,你不能离开羽人岛。”
说得很客气了,没说打入大牢。实际一个意思,至少需要软禁。
秦弈觉得很好笑,被女儿软禁了一次,又被母亲软禁了一次……
更好笑的是两次他都算自愿。
上次那就不提了,这次他于情于理也不能拍拍屁股走人。羽人们调查天经地义,态度已经算很好了,连羽裳都没法对这种处理说什么反对的话,秦弈自己也没什么意见。
他想了想,笑道:“我会安静等着岳母大人的调查结果。另外,如果你们什么都查不出来,圣木又一直没有恢复的话,且不要着急,一定会有人主动暴露出目的来的。”
说完很配合地在两个羽人妹子“保护”之中下了树,羽裳追在身后:“夫君我去陪你。”
“胡闹!”羽飞绫怒道:“你是本族圣女,晖阳后期的强者,如今圣木危在旦夕,你才是彻查此案的主力,还有闲工夫腻着男人!”
羽裳很是尴尬:“可是母上,这事和秦弈一定没有关系。”
“即使和他没有关系,替他洗脱嫌疑的责任也在你。”
羽裳怔了怔,立刻肃立:“是!”
秦弈一路下树,听着身后的对话,心里倒是挺暖的,没什么受冤屈的感觉。
羽裳真的很不错。
便是冲着羽裳,他也一定要把这事搞清楚。
“姑爷。”两个羽人妹子带着他到了一间院落,脸色都不是太好:“你就住在这里,不要让我们为难。”
秦弈展颜一笑:“放心,我才不会跑。不仅不会跑,我还会帮你们。”
羽人妹子神色里确实还有点质疑,但也忍着没说什么,只是道:“姑爷有这心就好。”
秦弈笑笑,目送两个妹子离开,目光又落在面前的潭水上。
这间“软禁”他的小院,院中还有清潭呢……环境挺不错的。
羽人对他真是已经够了。换了任何其他族群,面对要绝自己生命之本的重大嫌犯,也绝对不可能有这待遇的。
秦弈心态很好,一点都不急,反而更加冷静。
这件事明显是冲着羽人来的,有所预谋,和他秦弈没什么关系。
倒也不算完全背锅就是了,因为这事爆发本来应该还有挺长的一段时间,是流苏和狗子恐怖的吸收,让这事提前爆发了出来,恐怕始作俑者自己都意外。
按照这么捋的话,背后的人应该本意是让此树一天一天的慢慢呈现将要枯萎的征兆,却又不会骤然出事儿。然后羽人们到处求医问药,此人或可从中获得一些什么利益之类的。
而眼下突兀变故,对方肯定也是没想到的,应该说棒棒和狗子的吸收打乱了对方的某些计划才对。
既然计划被打乱,对方肯定就会再做什么事来修正计划适应新的变故,有心观察的话,必有马脚。
狗子探出脑袋:“我们是不是给你添乱啦?”
“没有。”秦弈笑得分外和煦,摸着它的脑袋道:“大概只有我知道,你们是功臣。”
狗子偏着脑袋看他:“你的心态真的好。”
秦弈笑笑:“羽人们性命攸关的大事,却没有昏了头脑冲我洒狗血,老婆还特别信任。这难道不是一件让人非常开心舒坦的事?”
狗子倒是很同意:“你自己心态好,老婆也找得不错……话说回来,羽人实是太善良了点,她们这种性子真的很容易吃亏。”
秦弈的神色反倒有些冰冷了下来:“所以反过来看,对这么善良的羽人竟舍得用这种绝根的手法,对方到底该多混账!”
狗子正要说什么,外面廊道上传来结结巴巴的声音:“听、听说秦先生被、被软禁了,我、我能看望他吗?”
秦弈愕然。
那蚌女小柱子?她来干嘛?
第六百六十一章 蚌女安安(加更11/76)
秦弈虽是“嫌犯”,怎么也是神使兼姑爷,羽飞绫也只是说“不得离开羽人岛”,没说过不许见人。蚌女更是隔壁家的公主,也是个贵客不能怠慢。
守卫的羽人妹子犹豫片刻,还是让蚌女进来了。
蚌女绕过外面的通道,侧方廊道上看去,栏杆外便是院子,秦弈安静地站在院外潭水边,负手看潭。
她也没再往前,就站在廊边柱后,悄悄地看。
蚌女很清楚秦弈是受了冤屈的,心中有些不忍,才忍不住来看一下。本以为看见的会是一个唉声叹气满面愁容的场面,她还打算略作安慰来着,却不料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入目的男子青衣挺秀,安静俊逸,凝望潭水的眼眸里带着沉思,稳重平和。嘴角还带了一丝微微笑意,一种乐观的感染力便散发出来,看得人心中很舒坦,仿佛面对什么困难都不在话下。
他明明是一个……刚刚从人人尊敬的神使地位骤然被打落尘埃变成了嫌犯的人,被软禁在此不得外出,巨大的落差往往能让人心态失衡,尤其是受冤枉的情况下更会表现得非常激烈,为什么还能有这样的淡然平和?
蚌女自己是一个非常敏感自闭的性情,她觉得换了自己的话多半要把自己关在蚌壳里哭得稀里哗啦,绝对笑不出来的。越是自己做不到,看着这种笑容就越是舒服,甚至有点羡慕。
有这样的心态,才能吹出那样天高海阔空山新雨的曲子吧。
秦弈在看潭想事儿,蚌女倚着廊柱在看他,时间不长,场面却可入画。狗子蹲在戒指里,很想把流苏从狼牙棒里喊出来吃瓜。
想想流苏复原事关重大,还是别拿这种小事打扰它了。
狗子叹气着取了个包子塞进嘴里。
凉的,没味。没了流苏,吃瓜都没了滋味。
也许蚌女觉得偷看了人家很久,其实时间确实不长,最多两三息罢了。秦弈虽然在思考事情,又不是入定,蚌女一过来他就知道了。只是一开始没在意,觉得客人自己找上门的有话当然会直接说了,结果等了一阵子没声音,他心下纳闷,才忍不住转头去看蚌女的方向。
蚌女吓得立刻缩了回去,躲在柱子后面不动了。
秦弈又好气又好笑:“你这是在干嘛啊姑娘,不是来探望我的吗?有话直说啊躲起来干嘛?”
蚌女怯怯地探出脑袋,却见秦弈招了招手:“过来坐,有人探监的滋味还不错。”
秦弈随意的态度让蚌女心情也平和了些,他真的挺有感染力的。
蚌女终于从廊柱后面转了出来,提着裙子小步到了潭边。
潭边有亭,亭中有石桌,本来就是后院池塘的标配。秦弈便举步上亭,在石桌上摆出了酒杯,笑道:“我有一壶诗酒飘零,怎么喝都喝不完的那种,每次用来请客都会觉得很没诚意。现在忽然发现它还有一个好处。”
蚌女坐在对面,好奇地看他倒酒:“什么好处?”
“自然而然的,变成了陈酿……”秦弈摇了摇葫芦:“十年陈了。”
蚌女忍不住失笑。
秦弈道:“你笑起来挺好看的,整天躲在乌龟壳里干嘛?”
她确实挺好看的,有别于秦弈以往见过的任何女子……当然,这种柔弱娇怯瞪一眼就要缩进蚌壳的模样在江湖上不存在的,也许有些凡人家的小姐存在……秦弈是真没想过仙路之上还能见到这种,只能说她们种族特性比较奇葩。她们的修行,从来和道家之类的不是一回事,属于妖修。
她晖阳境,是自己已经说习惯的口误了……真正该说的是,她是万象。
看惯了盛放的牡丹,带刺的玫瑰,傲雪的寒梅……难得见到这墙角娇怯怯躲藏的小花别有一番美景。
蚌女正在鼓起勇气反驳:“这是蚌壳!不是乌龟壳!”
秦弈后仰,打量了一阵,笑道:“你是蛏子吗?”
蚌女直了眼睛:“我是蚌!”
“什么棒?”
“蚌就是蚌。”蚌女急了:“我不是什么分类蚌种,我是天下蚌的综合统属,你可以叫帝王蚌!”
“噗……”秦弈刚喝了口酒,尽数喷了出来:“就你,还帝王蚌,柱子蚌吧……”
“你!”蚌女急得脸都红了。
秦弈咳嗽了几声,摆手笑道:“奇了,你平时被盯一下都躲壳里,怎么这会儿倒敢跟我脸红脖子粗地反驳了?”
蚌女愣了一下,也有些奇怪。
可能是这人太平和了,有种让人安心的氛围?
秦弈摇头笑笑:“还好那个顾双林没盯上你,太容易被人的表现迷惑会死人的,小妹妹。”
“我不小了。”蚌女咕哝:“我五百岁了。”
秦弈抚额。
羽裳那二货也是五百岁,你也是,这里足足四个二百五。
“行了我知道你们海族五百岁的意思就是八岁。”秦弈给她添了杯酒:“能喝不?”
蚌女气鼓鼓地抓起酒杯一饮而尽,放下杯子连个反应都没有。
秦弈再度后仰。
诗酒飘零不是多烈的酒,但这么一口下去没个反应,说明她酒量很厉害啊。海中种族……或许对水类的东西太亲和吧,喝酒如喝水?
见蚌女的态度好歹不磕磕绊绊,秦弈终于问道:“话说,你叫什么名字,我还没问过。”
“我叫安安,平安的安。”
“唔……”秦弈觉得这里可能透出了一点蚌族的无奈意味。
一个强大富裕的种族,给血脉最好的公主起名为安……是不是有种很没有安全感的意思。
她动不动就躲蚌壳里,除了是蚌类本性,被一碰就下意识闭壳的习性之外,是不是也有一种很缺乏安全感的反映,只有躲在壳里和城堡之中才能心安?
实际上她本性没那么磕巴,至少眼下跟自己说话还挺正常的吧。
“好的安安姑娘。”秦弈再度给她添了杯酒:“你来看望我这个被软禁的嫌犯,是想说些什么?”
“没……”安安斟酌了一下,道:“本来是想来安慰先生,却不料先生心境旷达,是安安多事了。”
秦弈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需要安慰的,而不是觉得……我是值得怀疑的?”
安安心中一跳,慌忙掩饰:“先生以曲言心,不是那样的人。”
一句话说完,冷汗都差点湿透了背脊。
这些人为什么能一句话之间反应那么迅捷,原本平和的眼眸里刹那间就有如利剑,在壳中躲了一辈子的公主真的感觉都是活在天地间的生物,怎么差距这么大呢?
“哦。”秦弈没有进迫,再度变得随和,笑道:“所以其实安安姑娘还是想要学习笛曲?”
“对对。”安安吁了口气:“安安很仰慕先生的曲艺……”
秦弈笑道:“后三个字如果不说就最好了。”
“呃?”安安愣了一下,脑子里筛了两遍才醒悟秦弈这话什么意思,这是调戏啊!
她俏脸瞬间红透到了耳根:“你、你……”
“你看,你听我以曲言心,听得出我这么下流么?”秦弈笑了一下:“姑娘,说真的,不仅是以曲言心这种事情不靠谱,便是亘古传说的瑞兽也不一定就真如传言的。姑娘为自己计,为族群计,还是不要太轻信他人的好。”
安安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第六百六十二章 这很流苏
安安一时有些后悔过来“探监”了。
出发点其实是善良,因为她明明知道建木的事情是怎么回事,秦弈被软禁当然是冤屈。妹子对他的笛曲很有好感,一时不忍无辜者含冤,才过来看看。
早知道他这么平和的心态,就压根没必要来。
这就算了,安安发现自己没两句话好像要暴露什么了,这才要命。
惯于躲在蚌壳里的小姑娘,和秦弈这种走南闯北惯见人心的修士,那真不是一个次元的生物。她根本没想过,光是前来探视这么一个不忍心的表现,就会立刻让秦弈意识到“为什么知道我是冤屈而不是活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当然秦弈不可能那么尖锐去发问。人家妹子明显是良善之意,因善良而遭灾是秦弈最不忍见的事情。他只是试探了一下,看看是不是龙子在背后。
“传说的瑞兽也不一定就真如传言”,这话的含义非常明显,既是试探安安的反应,确认是不是龙子在后面;同时也是在暗示安安,龙子做的事未必是对的,你考虑清楚要不要助纣为虐。
安安和之前的羽裳一样,她们都只是见识少,缺乏历练,而不是蠢。安安还曾主持过和秦弈的幽壤海蜃珠交换生意,其实对族群的发展和安危也算是个心中有数的领袖。当年初出茅庐时的秦弈可也没比她们好太多……
听了秦弈的话,安安心跳了好半晌,神色有些发白地不做声。暗示之所以是暗示,就是没明着说,你可以理解为无心之言,他也未必就真看出了什么,所以安安根本不确定秦弈说的到底是看出了还是没看出,心乱如麻。
秦弈当然只能用这种暗示来试探,要是明说我猜就是龙子在背后,安安回头跟龙子一说,那可全崩了。见安安神色发白的样子,秦弈试探目的达成,心中有了数,反倒立刻扯开了话头:“话说,你还真懂音乐啊?能听出曲中意境的人并不多的,世人听曲多半听个响,好听就完事了。”
他这么一岔,安安就更不知道他之前说的是不是无心了,倒也吁了口气,顺着话头道:“先生之曲,有仙道共鸣在其中,便是凡人也能感觉到意境的。”
秦弈道:“但你之前听我的曲是在间隔很远的地方吧……仙道共鸣很弱的,是纯从乐曲本身出发。”
“唔……”安安低头道:“在先生面前说懂音乐,不太好意思。”
秦弈看了她一阵,忽然道:“你还是想学笛曲?”
安安面露喜色:“先生愿意教?”
秦弈叹了口气:“我不是个合格的乐者,教不了徒弟,只会误人子弟。你若是诚心想学,将来有机会我给你介绍我的师姐,她才是真正的此道中人,无论德才都堪做你的师父。”
安安有些为难地低声道:“大大王的音乐盛会,只剩不足二十天了。”
秦弈道:“所以你其实也不是真心学笛曲,只不过想应付这个音乐会?”
安安急道:“不……”
秦弈摆手打断:“恰恰如此,我倒是可以教你的。”
“呃?”安安愣了。
“你真心学音乐,我会误了你,所以不敢教。若只是学点曲艺应付一下,那我教你一两手倒是没啥。”秦弈笑道:“反正我被软禁,也没别的事做。”
安安大喜,就要下拜:“见过师……”
“别,都说了只是应付故事,算是朋友之间教一两手,不算什么徒弟。”秦弈道:“既然是这种方式,我也不能用点化传功之法,就一曲一曲的教你。”
安安喜道:“谢谢先生。”
秦弈瞥了她一眼,敢情你也不想拜师吧,这就坡下驴可真麻溜。
安安被看破心思,脸色僵了一下,面红耳赤地关上了蚌壳。
“行了别躲柱子里了。”秦弈取了张纸,唰唰写了张乐谱:“这就是你送珍珠过来那天听见我吹的曲子,按谱吹一个让我听听你的基础。”
安安接过乐谱,眼睛立刻直了,吃吃道:“这、这鬼画符是什么?符?”
秦弈抚额:“这是乐谱。”
安安眼睛都成了圈圈。
这玩意字不像字,符号不像符号,看着跟毫无意义的暗号似的,从哪看出宫商角徵羽的?
秦弈面无表情。
他算是明白了,这位公主根本连乐谱基础知识都没有。
古时的乐谱,符号有点那啥,一般人确实没法认。曾经有位叫令狐冲的倒霉哥们,身上藏了本乐谱被人当成武功秘笈,没憋屈死。可那些是江湖汉子,不认识谱就算了,你一个有志于学音乐、要给大王演奏的,居然连乐谱都不认识你演奏个毛啊?
“我、我们海族奏乐,都、都靠的天赋。”安安又开始结巴了:“没、没见过这种符号谱子……”
“唔……算了。”秦弈叹了口气:“其实你要的也就是和海族常见的曲艺不一样的东西,有点特色让你家大王眼睛一亮就行了,那正好,你随我学凡人乐谱,或许就算是另辟蹊径了。”
安安很是尴尬:“任凭先生吩咐。”
…………
两人一个教一个学,慢慢天近黄昏,安安两眼圈圈踉踉跄跄地告辞了。
守门的羽人妹子侧目而视,心中暗道莫非姑爷大白天的就把你按在院子里那啥了?你走路怎么这么怪呢?
看来姑爷被软禁,看似不在意,其实很暴躁吧,可怜了这娇滴滴的丫头……
羽人妹子们全想歪了,实际上安安真是跟小学生初学高等数学题一样,学识谱学得两眼发昏。
她根本就没有这方面天分!
别说她学得发昏,秦弈自己教得都发昏。他另有目的,可没有任何教女徒弟的旖旎念头,教得无比认真耐心,真心真意,结果发现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教的徒弟是根不开窍的柱子。
光是学个识谱你敢学了三个时辰没学会,说出去敢信这是一个万象级的识海开发很强大的妖修?
看来妖修这玩意,真是吃血脉吃天赋,隔天赋如隔山,不会的就是不会,想学都难。
识谱都这么难学,真学吹笛子怎么学啊?
这徒弟太难教了,秦弈觉得这个任务真心只有连清茶都能教的师姐能胜任,一般人胜任不了。
等安安离去好一阵子,秦弈才有些缓过神来,揉揉肿胀的脑袋,安静地站在潭边看水,一言不发。
狗子跳了出来,蹲在旁边看他半晌,才笑道:“之前不教,忽然又教了,还教得如此认真耐心,真心授徒也不过如此……你这是想故意打好关系,你不是馋她身子,而是打算利用她。”
秦弈不答。
狗子笑道:“利用良善者,心中不安?”
秦弈低声道:“羽人圣木关系一族之本,无比重要。安安必然知道内情……无论她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同情心不是用在这里的时候。我只怕打草惊蛇,不好直接问……恰好她想学曲子,就先这么着吧,看看混熟之后能多套点什么出来。”
狗子哈哈一笑:“以前我以为你最是怜香惜玉,现在才知道,其实你最讲亲疏。为了身边人,管它对面是佛是魔。”
秦弈道:“不好么?”
“不是好不好的问题。”狗子笑道:“只是这很流苏。”
第六百六十三章 龙子相助
接下来的几天,羽人岛愁云惨雾。
圣木一直没能复原,可见并不是一时间被吸收过甚导致跟不上供给的问题。否则建木这种先天奇物,四季常青根本不存在枯萎的时候,若只是一时被吸得太快导致萎靡,那只要正常循环跟上,就一定能复苏的。
一直这种半枯萎状态,必然是“病了”。单纯的吸收过快最多只是一方面因素,绝对不可能是主因。
羽飞绫自己乾元圆满,可不是普通人家丈母娘。她对于这种事情的理解认知远超一般人,亲自分魂进入树干探查,得出了之前流苏说过的一层结论:这树干中的能量,大约只有正常的三分之一。
然后到此为止,调查主因根本调查不出来。
连流苏都看不出真正原因是什么,只能判定能量的传输被截了,怎么截的、什么原因导致,流苏都不知道,羽飞绫当然更不可能知道。
这种截流又不是完全截断,还保持有三分之一的能量循环,就像是给原来通畅的管道里加了一个筛子,通过的能量变少了。搞的这根枝桠死又死不掉,就是半枯着,半死不活。
人们甚至无法判定,这是建木自己“生病”了,还是外力搞的。
找不到病根,就解决不了问题,也不能洗脱秦弈的“嫌疑”。
如果是一般势力遇到这种状况,那就到了拷问秦弈的时候了,然而这事秦弈也不知道,花大量心思在拷问他的话就彻底错了路子,浪费时间还制造冤案。
羽人不好意思直接对姑爷翻脸的这种性情,反而让她们能够直奔主题,没在秦弈身上浪费时间。羽裳率众分工,一部分懂木系功法的羽人环绕枝干,结阵护持状况不恶化;一部分派遣出使各家,借取能维持木力的宝物缓解;一部分深入海底,顺着脉络一寸一寸去研究病因所在。
连在寻木城主持工作的大祭司等人都接到了传令,身赴菩提寺借取菩提之宝。
羽人集体动员,全部扎进了这件事里,如同张开了战争之网,雷厉风行。
而羽飞绫亲赴建木主干,找龙子求助。
羽人平时是不求龙子的。
建木枝干不是龙子赐羽人的,是她们历代就在这里,祖祖辈辈所居的;而羽人不是龙子的真正臣属,她们是因报恩而听从吩咐,在人格上是平等的,龙九子之中还有半数未达乾元圆满,还没有羽飞绫强呢。
所以什么音乐会之类的海族献媚,羽人嗤之以鼻,她们不需要参与,也不会去参与。去给你维持个会场秩序就不错了,在心态上羽人是斜视很多海族的。
她们历来骄傲,也有实力骄傲。
正因如此,她们不求龙子,一旦有事求龙子帮忙,心态上就会矮下去。羽人太认理了,长期受恩的话早晚要跪,从平等的上下级慢慢的就会沦为附庸。
就像建木主干,当初羽裳对秦弈说她都没去过,其实不是不能去,是不想去求人,一旦有所求,事态就会不同。羽人宁可不去主干修行,也要维持自己的骄傲和独立性。
但这次事态紧急,羽飞绫顾不上了。
圣木出了问题,连带着很多特异都在退化,岛上大阵减弱、修行能量衰退,这还是小事;连子母泉的灵气都出了岔子,这就是天大的事,会让羽人连繁衍都出乱子!
生存和繁衍,种族第一大事。羽飞绫再也顾不得后患,亲赴建木主干,求见囚牛。
囚牛修行最高,且性情也最温和,除了嗜好音乐之外,别的很好说话。若它能帮忙,羽人再欠一个人情也就罢了。
可还没见到囚牛,就先见到了貔貅。
“羽族长。”貔貅笑眯眯道:“听说近期羽人圣木出了问题,羽人四处求援?”
“是。”羽飞绫也知道没什么好瞒的,直接道:“大王们世居建木主干,对此必有见解。九大王若能点拨一二,羽人上下感激不尽。”
“说句实话,建木乃是天地之物,如果建木有灵,它的修行碾压我们全部,大概是生而太清?我们能对这玩意有什么天大的见解?”貔貅很是诚实地说了一句,又道:“我们倒是很好奇,羽人圣木数万年没出过任何岔子,这次出问题必有变故影响,近期羽人岛上多了什么新东西吗?”
羽飞绫心中第一反应就是秦弈。
如果羽人岛上近期多了东西,那除了秦弈还能有啥?就算是疑似饕餮的黑云,那也是秦弈带来的。
羽飞绫都难免动摇,暗道这事看来真的和秦弈有关系,不然怎么也没法解释。
“九大王莫非是说我的女婿?”羽飞绫对外还是遮了下家丑,道:“他区区晖阳,不可能对建木造成哪怕皮毛之伤。”
“一个晖阳修士,确实没什么可能。”貔貅皱眉道:“难道就没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饕餮?饕餮也办不到。羽飞绫摇摇头,又回原点去了,饕餮的吸收最多加速了衰竭,而不可能是主因。包括那个未知的白色气旋也一样。
貔貅沉吟道:“未必是人,可能是物呢?岛上近期添置过什么东西吗?”
羽飞绫心中巨震。
物?
凤凰之羽!
凤凰之羽供奉的圣殿所在,就在圣木之下。
若是能对建木这种奇物产生影响的对应等级,凤皇当然算!
凤羽之中蕴含的强烈火灵之力,对木力水力的正常运作产生了一定的克制扰乱,而且凤凰之火也有生命轮转之意,和建木的生命之息可能有所冲突。夹杂在一起,导致能量循环不畅。
但一根凤羽的力量终究有限,所以无法真正枯萎,只是造成一定影响导致衰减?一根凤羽,对应一根建木枝干,没毛病。
大家之前根本没想过自家供奉的圣物会和圣木相冲,可一旦从这个角度去想,那就非常有可能!越想还越是丝丝入扣了。
唯一不太吻合的,是太快了。如果是这种状况,应该日积月累产生影响才对。
所以秦弈的吸收,意外提前了这个过程?
羽飞绫深深吸了口气,施了一礼:“九大王对建木运作无论如何比我们熟悉几分,不知可否轻九大王去实地勘察一番?”
貔貅面带犹豫:“你们的圣物圣木,我乱说话不好吧,你们自己考虑。”
羽飞绫摇头:“正因为是我们的圣物和圣木,现在大家关心则乱,更无法客观评判。”
貔貅叹了口气:“那我去看看吧。得不出什么结论别怪我就是。”
“已经感激不尽。”
那边秦弈已经教了安安好几天的乐理知识。
从识谱读谱,终于开始教到了吹笛基础,每个孔对应什么音,指法如何搭配,开孔闭孔半开孔,说得安安满眼都是小星星。
太难了……
“不是,你手指别僵着啊,放松,你是无骨蚌,别搞得鸡爪一样行不行?”
“蚌、蚌没有爪。”
“特么我不是跟你讨论这个的。手放松,放……”秦弈忍不住要去掰她的手指,可手刚刚伸过去又顿了一下,无奈地收了回来,自己演示:“看清楚我的动作,这样……”
安安悄悄看了看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本来忍不住要抓着她的手教的,可明显是想到男女授受不亲,又强行忍回去了。
这位先生,是个君子呢。
秦弈气道:“让你看我的手,你看我脸干嘛?”
“哦哦。”安安慌忙垂下眼帘:“先、先生其实可以……不用收回去的……”
秦弈没好气地瞪着她:“你倒是很自信啊,信不信我摸你两下你啥都别想学了?”
安安:“……”
正在此时,外面守卫的羽人妹子的对话声传来:“听说九大王来了啊?”
“是啊是啊,希望九大王能找出病根。”
“它们世居主干,对建木所知比谁都深,必然可以的。”
“只是又要欠了龙子人情……”
秦弈慢慢放下了笛子,眼里闪过厉芒。
第六百六十四章 貔貅与睚眦(加更12/76)
看见秦弈的表情,安安心惊胆战地垂下了目光。
她终于确定秦弈那天跟她说的话绝对不是无心,他从一开始就在怀疑龙子!
换句话说,他从一开始就怀疑她安安是知道内情的。
安安感觉如坐针毡,再也呆不下去,急匆匆地起身:“天色已晚,安安告退……”
说着匆匆就走。
直到要拐过廊道,秦弈忽然喊了一句:“安安。”
安安吓得踩了自己的裙子,“扑通”摔倒在地。继而蚌壳下意识护体,变成了一根地滚柱子,咕噜噜地滚了好远才撞在墙上不动了,两只小脚还露在蚌壳底下一抽一抽。
秦弈一肚子恼火都被这场面看笑了,忍不住道:“其实你这个特殊天赋只要发挥出来,什么大王都会看得乐呵呵的,比吹笛子好多了。”
小柱子里传来声音:“就是因为这个让大王勃然大怒的。”
“说明你们大王没有一颗童心。”秦弈淡淡地说了一句,话锋忽然一转:“不但没有童心,还有害人心。”
小柱子抖了一下,不动了。
秦弈声音转为柔和:“安安,这几日相处,我确定你是极为善良的姑娘,面对这样绝一族之根的事情,你真能无动于衷么?”
安安沉默了好一阵子,才从柱子里传出声音:“大王没打算绝根……”
“也许它另有目的,没打算绝根。”秦弈冷冷道:“事实上想绝根也绝不了,天无绝人之路,羽人又不是没了建木不能活,无非离开海中换个地方,去寻木城,去神州,哪能没有容身之地呢?便是繁衍之泉出了问题,大不了放开怀抱和其他族群正常结亲,总是能存活下去的,对不对?”
小柱子不说话了。
“但这终究是拿一族之本来胁迫,一旦羽人不满足它的念头,就只能背井离乡,离开这生长数万年的岛屿。”秦弈道:“这纵使不是绝根,也是胁迫,是勒索!”
小柱子还是不说话,看似慢慢地正在调整方向,试图直接往外滚。
秦弈叹了口气:“安安。”
安安实在于心不忍,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先生,不要逼我了,我真说出来,导致你们和龙子冲突,以后我蚌族就别想继续在这海中生存了。”
秦弈道:“我不会傻乎乎去冲突的,更不会出卖你的。”
安安道:“先生你又是何苦呢,羽人都把你软禁了,你何必为她们殚精竭虑?”
“她们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秦弈柔声道:“安安,如今你我虽然不以师徒相称,我也实在没教你什么,但也算有个师徒缘法。将来若是你们蚌族遇到事儿,我也是会一样当自己的事做的。”
狗子翻了个白眼,看他哄小姑娘。
安安也没被哄,沉默了一阵子,还是道:“九大王要的只是凤羽而已……”
秦弈摇头:“别骗我。光是图谋凤羽,绝对不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情。这种事闹不好要使麾下最强种族离心离德,龙子虽强还没到可以彻底割舍羽人族的程度,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宝物冒此奇险,孰轻孰重它们分不清吗?它是貔貅,又不是贪得蒙蔽了理智的饕餮。”
狗子大怒:“你们人类怎么回事,能不能不要动不动拿我做例子?”
安安顿了一下,惊恐道:“谁、谁在说话?”
狗子从戒指里探出脑袋:“你能不能把脑袋从柱子里拿出来再问这种问题?”
安安偷偷把蚌壳打开一道缝,一眼看见一个圆溜溜的黑毛球从戒指里探出上半身的半球,下半身还呈雾态状跟个小尾巴塞在戒指里一样,一对小手扒拉在戒指边缘,两只眼睛大大的,怒目圆睁的样子,可怎么看都萌。
“它、它好可爱啊,它是什么宠物?”
狗子跳了出来,圆溜溜的在地上跳了两下,叉腰:“老子是饕餮!”
安安:“?”
秦弈叹了口气:“它真的是饕餮。前几天圣木之上黑白气旋,当时你是在岛上小城堡里的,应该有所知。”
安安想合上蚌壳,可又实在合不起来,眼前所见的黑毛球和饕餮实在很难联系在一起,对饕餮这个名称的天然恐惧感都被压没了。
怕不起来啊。
秦弈介绍狗子也是有原因的:“安安,你知道,饕餮才是建木原生的奇物,它对建木的了解比龙九子绝对差不到哪去。也就是说,我若揭破貔貅的意图,它们只会当是饕餮看破的,而不会指向你,你尽可放心。”
安安默然。
龙子对羽人做的事,她一个善良的姑娘当然看不下去,连秦弈被冤屈她都看不下去,所以之前才会不忍心地来“探监”。之所以不敢说话,那完全是为了蚌族考虑,蚌族可是龙子附从,她们更是贿赂九大王才得以安生的,怎么敢得罪了九大王?
如果有两全之法,既可以心安,又不得罪九大王,她内心深处是愿意的。
只是并不敢因为秦弈这么一句话就做决定,那关系的是全族的未来。
狗子叉腰道:“实不相瞒,此地是我老家,等我再恢复得稳当一点,肯定要回来,囚牛霸下那些二货不会把我拒之千里,没多久这里就是龙十子,不是九子。你怕得罪貔貅,不怕得罪我?”
安安直了眼睛:“你不是龙子啊。”
饕餮理直气壮地重复着之前对秦弈说过的话:“天下皆我爹!”
秦弈翻了个白眼。
唯有不要脸,才是天下无敌。
安安真的被这不要脸的镇到了。
如果将来饕餮真是龙子之一,她们怎么办啊?
要么得罪九大王,要么得罪十大王?不对,这饕餮的修为……
安安发现这饕餮已经乾元圆满。
九大王还没有这修行呢……到时候这饕餮的排行还不知道第几,她蚌族得罪得起吗?
狗子得意洋洋:“你说出实情,我们还能替你遮掩了,我也乐意对外吹牛是我看穿的,才不会把功劳给你。你得罪貔貅的可能性很小,对不对?”
好像很对……
狗子续道:“反倒是你不说,你现在就得罪我了,嗷呜!”
黑毛球忽然变成了恐怖的凶兽。
安安吓得花容失色,刚刚已经站起来的身子扑通又坐回去了。
“砰!”秦弈一巴掌拍在凶兽后脑上:“喂,别太入戏了!”
凶兽变成了黑毛球,无语地看着秦弈:“不吓她,她不肯,你怜香惜玉个屁啊?”
秦弈摇摇头:“不用吓人。”
继而转身对安安伸出手去:“来,别怕。其实我们不说饕餮的事,这次的音乐会,我竭尽全力,替你跟囚牛打好关系,是不是能略微安你之心?”
安安怔怔地看着秦弈温和的脸,伸在面前的手安详温暖。
她抿了抿嘴,没有去搭他的手,自己撑着站了起来:“这次的事,不仅有九大王,关键是五大王。”
秦弈眯起了眼睛。
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除了貔貅,还有睚眦。
龙九子并不全是瑞兽,正如饕餮也在某些传说中属于龙子一样,人们并没有把龙九子当成尽数祥瑞看待。
狗子也说了,它们的善恶观不一样,别把人类的善恶往它们身上套。
如果貔貅还有瑞兽守财之意,那睚眦的意象就不见得好了。
那是凶兽。
第六百六十五章 内情
睚眦,本意是怒目而视的意思,所谓睚眦必报,就是别人瞪你一眼就要报复回去。而这位龙子之所以被命名为睚眦,意思可想而知。
一饭之恩必偿,睚眦之怨必报,这是形容人兼具二者,如范睢法正。而不是睚眦兼具二者,睚眦只是后者。
龙子睚眦,性格刚烈、好勇擅斗、嗜血嗜杀,如果往好听了说,则是杀克邪祟,会被报复的都是坏人,因此说它是瑞兽也没错。
然而谁是坏人?
曾经和它爹冲突打架的凤皇算吗?若非那一场龙凤之战的后遗症,烛龙后来在仙神之劫中也未必会陨落。
羽人眼中的凤皇可是天大的好人圣主,流苏眼中的凤皇“不是啥好东西”,睚眦眼中的凤皇当然是坏人。
谁也没错。各人立场不同,所得不同,仅此而已。
秦弈想起之前偷听到海妖交谈,就说到五大王对羽人暂缓对抗幽冥的任务不太高兴。派遣海妖去冥河捣乱的,也是五大王。
它很爱搞事啊……对幽冥的不满,莫非因为?也是凤凰。
记恨至今?
那大家的仇可以往前推了,可不止是这件事……你派海妖去杀老子女人!
话说回来,以睚眦这样的属性,它应该很强才对。这边龙子按实力排行,它才排第五倒是有些让秦弈意外。按说这种属性,实力排第一都不稀奇,反倒是囚牛排了第一,莫非它们修行也与心境相关?
“五大王一直记恨凤凰一族,包括。”安安低声道:“它对羽人也一直不待见,本来还好,羽人一直敬重龙子,听命行事,怎么也算自己人。其他几位大王对羽人也互相尊重,它就算心里不待见也不会有什么表示,无非板着脸和羽人不相往来罢了。”
秦弈道:“而这次羽人对抗幽冥的任务是它下发的,羽人暂缓了,就是甩了它的脸?”
“差不多……这最多也只是增加了不满,还不算导火索。”安安道:“真正的重点是,羽人一意迎凤羽,几万年了都没歇过念头。这次居然真的迎回了……五大王认为羽人终究不是自己人。”
秦弈怔了怔,缓缓点头。
这有点内味儿了,小心眼的领袖应有的表现,淋漓尽致。
睚眦必报这种属性,若是江湖侠客或者还不错,念头通达嘛……当作为一位领袖,这属性就容易成为小心眼,没有容人之量。
羽人也是直,只做自己认为对的,却没想过可能引发猜忌……这属于政治范畴,不是羽人擅长的。
“这种事,为何你们蚌族会这么清楚?”
“因为……”安安有些难以启齿地道:“前些日子九大王找上门来,向我们要定海神珠……”
狗子眉头一挑,有点想吃的表情。
秦弈无语地斜睨它:“这珠子什么概念?”
安安道:“此珠威力无穷,算是整个海洋精髓所聚,若天时致海啸,导致大家生存问题,此珠之威可以定海。我们蚌族先祖无数人的命才汇聚成了这么一颗,是我们镇族的宝贝。”
秦弈奇道:“这种宝贝没被抢走,还能留在你们蚌族可真是稀奇。”
安安摇头:“龙子们毕竟不是魔道强权。若是见哪一族的至宝都抢,那就不是我们蚌族一家的问题,而是所有族群都会人人自危,离心离德,它们尚不至此。而且九王各不相同,也有互相牵制之意,这种可能导致整个海族离心的事情,有人想做也不敢做的。”
“所以是向你们借取?”秦弈问道:“它能影响建木是吗?”
“是……它主要是控水,阻断建木内部的水力循环。”
这就对了……建木也是树木,树木内部当然是要有水循环的,否则就会枯萎。定海神珠也许搞不动整个建木,但把一根枝干之间的水灵阻断是完全能办到的。
这就是“病根”。
安安又道:“这里面还掺杂了海妖之力,以定海神珠为核心布阵而成,使得定海神珠的‘定’与‘镇’之意,变成了一种扰乱和吸收之意。既是干扰别人的判断,同时也使这根枝干内部真正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扭曲损害。即使此后停止了,羽人也会发现这枝干很难恢复原状,总是比别人的虚弱凋零。”
秦弈点点头,捋清了环节。
一切的引子还真是凤羽,貔貅想要的也是,触发睚眦不满的也是。当然,归根结底真正重要的是,羽人始终认的是凤皇为主,这是大忌。几万年没出乱子,已经很不容易了,这次终于因为凤羽之故,点燃了导火索。
首先是貔貅想要取得凤羽,用这种手段让羽人不得不放弃凤羽,说不定拱手送上,反倒还要承它治病之情。
之后发现,“被凤羽影响后的圣木”已经很难恢复旧观,需要特殊方式去救治。这时候睚眦登场,示恩或者丢下条件,总之是以救治圣木为基础,收服整个羽人族。
本来就是它麾下海妖所为,它要“救治”当然很容易。
貔貅要宝贝,睚眦要让羽人彻底与凤凰割裂,乖乖做它的附属。
两人合作一拍即合,做成了这场绝根之局。
细节未必这么简单,大体是如此。
怪不得海妖会说凤羽的归属,“鹿死谁手尚未可知”,那个时候它们就已经定下这个毒计了。
其中关键物品是蚌族的定海神珠,所以不可避免的会被蚌族知道些内幕。当然不知道细节,但已经不妨碍聪明人能够剥茧抽丝分析得清清楚楚。
安安学音乐跟个不开窍的柱子一样,对这事反倒挺聪明灵醒的。
“我说这些,是怕饕餮,但归根结底,安安不希望善良的羽人遭灾,也不希望先生受屈。”安安弯腰行了一礼,低声道:“希望先生不要负了安安此心,不要在大王面前表现出是蚌族泄露此事。”
其实很难,龙子知道她在这,难免怀疑是她泄密。
而龙子怀疑你,又不需要证据,以后疏远欺负蚌族没什么心理障碍,蚌族的日子会很难过。
秦弈知道自己这次确实是有点害了人家蚌女……场面上就算把蚌族撇得干干净净也没用的……
“会有办法的,我在这里,就不会让它们欺负了你。”
安安神色有些暗淡地微微摇头,轻轻笑了一下:“安安告退。”
秦弈抬头看着天幕,深深吸了口气。
“走吧狗子,我们该揍人了。看看那位嘴大无肛的,比你如何?”
第六百六十六章 我算羽人吗
此时的羽人圣殿。
貔貅站在悬浮的凤羽前,轻轻一指点在虚空。
貔貅的特殊能力,能呈现宝物隐藏的所有特性,连它的作用范围和作用机理都能纤毫毕现,甚至能展现它的其他物品关联。貔貅寻找宝物很厉害,就是这个天赋所致。
在貔貅一指点过,凤羽闪起了淡淡的红光。
继而红光开始溢散,变成天罗地网般的虚线,蔓延全岛。
这是与凤羽相关联的、起到作用的线条指引。
羽飞绫清晰看见,所有的羽人身上都有一道虚线与凤羽相连,她甚至可以体会到这里的意义:是祭司们始终在供奉祷告,致使凤羽冥冥在护佑着所有羽人,赐予凤凰的生命力和福泽保佑。这个意义是长期的,非常不明显,但日积月累肯定有意义的,羽人的运气会变好一些,寿算也会变长一点点。
羽裳等人神色都有些欣喜,秦弈带回凤羽,果然是对举族大利之事,也侧面证明了凤皇没有抛弃她们。凤皇身上的羽翼虽然没有意识,但绝对是可以隐隐体现出凤皇的亲疏本能,这种赐福就是体现了凤皇羽翼视她们为自己人。
与此同时,凤羽上还有隐隐薄雾溢散,笼罩着羽人生存之所,这是浩大辟邪之能,可防邪祟侵袭,护持灵台。同时有隐隐能量渗透岛屿地心,和羽人护岛大阵相接,给护岛大阵中注入了羽人没有的火灵之力,使大阵的威力变得更丰富。
开天凤皇之羽,所能起到的作用远远不是秦弈拿在手里研究一二就能看得分明,尤其和亲近的羽人血脉产生的化学反应就更不是在外能看穿的了。
更不是拿来烤鳄鱼那么沙雕的用途……
虽然作用认真说来确实比较轻微,单独对于每一个羽人的好处都属于个人体会不到的,但这种整体的护持,日积月累之下,真的很厉害。
的确是圣物,没有疑问。
但此刻羽飞绫的目光更凝注在其中一根较粗的虚线上。
虚线连通着圣木。
火灵之力、生命之轮,和圣木的气息相搅,互相都产生了少许的紊乱感,不太和谐。
凤栖梧,梧桐都会焦的。建木和凤凰之间,有点相爱相杀的意思,互为吸引,互相停驻,却也互相生克。水火木,五行之间本来就是这样的性质。
实际上一根凤羽导致这种相搅的紊乱,很是轻微,是起不了什么结果的。真要产生影响,估计要一起放置上千年才会有点反应。
没有一定的时间累积,这点“冲突”是不会有任何实际体现的。
貔貅也知道这一点肯定瞒不过羽人,羽飞绫并不好骗。它设计的水灵截流方式也是慢慢体现的,才能使二者“症状”吻合起来。几个月后羽人发现圣木一天天的不对劲,她们自己有充足的时间去排查,自个儿就会怀疑到凤羽,那时候就是顺顺当当的来请它貔貅施法确诊,而不需要它主动强行的出来“提醒病因”。
结果流苏和饕餮的吸收使得这事骤然爆发出来,羽人们病急乱投医满天下去问,都直接找到囚牛头上了。要是真的囚牛出马一看,一下就会发现猫腻,那就全崩了。貔貅没办法,只能尴尬地来个半路截胡,强行提醒。
这是很容易露馅惹人怀疑的。秦弈都提醒过羽飞绫,“且不要着急,一定会有人主动暴露出目的来的”。
另外就是,被这么提前发作,这枝干被海妖扭曲损坏的程度还极为轻微,睚眦那边也头疼,万一羽人不需要它帮忙也能搞定怎么办?
可没办法,爆发都爆发了,它们只能被迫提前出面,心中恨透了那莫名其妙在狂暴吸收的黑白漩涡。那只臭饕餮都离开建木几万年了,怎么莫名其妙回来给大家找事儿?
不是在外面被人封印于血幽之界了么?啥时候冒出来的。
好在羽人们此时关心则乱,圣木确确实实产生了问题,任谁也只能把线索往这里判定,一时半会倒无人疑心貔貅另有猫腻。
此时羽飞绫眉头皱得紧紧,心中很是为难。
按照如今的状况,羽人必须做出取舍,要么放弃凤羽维持原样,要么就带着凤羽搬离此地,甚至以后都不能依托建木了,否则还要相冲。
隐隐然还有一种站队取舍的意味在你要凤皇传承,还是要龙子庇佑,自己选。
怎么办?
羽飞绫看着女儿,羽裳看着老妈。
羽人在此最核心的领袖,你看我我看你,心乱如麻,无法抉择。
明明是喜迎圣物,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貔貅察言观色,知道羽人们已经清楚这意义了,便道:“其实你们也无需陷入这么烦恼的取舍,还是有折中之策的。”
羽飞绫眼睛一亮,行礼道:“请九大王指点。”
貔貅笑道:“凤羽此时无非是受你们祭司祷告产生了一些额外庇护作用,绝大多数的作用都是它自己本能散发,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羽飞绫道:“因为它无主,所以只是自我散发。九大王的意思是,只要它有主,自能操控它的火灵之息,不对着圣木?”
貔貅笑道:“当然。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羽飞绫摇头:“无人有凤凰血脉,根本无法让凤凰之羽认主的,能使用就已经是亲近之故了,想要操控根本不可能的。”
貔貅犹豫片刻:“不知当不当说……如果我能做到,羽人会认为本座图谋圣物么?”
羽飞绫心中闪过当初秦弈的警示,口中道:“九大王当年曾入凤羽之窟,岂不是也受凤羽排斥,无法入手?如今怎么有这种把握?”
貔貅道:“当初凤羽和龙息交缠,就像是两人在打架的时候分外暴躁,劝架都难,何况制服呢?而如今不一样了,它身处祥和之地,四周都是亲近之属,本座自有特殊手法,能够收服……只是怕羽人舍不得。”
羽飞绫一时沉默。
貔貅暗道怎么回事,你都急上头了,居然还舍不得,不肯松这个口?一点轻重都分不清?
殊不知羽飞绫是想到了秦弈的提醒,心中隐隐觉得这事情好像哪里不对。她沉默良久,终于道:“如果大王收服凤羽,它还能置于我们圣殿么?”
貔貅没好气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贪它放在圣殿,有意义么?”
貔貅守财,当然是要把东西收藏起来的,实际上它未必是用得上凤羽。任由放在羽人圣殿,那它毫无收藏之意,还千辛万苦折腾这个干嘛啊?
羽飞绫轻叹一口气,低声道:“若是如此,九大王还是请回吧……既然找到了病根,我们尽量试试,羽人自己能否解决此事。”
貔貅很是无语:“你羽人要能使唤凤羽,那叫下克上,根本做不到。”
“如果我们可以呢?”圣殿虚空处忽然传来男人的声音。
貔貅猛转头:“谁!”
却见一只蚊子悠悠盘旋了两下,“嘭”地一声变出了秦弈的脑袋,蚊子翅膀还在扑扇扑扇:“你说我这个样子,算不算个羽翼族人?”
貔貅:“……”
蚊子翅膀忽然变成了天鹅羽翼,秦弈变成男性羽人模样,从天而降:“这样呢?”
第六百六十七章 谁堪夺羽,秦弈VS貔貅
貔貅眼中觉得这个形象很沙雕。当然它懒得吐槽外形问题,心中倒是对这种无声无息的接近很是震惊。
无怪乎这个秦弈可以潜入海妖领地,当着海妖王的面闯进秘窟。他的隐匿之法配合变化之术,真的是无声无息,明明修行高他一整个大境界,居然完全发现不了。
这是怎么练的?
貔貅心中慎重,一时没有说话。
倒是羽人们看着从天而降的秦弈,眼睛全亮了。
有着和她们一样雪白羽翼的男人……
好!帅!啊!
从来没见过这么英俊的男人!这太过分了简直是作弊啊!
呃不对……这姑爷不是在软禁中么……羽人们此时一脑子浆糊,完全忘了人家秦弈能无声无息接近此地,那一般羽人守卫凭什么守得住他啊……
证明这个所谓软禁,从一开始就是属于秦弈想走随时就能走的,他之所以安安静静呆着不走被关了好几天,那还是为了能帮助羽人啊……
只要不傻的羽人都很快醒悟过来,个个咬着下唇看着秦弈不说话。
羽裳的眼眸早都化成了春水。
场面仿佛慢镜头,实际上秦弈从天而降就一下子的事,已经落在貔貅面前,笑道:“羽人感谢九大王古道热肠帮忙确诊圣木病症了,接下来的事我们羽人自己能处理,就不劳九大王费心了。夫人,九大王来回辛苦,不可怠慢了人家,上茶。”
羽裳下意识道:“九大王稍坐,我让她们上茶……”
上你妹的茶!貔貅鼻子都差点气歪了,面上倒还能忍着没表露出来,淡淡道:“羽人族就让这么一个外来的人类代表了?”
“九大王言重了。”羽飞绫打了个圆场,此时倒也回过味来,佯怒道:“秦弈你在干什么!”
秦弈赔笑:“凤羽是小婿带回来的,此时凤羽出了岔子,小婿当然得负责才是。”
羽飞绫道:“你能怎么负责?”
秦弈微微一笑,忽然一勾手。
凤羽从供奉之处欢快地奔向他的手心。
在场的所有人都产生了极为异样的感受这凤羽和秦弈的亲密契合度,竟然超过和羽人的!
凤皇的本能亲疏,对秦弈的亲近竟然超过对忠心耿耿的羽人下属!
这是怎么回事?
羽人们更能感受出来,原先秦弈隐隐然的一点凤意,现在更浓郁了,浓得简直像他就是凤皇的直系亲属一样。
就算不是凤族,也不会比貔貅这种杂交的龙子和龙的关系差多少了。
奇怪了,他的凤意怎么还能增长的?到底哪来的?
还没等羽人们想个明白,就见到凤羽上泛起柔和的光芒。
凡是炼过法宝的人都知道,这是法宝将要认主的前兆,正在接受秦弈的神识烙印,一旦刻下烙印,那就是他的法宝了……
正在此时,秦弈的手心发出一阵剧烈的震动,似是龙威沸腾,与凤意相冲,凤羽也颤动起来,似乎就要转身而去:大猪蹄子!
要失败了?
羽人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秦弈似笑非笑地看了貔貅一眼,这根本不是他自己的龙威抵触,而是貔貅动了手脚,以龙血共鸣引发了他体内那一点点龙血的震动。他自己并不能控制体内这滴龙血效果,这方面他还真抗拒不了人家龙子的手段。
貔貅面带笑意,轻叹道:“虽不知道你哪来的龙威……如今看来是不行吧。”
秦弈笑道:“我有龙威不行,你的龙血可比我浓,难道你反倒可以?”
貔貅笑道:“让我试试?”
随着话音,一道青龙之意悄悄渗入凤羽的光晕里,龙形之中隐隐有个财宝状的虚影,和气生财之意把凤羽对龙威的天然抵触感给抵消了,继而神念强入,试图直接占据凤羽。
“好一个和气生财。”秦弈哑然失笑:“九大王果然有手段。”
“区区小术,不过是会比人类的高明那么一点点……”貔貅笑容可掬地答了一句,还没说完呢,忽然色变。
那元宝虚影本来憨憨可爱,不知何时却慢慢变成了一张贪婪的垂涎之脸,就像一个漫画版的貔貅一样。
贪婪之具现。
此贪一露,凤羽有灵,顿时剧烈地抵抗起来,霎时间就把笼罩在身上的青色光芒抖了个粉碎,火红的怒气冲天而起。
这回别说操控凤羽了,凤羽不反击它就不错了,连带着所有羽人看向貔貅的目光里都带上了警惕和怀疑。
“饕餮!”貔貅再也保持不了笑眯眯的表情,怒不可遏地道:“你在搞什么鬼!”
一只黑毛球“腾”地跳了出来,打了个呵欠:“你自己的贪念具现,关我屁事。”
“这是栽赃!”貔貅气得要吐血,因为这真的可以算是栽赃!
它的属性极为特殊,大致可以认为,天道判定它这不属于贪。就算拿什么检测人心的法宝来测,也测不出它有什么贪念的。可对方是饕餮,压根不管这套,它要把你这种意思体现为贪,那就是贪。
狗子继续打呵欠:“你咬我啊?”
貔貅哪来闲工夫跟饕餮斗嘴,那边秦弈握着凤羽已经再度开始了烙印,它必须再度激发秦弈体内的龙威抵触,阻挠这件事。
可就在它再一次故技重施的时候,秦弈猛地转头,眼中精芒爆现,一拳轰了过来。
“吼!”拳罡竟然隐隐化成了龙形,强烈无比的龙威狂涌而出。
居然是配合着貔貅激发体内龙威,轰出了这真龙一拳!所有龙威尽数集中于此,秦弈此生也没有轰出过这么龙气凛然之拳,那一刹那间简直犹如烛龙张口,龙息扑面,尽碎山河!
貔貅骤然探爪顶住这一拳,本来觉得秦弈晖阳实力终究弱得很,不够它一爪之威,可几乎在拳爪相交的同时,凤羽发出了一声长鸣。
秦弈竟然已经在这刹那间,收服凤羽。
火光冲天,隐有凤翼虚影展翅而起,秦弈之前变化的洁白羽翼还没收呢,此时竟忽然变成了火红的色彩,凤凰烈焰在这一拳中融合而去,如同龙凤交缠,声势惊天。
“轰!”
拳爪对撞,秦弈与貔貅各自退开,貔貅退了一步,秦弈腾腾腾地退了七八步。
不管他退了多少步,他站定了!
晖阳六层vs乾元七层,无伤,站定!
龙凤之威的合流,武道与火焰的汇聚,混沌之意的爆发,对于龙子的属性克制上起了太大的优势,竟一时间把巨大的修行差异给抵消了七七八八。
再让秦弈轰出这样的一拳都做不到……因为龙威就那么点,还是貔貅帮忙引发的。
这叫什么……叫貔貅自己打自己?
貔貅退了一步,勃然大怒地再度要出手。
“嗖!”一道翎羽如剑立于面前,羽飞绫神色平静,淡淡道:“凤羽已经认主,九大王请回!”
羽人又不傻,这交锋已经不能更明显,不管貔貅的贪意是不是饕餮栽赃,你暗中对秦弈出手,就明摆着有问题。
好意来帮忙治疗圣木的话,谁收服凤羽不是一样的意义么?你用得着暗中偷袭秦弈?
真以为羽人是弱智?
羽飞绫面如寒冰,全体羽人手都按上了月刃。
似乎羽人与龙子的决裂一触即发。
“诶诶诶,误会。”倒是秦弈飞快地拦在岳母与貔貅之间,笑容可掬:“我和九大王只是有点各自不服气谁能收服凤羽的竞争之意,可不是要打架。九大王对吗?”
第六百六十八章 孰为凶兽,饕餮VS睚眦
貔貅鼻子都气歪了。
这是秦弈在给台阶下,面上看来好像还得承情才是?
但这种台阶是胜利者才有资格给的,属于胜利者的宣言。
败者说这种话叫告饶,胜者说这种话叫给你脸。堂堂龙子统治大海几万年,什么时候沦落到这个角色过?
可貔貅捏了半天爪子,却发现自己不得不接受这个“胜者的怜悯”,必须借坡下驴。
龙子确实不希望和羽人翻脸,羽飞绫乾元圆满是开玩笑的?羽人族至少明面就有三个乾元,晖阳一大片,放在哪里都是非常重要的势力。就算太清强者也要培养下属,龙子怎么可能白白和这样听话的族群翻脸,那岂不是自毁长城?
真翻脸了,海中禁地的总体实力瞬间就要下降好几层。
就连睚眦都知道不合适和羽人冲突,想彻底收服羽人归心都得用阴招才行。貔貅在这方面可比睚眦更理智几百倍,更清楚这个台阶必须下。
同样秦弈也知道羽人不合适这么直接的和龙子翻脸,真要齐心协力的话,恐怕还真有把握让貔貅跑不出去,但这就意味着和龙子彻底反目,真要搞得羽人举族杀出重围不成?
那得死多少?羽人做好这种准备了吗?
不合适。
要搞人,也得摸清楚其余龙子的脉络,拉一批打一批才是人类社会里混迹出来该懂的操作。如今的秦弈早已不是初出茅庐的小毛头了虽然他这方面连青君都比不上。
羽人耿直玩不来这些,那就自己来吧。
两货对视了一阵,貔貅终于笑了:“没错,本王只是和你们姑爷起了点较劲之心……嗯,一个人类,有龙威凤意,倒是很稀罕。”
秦弈笑道:“还得感谢九大王指出圣木病根,让我们可以对症下药。大王如果没有什么急事,不妨留下来喝杯酒?”
羽人们听着默然,这种面上笑嘻嘻心里mmp的举措,她们羽人是真不会玩。就连政治相对成熟的羽飞绫此刻脸上的冰霜都没消干净呢,秦弈和貔貅就能当没事人一样笑嘻嘻的。
她们此时其实还憋着一肚子困惑,具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有点隐隐猜测,想问详细却不是时候,憋得都快炸了。
羽裳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夫君,凤羽虽收,圣木还不知道是否造成了创伤,我们还得去救治才是。”
言下之意,和这坏人喝什么酒。
却见貔貅微微一笑:“你夫君正是知道救治圣木还需要我们的水灵之力。区区人类,对水木之华是没有什么主意的。”
羽人们脸色更是难看。人类对水木之力没什么主意,羽人一样没有,她们是风属,修行点水系木系的能力能护持圣木不衰败就不错了,想救治差得远呢。
秦弈一副刚想明白的样子,脸色有些难看地道:“依九大王的意思,愿意帮忙救治圣木?可还需要什么条件吗?我把凤羽给你?”
这就是为了撇清安安了,装着一切都不知道,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的。
貔貅笑道:“此时给我也没用了,因为我也不会治,你们另请高明吧。”
这就是一切提前引发的弊端,它是主动凑上门来的,没办法不露痕迹地提出自己的要求,一旦提了要求就很容易暴露是它们在暗中使坏导致。
此时羽人还以为它只是借机图谋凤羽而已,虽是很不高兴也没到翻脸的程度,可一旦被认识到圣木的问题根本就不是自家凤羽导致,而是外力暗害,那可就全崩了。
反正此时尚未彻底暴露,羽人还以为是凤羽导致的圣木病因,病因都搞错了想去治疗是根本不可能办到的,真正的病因未除,你们凭什么治疗?
还不是一样一筹莫展,得去求其他龙子。
那就是睚眦出场的时候了。
不知道睚眦会怎么操作,毕竟睚眦的性情和它不一样,它还会陪秦弈装模作样的一团和气,睚眦会吗?
…………
羽人确实治不了圣木。
本以为秦弈收了凤羽,敛去了凤羽对圣木的相冲之意,圣木也该复苏了。
不料还是半死不活。
大祭司从陆地归来,借来了大荒菩提寺的宝物菩提树枝,本来菩提树枝之露对于草木恢复有奇效,可使枯木回春,枯杨生华,死了的树都可能救活的。可用在这里,一点用处都没有,不仅没能复苏,反而还更加枯萎了。
羽飞绫急得没辙,她也想到了睚眦。
之前乱投医,是不知病根,既然确定是凤羽导致,那这种事还确实是睚眦擅长的。睚眦擅反击,擅复仇,与之相对的就是对于确切对手造成的伤势有很好的反击并复原之能,只要确定了病因,找睚眦很有用。
于是羽飞绫也只能继续豁着脸,去求从来和她们不相往来不待见的五大王睚眦。
睚眦在建木之外负手看剑,连看都不看羽飞绫一眼,只从鼻子里哼出一句话:“要本王治疗,很简单。”
羽飞绫行礼:“若五大王愿意帮忙,羽人上下感激不尽。”
“要你们感激有什么用?”睚眦淡淡道:“父神救了你们一族,你们现在供奉的不还是父神之敌?”
羽飞绫知道睚眦对此一直不满,此时也只能道:“若五大王帮这一次,羽人愿满足五大王一个力所能及的条件。”
睚眦冷笑道:“我只要一个条件。”
羽飞绫道:“大王请说。”
“羽人立誓臣服于本王,本王也不要求太多,百年即可。”
羽飞绫神色微变。
不是年限的问题,即使一天也不行的。
这是背主,羽人做不到!
她只能无奈地继续拉着颜面:“大王可否换一个条件……”
睚眦冷笑道:“本王不好色,不贪宝,要什么其他条件?要么你们羽人立刻征战幽冥,和万象森罗打一场,本王或可考虑。”
羽飞绫皱紧了眉头。
正在此时,羽裳从后面急匆匆赶来,拉着羽飞绫道:“母上,秦弈说他能治圣木了,不用求人。”
羽飞绫大喜。
睚眦怔了一怔。
这什么情况?这不可能啊……
“你们找了一个能吹牛的女婿。”睚眦冷冷道:“区区一个人类,不可能对建木有什么好主意,若是你们执意让他试试的话,一旦不行,回来再求本王,条件就更重了,你们考虑清楚。”
秦弈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饕餮找到病根啦,不是凤羽的问题。岳母大人快回来,需要你的力量帮忙!”
羽飞绫羽裳转身就走,睚眦豁然转头,飞速追了过去:“饕餮,海中之事,你肆意插足,是不把我们龙子放在眼里?”
海中骤然变成了黑色,海面上仿佛有恶魔之脸在嘲笑:“你睚眦算什么东西,敢对本狗……本座大呼小叫?给你面子喊你一声睚眦,不给面子你就是鸭子,爷爷做事有你插话的份?滚!”
睚眦勃然大怒,一道似龙似狼的庞大虚影轰然冲向了海面的鬼脸。
黑色鬼脸与龙狼之形很快绞成了一团,海水倾覆喷薄,如海啸骤起,天地无光。
远处许多岛屿和海下种族都愕然围观,这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五大王就和人打起来了?
五大王都够凶的了,对面那是谁啊,怎么还更凶更不讲理的样子……
第六百六十九章 大师级外交(月票2000加更)
饕餮激怒睚眦,显然是故意的,反正睚眦这种性情一激就怒,太简单了。
只要把睚眦纠缠住,这边秦弈就可以放开手脚实施计划。
这几天羽人想尽各种办法去治疗圣木,秦弈却没出手,当然不是干看着。
他只做了一件事:去找了海妖。
既然是海妖用定海神珠结阵,实际上破局关键点在海妖,只要把海妖这边摆平就完事了。摆平睚眦不容易,摆平海妖还是有办法的。
而秦弈和海妖恰恰有某种交集。
他再赴海妖领域,求见海妖王。
“羽人圣木?”海妖王冷冷道:“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秦弈笑了一下:“之前你说过,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随口扯一句不服气的话而已你想得真多。”海妖王失笑道:“人类就是这么能发散思维的吗?”
秦弈淡淡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到处说是海妖王暗示我这件事有猫腻的,不管这件事最后是什么结果,你猜某位名字都叫睚眦必报的大王对你们是否一如既往的信任?”
海妖王色变:“你!”
秦弈叹了口气:“讲真,我不想欺负你们。即使你出手害我女人,我都没急匆匆对你报复,你知道为什么吗?”
海妖王冷冷道:“怎么?莫非羽人姑爷想说,看上我们海妖姿色了?”
秦弈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对前世今生,并没有你们那么洒脱分明。在我心中,如果明河的前世真的是冥河的话,我对冥河就会亲近起来,根本无法割裂看待。”
海妖王怔了怔:“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们认冥河为主,在我心中就算不上敌人。”秦弈抿了抿嘴,有些蛋疼地挠挠头:“虽然我也知道,你们要做的事说不定对今生的明河很不利,但我真……说不清自己这个想法怎么回事,总之很难憎恨。”
海妖王默然。
“这件事上,你我确实所求相冲突。”秦弈续道:“但你们有没有想过,明河是天枢神阙嫡传,你们无论要对她做什么,都很难实现。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明河自己觉醒回忆,把前世相融……那时候,你们的主人是明河还是冥河?”
“如果是那样,我们不会认明河为主,但是……”海妖王叹了口气,也放缓了语气:“但起码我们会给她面子。”
“如果她的行事依然与你们希望看见的相近呢?”
“那不排除我们依然视为主人的可能性。”海妖王笑笑:“这种可能太轻了,我们了解过,这位明河真人,和当初的冥河之主,性情相差十万八千里。”
“可也未必。”秦弈淡淡道:“黄泉冥河,与天上银河,真有很大区别么?”
这句话意外地竟然与无相的曦月观点相合。
实际上是秦弈始终知道,明河修的什么道,对于明河将来的性情走向,他自己都没个底。
连无相都持有的观点,说服力当然是杠杠的,海妖王彻底沉默下去,没再辩论这个话题。内心深处当然是期待,这位明河真人能与冥河之主一样,那就是她们一族之幸。
秦弈续道:“我刚才威胁你那句话,虽然算是个未必会实施的威胁,但从中也折射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睚眦很难伺候。你们在它麾下行事,岂不是战战兢兢,做得对了没落什么好处,有一点差池就胆战心惊怕惹它不快?”
海妖王还是沉默。这话当然说到了点子上。
谁愿意跟一个小心眼的领袖做事?你都不知道啥时候多看了一眼就得罪它了。
更何况她们海妖和羽人有一个相似之处,大家都不是海族原生种,都是外来的。羽人跟的是凤皇,她们诞生于冥河血海。
睚眦不信任羽人,又何尝很信任她们?
其实不说秦弈威胁,就算秦弈什么话都没对外说,光是去给睚眦的布置搞破坏,睚眦心中都会怀疑是海妖泄密的。
海妖王叹了口气:“你到底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秦弈笑道:“我与冥河相交,与为亲,与饕餮为友,身具烛龙之血,腹存凤凰之息,你为什么会以为我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类?事实上建木一出问题,我就感觉到了毛病不在凤羽。”
海妖王眯了眯眼睛。
秦弈虽然是吹逼,可听在别人耳朵里真的挺吓人的。
光是烛龙之血……谁能确定这人和烛龙到底什么关系?那九个杂交的龙子在烛龙心中的地位还真不一定多高呢。
秦弈又道:“你若跟我合作,我会设法拖住睚眦,必定让它关注不到定海神珠这边的状况。我们就可以配合一场,弄得场面是你们辛苦抵抗而败,它怎么也怪不到你头上。”
海妖王缓缓道:“我为你冒此奇险,有什么好处?”
秦弈笑道:“这事无论你帮不帮我,我也是会搞破坏的,你们泄密的嫌疑都躲不过去。跟我合作反倒可能让睚眦不会怪到你头上,难道不是好处?”
海妖王没好气地看着他:“这叫空手套白狼。”
秦弈淡淡道:“我还有更套白狼的……如果将来有一天明河真与冥河有结合的可能性,你怕不怕……我吹枕头风?”
海妖王瞪大了眼睛。
你脸呢?
可不管你怎么骂他不要脸,海妖王都必须承认他与旧主的关系非比寻常。她们千辛万苦试图让旧主复苏,万一真的复苏之后反过来被吹枕头风,那真是想想都要吐血的事。
海妖王感觉自己成了人类话本里最委屈的忠臣。
海妖王咬着虚幻的牙:“世人都说我海妖怨毒,可与你们人类阴险相比,好像还差得远。”
秦弈抱拳:“过奖过奖。”
“你必须拖住睚眦,不能让它发现我们有任何猫腻。”
“一定,一定。”
“轰!”饕餮和睚眦打得天昏地暗,两位至尊大战至宇宙洪荒,大道都被磨灭了……不对窜台了,实际是睚眦被饕餮摁着打。
它排行第五,刚入乾元第九层,未曾彻底圆满。狗子倒是在服用了无相之丹后就彻底圆满了……虽然此时狗子只是魂体,理论上有很多欠缺。但狗子是个本质上属于无相巅峰的修行认知,正如同级之下它根本揍不过流苏一样,同级之下别人也揍不过它啊!
睚眦被狗子从海面打到海底,又从海底打到天上,上上下下揍得鼻青脸肿:“饕餮,你给本王等着,海中不是你撒野的地方!你不过魂体……”
“你很能啊?”狗子不屑一顾地打断:“这里也是我老家,还不知道你们那点破烂水平?几万年,乾元圆满都没到,要不是世间睚眦报复之心吊着你的魂,你早该去死了,在这跟爷爷装什么样?你有肉身?还不是建木吊着,把你吃的建木之实吐出来试试?”
“你!”
狗子“啪”地一巴掌:“你什么你!论凶你不行,嘴硬第一名,再来跟爷爷打三百合?”
“我兄长马上就到,你给我等着!”
话音未落,远处海中忽然炸起了汹涌的漩涡,隐隐有海妖的尖啸传来,定海神珠的水灵之气失去控制,脱缰咆哮,四海沸腾!
睚眦顿时色变。
暗中扯羽人圣木后腿的阵法,破了!
第六百七十章 造化之力,枯木重生
那是睚眦亲自在海底某处安置好的迷阵,位置并不在羽人岛附近,但通过阵法方位策应,正是遥遥对应羽人圣木枝干连接处。定海神珠的效力通过阵法隐隐传达,暗中破坏这根枝干的正常循环贯通。
由于表面上位置完全与羽人岛无关,所以羽人们绕着自己的岛屿和圣木上下找遍了也找不到问题所在。
可她们这时候是怎么知道这事的,谁泄露了秘密?
这阵法位置所在,由于定海神珠气息已经被遮掩,连蚌族也不可能知道位置的,唯一知道的只有海妖,海妖自己会泄密吗?她们可是跟羽人作对了无数年的。
见到羽人杀来的第一时间,海妖王就发出了示警的尖啸,通知睚眦。可睚眦被饕餮缠着哪里脱得开身?只来得及放出神念不与饕餮纠缠,隔空看了一眼战况。
羽飞绫羽裳母女俩当先杀入阵中,下手狠辣无比,当先一个海妖竟被羽飞绫一击打得灵体溢散,融入海中。
海妖奋力抵抗,又如何扛得住为了族群生存而战的羽人?区区数息之间,海妖大多重伤溃逃,海妖王亲自护着定海神珠仓惶撤退。
这演技绝无破绽,因为羽飞绫羽裳都不知道秦弈暗通了海妖,是真正含恨出击的。海妖属于怨灵所聚,只要不挨净化类术法就不容易死,灵体化为怨灵本质融于水中顷刻不见,受伤溃退,毫无破绽。
“看看看,看什么看!你那点微末伎俩,还想瞒本座?早在十万里外都闻到定海珠子的香味了,瞒瞒瞒,好的不学学阴的,丢你爹的脸!”
狗子左一记灵魂虹吸,右一记心灵震爆,兜头还有一个巨大的魂力巴掌,一巴掌一巴掌地往下拍,打得很有节奏感。
睚眦不知道饕餮这种艺术性的拍球模式是哪学来的,杀伤性低了很多,凌辱性强大无比,简直是不想杀人又想虐人时的不二之选。
它打又打不过,反抗又反抗不了,想突破去帮海妖又过不去其实也不合适露面去帮海妖,总之又气又急,七窍生烟。最后连脸都憋成了青紫色,仰天哇哇大叫:“饕餮,你会后悔的!”
说完转身溜了。
狗子也不追,“切”了一声,生而不灭的饕餮啥时候怕过这种威胁?反正睚眦这种生物,得罪了一点也是要被记恨,再得罪凶残些也就那样。
它身心舒畅地一摇一摆回去找秦弈。
自从偷入秦弈戒指偷花被捉,虽然也一直在揍人,灭宗什么都干过了,可还是一直在某鼻孔的阴影下瑟瑟发抖,这还是第一次脱离流苏的阴影自己出来虐人,身心舒畅程度不可同日而语。
虐的还是著名凶悍的睚眦。
在本狗爷面前还不是乖得兔子一样?
哼。
那边秦弈拦住了羽飞绫,阻止羽人们怒火滔天地继续追击海妖:“岳母大人,此事另有内情,咱们回去再说。”
羽裳从头到尾都还懵着的,感觉跟个迷茫的木偶,在经历完全看不懂的梦境,反正夫君说什么就做什么,指哪打哪也懒得多想。羽飞绫却隐有所悟,结合秦弈和龙子们怪异的表现,她已经隐隐然有些猜出了实情。
“枉我们几万年忠心护持,竟然如此……”
“岳母大人慎言,还不是翻脸的时候。”秦弈当先飞向羽人圣木的位置:“反正现在没人坏事了,当务之急先治好了圣木,下一步我们好好商量一下再说。”
看着秦弈飞去的背影,羽飞绫忽然道:“你不气我们误会你,软禁你,反而还这么用心奔忙。”
秦弈头也不回,笑道:“我的同伴吸收能量导致加速枯萎,这是事实,任谁也会怀疑于我,没什么可气的。我用心,也未尝不是为自己洗脱罪名,我可不想好端端的老婆与我渐渐离心。”
羽裳笑得花儿一样:“早就跟你们说了,夫君最好了。”
羽飞绫微微一笑,没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只是问道:“你有把握救治圣木?”
“因为爆发得快,海妖之阵运作才几天,对圣木的损伤还是很轻微的,如今病根已除,不难。”
“嗯,裳儿,回岛中去,取菩提甘露过来……”
秦弈忙道:“等等,用不着欠和尚们的人情……虽然对这个菩提寺没啥认知,反正我以前见到的和尚不太好,还是少打交道为妙。”
“不靠菩提甘露的生命之能,你自己……可以?”羽飞绫愣了一愣。
本来想说不可能,可这女婿近期表现出的不可能已经太多了,她忽然觉得没法说。光是这海妖是怎么回事,想破头也想不明白啊?谁特么能想到他和海妖的关联都拐到海妖旧主前世今生枕头风上面去了,找天机子和棋痴也猜不出来啊!
秦弈笑笑:“大约可以,试试再说。”
说话间,众人已经抵达圣木根处,大祭司正率众护持。
秦弈伸手按在这根圣木与建木主干的交界处,闭上眼睛,探入神念。
饕餮也正在此时寻了过来,有些吃惊地看着秦弈的举措。
丝丝造化之力渗透树干脉络,细细梳理,把本来就扭曲得不算严重的纤维一根一根的理顺。身上的海蜃珠存储的水灵之气也正在运作,弥补调动这根树干缺失了的水之灵蕴。
在众目睽睽之下,半枯黄的树叶渐渐转为绿色,看似已经有些干枯的树干外表再度有了温润之意。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生命重生的变化,不由全都瞪大了眼睛。
这……这不是救一棵普通树木,这是建木!
正如秦弈用尽力量也不可能对建木表皮造成一丝损坏,因为实力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对建木复苏所需求的能力也不是普通的枯木重生可以比拟的,哪怕建木受损很是轻微,并没有到枯木重生的程度,那也不应该是一个晖阳级的人类能办到的事。
这不仅是修行问题,而是造化之功!
羽飞绫失声道:“混沌源初第二篇!造化金章!”
秦弈转头,咧嘴一笑:“岳母大人果然有些见识。”
全体羽人呆若木鸡。
以晖阳之能,复苏太清之木。哪怕那只是皮毛之伤,也让人很难想象。
这不是神的使者,谁是?
连狗子都惊奇地挠了挠头知道他会造化金章,可还真没想过他区区晖阳六层就已经能够对建木生效了。莫非你对建木很熟?不也是刚接触没多久吗?
这种对于“造化”的天才契合度……远古之时倒是有过这么牛叉的人,这么牛叉的结果就是整个天下都被她锤遍了。
那个人叫流苏。
要不是明知道流苏此时在睡觉,狗子甚至会以为是她偷偷干的。
不知道这叫运气好呢,还是叫天缘。偏偏那货可怜巴巴躲在狼牙棒里,被一个和她一样天才的男人捡到了?
可在所有人惊叹中的秦弈,此时却皱起了眉头,低声自语:“奇怪……明明搞定了,这根枝干和主干完全一致贯通,可为什么并没感觉能量恢复了三倍之多?没感觉有三分变九分的程度,最多六七分……不是这根枝干的问题,而是整个建木就没我想象的牛逼……棒棒所知肯定没错,难道是数万年后的建木,本就不如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