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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姬叉     问道红尘txt下载     问道红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一章 新人入门,第一出戏

    走出洞外,就看见一个中年道士站在外面,长须飘飘,仙风道骨。见秦弈出来,便拱手而笑:“我万道仙宫又多了中流砥柱,可喜可贺。”

    秦弈也礼貌地还礼:“初来乍到,还请这位师兄多多提携。”

    “好说,好说。”道士袖袍一拂,洞前石桌上的落叶灰尘很快清洁。道士摸出一个酒葫芦,笑道:“能饮否?”

    “能喝一点。”秦弈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到了石桌相对而坐。

    流苏在暗中道:“有不少旁人在空中窥伺,这个道士多半只是一个头阵。”

    秦弈点了点头。

    道士取出两个小木杯倒酒,笑道:“贫道医宗西湘子,师弟姓秦?”

    “你和东华子什么关系?”

    “呃?不认识。”

    “好吧,在下秦弈,见过西湘师兄。”

    “弈,师弟是棋道?”

    这话一问,反把秦弈问愣了一下。

    仙道有时真讲这种冥冥注定的意味,所谓天人交感,气机自引,冥冥之中莫非前定,于是有卜道以测天机。

    他名弈,学画。

    这是缘定于前生,断不可改。

    想要拜访宗门,咨询明河,第一指引就是万道仙宫,于是来此。看不上吃喝嫖赌,还没来得及看其他体系,却在琴棋书画里欲走还留,只渡过一夜,三言两语就成了这宗门下了。

    如果真有上苍冥冥,甚至可以说他秦弈出南离,就是为此琴棋书画宗而来。

    这事情有点意思,以后可以探询一二。

    实际上他的棋道是这样的:象棋是会,水平一般,围棋只懂一些基本规则,大部分现代学生也就是这模样。不知道五子棋跳棋飞行棋算不算……咳,即使算,水平也都一般啊……

    心中掠过这些想法,口中当然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说自己不会棋,你琴棋书画宗的宗主师弟不会棋,那是给居云岫丢脸呢。

    于是只能回答:“棋道只是略懂一二,非我主修。”

    西湘子笑道:“那是琴道?不知师弟主修何门乐器?可否弹奏一曲,以聆仙音。”

    这个倒不是刁难或者使唤你献艺的意思。因为对于痴迷琴道者而言,有人愿聆你弹奏,那其实是在给你捧哏呢,很友好的意思了,真正的琴道者会大喜而奏的。

    但偏偏这个捧哏让秦弈尴尬无比,他会个屁乐器?棋还能说会象棋,乐器拿什么忽悠?

    只能故作高深:“琴之道者,非止乐器,师兄不明此道。”

    “呃?”西湘子愣了愣:“师弟的意思……”

    “琴之道,只是以琴字以敝之,实际上指的是音乐之道,不是只有乐器一门的。”

    “原来如此,是贫道寡闻了,那师弟精于何门?”

    “嗯……说了你也不懂的,唱跳rap你懂么?能把一只鸡的美感体现得万众传扬。”

    “……唱跳略知,那什么瑞普,委实不懂。”西湘子汗颜道:“果然大道万千,我等所知不过九牛一毛啊。”

    秦弈实在怕他继续问书画,急忙扯开话题:“师兄是医卜之道?”

    “不错,贫道主攻医术,主修外丹。”

    其实这倒才是秦弈的专业来着,但秦弈却根本没有和他论一论外丹之道的兴致,反而直接扯向正题:“所以师兄此来……”

    西湘子似是没想到秦弈这么直接,毕竟修道者都很有时间,论起道来都可以扯个几天的。而且一个个还很讲一种知己相得的洒脱感,只要你能说到对方心坎里,混个“知我道也”的感受,那时酒酣耳热之际说些来意,多半也就洒然一笑“拿去拿去。”

    他当然想不到秦弈就怕他继续论道,露怯得要死呢,还不如开门见山少嗦。

    西湘子沉吟片刻,喝了一杯酒略作掩饰,便慢慢开口道:“师弟既然是琴棋书画之道,对丹道必然涉猎较少。也许也兼修过,但必然不是热爱此道者。”

    秦弈笑道:“所以呢?”

    “贫道酷爱丹道,可缺一个好炉。素知此峰中有紫金八方兽首炉……此炉虽然也不是什么上品,不过对贫道的祭炼方向极为契合。”西湘子慢慢说着,观察着秦弈的神情,见秦弈还是微微笑着,便略松一口气,续道:“如果师弟愿意割爱,愚兄可以拿些师弟需要的东西来交换。”

    秦弈笑道:“所以师兄可以拿什么交换?”

    西湘子摊开手掌,上面是一个小布袋,有隐隐灵气从袋口溢散。

    “愚兄知道师弟初来乍到,便是想要自己种点灵药也缺乏种子。”西湘子笑道:“实不相瞒,这种东西,琴棋书画这边是没有的,都需要去我们医宗淘换。这里都是一些较为稀缺的仙种,价值颇高,可与师弟交换。”

    秦弈面色不变,心中冷笑。

    自己也是修丹道的,就算还没有好好测试,也看得出那个紫金八方兽首炉绝对是个好炉,以器物区分的话,说不定已经超越法器级,达到法宝的层面了。

    可这死道士就敢说成“不是什么上品”,然后意图几粒破种子来换。

    说是较为稀缺,大概也就是勉强不太烂大街,不会被自己逛个药店就露馅的档次吧。这就想当什么稀罕货来哄人了,真当老子是个棒槌?

    可能是琴棋书画这些痴人,大部分都比较好骗吧……其实真的等价交换的话,居云岫也未必会拒绝的,早就可以各取所需的换完了。可这些宝物的价值颇高,别人一般交换不起,也就只能来骗,或者索性直接索取,这才导致了居云岫的拒绝。

    可他们又不敢强夺,见有新的“痴人”来了,爪子就迫不及待往这里伸。

    秦弈想到这里,正待拒绝,真棒槌在识海里说话了:“秦弈,我要那些种子,其中有个对我有用。”

    秦弈差点没吐血,拒绝的话生生哽在喉咙里。

    “怎么?师弟觉得吃亏不成?”见秦弈半天不答,西湘子笑眯眯地摸出一粒种子,笑道:“此乃赤鬼藤,防护洞府效用无穷,若是得到足够的滋养,便是晖阳之境都无法擅入,可谓开山辟府最佳之选,外界根本买不到。”

    信你才有鬼。

    秦弈心念电转,就算只为了流苏,和他换也不是不可以,丹炉的价值再高一万倍,比起流苏的需求来说也根本不算事。

    问题在于不能太直接,这不是他与西湘子之间的问题,这是一场众人旁观的戏。

    在云端观察的人,可能什么宗道的都有,如果别人看在眼里以为自己太好骗的话,以后就真的没完没了了,自己丢人现眼不说,居云岫也会大失所望。

    只能换别的,真正价值相当的,才算应付过去这一场。

    于是便道:“实不相瞒,那个丹炉,小弟自己也是要用的,并不打算换出去。但师兄这些种子,我也确实有兴趣,不如我拿其他东西与师兄换?”

    西湘子打量秦弈一眼,眼里有微不可见的轻蔑。

    一个刚刚踏足琴心,都还没稳固的少年,之前都是散修在外,能有什么东西可换?

    他倒也不多扯,直接道:“以师弟的修行,除了此间丹炉之外,难有什么好东西让愚兄想要的。”

    “喂。”秦弈道:“可别看不起我,别看师兄琴心五层了,说不定你都打不过我。”

    西湘子终于忍不住失笑:“师弟的修行确实比较踏实,能比一般同级修行的强不少,看来师弟对自己的修行很自信。师弟别忘了,你以往所见最多是些混迹人间的散修,而我万道仙宫是有名大宗,不一样的。”

    秦弈很是无奈:“我真有东西跟你换。”

    他一戒指的灵石,这么百用的东西走到哪里也能换种子啊……

    结果西湘子居然笑道:“师弟对自己的实力这么有自信,那我们打赌如何?你若输了,丹炉归我,我输了,种子归你。”

    此言一出,空中立刻传来一个声音:“赌,赌!我赌宗替你们见证!”

第一百五十二章 认识一下,我叫秦弈

    之前在赌坊见过的那条大汉忽然出现在场中,神色欣喜:“你们要赌?来来来,我见证,保证公平!”

    秦弈有点想笑。

    万道仙宫本质上是痴人聚集地,而不是阴逼聚集地。本来还在旁观的,一旦涉及他们痴迷之事,终于忍不住出现了,说来也是有几分可爱的。

    这回连其他旁观者也呆不下去了,纷纷现身,责备那大汉:“老杜你这就不对了……”

    大汉“呸”了一声:“刚才是谁闻到酒香就想下来的?”

    一个酒糟鼻老者脸上挂不住:“我这不是没现身么,哪像你已经出来了!”

    “那是因为这破酒还不够勾你馋虫!”

    两人在那吵架,秦弈便打量其他人。

    有道有俗,有厨师打扮,还有工匠模样……这个万道仙宫本来就是大杂烩。

    其他且不提,最让秦弈瞩目的是一个青年男子。

    一袭白衣,背负长剑,清冷地站在崖边,身形笔挺,剑意凛然。话说万道仙宫莫非还有剑道?

    这种形象如果是妹子就好了,是男的真让人想扁啊。

    因为这是很多人自己想拥有的形象……如果有得选择,秦弈也希望自己是这样的形象,江湖人称玉面神剑小白龙之类的……可特么捡了根棒子让人怎么办嘛,他都不敢去想将来自己会是什么绰号……

    秦弈在看人,西湘子已经等不住了,催问道:“如何,秦师弟敢不敢赌这一把?”

    秦弈叹了口气:“你是医宗的,搞什么赌?”

    真要以打一架做赌局的话,秦弈还真不怕西湘子。西湘子的修行最多琴心五层,他秦弈可是能跟琴心圆满的孟轻影互相奈何不了,两相罢斗的好不好。

    真以为自己遇上的对手全是散修?人家万象森罗宗比你万道仙宫差吗?

    西湘子笑道:“莫非秦师弟是怕了?”

    那赌坊大汉也道:“婆婆妈妈,是男人就赌一场!”

    秦弈转向大汉:“这位……杜师兄是吧,赌局讲的是公平对不对?我押大,一文铜板,你押小,十两黄金,这种赌局也成立?”

    大汉有些尴尬,这种赌局当然是不能成立的……他也知道秦弈在说什么,那些种子和那个丹炉对比,确实价值不对等,不是公平赌局。

    但他实在对难得的跨宗赌局心痒难耐,便揪着西湘子道:“要赌就多拿点筹码,你他娘一个琴心五层的怕初入琴心的?”

    众目睽睽盯着,西湘子脸上也挂不住,便又摸出一朵花来:“再加此花吧,识货的自然懂。”

    在场还真没懂药材的,秦弈也认不出用途,但他的识海都快被流苏喊炸了:“我要我要!”

    大汉认不出花,便问秦弈:“秦师弟意下如何?”

    “行吧。”秦弈叹道:“可惜在下初入宗门,就与同门相斗,以后名声怕是不太好了。”

    “何须相斗?”那白衣剑客忽然道:“都是琴心之境,已经可以法力固形了,比一比就知道,难道还拼死拼活不成?”

    杜姓大汉看了他一眼,好像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说,转头问:“二位怎么说?”

    西湘子笑道:“贫道当然没问题。我们握手,不用任何器物辅助。谁被握得喊痛,谁就输了,如何?”

    秦弈很是无语:“所以这意思是,除了法力,自身力气也算?”

    西湘子打量他一眼,见那清秀瘦削的模样,眼里再度流过轻蔑:“当然也算。”

    秦弈叹了口气:“行吧。还望师兄轻点,小弟怕疼。”

    那大汉便抖出一张纸,笑道:“此乃我宗赌契,此局已经记录,便是超过我的修行也不可抗拒,即时生效。”

    光芒闪过,赌契升天。秦弈竟惊讶地发现自己被绑定了似的,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和西湘子握手。

    很明显西湘子也是这样,已经伸手过来。

    秦弈暗道这个赌契有点意思,似乎还能跨境界生效,这个用好了怕不是个无敌控制技?可惜条件有些难以达成吧。

    两手很快相握,双方的法力都开始显形,第一时间看去,竟然旗鼓相当。

    法力这东西本来是虚无的,自身是没有伤敌威力的。除了改变体质、延缓衰老等等作用之外,最主要的能力在于驭物、召唤与变化等等,这是当初秦弈刚修炼的时候就感受到与武道真气最大的不同点。

    当到了琴心境界,法力才勉强有了直接外放伤人的作用,这种力量也较弱,对于同门切磋来说,算是合适。

    见两人一时相当,大汉凑近白衣剑客,低声道:“你们也太阴了吧,法力五层碾一层也就算了,算是这秦师弟自己自信过度。可抛开法力说,西湘子虽非武修,好歹是一辈子都在炼药,各种锻体药怕是没少泡,单论力气估计连我都握不过他……修行碾压不够,还要用锻体阴人,让他们比握力?”

    白衣剑客淡淡道:“谁知道秦师弟有没有锻体呢?毕竟武修的事情,我们外行人隔着不同体系,是看不出来的。”

    这话的意思,他并非剑修……不过秦弈这时候听不到。

    大汉无语道:“他才几岁,能练到琴心而且如此扎实,这已经是天才了好不好,还能兼练什么武修?你们这是坑人。”

    白衣剑客笑了一下:“别说得你们赌坊真讲公平似的,你情我愿的坑,难道不是你之道?”

    大汉一扬眉:“看不出,你竟知我道。”

    剑客笑道:“我只是想看看,这种设赌谋夺了宝物,居云岫会怎么应对。如果她不会因此而闹,那以后就有得说了。”

    大汉也笑,他何尝不是这个想法?

    就在两人低声交谈一时没关注那边握手状况时,周围忽然响起惊诧的呼声。

    两人迅速抬眼看去,却见到西湘子满面发紫、青筋直冒,豆大的汗水涔涔而下,痛得面庞都扭曲了,硬是撑着没喊出来。

    秦弈正在很关切地问:“师兄你怎么了师兄?要不我轻点?”

    西湘子又痛又羞,一股气泄了,顿时惨叫出声。

    围观者都不忍直视地转过了脑袋。

    随着这声惨叫,西湘子摆在桌上的种子与花朵自动飞起,钻进了秦弈的戒指里。

    看着秦弈一脸关切与无辜的样子,白衣剑客与大汉目瞪口呆。

    西湘子可是琴心五层加上泡药锻体,握不过这个清秀少年?这特么的他的初入琴心是假的?

    要么就是有很强的隐蔽功法遮掩了真实修行,要么就是他确确实实兼修武道,比西湘子还专业那种,说不定武道才是他的主战力亦未可知!

    让他比握力,那才是撞到他的最强处,他肚子里恐怕都笑傻了,面上还一脸清纯“师兄轻点”……

    这到底谁在阴谁呢?

    大汉忽地想起在自己赌坊之时秦弈的表现,倒是释然反应过来,笑着拍拍剑客的肩膀:“其实我早就觉得这师弟应该加入你们那一系才对的。”

    剑客抽了抽面颊,上前行了一礼:“初次见面,认识一下,在下郑云逸。”

    秦弈咧嘴一笑:“认识一下,我叫秦弈。”

    认识了,在场的绝对没有人不认识,神特么以琴韵书香著称的琴棋书画宗里冒出了一个筋肉人,筋肉人也就算了,这种阴货到底哪一点像是琴韵高洁,诗情画意了?!

    你是不是拜错宗了喂!

第一百五十三章 女人哪有游戏好玩

    秦弈转头看着西湘子。

    西湘子抖着手,其实也已经不痛了,看着秦弈的目光有些惊惧也有些心痛,倒是奇怪的没什么怨毒之意,心痛那朵花的意味还更浓些。

    万道仙宫尊重每一体系的规则,在特定场合之下,宫主都要遵守该系的规矩。就比如参与赌局之时,宫主也不过是一名普通的赌客,没有身份区别。

    愿赌服输是赌宗铁律,如果宫主仗着身份不认账,又或是事后恃强翻脸,那万道仙宫的立道基础就会立即崩塌,赌个屁。

    所以他们用赌局诱拐宝物,居云岫管不着,事后都不好发作。

    眼下这一场更是赌系峰主杜平生亲手立的赌契、亲自见证的赌局。如果西湘子因此怨毒报复,那不用秦弈说话,杜平生第一个跟他过不去,居云岫也不可能再坐视不管。那是一次性得罪了赌系峰主、琴棋书画宗主,还要被一群同门看扁了。

    长期居于这样的环境下,西湘子其实比秦弈习惯得多。他最多心怀芥蒂,以后有机会给你穿点小鞋,可绝对不会在别人面前显露出不满之意来。

    秦弈倒没想过这么多道道,西湘子没有怨毒放狠话的表现反而让他心软了不少,反倒有些过意不去的感觉。想了想,便写了一张方子递了过去:“这是月华淬体液的药方,助师兄锻体圆满是不在话下,便送与师兄,聊表歉意。”

    歉意……西湘子愣了一愣,认真看了秦弈一眼,秦弈眼神清澈。他笑了起来,接过方子,一揖到地,转身飘然而去。

    围观众人也纷纷笑道:“师弟告辞,改日再把酒闲话。”

    秦弈忽然有种感觉,其实这才是他的入门考验。

    既是入仙宫的考验,也是入琴棋书画宗的考验。关系的是同门怎么看你,你在人们心中是什么形象与地位,以及居云岫会是什么想法。

    倒是郑云逸一时没走,还站在一边。秦弈看他模样着实有些好奇,便问:“话说,郑师兄是剑宗吗?”

    郑云逸淡淡道:“万道仙宫没有剑宗。因为剑痴都去蓬莱剑阁了,谁来这里?”

    “所以郑兄这是自己喜好?”秦弈可不是外行看不懂武修体系,他很内行,这郑云逸是有锻体修行的,说是喜好剑道也不奇怪。

    郑云逸笑而不语。

    秦弈若有所悟,原来你在装逼。

    如果装逼也是道,此道说不定人满为患啊,秦弈都很想参加。

    郑云逸没回答那问题,换了个话题道:“大家都说秦师弟挺适合医卜谋算之道的,洞府选择的是有地火有丹炉的,还有锻体丹方送人,此医也。扮猪吃虎,谋算这场赌局,此谋也。如何连看都没去那边看一眼,就先迫不及待地加了琴棋书画?”

    “这就是缘法。”秦弈笑笑:“冥冥之中,自有前定。”

    郑云逸不知从哪摸出了把扇子,拍着手掌道:“秦师弟之道,与琴棋书画并不相合,若是真有心向道,愚兄诚心建议师弟去医卜谋算宗看看。万道仙宫内部跨宗调整,不算叛变,实属常规。”

    秦弈还是笑:“看是当然会去看看的,调整就免了,我在这里很舒服。”

    郑云逸也有了丝笑意:“因为居师姐是个绝色美人?如果因为这个,师弟怕是要失算了。”

    “哦?”秦弈虽然不是这个目的,也忍不住想听听八卦:“愿闻其详。”

    “秦师弟应该知道,居师姐世间绝色,冠盖仙宫,整个修仙界的仙子拎出来能与之相比的都寥寥可数。师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秦弈眯起眼睛:“意味着苍蝇特别多?”

    说着打量了郑云逸一眼,暗道你不会也是其一吧。

    郑云逸仿佛猜到他在想什么,摇头笑道:“秦师弟猜错了。原本修行就要勘破表象,外貌再美对于修道者也不过一具枯骨。这一点在我们万道仙宫更是凸显,因为仙宫绝大多数都是某道沉迷者,对女色的兴趣恐怕还不如一杯酒,一粒丹,一场赌。对我而言,也是一样。”

    秦弈用力点头:“女人哪有游戏好玩!”

    “但是!”郑云逸一拍扇子:“仙宫恰恰有就是沉迷色的啊。群芳苑百花招展,又有哪一个可以和居云岫相提并论?不知有多少爱美好色者前仆后继去求亲,其中不乏非常真诚的,说是若能娶得云岫,甘愿每天跪在她面前只睹芳颜,此生足矣。也有拜师山门,希望近水楼台,精诚所至的,就如师弟你一样。”

    “结果呢?”

    “结果不管用尽任何办法,最终全部被打得满头是包,丢下山去了。拜师的那些最后也被认为不合此道,全赶走了。”郑云逸做了结语:“这几十年来,已经没人去丢人现眼了。”

    秦弈露出一丝笑意:“所以反而到处酸,说那只是个只会弹琴画画的呆子,或者只会睡觉跟头猪一样。”

    郑云逸哈哈大笑:“人心便是如此。”

    秦弈奇道:“那师姐为什么一个都看不上呢?是都太菜么?”

    郑云逸摇摇头:“你忘了一件事,居云岫自己恰恰是觉得男人没有弹琴看书好玩的那种修行啊。”

    秦弈怔了一怔,哑然失笑。好像是这样的,她有点闲工夫还不如去睡觉,说不定欺负清茶更好玩。

    郑云逸笑道:“师弟还想尝试么?”

    秦弈笑道:“师兄找我说这些,该不会是自己想尝试?”

    “你好像搞错了因果,我找你说的本不是这种男女话题,是你要问我详细。”郑云逸没好气道:“我找你,是你今天的表现合我口味,想拉你入宗,不识好人心就算了。”

    秦弈微微一笑:“多谢师兄关照,小弟还是觉得此地风景宜人,是我所喜,就不换地方了。”

    “色迷心窍,可悲可叹。”郑云逸摇头离去:“以后转了主意,不妨找我。”

    说着驾驭剑光,转瞬远去。

    这货居然是御剑飞行,真是把逼装了个十足。秦弈抬头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嘴角依然挂着笑意。

    既是谋算之道,会用这种苦口婆心劝说的方式拉人入宗么?

    他背地里必然藏着什么深意吧,眼下看不出什么,以后就知道了。

    秦弈伸了个懒腰,转身回了洞府:“清风明月,闭府。我要闭关三天。”

    洞府轰然关闭。

    幽静的洞天之内,灵气漂浮之中,流苏的声音一字一字地传来:“那是固魂花,我能不能有个离棒存在的稳固魂体依托,就看它了。”

    秦弈瞪圆了眼睛。

    相比于能看棒棒离棒这件事来说,什么女人什么谋算什么赌局,可都没棒棒好玩。

第一百五十四章 此即修行

    “一念清灵,魂识未散,如梦如影,其类乎鬼,此阴神也。”

    流苏慢慢道:“简单概念上,阴神就是非实体的幽灵,一定要归类的话,连居云岫的画魂都算是阴神,只是档次很低。你在琴心之境,也已经可以初步感受到神识的用途,比如灵觉、卜算,莫不是基于精神基础,而不是法力就能完成的事情。”

    秦弈“嗯”了一声:“我已经感觉到自己的灵觉变得敏锐,其实今天就算你没说,我也隐隐约约觉得有人在空中窥伺了,只是没那么清晰。”

    “这是因为你还没有开始锻炼,等锻炼起来,在神识感应之处,所有的场面都能在心中纤毫毕现,已经取代了眼睛的作用。”流苏道:“到了腾云境,就可以外放神识,笼罩方圆百里,无所不察;到了晖阳之境,神识凝固,如若有形,散则辉耀千里,聚则凝成魂灵,可以短暂离体,可以下赴九幽,所以晖阳之境也是阴神大成之境。”

    秦弈道:“也就是说这朵花可以助你到阴神大成,作为一个萌萌哒的幽灵飘出来?”

    秦弈脑海中对流苏显形的第一反应并不是一个人形,而是某个qq表情……

    “我暂时达不到阴神大成,但此花有帮助神魂凝固的效果,已经可以助我固形……”流苏道:“我的状态与常规不一样,你不需要管我是什么境界,反正只要我能稳固,就能短暂离开凭体。”

    秦弈很是振奋:“要怎么做?”

    “我们之前还剩半朵妖血黑莲,这次全用上,加上这朵固魂花,恰好那种子里有一种火磷草,是很合适的辅材,加起来已经足以炼制凝魂丹。”流苏很慎重道:“这事你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让人发现你在炼凝魂之丹,会生疑惑。因为这种丹就连腾云后期都有极大的需求,你一个琴心初成者炼制这个很不合理。”

    “换句话说,我要自己把那种子给种出来,不能出去买现成的?”

    “不错……不仅如此,你还需要提升修行,否则你的修行还不够炼。总之不要求助于人,也不要给人任何心生困惑的可能性。”流苏认真道:“秦弈,人心叵测,这种新宗门,哪怕是居云岫,你也不要轻易信任。”

    “明白。”

    “好了,也不用紧张,只是我对这丹有点过于期待了。”流苏又轻松下来,笑道:“事实是,种子要时间种,你也要时间提升,现在这丹还没法炼,知道这么回事就行了。”

    秦弈笑道:“毕竟你憋得太久了,想出来透气,我会尽力帮你的。”

    流苏哼哼两声:“你确定不是想看我的样子?”

    “你的样子我看过啊,有什么看头?”

    流苏奇道:“你什么时候看过?”

    “我刚穿过来的时候,你要吃我,那张丑得鬼一样的恶魔脸我看见了好不好……”秦弈鄙视道:“说你能做一个萌萌哒的幽灵是给你面子,真以为你很萌啊。”

    流苏沉默了一下才冷笑道:“……好的,秦真人果然神目如电。”

    秦弈还没感觉到危险的气息,自顾自道:“那眼下第一件事还是种地去,之前粗粗浏览时,看见洞府后面好大一片药圃,还有灵泉呢。”

    流苏不动声色:“嗯,去吧。”

    秦弈便往洞府后方奔去,很快就看见一片露天的草地,阳光雨露直洒下来,有清泉流淌而过,水流叮咚。草地上还有不知名的小花,芬芳扑鼻。在草地正中央开辟了一块种植地,此时没种东西,是已经翻好了的黑土,灵气点点星星地飘荡在土中,看上去很有灵性。

    不说别的,光说自家后院有这样一块地方,都能让人心旷神怡。

    秦弈心情很好地飞跃过去,打算先在草地上打个滚再说。

    “砰”地一声,秦弈整个人呈大字形撞在一个看不见的天幕上,静止了片刻才慢慢滑落在地。

    “哇哈哈哈……”狼牙棒立在旁边,笑得极其得意:“神目如电的秦真人,如何看不出这只是一幅画?”

    秦弈悲剧地捂着鼻子,眼泪都差点被撞出来了:“这……这特么只是一幅画?”

    这蓝天白云,清泉流淌,鸟语花香,草地沃土,连空气的清新都闻得到,似乎还有扑面而来的湿意,怎么看都是实景,竟只是一幅画!

    “这有什么稀奇,连清茶画的茶花都有香了,此地原本可是晖阳洞府,你以为不如清茶?”流苏笑得幸灾乐祸:“这还是洞府已经认你为主,各项暗算不会冲着你来,否则这么一下就不是撞墙,而是吞噬了。”

    “吞噬……”

    “不错,永远在画里,出不来了。”

    秦弈悚然一惊,连痛都忘了:“这画道,不是想象中的没用啊。”

    “当然,谁跟你说没用了?”流苏的语气也变得有些喟叹:“不是阵法,胜似阵法,很厉害的。包括之前那个赌契,竟然有了一丝规则之力,这些近古新道,很有意思。”

    秦弈幽怨地看着它。

    这货明明看出来了,故意不提醒他,就是等着看他撞墙。不就是因为说了它丑吗,小气鬼一个,这年头不让人说实话的吗……

    狼牙棒也不理他,一跳一跳地到了这副“实景”的角落,最后再一跳,棒柄立在了一个“圆石”上。

    “天幕”缓缓分开。

    如同天裂了一样。

    而裂开之后,后面却是与画中完全一模一样的场景,连流苏站着的那块石头都无缝衔接。你根本就分不出来之前那个竟然是假的,这根本就没有任何区别。

    秦弈看得目瞪口呆,此前始终觉得没什么用的、很虚飘的“画之道”,第一次在他面前显露出真正的冰山一角。

    学画画的真画到了这个程度,虽死何憾?

    “这是万一有人进攻洞府、又或者是遭窃之时的内部陷阱。”流苏跳下圆石,笑道:“秦弈你知道吗,这万道仙宫之行,可能你始终觉得没什么太大帮助,但对我来说真的很长见识,甚至很喜欢。”

    “喜欢?”

    “是啊,不拘泥成法,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而成道,无论世人多少诽谤与不解,这不值得我喜欢吗?”流苏笑道:“而且世间万法,触类旁通,这些小道只要你有兴趣,大可博采众长,自成一家。览尽世间千万道,这也是修行。”

    秦弈若有所悟。

    之前觉得自己已经有“法”,而且流苏的“法”档次很高,或许自己根本不需要向万道仙宫学习任何东西,所以始终没有半点参与感。只是觉得自己需要“财”与“地”,恰好居云岫也需要他办点事,这就与入职企业赚薪水的性质差不多,而不是拜入宗门。

    若按流苏这个说法,自己大可往里面学,触类旁通,博采众长,也是修行。

    流苏叹了口气:“这宫的宫主,我很想认识认识。不过现在最好不见,因为我怕我的存在以及狼牙棒的材质可能瞒不过这等高人,平添事端。”

    秦弈醒过神,笑道:“那我们就先修行,到了可以见的时候再见。”

    一边说着,就往药圃之中走去,洒下了第一粒种子。

    流苏看着他的神情,已经变得专注且恬静,之前的笑闹和撞墙早已经不起一丝涟漪。

    种地就是种地,专注且悠然。

    画画是修行,种地当然也是修行,修行并不是只在打坐静修的,否则居云岫的修行从何而来?

    刚才自己的话,秦弈已经完全听进去了,他本来就是个天才。

第一百五十五章 你就是画

    数日后,秦弈站在药圃边上,看着新冒头的一片嫩芽,心中颇有满足感。

    当你全情投入一件事,一步一步看着它成长的过程,就是一种修行。凡人以此炼心,陶冶性情,而仙家就是琴心三叠,和积如一。

    嫩芽破土的时候,秦弈的琴心境界也已经彻底稳固下来,体内的蒸腾如烟,遍布百骸,沁入浑身每一滴血液里。

    丹田混混融融,如一汪清池,又如一片大泽,雾气满溢其中,有若实质。

    这气池是秦弈自己的意象,别人可能有所不同,比如那杜平生说不定跟个骰子一样,明河可能看似银河高悬。这就是道的根基所在,是为筑基。

    秦弈也不知道为啥自己的意象是一片水泽。自己缘起离火之国,练的术法还是火系的呢,难道自己水多?

    “是因为你号称行侠,实则没有烈火之意,反而很静,只有心底藏着热情,如同隐于海底。”流苏道:“而且你能容。正常来说,一个初入道者,只会对己道一意坚持,对他人之道会有所排斥。这需要道行深了,才会洒然一笑,说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你吹自己道行深是越来越不露痕迹了。”

    “我道行深是不需要说的。”流苏呸了一声:“问题就在这,你这点修行,怎能如此……好像能理解任何人的道,就像全部见过一样,就算不同意也没有多强烈的冲突感。此即能容,故而意象为泽,化而为海,可纳百川。”

    “呃,实在是见过太多猪跑了。”现代人和修仙世界相比,也许很多东西都没法比,但有一项是绝对远远超出的,那就是信息量实在太大了。修仙者活个几千年见的世面都不一定有现代人几年上网见的多。

    秦弈也无意去比较科技侧和修仙侧的强弱区别,非工科的人,那点知识在这世界不够用,能做个牙刷自己用就不错了,别的还是算了吧。

    想到这里倒是觉得奇技淫巧那边还没看,改天得去看看。

    话又说回来了,牙刷他已经用不上了……

    他也可以辟谷了,以风露为餐……就算想吃东西,吃完一个清洁术也就搞定了,不需要吭哧吭哧刷牙了……身上脸上也不会分泌异物,外界污垢不染,连洗脸洗澡都不需要了。

    真成仙了。

    凤初之时,算是能延年益寿,延缓衰老。这种效果并不太强,能让一个原本六七十寿算的人延年成**十就不错了。就算凤初圆满了,也就是能一百二三十吧,还在常人所认知的长寿范畴内,没有超过人类的极限。

    到了琴心,就是往二百起算了,圆满能达五百以上。

    如今秦弈这琴心一层稳固,加上武修已达易筋,体质加成,理论寿数应该是二百五……当初清虚只是号称,而秦弈是真的二百五……

    猛男落泪,为了摆脱这个数字,也要继续往上修啊。

    另外就是,修炼越高,衰老越慢,外表也就越难变化,现在秦弈看着还是十七岁娃娃脸,等到十几年后再看,可能是十**岁的青年。不是不会老,只是显慢,若是始终无法突破腾云,早晚也会变成老头老妪的,所以修仙界也不全是青少年模样,中年人老头子也不少。

    而一旦达到腾云,金丹已成,身躯几乎能量化,那就从此保持那一刻的容颜,再也不会变化了。

    所以内丹学上,往往说是金丹大道,这一刻才确实是真正的得了长生大道,因为已经有了“不老”的基本目标。

    居云岫可能已经是个千年以上的老姑婆,看着却还是二十多。这不是故意把自己变化得年轻,而是她确实就是二十多岁的身体,没一点虚假的。明河已达腾云,将来也是再也不会变了。

    秦弈此时已经离开了洞府,去见千年老姑婆。

    不管是师姐师弟,还是部长员工,这一来就躲洞府里好几天不见面显然都是不太好的。如今琴心稳固,种子也种下去了,该出门看看了。

    其实秦弈综合万道仙宫的性质,觉得更像一个综合性大学,居云岫更像一个系主任,琴棋书画这一整个艺术系,里面分别不同专业,各系峰主就是各专业主任或者说班主任。

    现在自己被任命为峰主却又没有专业,大概算是一个系辅导员……

    这个最形象了,什么宗主,一点都不符合传统仙宗结构。

    可是当乘帕落下主峰的第一时间,那什么“老姑婆”什么“系主任”的脑补全部都立刻被丢到了九霄云外。

    山崖边上,青瓦亭台,居云岫独处其中,正在抚琴。

    琴声悠悠,正如此刻天边朝阳暖暖,映照人间,有千仞雪山之巅,积雪缓缓消融,清泉流淌而下,白鹿逡巡山间,百鸟绕舞翩跹。有花香轻起,蝴蝶停驻,那一刹万籁空灵,化成了一副静态的画卷。

    崖边云雾袅袅,绕在她的身边,无心无定,不知何往。数只飞鸟停在崖侧青松上,静静地听琴,仿佛倦了飞行,一时静谧。

    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

    人在山中……她这个人就代表了仙。

    与明河不同的,但同样无可争议的仙子。

    “铮!”琴音忽止,仿佛世间忽然又恢复了喧嚣,风也开始动了,鸟也开始唱了,从天上回到了人间。

    “师弟近日安乐否?”居云岫淡淡开口,秦弈发现她的声音其实本身就代表了一种音乐,轻灵而缥缈。

    之前书呆迷糊之时的那个女人,和现在真是同一个人么?

    他定了定神,答道:“洞中清静,颇有所得。”

    居云岫纤手按在琴弦上,似乎在想什么问题,过了一阵才道:“你本有意藏拙,那天为什么又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了真实修行?”

    秦弈摇摇头:“我从来没想要故意藏拙,扮猪吃虎,只是恰好他们不懂武修,无意为之。”

    居云岫点了点头,又问:“那么扮猪吃虎坑算对手的感觉如何?是不是觉得挺不错的。”

    秦弈道:“我修行是为了能把握自己的命运,也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只有得到别人的尊重,那才是最佳的保护,而不是被人鄙视,天天欺辱上门,没事找事,害人清净。”

    居云岫美眸凝注在他脸上,忽然一笑:“所以其实你并不像他们说的符合谋之道。你清净且出尘,生如过客,并无一执,是最传统的仙道,来我万道仙宫倒是可惜了你的天赋。”

    秦弈也笑笑:“并不可惜,能听到这曲琴,见到这副画,早就不虚此行。”

    居云岫一怔:“琴倒罢了,此处无画。”

    “你就是画。”秦弈顿了顿,伸手指了指身周:“这青云出岫,百鸟听音,本就是画。”

第一百五十六章 新式画法

    居云岫似笑非笑地看着秦弈,秦弈脸也不红地坦然对视。

    看了一阵子,居云岫才饶有兴致地问:“莫非你真如郑云逸所猜,是为我而来?”

    “可以说是为你而来。”秦弈坦然道:“但不是指美色,而是因为这万道仙宫里,你是唯一让我找到仙道感觉的人。”

    “真不是指美色?”

    “唔……多少有一点吧,起码养眼,清茶也可爱。人当然是喜欢和漂亮可爱的妹子呆在一起,而不是去和一群酒鬼赌棍老阴逼厮混。”

    居云岫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今日找我,可有事么?只为了来养养眼?”

    秦弈也笑:“如果我说我只是特意来请安问好的,你相信么?如果师姐认为没有这个必要,信不信我比你还宅。”

    居云岫笑道:“信。”

    正当秦弈以为要冷场时,居云岫又很快续道:“其实便是你不来,我本也打算去找你。”

    “嗯?”秦弈微一皱眉:“是有什么事做?”

    居云岫淡淡道:“经过你与西湘子这一场,至少短期内是不会有什么事做的了。但你似乎忘了我邀你入门的初衷,是作为一位护法。所以你最少要掌握基本的琴棋书画之道,我知道你也有一定的兴趣,否则当初就不会留下。”

    “唔……”秦弈挠挠头:“四项都必须学吗?”

    “短期内至少要选择一门,达到面上有点样子。否则如果有一天你代表本宗与人比试,用的还是你那身蛮力,说得过去么?”

    秦弈点点头,他本来也打算学一门了,如流苏所言触类旁通,而且那洞府中的画确实让他很是震撼,有些想学。

    居云岫又打量了他一眼,问道:“那天你对西湘子所言的唱跳和瑞普,那是什么东西?”

    秦弈满头大汗:“这个跳过,我们还是聊点别的……”

    “对琴乐之道毫无兴致?”

    “说有也有的……”秦弈想了想:“背上神剑,横吹长笛,衣袂飘飘,这个形象很不错啊……”

    “为什么是笛?箫不好么?”

    秦弈诚恳地看着她的红唇:“那个你吹就好了……”

    居云岫直觉感到这话似乎有那么点不怀好意,可对于一位真研究琴乐的还真没法往歪处想,便道:“你要学笛,当然可以教你。但若你只是为了形象,意义不大。”

    顿了顿,又站起身来,往屋里走:“你过来,画一幅画给我看看。”

    秦弈跟了进去,却看见清茶趴在那里看书。居云岫瞥了一眼,迅速闪身过去一把夺过那书。

    清茶懵然道:“你都可以看……”

    “去去去,这不是你看的东西!把画笔拿来,看你秦师叔画画。”

    清茶一跃而起,扑通扑通抱了纸笔过来:“师叔画画肯定很厉害。”

    “……”秦弈掂着画笔,憋红了脸。

    号称专业学画,拿到这里是真的拿不出手。他知道自己只是凡人画功,还是凡人之中的学生水平,别说和居云岫比,就是比清茶都比不过。本来画一幅给居云岫指点倒是很应该,但被清茶这么一说,就真丢不起那人了。

    他憋了半天,心中微动。正经画画不行,但新式的画法可以秀一下呀。于是便问:“画什么内容?”

    居云岫道:“就画人吧。”

    秦弈侧身打量了她一阵,似是直接打算画她。居云岫也不扭捏,任他打量。

    秦弈顿笔,飞快地在正中略微偏上处画了一个“w”形。

    居云岫脸上迅速飞起了红霞,似笑非笑道:“你在画什么?”

    秦弈干咳两声:“师姐觉得这是什么?”

    居云岫鄙视地哼了一声,下意识拉了拉衣襟。

    秦弈问清茶:“你觉得这是什么?”

    清茶挠挠头:“鼻子。”

    秦弈大赞:“这就叫污者见污,人家清茶多纯洁。”

    “哪有画在画卷正中,还画得这么大的鼻子!”居云岫没好气:“我就看你怎么把这所谓的鼻子画出人样!”

    秦弈微微一笑,笔走龙蛇,很快添了几笔,变成了(w)的模样。继而根据居云岫的眉目五官,渐渐画成了一个卡通版的居云岫,大大的脑袋,小小的身子,短短的手臂伸起来都摸不到脑袋,笑容可掬,看着萌萌哒。

    被这么一画,鼻子果然正该在那位置。

    居云岫瞪大了眼睛看着画,她画了一辈子,何尝想过“漫画”这种东西?

    虽然线条简陋,技巧粗疏,整个人也完全失真,可这真的一眼就能看出确实是她居云岫,特征很明确。

    “好可爱呀!”清茶大喜,大眼睛反反复复在画上和居云岫脸上对比:“画中的师父比真人可爱多了,如果师父真长这样就好了……”

    居云岫脸黑了:“我真长成这副大头,还不如去跳崖!”

    可话虽这么说,她的目光依然凝注在画上,一刻都没有挪开。

    无论这画功多粗糙、无论对实际有没有用处,总之一种全新的画法对于画道痴迷者而言就如同酒鬼见到了佳酿,一时之间心神全部都被这种新思路所吸引,什么都顾不上了。

    “师姐,师姐?”秦弈喊了两声,居云岫还在看画,毫无反应。

    居然不理他了,什么考核他琴棋书画的事情早都忘到了九霄云外。

    秦弈哭笑不得,他甚至怀疑此刻如果偷偷摸她一把她都未必有反应。

    怪不得京泽说此地都是痴人,有她们痴迷之物在,什么都可以不管,根本非人。原本从居云岫身上还感受不到这种痴,今天终于尽显无遗。

    而且一般人只沉迷一项,如果这琴棋书画居云岫尽数痴迷的话,那她沉迷的东西有点多啊,怪不得感觉性情有些多样揉合,恐怕是受不同道的影响而成。

    他没去打扰居云岫,悄悄拉着清茶问:“你师父这一沉迷,要多久啊?不会几天几夜的吧?”

    清茶斜睨着他:“就这种简陋画法,毫无难度,师父不到一盏茶就吃透了啦,你想太多了。”

    秦弈有点没面子。

    清茶又压低声音:“不过你如果要当我师公的话,这是好兆头啊,师父已经多少年没有被别人的手段吸引过了,加油啊师叔。”

    “你为什么总一副很想把你师父嫁出去的样子?”

    “我听人说,女人有了男人就会温柔很多,不会随随便便把徒弟塞水里泡茶。”

    “……”

    这边还在说话呢,那边居云岫就忽然拎起画笔,唰唰在另一张纸上画了起来。

    顷刻之间纸上就出现了一个大头清茶,和一个瘌痢头秦弈,夸张滑稽,却又惟妙惟肖。

    秦弈差点没哭出来。

    自己学了好几年的东西,她就看了这么一两分钟就全部学走了,还形成了她独特的画风,画得还比自己好得多……

    不是,你特么学了我的东西还把我画成瘌痢头!

    画中的q版清茶和q版秦弈忽然跳出了画卷。

    q版清茶道:“我是笨蛋。”q版秦弈道:“我是猪头。”然后互相朝对方脸上揍了一拳,又双双捂着脑袋躺回去了。

    秦弈:“……”

    清茶:“……”

    “这般画法,竟然也真能得其神,有画魂出。”居云岫抚掌而笑:“有趣,有趣。”

    清茶抽着鼻子问秦弈:“师叔你觉得这个女人是不是该有个男人管一管了?”

    秦弈面无表情。

第一百五十七章 或跃在渊

    “想不到还没教师弟画道,师弟倒意外给了我新启发。”居云岫终于恢复了优雅模样,对着秦弈敛容一礼:“做师姐的别无所报,就……”

    就以身相许?

    就见居云岫拎起清茶晃了一下,清茶“嘭”地变成了一颗碧绿的茶叶嫩尖尖。

    居云岫掂着茶叶嫩尖,往壶中一丢:“就请师弟喝茶吧。”

    说完手指虚勾,那茶叶嫩尖又从壶里跳了出来,重新变成清茶,带着一身湿漉漉的水站在一边,一脸的生无可恋。

    居云岫很是优雅地举壶给秦弈倒了一杯:“不用担心,清茶身上绝无半点尘埃,纯粹仙灵气而成。这换了别人是坚决喝不到的,师弟是除我之外第一个喝的……”

    “……”秦弈看着面前的茶水,又看看欲哭无泪的清茶,无言以对。

    话说居师姐您就别优雅了,优雅仙子人设已经崩没了。

    居云岫抿了一口茶,又道:“师弟对画道别有心裁,当学此道,别的也就不用考量了,暂且搁置吧。今日起我教师弟画画。”

    秦弈心中一动:“怎么教?”

    “师弟你在想什么?”

    “啊啊,没有没有。”

    居云岫微微一笑,伸出一只食指,点在秦弈额头。

    秦弈识海轻轻一震,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意识如实体一样向里钻,光影、线条、明暗、轻重、色彩、用神……最终揉合成了“画道”,沉寂于心。

    “这就是教我画画?”秦弈的表情和旁边的清茶一样生无可恋。

    “仙道教学,不是这样是怎样?”居云岫奇怪地看着他:“难道如同教导蒙童一样,手把手的教你?”

    秦弈实在不好意思说求手把手,只好叹气道:“行吧,既然是这种教法,那就把吹笛一起教了,技多不压身。”

    居云岫再度一指点在他眉心:“授你此道容易,千般乐器也不过一瞬之间。但你若不是真心痴迷于此,最多也就得技,而非道也。”

    “得技已足矣,可陶冶,可养性,涤荡俗尘,出而为仙,即我道也。”秦弈作了一揖:“感谢师姐授技。”

    居云岫有些好奇:“怎么气质立改,刚才那副可怜巴巴的失落表情呢?”

    秦弈笑笑:“因为我当明白,自己终究是来访道的,不是为了其他乱七八糟的念头。”

    居云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纤手一翻,多了一支白玉长笛:“这是一支器胚,赠与师弟。想要祭炼成什么效果,全凭师弟自己心意。缺乏什么辅材的话,让童子来找我。”

    秦弈接过玉笛,再度行了一礼,转身飘然而去。

    这也是缘法。

    狼牙棒是武道兵器,不是仙道法器。作为一个仙武双修者,秦弈缺乏一个仙道法器。那个诛魔剑档次太高只能做大招,琴心稳固之后他本来就应该自己祭炼一个适合自己的法器使用的。

    原本还没想好自己该搞一个什么样子的法器,心中一点概念都没有,而如今根本不用想,便是自然而然。

    目送秦弈洒然消失的背影,居云岫一直若有所思,目光走神地看着天际。

    清茶在旁边歪着脖子看她。

    居云岫没有转头,面无表情道:“你在看什么?”

    “师父对这位师叔的态度和以前那些假拜师的人不一样诶,授的是真法,送的是自己原先想炼的器胚。”

    “因为他带给我新的画法,当有以报之。”

    “那种画法对师父的价值极小,最多不过一种补充。”清茶撇嘴道:“难道不是因为,财侣法地,师父却根本没有侣,一直有所期待吗?”

    “琴棋书画,皆我伴侣。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有什么值得期待?”居云岫打着呵欠回了屋里:“睡觉睡觉,意外习得新法,心旷神怡,今天当有好梦。”

    那边秦弈回了洞府,坐在药圃旁的溪水边,掂着玉笛转了几圈,笑道:“棒棒,真是没想到我赴仙宫访道,居然真的学笛子学画画,这原本不是我的本意,可事到临头却又好像正是如此。仙家的悠然缥缈,怎能缺了诗情画意?或许在这山水笛音之间,我能成道。”

    真的枯坐洞中,不知日月,自己或许是难以提升的,在古尸洞府里就有这种感觉了,那种静修与自己心中的出世有区别。

    而抚琴作画,出于山水之间,这种意味或许更适合。所以不是在学音乐与作画,而是在借此找到出世之意,也找到对自然的感悟之理,如同看见居云岫抚琴之时,那白云出岫,灵鸟翩跹。

    所以适合自己的仙道,不是王重阳类的道士,似乎该是黄药师似的桃花。

    这琴棋书画宗,是来对了的。

    他横笛于唇边,轻轻吹了一曲。

    正是居云岫之前弹奏的曲子,随着一指点化,连乐谱都不用去学。

    笛音悠悠,有小鸟好奇地落了下来,停在枝头。秦弈笑了一下,伸出手来,小鸟便扑棱棱停在他的手心里。

    体内的水泽意象,越发缥缈且壮大。有一种灵与肉一起升华的感觉油然而起。

    比洞中枯坐静修提升的速度还要快。

    怪不得居云岫根本不需要打坐,既然她弹琴画画看书的时候都是修行,那闲下来不睡觉干嘛?

    真是有趣。

    “棒棒,修仙真的很好玩。”

    “比女人好玩吗?”

    “唔,必须加上,因为师姐是个美人儿,所以修仙才好玩。”

    流苏哑然失笑:“不知道我现在破坏你的意境是不是有些煞风景。”

    秦弈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该祭炼法器了是么?”

    “不错。”流苏道:“知不知道当居云岫送你这样一种器胚时,我想到了什么?”

    “嗯?什么?”

    “用于对敌的话,你能想到乐声的几种用途?”

    “音波伤人,摄魂**,激励己方,差不多就这几种吧?”

    “那就对了……”流苏慢慢道:“你还记不记得,在裂谷之中得到的桃子?那摄魂精金,就是祭炼这个法器的天作之合,仿佛你那时候的收获,就是等着今天。”

    秦弈一呆。

    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吗?

    流苏道:“明河在洞府之中曾经卜过一卦,我偷看了。”

    秦弈:“?”

    “那是或跃在渊,进无咎也。就算只凭粗浅常识也该知道,就是你无论怎样选择,最终都是对的,顺其自然,随心意而至。”

    秦弈怔了一怔:“那卦,是算她还是算我?”

    “有区别吗?”流苏淡淡道:“她以为算她,然而当时情景,又怎能脱离你而成卦?说是算她也可,算你也可,算你们之间的关系,又何尝不可?”

第一百五十八章 云岫笛(月票5500加更)

    炼器,和兵刃铸造听着有点像,实际不是一回事。

    器是法器,可以是任意形态,甚至可以是纯天然的一朵花,一棵树。

    再神的铸剑师,也不可能铸造出孟轻影的手帕来。

    就好比狼牙棒与笛子也不是一回事。

    铸造这根狼牙棒,或许需要很专业的神兵铸造门道,此道秦弈一窍不通。但祭炼这个笛子,则是完全由他自己的心意,搭配适合的材料,以自己的法力去炼化融合,成为自己需要的效果。祭炼一个符合自己心意的法器,几乎是所有修仙者的必经之路。

    居云岫送给秦弈的器胚,本身已经融合过多种仙灵玉质,效果很多。

    比如秦弈曾经抱怨过狼牙棒没有增幅法力、加速灵气流转、强化法术效果的作用,而这根笛子就有……游戏术语就是提高施法速度与增强法伤的装备。

    而且增幅还比较大……这毕竟是居云岫这个晖阳大佬能拿得出手来送人的东西,若是太低级她也不好意思拿出来。

    至于本身的音质效果就不用提了,同时还具备强化音波震动的作用,可以用较低的法力就能输送很强的音波。

    这是一个可以战斗的法器基本的用途。

    而其他作用,就需要秦弈根据自己的心意去添加了,如果搞得好,也可以提升器胚材质,突破法器层面,成为一个低级别的法宝。

    如果添加档次太高的东西,也不是秦弈目前所能控制,搞得如诛魔剑一样只能当大招就没意义了。同时也不合添加太杂的效果,容易互相排斥,反倒降低品级。

    此时最佳的选择自然是摄魂精金,强化摄魂**类曲子的效果。

    换句话说,这玩意还是不能用来当飞行法器的……秦弈还是必须苦逼地用娘炮手帕来飞。

    但是已经足够了。

    炼器室中,一块桃形精金浮于空中,巫祝祭火从秦弈手中射出,地底有红莲一样的火焰窜起,与巫祝祭火融合在一起,静静地包裹着精金,逐步消融。

    点点滴滴的金水落下,融合在下方玉笛上。

    玉笛置于一个石台上,石台上有滑水凝脂,漫过玉笛,隐隐泛着碧寒之气。这是专业炼器、融合玉石所用的金玉凝脂水,而不是靠火来融玉的,否则玉会毁掉。

    炼器与炼剑炼丹的最大区别就是体现在类似的地方。

    秦弈专注地催动着法力,鼻尖隐现汗水。

    那个摄魂精金桃子,当初是连自己挥动狼牙棒都没砸坏的,坚硬可想而知。如今用火焰久久煅烧,慢慢地融开,需要催动的法力也是他的极限。若非此地有红莲心火,他恐怕都不够力量去化。

    这恰好是他现在极限能炼的东西,真的如同天意一般。

    而法力还不能完全用在烧火上,必须分心去祭炼玉笛本身,将精金的作用彻底融合在玉质里,不分彼此。

    在这个过程中,玉笛也就自然会与他绑定,有了他的烙印。旁人夺去的话,若不抹去他的印记,都发挥不出效果来。

    这还不算本命法宝。

    真正的本命法宝是与灵魂祭炼,会与自己的修行一起成长,法宝损毁的话,自己也会受到极大损伤,此时的秦弈还没有开启这样的灵魂修行。

    洞中不知日月,秦弈不知道自己催动了多久的法力,炼器的过程本也是一场法力锻炼的过程。

    慢慢的,精金终于彻底消失,玉笛之上金光盛放,光芒满室,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光芒渐渐消散,那通体晶莹纯白的玉笛上隐隐然有了一条金龙之形,贯穿笛身。

    这不是雕刻,是玉质本身已经变得如此模样,浑然一体。

    秦弈的法力也在此时消耗得一干二净,他虚脱似的坐了个葛优瘫,心满意足地道:“棒棒,这是我的第一个法器,起个名?”

    流苏沉默片刻:“这是法宝,这场祭炼提升了器胚原本的品质。”

    “呃?”

    “这真的是低级法宝,大约九品上阶吧。”

    “法宝和法器到底有什么区别?”

    “器物和宝贝的区别。虽然也是器物,已经有了质变。”流苏道:“太复杂的没必要深究,你可以认准一个最大的区别,就是法器已经定性了,不能再改变,而法宝你可以再度祭炼,脱胎换骨。”

    秦弈很是欣喜了取了笛子翻来覆去地看。

    狼牙棒是捡的不算,身上青衫玉坠,乃至于手帕,都是别人送的。

    这个笛子虽然是别人送的胚型,但这确确实实是自己第一个花费巨大的法力心力祭炼而成的、自己的东西,当然是有很大感情的。能够不因实力跟不上而丢弃、还能重新祭炼带着,当然值得欣喜,相比这一价值来说,它本身增幅了多少威力反倒不太重要了。

    笛身清凉温润,摸着很舒服,能够感受到清晰的法力流转,和血脉相连的愉悦。

    秦弈知道如果自己用着这个笛子施法的话,效果比原先掐诀好多了。

    修仙者有了一个合用的法宝,如同凡人武者得到倚天剑,提升是非常显著的。

    作为武者的自己如果没有狼牙棒的话,实力也是要降一大截的,说不定都没有和孟轻影罢战的资格。而作为修仙者的自己有了这个笛子,以后的实战也会提升一大截,未必要过于依赖武道了。

    此时此刻的秦弈,才是一个标准的装备齐全的修士,拜入一个宗门得到的价值立竿见影。

    而通过这场祭炼,他的修行也有了提升,已经达到琴心二层,速度快得难以置信。

    秦弈觉得如果用游戏面板来显示自己的数据,应该是这样的:

    武道:易筋三层。核心功法《无名秘笈》,主体修、罡气、棒法。

    兵器狼牙棒,疑似神兵,物伤无穷大,特效破防、永不磨损、其余未知。

    仙道:琴心二层。核心功法《造化金章》,主变化。

    法宝玉笛,急速施展+20%,法伤+666,特效音波增幅、勾魂摄魄。

    程程手织青衫,物理防御+10,五行抗性+50,特殊状态抗性+10。

    程程所赠玉坠,法力回复速度+20%。

    另有飞行用具手帕一块,大招诛魔剑一柄,储物兼防护戒指一枚。

    嗯,数字只是口胡,大意是这样没错。

    流苏好像是绞尽脑汁想名字,想了半天终于放弃道:“我没你们那么风骚,起什么名字。居云岫倒是个文化人,器胚也是她的,让她起去。”

    “嗯嗯。”秦弈举步出府。

    今天起是一个成熟的修士了,可以去调戏一下小清茶,看看逗比师姐了。

    秦弈带着笛子,乘帕落往主峰。

    一时不见清茶,房门是开的,屋内很安静。秦弈缓步进屋,一眼就看到窗棂边上,居云岫靠在斜榻上正在睡觉。

    一卷书册盖在小腹上,似乎是刚刚看倦了书,慵懒而眠。

    犹如贵妃醉酒,海棠春睡,美不胜收。

    秦弈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暗道师姐你这么不设防的乱睡觉可不对啊,万一哪来一个登徒子闯进来怎么办?

    正在想着,居云岫似乎是感应到了有人进门,很快睁开了眼睛。

    秦弈也不知道是该为她仍有警觉而松一口气还是该失落。

    居云岫微微侧卧过来,一手支着脑袋,睡眼惺忪地看着秦弈,懒懒道:“怎么有空过来?”

    “呃,炼器完成,特来跟师姐说一声。”秦弈取出了玉笛。

    “哦,升格了啊,法宝,不错哦。”

    “是师姐的器胚好,烦请师姐起名。”

    “既是我的器胚,那就叫云岫笛呗。”

    随着话音,仿佛言出法随,在笛身上淡淡地浮现了“云岫”字样,法宝终于定型。

    “没什么事我继续睡了啊。”居云岫打了个呵欠,转身又要睡觉。

    秦弈神色古怪地补了一句:“也就是说,我以后吹这笛子,都是把云岫放在唇边吗?”

    “腾”地一下,居云岫翻身而起。

第一百五十九章 让人痴迷太容易

    居云岫瞪着秦弈。

    秦弈无辜地后退半步。

    空气仿佛静止了片刻。

    居云岫心中悔得要撞墙,所谓的“言出法随”,其实是书之道衍生出来的一种能力,也是到了她这晖阳之境才能发挥的。一时心喜想把这臭师弟的第一个法宝烙上自己的名字,就那么做了,现在想收回都来不及。

    想象一下他天天拿着“云岫”吹啊抚啊的,就浑身发麻。

    “笛子给我。”居云岫伸着手:“我拿东西跟你换。”

    “不换。”秦弈再度倒退一步:“这是我第一个法宝,纪念意义很大的。”

    “信不信我揍你?”

    “你是居于云岫间的仙女,要有形象,打怪夺宝这种事不适合你。”

    居云岫被这句话说得扑哧一笑:“原来你是怪物。”

    “呃,其实打怪的怪含义很广的,不仅是怪物。”秦弈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不抢笛子了?”

    居云岫又恢复了优雅,安然坐了回去:“你若能完成一个任务,这点小事也就算了。”

    “什么任务?”

    “你知道仙界各大宗门是怎么找传人的么?”

    秦弈愣了一下,很快想起这些仙宗都是避居世外,远得要命就算了,一般人也根本就不知道。等人寻仙来此,怕是一千年也等不来一两个。

    要找徒弟,当然是要自己出门去找的,寻访天下,看到合适的苗子考察一番收归门下。

    万道仙宫当然也是如此……但这里有个麻烦,别的系主任可以派手下出去寻访,这艺术系没人啊……总不能居云岫自己离山好几年,这里不就空了么……

    “让我出去替你诱拐徒弟回来,那就免了,我没那闲工夫啊。”

    “脑子倒是转得快。”居云岫微微一笑:“但这事情不用你去,万道仙宫有专职的长老,物色有天赋有灵根的适龄孩子回来,然后各宗去挑选。”

    秦弈顿时醒悟:“清茶此时不在这,莫非就是在选人?”

    居云岫笑容变得有些勉强:“选人这话有些不合实际……孩子求着拜入我宗,那才是我们选人。”

    秦弈笑了:“抢生源啊,还说你们不是大学。”

    “嗯?”

    “没什么。”秦弈笑道:“你还有教小孩子的兴趣?”

    “启蒙指引,初入门径,这种事情随便让几个点化童子去教就行了,让我亲自教的地步还早着呢。”居云岫无奈道:“何况现在说这个也白说,我们招不到人。”

    “何至于此?”秦弈奇道:“我觉得诱拐孩子来我们宗,这事简直太简单了啊。”

    我们宗……居云岫品了一下,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说是过客,其实秦弈这人还是很亲疏分明的,认同了你之后,“自己人”的味道很浓,有点江湖气。

    “是你想得简单了。”她笑了笑:“仙宫每隔一甲子带一批孩子回来,我们已经连续六个甲子收不到半个人了。”

    六个甲子,三百六十年前你都已经在做系主任收人了,还说不是千年老姑婆……

    秦弈腹诽了一句,口中说的却是:“孩子不都是喜欢漂亮姐姐?你自己出面随便秀几个法术,一堆孩子跟过来好不好?谁会去跟酒鬼赌棍?”

    居云岫摇了摇头:“各家约好了,宗主自己不能出面,只能让门下展示能让人痴迷的东西,看谁家最有吸引力。这也是仙宫内部各道较劲的一环,既有了比较,也不伤和气。”

    秦弈简直无语:“那你就靠个清茶有啥用?别人呢,不是还有棋痴?”

    “棋痴师叔不会过问这种事的……其实我们还有书仙师叔,但他……算了。”居云岫叹道:“再说了,你展示棋艺书法什么的,对人的吸引力着实不怎样,根据历代经验,吃喝一系招人最快,然后是奇技一系。我们的音乐和绘画原本也是能吸引一些孩子的,但与别的相比又弱了,学习又枯燥,往往没多久就失去兴趣,转系去了,想要痴迷谈何容易。”

    “还这痴那痴的,我看你们是一群白痴,真的是山里呆久了,已然不知人。”秦弈失笑道:“这事交给我了,诱拐不到人痴迷此道,别说笛子了,本门房提头来见!”

    居云岫道:“你若真能让人痴迷于此,也别说笛子了,你真要我手把手教你又有何难?”

    “一言为定。”秦弈笑道:“只要你画几幅画给我带走就行。”

    到了山外,一眼就看见一片青草地,有十余名孩子站在中间,小的不过四五岁,大的也已经是十三四的少年了,有男有女。此时都好奇地看着四方,稚嫩的面庞里全是惊奇。

    那边有个胖大叔,锅里的东西好香啊……

    已经有孩子在流口水,脚步下意识地就往那边挪。

    那边有个瘦大叔,那只木马会自己跑诶……

    还有大叔会算卦,不管你把铜板藏在哪里他都算得到。

    还有好暴露的姐姐冲着你招手,看得那十三四岁的少年眼睛都成了心形。

    嗯,那边还有个漂亮小姐姐在画画,没啥好看的。

    孩子们四散开来,去自己喜欢的摊子面前玩去了。

    清茶看着空荡荡的身前,差点没哭出来。

    就在此时,身后响起了歌声:“别看我只是一只羊,绿草因为我变得更香……”

    孩子们转头看去,却见那个画画的小姐姐身后冒出了一只胖乎乎的小羊,脑袋上一圈一圈的如同一坨那啥。

    别说孩子了,就连万道仙宫的仙人们都没见过这种模样的羊……那是羊吗?

    有孩子忍不住问:“你是羊吗?”

    那胖羊瓮声瓮气地回答:“我叫懒羊羊……”

    一边说着,身后又有一只奇怪的猫,张牙舞爪地抓一只可爱的老鼠,绕着满场乱跑,双方的脚都跟轮子一样。

    场中所有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这些是妖怪吗?怎么看着不像呢,这是什么品种的妖怪?

    孩子们大乐,扑通扑通追着老鼠和胖羊一起跑了,连个影子都没留下来。

    一群修士目瞪口呆。

    唯一剩了十三四岁的少年,还在看着暴露小姐姐:“那些妖怪太幼稚了,还是姐姐好看……”

    “呛”,有拔剑声响起。

    少年下意识转头看去。

    一个蓝衣黄发,头顶呆毛的少女柱剑于地:“我不会成为任何人的东西,在成为一名女人之前,我是王!”

    少年呆呆地看着她:“你……你也是妖怪吗?”

    少女递剑:“此后吾之剑与你同在,吾之命运与你共存。”

    什么暴露大姐姐,哪有二次元美少女好玩……

    几秒之后,场中所有少年与孩子全都登上了一块手帕,一溜烟不见了。

    轻风拂过,树叶飘零。徒留场中石化了的修士们,至今嘴巴都没能合上。

    这些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为什么一个都看不懂啊,连女孩子长得都和人不一样,偏偏又很可爱……琴棋书画宗啥时候养了一堆新型妖怪品种吗?

    清茶一跃而起,转身就跑:“师叔你最棒了!”

第一百六十章 始觉春空

    琴棋书画宗,有专门的入门弟子所处的小山峰,体制大约和一般宗门的低级弟子所在没什么区别。区别在于教授入门之法的全是松树、青竹、梅花,点化而成的“山仙”,和清茶性质差不多。

    既是因为人手不够导致,也是因为它们的属性其实是最适合引领此道入门的,孩子们在这种环境耳濡目染之下自然就是出尘雅士。

    然而一般情况下,对蒙童的入门传授不可能像居云岫那样一指点化,而是要从最基本的宫商角徵、最基础的一笔一划学起,自然枯燥许多,以前偶尔收得一些弟子也是没多久就跑路转系去了,别提什么痴迷于道。

    但这一次……

    一群小孩围着一只胖羊迷得不行,那痴迷程度怕是比居云岫当年自己学画的时候还迷。

    可这叫迷于画道吗?怎么看也不像嘛。

    云端之上,居云岫很是无语地看着身边的秦弈。

    秦弈仰天打了个哈哈:“兴趣都是培养的嘛,将来他们为了自己弄出可爱的小羊,就会开始学了,这叫寓教于乐。”

    “算你有道理。”居云岫犹豫片刻,又问:“但我还没有达到用一副画诞生完整画魂的程度,一幅画赋予这只胖羊的只有基于这幅画体现出来的动作性情,没多久他们就会腻了。”

    “所以你们居然还没有连环画的概念吗?”秦弈打着手势:“不同的画,可以有故事相连,构成一个连续的故事,以你的高明,自然有办法将它们统一起来,变成一个活灵活现的动画故事,与真人出演的戏剧一样。”

    居云岫眼睛忽然一缩。

    “我们还有书之道,其中就有故事创作对不对?琴之道还有配乐呢,这分明就是搭配好的动画产业链。别说小孩子了,我怀疑只要弄好了丢到其他体系里,都能诱拐很大一部分人转而沉迷于此。其中能转化多少真正喜欢上琴棋书画的,就看后续怎么去引导了。”秦弈笑道:“拿棋来说,信不信我魔改个《棋魂》,包你……呃……”

    正想吹嘘一下前景,忽然打住了。

    棋魂的随身老爷爷,很容易让他自己联想起流苏。

    还是算了,万一引发别人对他这身修行来历的猜想就不好了。

    偷眼看看居云岫,居云岫正在走神,好像沉浸到了什么想法里,根本没听他后半句。秦弈吁了口气,暗道这事自己管到这程度应该足够了,自己可不是来玩宗门种田流的,掺和太深就失了本意。

    却听居云岫梦呓般开口:“连续的画……我知道了,那张古画的秘密我始终无法破解的原因何在,它应该还有另外好多幅,连起来才是完整的指引……”

    秦弈怔了一怔,原以为居云岫考虑的是教学发展呢,没想到考虑的是这个方面。

    也难怪,如果她是很在意宗门发展的人,堂堂晖阳大佬这么多年总是有办法的,不至于搞得剩这么小猫两三只。看来是心思本来就没放多少在这里,也确实是她的性情。

    正当秦弈以为居云岫要开始大肆搜寻其他古画线索时,却见她打了个呵欠:“真麻烦,喂,秦弈,那画的秘密我不管了,你想要知道的话以后自己去找。我睡觉去了。”

    说完转身就飞。

    “喂!”秦弈喊住她,哭笑不得:“这种隐藏至深的线索,必然藏了很大的秘密,你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没有。”居云岫带着一双犯困的眼皮转过头来:“因为道不是这样寻的,画里藏的不可能是琴棋书画相关的秘密,那别的秘密与我何干?能简单破解就破解,太麻烦就算了,我痴的是道,而不是宝。”

    秦弈挠挠头,想夸一句真仙人也,可夸不出口。

    因为他真的很想知道那画里的秘密,那说不定关系到“门”。

    可遇上这么个凡事不问的师姐,你说她懒也好,说她痴也罢,夸是夸不出来,怪也怪不出口,蛋疼无比。

    居云岫又道:“无论如何,你此番收揽学徒,传承我道,立功甚伟,当有奖赏。如果你对那秘密很感兴趣,我倒是可以帮你,至少另外几幅画,我应该知道在哪里。但我奉劝一句……”

    秦弈敛容听讲。

    居云岫淡淡道:“我师父晖阳极限而坐化,于此世也是数得着的仙家。他都隐藏于诸画之中没告诉我的秘密,一定是危险无比,并不希望我去探寻。你现在这点修行,最好不要去想。”

    “好吧。”秦弈当然也懂得此理,流苏相关的秘密从来不是现在的自己可以触摸。他也不纠结,抱拳道:“我回府修行去了,以后若是想知道这事,再来叨扰师姐。”

    目送秦弈离去,居云岫沉吟片刻,忽然取出一卷书册,往空中一抛。

    书册点点散开,化作数名力士模样,行礼道:“主人。”

    “秦师弟揽尽新徒于我宗,必然触动了某些人的盘算,说不定有人暗中对他不利。”居云岫道:“你们暗中看守过客峰,凡是见到鬼鬼祟祟的,全部封禁擒拿于书中,一应后果,我自承负。”

    “是。”力士领命,书册飘飘荡荡,消失不见。

    秦弈一直没意识到的一件事是,琴棋书画宗虽然人数最少,但某种角度上,也是最多。

    实战之力,说不定是万道仙宫第一宗。

    居云岫一个人,就是一个宗门。

    她收徒,为的是道的传承,从来不是为了宗门势众。而其他各系,则未必如此。

    但秦弈倒也明白自己这次可能得罪人了。

    得罪人这件事本身,倒是并不要紧。有所失才有所得,他很清晰地感觉到,如今居云岫对自己的态度已经有了很微妙的变化。

    虽然表面看着还是那么回事,实际上已经从“雇个干活的”性质,带上了“自己人”的意味。

    回到自己的过客峰,站在峰顶远眺,有细雨如烟,轻洒脸上,很是舒服。

    有一对燕子飞来,落在秦弈肩上,很是亲密。

    如同他已经与这自然融为一体,是自然风景的一部分。

    来到万道仙宫一个月了,最大的收获就是“出”,从沿途的喧嚣,到了真正的自然。仿佛笙歌散尽游人去,始觉春空。

    春天也已经过去了,已有飞絮。秦弈敏感地有了种预知般的感受,这种避世潜修的日子也不会很久了。

    他终究发现,便是在这痴人仙境之中,依然是有“人”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从来没能真正的“出”。就连居云岫那么出世、那么无求的仙子,也逃不过争之一字。

    人在山中是为仙……那终究还是人啊。

    近期还是不要出去乱跑的好。

    乖乖回家种地,培育种子,修行己身,助流苏凝魂才是他眼下的第一要务。

    仙灵之地,仙灵之种,自然与凡间作物规律有所不同。一个月来种子早已出芽,距离流苏需要的凝魂花,已经没有多久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羁绊

    如果顺应“或跃在渊”的卦象,当种子成花之日,也就是秦弈的修行突破到了足堪炼制丹药的时候。

    这不是什么大能安排、也不是什么气运加身,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机”,如同睡醒睁眼的第一时间,恰好第一缕阳光洒进了窗棂。

    你与世界一起明亮。

    如果常处这样的契机之下,道境也是能够飞速提升的。

    也许是天行有常,是对南离之时诸事不顺尽皆徒劳的弥补,直至“得常”。

    这必不可久,只不知道还能维持几时,希望能更久一点吧。

    秦弈回到洞府,每天静静地给花圃浇水,浇完就坐在一边,拿出画笔画画。

    圃中仙草除了极个别外,大部分都已经成熟,看着芬芳满园,全是亲手栽种,颇有成就感,绘在画卷上,也一天比一天美丽且圆满。

    也不知道这样的静修日子过了几天,当他的画上也溢出了花香时,修行就在这宁静祥和的氛围里,不知不觉地突破了琴心三层。

    看似很快,都已经和武道修行平级了,也正常,毕竟他来万道仙宫是为了仙道而来,武道暂时停滞不前。

    任何一个修行境界,既然以“九重天”的形式分为九层,自然是有其道理。在凤初这样的低级层面并不凸显,每一层之间看似没什么门槛,而到了琴心就会发现门槛开始显现。

    一到三层,算是下三层,突破比较迅速,也没有非常明确的阶级差。而从三层到四层,就出现了阶级,算是初期到中期的门槛突破。过了这一道槛所提升的修行质量,比之前三层加起来还多。

    这还只是每三层一槛,到了以后更高级的层面,那就是每一层都是一个槛了,一重一重,如登九天。

    流苏对秦弈建议能够开始炼丹的修行,就是琴心四层。

    这对于很多人都是一道很麻烦的关卡,可对于秦弈来说,一点都不难。因为他是一名丹师。

    外丹之学不是用来在平时嗑药升级的,所以他一般不嗑药,已经被不少人誉为“修行踏实”了,但在这种时候突破关卡的辅助升级还不用那才叫傻,学了那么久的外丹又不是学了好看的。

    一药圃的药草之中,有当初从西湘子那里赢来的,也有后来吩咐清风明月去采购补充的,一切都是直奔着炼突破这道槛的“玉灵丹”所用,早就准备好了。

    而且早在昨天就已经炼成一炉了,就等着今天突破三层就开始吃,一切都是有备而行。

    有“财”有“地”的修行,就是如此舒坦。

    秦弈摸出一枚“玉灵丹”,二话不说地直接嗑药。

    流苏便看着他静修的样子,一言不发。

    有时候两人都会有些恍惚感,不知道秦弈的修行突破,到底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流苏。

    至少这一心一意奔着琴心四层迫不及待地做好一切准备,那完全是为了流苏。否则单论秦弈自己,绝不会有如此明确的阶段性和目的性,这本是与修行相悖的事情。

    流苏甚至怀疑,秦弈在万道仙宫的这场修行,如果没有其他意外的话,说不定就到此为止,便已“意尽”。当然,意外是肯定会有的,因为仙宫之行还根本没有现出全貌。

    在秦弈的气海之中,那片水泽意象开始有了波澜。

    那是药力已经开始起了作用。

    平静的水泽,如同江河一般起了浪涛,似乎可以听见哗哗水响,那大泽云雾越发氤氲,上方似有密云布雨,上下交织一片,混融成景。

    琴心中期。

    四层。

    秦弈睁开了眼睛:“我修行了几天?”

    这话很有意思,因为在他的意象之中只是过了一阵子,就像是站在河边看了一会儿风景。

    流苏答道:“三天整。”

    秦弈转过头,果然那需要用作辅材的火磷草已经彻底张开了草叶,尖端还隐有黄花。

    药也成了。

    “这么一闭眼就是三天……”他“啧啧”两声:“怪不得有些老怪物,一个闭关就不知多少年。”

    流苏道:“你现在的仙道修行都反超武修了。记不记得自己一共修行了多少时间?”

    秦弈认真地想了想:“快一年了。”

    实际上如今距离他穿越的那一天,也就刚过一年多一些。

    “所以你是一个特殊现象。”流苏道:“那种一个闭关不知道多少岁月的情况,大约很难在你这里出现的。”

    “那就好,其实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什么?”

    “那些有道侣的人,一个闭关多少年过去,是不是头上已经绿油油的了……怪不得很多修士宁可单身啊!”

    “我以为你在这种关头思考的会是多重要的事!”流苏没好气地“呸”了一声:“你大约是史上最无聊的修仙者!”

    “哈哈……”秦弈长身而起,小心地摘下了火磷草:“走,炼凝神丹!”

    到了丹室,看着那个紫金八方兽首炉,秦弈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他可以说就是为了这个炉和地火而选择这座山峰的,但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了,昨天炼玉灵丹的时候才是第一次用,不知如果西湘子知道了会不会气哭。

    其实理论上说,他别的什么都不学,只是每天光炼丹的话,那也是一种修行。只不过这种修行太过奢侈,谁有那么多药给你炼?

    秦弈取出那半朵妖血黑莲、从西湘子那里赢来的固魂花,以刚刚种出来的火磷草调和为引,按比例和而融之,制成药胚。

    然后投入丹炉。

    丹炉隐隐散发出了神光,地火通过丹炉,竟然从丹炉内部冒出了滤过的丹火,无微不至地祭炼着药胚。隐然还有灵气散发,融合在药胚里,辅助药力融合之效。

    “不启用还看不出来,我们都低估了这炉。”流苏在一旁笑道:“这炉单论炼丹价值的话,比你那笛子的品级还高,不愧是曾经的晖阳修士用具,至少为我们炼此丹增添了两成把握……这等宝物,那西湘子居然用几粒种子就想换。”

    秦弈随口道:“早知道不送他锻体丹方,真是悔,应该往他屁股上再踹一脚才对。”

    “也没啥,那个月华锻体液里面加了金蟾脓液会导致凡人夜尿频多、修士无尿也催尿,某处可能发痒生疹,算是给他一点教……”

    空气忽然安静了一下。

    正准备催动法力控制炉火的秦弈面无表情地转头看着身旁的狼牙棒。

    狼牙棒“吨吨吨”地跳了三下,躲到了墙角:“控、控火……别分心……”

    秦弈切齿:“死棒子你给我记着!”

    转头看去,炉火果然已经开始乱跳,秦弈不敢分神,专心控火。

    给自己辅助突破的那个玉灵丹简单,是六品丹药。当初秦弈在裂谷都能勉强越级炼出七品丹了,现在修行大进,器物还这么好,炼出六品丹药的成功率是极高的。但凝神丹就非常困难,已经高达四品,便是让当初的程程来炼,也不敢打包票说能炼成四品丹。

    所以至少需要跨越这琴心四层门槛,能让法力控制更宽松些,能多一分把握也好。

    地心的红莲心火温度极高,也足够稳定,唯一缺点是不够均匀,要搭配他自己的巫祝祭火融合调控,还要有极其精妙的火焰控制。然后再辅以这个丹炉特性,完美配合,才堪堪有一定的资格去炼凝神丹。

    成功率大约不会超过五成,好在材料不是太紧张,大约可以炼三次。

    “砰!”

    足足练了一天一夜,丹炉忽地一阵摇晃,药胚毁坏,药力尽失。

    与之前的分心无关,这已经快成丹了还炸,说明最后的融合没有把控好。秦弈摇了摇头,略微恢复了一下法力,思考了一下刚才最后的感觉,又神色不变地继续投入第二份药胚。

    失败是在预料之中的,保持心态最重要。

    在这种时候,他往往能够物我两忘,达到最专注的道境里,这是秦弈自己的天赋,一贯如此。

    又是一天一夜。

    秦弈安坐其中,稳定地控制着火焰,连动都没动一下。

    丹炉之中,渐渐再成丹型,已经有隐隐的丹香正在溢散。

    流苏倚在旁边看着,仿佛看见了当初专注地盯着瓦罐的少年。

    一年过去,还是一人一棒,独处静室。人还是那个人,棒子还是那根棒子。可秦弈已经是个琴心中期的成熟修士,炼丹的档次和用具也早已天差地别便如同大家的羁绊,也早已经与当初不一样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连璧肯来同寂寞

    三天之后,凝魂丹成,丹香满室。

    丹炉自动开启,一枚紫色仙丹缓缓漂浮出来,紫气氤氲,光是远远看着,都能感到灵魂的欢腾。

    可供炼丹的三份材料毁了两份,成功率三分之一。秦弈虚脱似的靠在一边,看着空中霞光缭绕的仙丹,心中既是欣慰也有些后怕。

    概率学这玩意他不懂,理论上有五成成功率,三份材料总能成其一。可实际上当你前面两份材料都炼挂了,剩最后一份材料的时候,那前两份等于不存在,这份失败就是彻底失败。

    炼丹之时心无旁骛没有去考虑这些患得患失的事情,一口气继续炼下去,终究是成了。事后想想如果失败了呢?

    想再找合适的药材重新炼,那就不知道猴年马月了,光是妖血黑莲就是极其意外所得的,藏在身上快一年了,别处可未必找得到。

    丹药晃悠悠向墙边的狼牙棒飘了过去,继而浮在棒顶上,紫气轻轻洒下,笼罩了棒身,那丹药也渐渐下落,逐渐和狼牙棒融在一起,场面有些朦胧梦幻感。

    “秦弈……”流苏低声道:“我吸收凝魂,要沉睡一段时间才可以苏醒,时间不会很久,但没有确数……你没了我在身边,靠自己多动脑筋,可别被人坑了。”

    秦弈怔了一怔,竟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之前并没有想过,这丹炼成之后要进入短时间无法和流苏交流的状态……这本来没什么,也就是沉睡一段时间,很快就能看见一个萌萌哒的棒灵在面前……但是对秦弈来说,真是感觉心底瞬间空了一块似的。

    当初进王宫见青君她爹,一个早上没带棒棒,都觉得浑身不自在,这次要离开多少天?

    但他也知道不能有这种“流苏依赖症”,他终究要靠自己。

    其实近阶段行事,绝大部分都是他自己抉择,除了需求什么东西的时候“我要我要”之外,流苏很少插嘴影响他的行事思路。双方心中早就有数,有朝一日流苏重新凝聚身躯甚至不要等凝聚身躯,只要阳神离体能够自在遨游之时,就不可能还时时刻刻和秦弈腻在一起了。

    他早晚必须习惯没有流苏的日子。

    流苏复原的越多,距离那一天就越近。

    如今这短暂的沉睡,算一个预演吧,必须习惯。

    紫光逐渐沉寂,流苏没了声息。秦弈上前拎起狼牙棒,轻轻吁了口气,转身出门。

    此时手上依然能握着狼牙棒,却没有流苏可以交流……与他相依为命的那个,从来不是一根狼牙棒,而是藏于棒中的魂灵。

    没有流苏的第一分钟……倒是没有当初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只是有些心不在焉。

    修行也没什么心思。

    与其说是失去流苏的交流,不如说是一种孤独感。

    此前依赖流苏,说是为了学道,真的不如说是相依为命的伙伴,有它能填补自己独处异世的寂寞感。流苏是唯一知道他来历不在此世的人,从这个意味上,也只有流苏能让他找到乡情。

    一个……身在异世的过客。

    异乡异客,身处孤独时,还会特别想念青君。也不是此刻,之前也有过,只是在流苏面前他不会去表现,那似乎会显得自己很不“出尘”。

    那毕竟是自己第一个女人,也是唯一真正算“女朋友”的人。到了孤独的时候,自然想念。

    平时浑浑噩噩,没有什么时时刻刻的思念,可一到了某种孤独的时候,就会有思念之情潮水般涌来。他会很想知道李青君现在怎么样了,肩头是否还担着那么沉重的担子,有没有奸臣跟她过不去,帮个一岁多的小娃娃治理国家是不是很困难……

    那一夜的缠绵常常都会在夜深时掠过脑海,秦弈知道自己不是忘情人,他忘不掉,那是初恋。

    说穿了,他告别南离寻道,还有一重意味是为了可以保护她。

    而不是为了离开她。

    此时没有流苏,没有青君,没有明河,修行到了现在,蓦然回首,竟是孑然一身。

    秦弈摇摇头,忽然失笑。

    离开洞府,登上了自己的峰顶,发现已是黄昏。登高远眺,看斜阳细雨之中的苍茫群山,能让自己的心情开阔一些。

    他坐在崖边,取出了玉笛,轻轻吹奏了一曲。

    没有成法,只是心情的体现,随性的表达,吹着吹着便自成曲调,成了一首全新的曲子。

    仙家之技便是如此,能让一个在一月之前根本不懂音乐的人,忽然就成了音乐家。

    “说是过客,其实你是一个情感很丰富的人。”身后传来居云岫的声音。

    秦弈笛声忽止,淡淡道:“师姐今天不睡觉吗?”

    “刚睡醒,听见有情之音,心有所感。不意我宗还真能有以乐言心者。”居云岫坐在他身边,有些好奇地偏头看他:“这是和谁小别呢?”

    秦弈知道曲调体现的意味瞒不过居云岫这种真懂行的,只能道:“想起短暂分别的友人,也想起故国恋人。”

    “你有恋人?”居云岫自动忽略了友人,抓住了重点:“为何不做道侣,常伴身边?”

    秦弈出神地看着远山:“她有她的责任,重于道。”

    “那你呢?为何不陪在她身边?”

    “我也有我的责任。”秦弈道:“当我求道有成,我会回去的。”

    “哪怕百年之后,她已白发苍苍?”居云岫叹了口气:“何如神仙眷侣,百年江湖。”

    秦弈沉默片刻,慢慢道:“我,无需百年。”

    居云岫好奇地看了他一阵,忽然笑了:“真是快,一个多月的时间,初入琴心,到琴心四层,我居然感觉不出虚浮感,依然很踏实。”

    秦弈道:“是师姐之道,合了我的修行,故而突飞猛进。”

    居云岫点点头,又道:“我只传了你笛技,未传战法。今日恰好说到此处,我传你几支曲子,用以作战。”

    说着又要一指点过来,秦弈忽然道:“说了手把手的。”

    居云岫纤指停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真要挑惹我?”

    秦弈还没回答,她又自己笑道:“罢了,不过一个寂寞人。”

    秦弈奇道:“看来你很了解。”

    居云岫笑笑不答。

    连璧肯来同寂寞,不过一样的人罢了。

    居云岫纤手一翻,手中忽然出现一张七弦琴:“我弹,你听,等到学会了,你我相和,可好?”

    秦弈笑道:“你确定我能知你音吗?期许别太高了……”

    居云岫微微一笑:“想让我手把手,这便是第一道门槛,看你行不行了。”

    琴音悠悠而起,群鸟盘旋,相和而鸣,高山流水,在夕阳之中淅沥回响。

    琴声之中不知何时响起了一缕笛音,犹如流水之中忽然添加了山风拂过,有落花浮水,缓缓飘零。

    洞边矮松化作清风明月两童子,抬头看向山巅,低声赞叹:“真琴瑟相合,知音难觅。”

    这一宗文人骚客,连大头童子都是文青。

第一百六十三章 琴瑟相合

    夜色深沉,居云岫回了自己的主峰。

    刚踏入屋子,就看见清茶目光诡异地盯着她看。

    “看什么看?想进茶壶了?”

    “没有没有。”清茶憋了一阵子,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师父你是笑着回来的。”

    “那又怎么,还不许人笑了?”

    “没有,没有。”清茶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别看她只是萝莉型,实则被师父点化相伴已经百来年了,对这个女人每一个表情的变化都太过熟悉。

    居云岫其实是常笑的,不是一个高冷仙子。

    有别人在的时候,甚至对敌,她都会经常带着淡淡的笑意,如沐春风,怡然且优雅。

    看书看到会心处或者有趣处,也会自顾自在那笑。

    琴乐绘画有所得时,也会有会心的笑意。

    但她从来没有过这种知己相得、琴乐相合的满足笑意,这一项上她从来就是孤独的。

    仙宫熙攘,宗门人众,但对于居云岫而言,却是千年幽居,并无道友。

    说是不需求道友,琴棋书画都是友,但谁都知道这概念是不一样的。你的琴声有没有人听得懂,你的画有没有人欣赏得来,这是知音难求,你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一旦有了,任何人都会很珍惜,仙人亦然。

    居云岫从没奢求过能有知音道友。

    但两个寂寞的人意外碰在一起,一时竟忽然有了那么点知音意味。

    说是说“挑惹我”“手把手”,但真正琴笛相和的时候,居云岫很清楚地感觉到秦弈只是口嗨,实际根本没有那种意思,他的情绪里依然是思念和轻怅,并没有挑惹谁的心情,最多有着学习的意味。

    乐为心声,到了这种仙乐级别,有一点点别的意味都不可能瞒得过居云岫这种行家。

    那一刻双方是真的全心在投入琴乐的,最纯粹的音乐交流与心灵倾听,没有凡尘俗念,没有其他杂想。

    这是真道友,不以水准高低为界。

    一曲和罢,如饮醇酿。

    看着居云岫的笑容,清茶很想说,他把“云岫”放在唇边吹,你这就真不在乎了么?

    算了还是别问的好,否则今晚就要在茶壶里过夜了……

    那边秦弈也觉得心情舒坦了很多,因流苏沉寂而一时怅然的情绪变得平静下去,回到自己的洞府已经可以静下心来修行了。

    修行的正是居云岫传授的曲子,这一曲相和,实际上也是在授技。

    这是一曲激励意志与平抚情绪的曲子,在意象上是高山流水开阔心胸,落花随水静谧淌流,用在战斗之中,某段曲调可以激扬斗志振奋精神,某段曲调可以平复气血清心凝神,是一首极佳的团队辅助曲,在某些时候还可以疗伤或者解除异常状态的。

    名曰《流水清音》。

    秦弈忽然有了种令狐冲向“婆婆”学琴的即视感,那第一曲也是个清心普善咒,效果有些相似。

    不过令狐冲似乎是没有真心学琴乐的雅致,而他秦弈有。他真觉得想学其他曲子,各种效果的都学起来,很有意思。这么比较的话,不像令狐冲,倒像东方未明。

    于是次日一早,秦弈就带着笛子去了主峰。

    屋门半掩,清茶在外面举着一片芭蕉叶,正在接雨。居云岫坐在崖边亭台,正在画清茶接雨图。

    秦弈落下云头,奇道:“这是干嘛?”

    “接引无根水,师父要泡茶。”

    “能科学点吗,雨水没比这仙山溪水好。”

    “师父说这格调高。”

    秦弈很是无语,原来也是装逼。

    那边居云岫画完最后一笔,头也不抬地道:“来学琴?”

    “嗯,昨天那曲,颇有所得,还望师姐继续指教。”

    “你先来看我画得如何?”

    这话本身是有点怪怪的,她画得如何,秦弈的水准又有什么资格评议?但昨晚相和一曲,秦弈大抵也有些明白她那种知音难寻的意味,便没说什么,缓步上前看了一眼。

    雨打芭蕉,那芭蕉上的雨滴都犹如会动一般鲜活。

    饶是已经见过多次这画如实景的神乎其技,秦弈每次看见还是难免惊叹不已。动画那种东西,对于画道仙人而言,真的只是一个娱乐小术罢了。

    “怎么不说话?”居云岫抬头看他。

    “赞美的话多说也没意思。”秦弈笑笑:“我倒是忽然觉得,有画而无诗,少了点什么。”

    “哦?”居云岫有些惊喜:“你有诗?”

    秦弈才醒悟诗书也是她所迷,这真特么必须是个千年老妖,一般人哪里来的这种精力?

    他沉吟片刻,也没说什么,只是掂起笔来,在画上提了一句:“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居云岫怔怔地看着,一时无言。

    清茶凑过了脑袋:“绿了芭蕉,这芭蕉好可怜。”

    秦弈:“?”

    就算你们这什么东西都可能变成人,可你这脑回路是怎么回事,看了什么绿色小说了吗?

    居云岫眼睛还盯着诗句,头也不转地一把拎起清茶,丢进了亭边池水:“自己绿着去。”

    一片茶叶绿尖在池水中飘啊飘,秦弈忍不住笑出声来。

    居云岫衣袖轻拂,画卷如流光投入屋中,悬于中堂。

    她翻出七弦琴,平静道:“今日教你杀伐曲,名曰《天崩》,此曲是我宗绝学,杀伐极重,难分敌我,慎之。”

    “铮!”

    远山之上,一块巨石崩成了碎末。

    秦弈瞳孔缩了一下。

    这音波攻击,比自己想象中的强……

    所谓杀伐,不是精神攻击,而是音波物理,故而难控。不同的曲目不同的音符组合,所能产生的音波震荡程度自然不一样,而居云岫此时所授,是此道数千年积累而成的杀伐曲,是绝技级别。

    这是他认居云岫为师姐以来,所学的第一个杀人技。

    一学就是绝技。

    这也是秦弈在此世所学的第一个绝技,之前流苏教的无论棒法还是仙法,都主要在传道,在“技”的层面上没有太特殊的传授。

    因为流苏所授的日常用技对于一般人来说已经是绝技,拿棒法来说,秦弈抡棒的爆发力远超于他自身的力量,一学罡气就是爆发外放。这种对于力量的运用与爆发手段无不是常人毕生探索的东西,当探索到极致便是绝学,在流苏这儿不过是常规,所以秦弈没什么感觉。

    而更特殊的已经属于神通级别,不是秦弈如今可以驱使消受的,所以他没有学过特殊的绝学,也就没法很装逼地喊一句“xx棒法”,然后强敌灰飞烟灭。

    居云岫所授《天崩》,也就成了秦弈的第一个特殊绝技。

    “此后每天过来,每天学一曲。”居云岫轻按琴弦,目光里却有了些期待:“会不会影响你修行?”

    秦弈行了一礼:“这就是我的修行。”

    居云岫笑了笑:“也对,你是我的师弟,本宗护法。”

    此时有仙鹤从天外飞来,秦弈转头看去,正是拜访仙宫之时替他引路的那只仙鹤,熟鹤了。

    仙鹤落在峰顶,看着两人一琴一笛的模样,不由笑道:“看来你们师姐弟倒也琴瑟相合。”

    居云岫道:“同门相得很稀奇么?”

    仙鹤奇道:“我随口打个招呼,就跟凡人问你吃饭没差不多,你在解释什么啊?”

    居云岫哽了一下,红晕慢慢爬上了面颊。

    秦弈忙打圆场:“好久不见,当初多谢指引……不知此来有事么?”

    “哦。”仙鹤笑道:“谷雨即至,论道大会该开了。今年你们宗参加不参加?”

    居云岫有些不耐烦:“有什么好参加的?真是扰人清净。”

    仙鹤眼睛在居云岫和秦弈脸上转来转去,咯咯笑了起来:“看来是我来得不是时候,过几天再来问。”

    说完振翅不见。

第一百六十四章 风云起

    居云岫瞪着秦弈。

    秦弈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瞪着我干嘛?”

    “那鹤口无遮拦,你不许乱想。”

    “……你不说我什么都没想,你说了我反倒想歪。”

    居云岫怒道:“所以你现在想歪了是吗!你在想什么?”

    秦弈黑人问号脸:“所以这是钓鱼执法吗?”

    居云岫瞪着秦弈,秦弈反瞪回去,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阵子,居云岫一挥衣袖:“我要去睡觉了,你明天再来。”

    “诶等等!”秦弈喊住她:“谷雨论道大会是什么东西?内部比武竞技吗?”

    “是切磋交流,作为一个万道具备的综合性宗门,比一比谁的道更强,这是应有之义。大家也不纯是比武,也有不同的比试模式,反正你要认为是竞技也可以。”居云岫很无所谓地道:“其实这大会都黄了好几届了……”

    “呃?”正满脑子擂台比武夺奖品的秦弈听得莫名其妙:“这都能黄?”

    “因为万道仙宫大部分人都对参加这种破比试一点兴趣都没有,你比我强就比我强呗。我还不如去睡觉,他还不如去喝酒,大家兴致根本就不在比试上。”

    “噗……”

    “后来宫主拿出了好几种宝贝做奖励,才勉强有些人去参加。即便如此,还是黄了好几届的。就比如我宗从来不参加,少了一大体系,宫主要强制也没用,因为我宗没人。让他们欺负清茶,他们好意思吗?”

    秦弈哭笑不得,看惯了别人家宗门比武如火如荼,还真的从来没想过这奇葩万道仙宫是这样的模板。

    “所以你也别参加了,没意思。”居云岫打了个呵欠:“你得罪人了,参加这个会被人阴的。你是雅士,没必要掺和这些。”

    说完进屋睡觉去了。

    秦弈看着她美好的背影消失,心中也觉有趣。

    这位师姐起初“招揽”他,本意大概就是让他能参与这类赛事的,之前也说过“如果和别人比试不能只用那身蛮力”类似的言语,意思应该很明确。

    但熟识起来,反倒不想让他参加了,打扰两人琴笛相和、书画相得的雅致。

    “雅士”……秦弈真不觉得自己算什么雅士,不过他的比试意愿也确实不大。流苏此时又不在,自己一个人虚得很,不如睡觉。

    …………

    接下去的一段时间秦弈依然每天过来学各种特效乐曲,**惑心等等作用的都学了个遍。

    除了学乐曲之外,也开始学书画之道的实战应用。

    “你想以画中宝剑来散发剑气的话,想法可以,但不能这么画。”居云岫坐在身边,伸手扶住他的手臂:“此处笔法应该藏锋,否则锋锐尽显,画卷自损不说,剑气也散了。”

    软玉温香,近身贴坐,手把手地带着画……清香绕于鼻尖,颜色就在目前,手肘一碰,就是柔软可触。

    脑补中的美女家教手把手就这么实现了。秦弈自己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副场面的……好像也就是自己问了一句这锋要怎么显,就自然而然变成这样了……

    真的实现这副场面之后,倒也没有原先想象的那么心猿意马。居云岫显然没有别的意思,他自己也很自然,无非就是学画而已,想太多干嘛。

    清茶抱膝坐在一边,下巴抵在膝盖上看。

    还说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你这不是挨着猪蹄子很开心吗?

    “另外,以画显剑意,对你来说没什么太大意思。画意与自身相通,你我均非剑客,是展现不出真正的剑意来的,徒惹人笑。”居云岫沉吟着道:“你画狼牙棒还差不多……但我也很困惑,那种刚烈豪勇之意,与你这等飘逸出尘之士着实不太像啊……”

    秦弈有点小尴尬,画中藏剑,展开便是满室光寒,剑气冲霄,那逼格很高的说……画中狼牙棒,那场面……

    另外这师姐对自己好像有什么误解啊,手持狼牙棒一棒子敲过去才是自己最舒适的状态好不好,那打击感,那畅快感,是别的能比的么!飘逸能当饭吃?

    不过想到这里倒也觉得画这一类的画魂意思不大,也就等于多做了几个消耗法器随身带,或者做了几张符差不多效果。画之道用来做这样的事还是有些可惜的,最应该展现的用途还是画中成世界,只可惜以现在自己这点修行,根本办不到。

    正在思考自己的画道应该从什么角度去发挥作用,天边传来扑棱棱的声响,仙鹤又来了。

    “那啥……”看见两人相偎而坐,手把手画画的样子,仙鹤眼睛直了一下:“我是不是又来错了……”

    居云岫很自然地站起身来,掸掸裙摆:“又来干什么?”

    “特来通报本届论道的奖品。”仙鹤道:“宫主说是有一把天工锤,一枚翻山骰,一片玄武龟甲,一幅画。优胜者可择其一。”

    有画,这回居云岫倒是有了兴趣:“什么画?”

    “说是你师父曾经画的,画中含有莫大威能,已成法宝……”

    听说是师父遗物,居云岫反而失去了原有的兴致,皱眉挥手道:“知道了。”

    仙鹤似是没想到居云岫还是这副反应,便略带期待地看着秦弈。

    秦弈摊手,表示兴趣不大。

    仙鹤有些无奈地叹道:“宫主说,你们不参加,也得让新入门的小娃娃去参加。否则别家终究会有微词,影响宫中关系。”

    居云岫淡淡道:“真是稀奇,我历年一个人都没收,也没找他们闹脾气。怎么他们只不过一届没收到人就这般事多?”

    仙鹤笑笑:“人与人若是都一样,又哪来的江湖?话已传到,我先走了。”

    目送仙鹤远去,秦弈刚才那副没兴趣的样子就消失了,摸着下巴问居云岫:“宫主提供的这画奖励,是那套画之一么?”

    居云岫叹了口气:“是。我师父晚年,除了你从古墓之中带来的这个蓬莱剑阁女子像之外,之后只作了四幅画。一幅赠予宫主,一幅打赌输给了谋道郑家,一幅赠予凡间大乾友人,还有一幅与他自己殉葬。赠予凡间的那幅应该没什么特别,其余几幅或许都是有连贯秘密在的,是刻意分散。”

    秦弈默然片刻,叹道:“那这次的论道……我要参加。”

    居云岫皱眉道:“我说过,这秘密不是你应该探寻的事情,你也并不是贪图什么宝物的人。”

    “我知道。”秦弈无意识地感应着躺在戒指里的狼牙棒,流苏依然未醒。

    他默默地看了好一阵子,才低声道:“我有个很重要的朋友……虽然它嘴硬不说,但我知道,它很需要这个秘密。”

第一百六十五章 遇迷不晓双关意,各自藏机

    谷雨,于节气是雨生百谷之意,万道仙宫取其万道欣荣的意象,故每年谷雨之期举办论道之会。

    可与谷道没关系……

    对于一个痴人云集之地,很多人连参与的兴致都不大,所以这种论道的火药味不浓,很多届都变成了茶话会的性质。当然也不是每届都那么祥和,竞争还是有的。

    尤其当奖品很有用的时候,有所求就有所争,在所难逃。

    其实秦弈有些替这位素未谋面的仙宫宫主蛋疼。

    从万道仙宫的性质来看,肯定不是宫主传承各道而建立的,应该是聚拢了万般痴人,抱团取暖,既是结社成侣,也是对抗“主流”。从这个角度看,万道仙宫首创者应该是很有理想也很有远见的豪杰。

    结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你说一宗派里面人人不是喝酒就是赌博要么就是在山巅自己弹琴画画的,这个宗派有个什么鸟用?退一步说,你修行或许不错,可一点实战磨炼都没有,别人打过来抢你的宝物占你的灵山,你真能对付得了?

    所以说出世修行是有个度的。对于个人来说,你再不问世事,再痴迷兴趣,也不能忽略了自身实战的历练。对于一个宗门来说还有凝聚力向心力,优秀传人的培养等等。

    延伸开来,培养传人还需要资源,资源可不是靠山吃山就应有尽有的,有些资源需要去搜集寻求,有些需要和其他宗门交换,这种事都是要有人负责去做的。所以万道仙宫除了各峰体系之外,仙宫是有执事殿的,负责各方向事宜,当初清茶替秦弈去造册就至少证明了有人事部门存在。

    真的全是屁事不管的痴人,这宗门早就崩溃了。

    仙宫各执事,也是从各系里面选拔而出的,没那么痴的、愿意做事的,给予一定的资源功法补助奖励。或者索性就是有权欲有贪欲的人,即使不合修仙,那对于宗门都有他们的价值。

    在秦弈刚刚入门时,除了身份牌以外还有一个宗门介绍玉简,里面主要是讲门规制度的,从这些制度里能看出不少事情。

    诸如低级别的弟子,像他们刚刚收的那些孩童,稍微成长之后也必须是要分配一些历练,如负责宗门灵田、守护宗门宝矿甚至直接就是去挖矿之类的活计。

    就连居云岫,也不能什么活都不干,至少当宗门需要用上你的能力时,你必须出力。还有死亡之后的物品归属,部分随葬,部分传承,部分归公,就比如秦弈的洞府里除了特色丹炉地火之外也没别的宝物留下了,居云岫师父的画也是这样到了公库去的。

    这才能让仙宫公库里有东西用。

    可能会导致一些贪墨,但这才能维持一个宗门,否则这种组织抱团就没意义,还不如散修去。

    他秦弈能够什么事都不做,主要还是因为入门时间还短,仙宫也给居云岫和秦弈这样的“天才少年”一些面子,让他有个熟悉期,培养一下归属感再说其他。

    结果这秦弈也是过分的,入了宗门哪里都不去,天天不是在自己洞府潜修就是和师姐腻在一起,你好歹去别处走走,熟识一下同门不行么?你特么入门两个月了连宫主都不认识!

    但偏偏这个也没什么好说,比秦弈还宅的人在仙宫到处都是,一点都不违和。

    将心比心,秦弈也觉得如果换了自己是宫主,对于这个仙宫的状况也是非常头疼的。这是仙宫的立道构成所决定,很难扭转,太过强行的话,也失去了万道仙宫的特色基石。

    所以举办一些竞争活动,增强一下组织活力和各宗自身凝聚力,也能磨炼一下战斗力,这就是势在必行的事情,秦弈相信这位宫主对于这谷雨论道是必然很重视的。

    他也很重视。

    于是他去找了棋痴。

    那是一个头发胡子拉里拉渣不修边幅的道人,秦弈见过他,曾经在路上看见他在亭台下棋,对面另一个道人不知道是谁。

    幸运的是棋痴道人此时没有在下棋,而是在读谱。

    恐怕那谱也读烂了,迷不到哪去。见到秦弈过来,便也把棋谱放在一边,态度倒还不错:“你就是我的新师侄?听说你名字叫弈?我喜欢你的名字,如何此时才来相见?”

    秦弈行了一个晚辈礼:“惭愧,其实小侄不会下棋。”

    “无妨。云岫对棋道兴趣也不大,我对琴乐也一窍不通,本宗又不是必须全能。”棋痴拈着胡须笑了笑:“再说了,可不是棋枰对坐、闲敲云子,才叫弈。”

    秦弈吁了口气,笑道:“看来是世人对本宗之人有些误解,小侄也难免受了些误导。”

    棋痴道:“你始终没来见我,莫非就是怕这个?”

    “是有点,听说师叔会拉着人下棋。”秦弈一直对这种“痴人”退避三舍,如今看来其实还是很好沟通的。

    居云岫也差不多,只要不涉及让她着迷的事情,平时也是一个很正常的御姐。

    “门口那死鹤说的吧?五百年来才拉它下一局,居然好意思跟我说仙家岁月也无多。”

    秦弈:“……”

    “棋逢敌手才有所痴,和一个不会下棋的人没什么可痴的。”棋痴笑道:“真以为我随时随地拉着人下棋?去哪里找那么多对手。”

    秦弈便笑:“师叔可以教我几手,以后若是有空了,小侄也能陪师叔下下棋的。”

    “我知你来意,是为谷雨论道而来,想看看我有什么可以教你?”

    “是,虽然临时抱佛脚,也想多些手段。”

    棋痴哈哈一笑:“局中局外两沉吟,犹是人间胜负心。你不会棋,可岂不已赴棋局?”

    秦弈沉吟道:“师叔之意,此番有局?”

    “何处不是局?”棋痴摸出一对黑白子丢了过去:“送你做个见面礼。”

    秦弈接过黑白子,奇道:“这是……”

    “此时让你学棋道,太勉强了。”棋痴笑道:“这叫阴阳迷,可供一次移形换位之用,也算我棋道参与比试了。此局之后,你若有心,你我再论玄机。”

    秦弈一脸懵逼地离去,一次移形换位的宝物,是拿来保命的么?也不错吧。

    可这万道仙宫的论道比试,至于需要保命之物吗?这棋痴莫非是算到了什么?还是从局中看见了什么?

    虽然一头雾水,倒也没多少遭遇“世外高人”的感叹。毕竟仙道缥缈,实在是见多了装逼犯,个个都很喜欢表现一下云山雾罩,习惯了。

    就像如今和居云岫熟了,也就是个漂亮师姐,还很逗比。要是早当初那场见了“书中人”的初会就离开的话,留下的回忆不也是个高逼格玄机么……

    更别提专业装逼的流苏了。

    这一谱棋局内外,听着玄机满满,还不也就那么回事。

    说不定以后熟悉了,会发现这也是个逗比。

    但话又说回来了,棋道好像也不是自己原先想象的就是下棋……如果从棋痴这话里去看,什么不是棋局?

    天地是局,苍生是子,所谓掌握自己的命运,岂不就是成为下棋的那个人么?

    棋痴那句话忽然闪过脑海:可不是棋枰对坐、闲敲云子,才叫弈。

    听说你的名字叫弈?我喜欢你的名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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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道红尘介绍:
秦弈曾认为,修仙的人首要淡泊宁静,无欲无求,耐得住性子,经得住诱惑。可最终发现,仙首先有个人字旁。仙路苦寒,你我相拥取暖。问道红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问道红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问道红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