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难以弥补的裂痕
沈鱼的右手轻轻握住,一个毫无反抗的人,就这样被灵能压力挤碎。他的手骨节清晰,瘦弱,在月光照耀下白得几乎透明,却代表着绝对压制的武力。
他收回手,顺便把黎佳剩下的衣物拉回身边,他弯下腰,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张符纸,转向君凌:“这是凋零诅咒的符纸,他就是杀你的人。”
他伸手把那张白色的符纸递过来,但是君凌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一时间三人仿佛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愣愣地站着,场面十分尴尬。
沈鱼刚才都听到什么了?君凌不敢问,他开始疯狂回忆自己刚才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或者会惹怒他的东西……到这个世界之后,他还是头一次看见算得上半个朋友的人死,而且还是一言不合就被如此惨烈地杀掉。
沈鱼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圆形的小玉石,手指在上面抹了一把,然后迎面扔给君凌。
“拿上这个,去赫希尔教廷的驻地,说你是白鱼图书馆的人,找教皇。”他手里捏着那张符纸,又递给君凌,等着他接。
沈鱼这是给他一个选择,如果觉得自己身边不安全,那就去寻找其他的庇护所。赫希尔教廷也算是沉大陆最大的慈善机构了,至少不会对无辜者的危险置之不理。
君凌思考了一下,拿过那张符纸,看了一下,收起来。
而那块小玉石,一面是黑白双鱼纹样,一面是刚刚用灵力刻下的“君凌”,沉大陆通用语,底下还坠着一条红色的小穗子。仔细去感受,这玉佩上面似乎有一点儿灵能波动,应该是可供识别的信物!
“持有双鱼玉佩,你就是白鱼图书馆的工作人员,相当于我的助理。”沈鱼平静地交代君凌,“把符纸给教皇送去。告诉她,问题解决了,那个牧师应该是无辜的。”
虽然事情的细节西北西还在调查,但是对沈鱼来说,那都是小事了。他只在乎凋零诅咒,至于命案,查出眉目、有个交代,别给灵山派丢脸就好。
“这个人,应该也是之前和白巫妖合作,设下空间迷阵的人。”沈鱼继续说,“妖兽都会灵术和魔法,他肯定就是‘嫡传’派来鉴定神种的人。”
“嫡传是一个杀神组织,他们的目标是捕猎神位强者。”沈鱼袖着双手,“萧莎身上有神种……我也快要登神位了。他出现在你身边,绝对没有什么好意。”
沈鱼在动手之后才说这些,显得十分苍白,君凌也不知道该信不该信。他反应了一会儿,还是先回答:“嗯,我……其实,并不相信他说的。不是,他也没说什么,就是一些挑拨离间的话!”
他看了一眼萧莎,发现这姑娘还愣着,君凌只能努力点头道:“就是挑拨离间。”
“有些也是事实。”沈鱼抬头看天,这怎么办呢?嫡传的人,杀了就杀了,但是君凌他们好像有点儿交情的样子。
君凌想了想,在这种喜怒无常的人面前,他还是转移话题比较好:“事实,就是,我真的不是人类吗?”
“……”沈鱼想了想,“没有人能身受凋零诅咒而不死。”这是变相的默认。
“那我是什么?”
沈鱼叹口气,发愁。黎佳既然提到了,君凌会追问也很正常!他的目光飘向远处的山峦、云层和月光,半天,才终于开口:“我记得,你欠我一个约定。”
“我到底是谁?”顾左右而言他,这家伙肯定知道。说不定,初见面的时候就知道了!
一个月前的事情,像录影带走马灯一样闪过君凌的脑海。第一次见沈鱼的时候,师父抱着一碗松子,沈鱼欲言又止的神情……
不,不对,沈鱼说的是“恭喜你,终于……”然后他被师父打断,才迅速改了口。
时隔一个月,君凌已经知道其中必有问题,梅风亭那个敲了敲桌子的细节动作,就显得十分突兀。
君凌想通了这些,一股热血直接冲上头顶:他们两个都知道!
沈鱼抿了抿唇,提出交换条件:“你别问了,我也不需要你为我挡刀了。”
“我是什么?我是谁?!”君凌突然激动起来,“师父她也知道吧?是吧?”
“我不说,你不问,否则你就滚。”沈鱼冷下脸,“我没责任告诉你。等你师父醒来,自己问她!”
沈鱼这语气让君凌冷静下来,他差点儿忘了,这人刚才直接二话不说把黎佳那个倒霉蛋给捏爆了……自己竟然敢跟他硬刚,真是热血一上头,什么都不顾了!
沈鱼不耐烦地挥手,示意他滚蛋,又转向萧莎,尽量语气和蔼。
“莎莎,你也跟他一起去吧……”他们离得很近,沈鱼抬起手就想顺势摸摸萧莎的头。
萧莎却是像触电一样,直接跳开、后退,手已经按在剑柄上,全身戒备!沈鱼怔忡着,这才想到,让她最害怕的,应该正是自己吧。
沈鱼的目光顺着她的胳膊,看着她手里的剑。
两仪轮,是梅风亭锻造的,沈鱼进行了附魔加工,李玉做了剑鞘,最后取了个黎萦说起过的名字……萧莎的手握在上面,纤细的手腕,本来是淡阳光一样的奶油色,现在由月光镀上一层冷白,真好看。
沈鱼收回双手,揣在袍袖里,“我不会伤害你。”那样子说不出是痛心,还是别的什么。
“你听见了?”萧莎是不习惯打马虎眼的人,事已至此,沈鱼要么可信任,要么是敌人,不会有中间值。
虚与委蛇只会让他们陷入危险,因为沈鱼的实力太强悍,随时都可以要他们的命!
“听见什么?”沈鱼装傻。
“我的血统。”
沈鱼看着她警惕的脸,终于恢复公式化笑容:“你也没说啊。”
这就够了,说明他从头到尾全都听到了!萧莎庆幸,妖兽对自己本体都有着本能的避讳,她没有看黎佳的任何一层壳,黎佳也没有说出她身上的妖族血统是什么!
“不过我也挺好奇,为什么复活黎萦和你们兄妹俩的性命,有必然的联系?”沈鱼恶意地笑了笑,“他提醒了我,以后我会考虑从这个方面着手研究一下的。”
“我要找鄱阳上仙。”萧莎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表明不再信任他,准备走人。
沈鱼举手拦下她:“我联系他,你等下。”
他竟然当场用灵光画符,符文漂浮在空中,被手指轻弹两下,迅速闪过虚空消失。然后他才对萧莎笑道:“我刚才对他说,你外甥女想你了,立刻马上来碎心岩。怎么样?满意吗?”
这灵符画得十分漂亮,不仅是虚空画符的灵能基础十分扎实,符文形状更是圆润端方、完美无缺。若是由沈静仙或者任血河来欣赏它,一定能从中悟出一些高深的灵能运用技巧!
可惜萧莎不是灵术师,这一手是真的抛媚眼给瞎子看了,但是沈鱼依然很得意,邀功一样追着问她满意不满意。
“……满意。”萧莎被迫回答,她的心很乱,手指很用力地抠着剑柄上用来防滑的刻纹。
她很紧张,却是更加拿不定沈鱼的立场的紧张:他真的要把母亲复活?若真是这样,他早晚会想通,复活母亲必然要杀掉自己,到时候真能跑得掉吗?
妖兽的血统,涉及母代和子代的传承,而逆转这个过程,就需要归还所有的血统。理论上讲,只有杀掉所有的后裔,才有可能复活上一代的母体……
萧莎还在手足无措的时候,君凌却已经看出来,沈鱼在努力缓和他和萧莎之间的关系,企图打消她的防备。
君凌想,有一点黎佳说的不对,沈鱼对萧莎不是没有感情的。若是真的为了复活母亲必须杀害女儿,他应该也很难做出选择!
“不过君凌啊,你比我想的聪明,竟然早就猜到是谁害了阿亭。”沈鱼重新逮住君凌,“既然都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以为你也知道。”君凌装傻到底,“空间系的第三神,还是你告诉我的呢!你肯定能想到的,我何必多嘴?”
沈鱼还真的没想到。这是盲区,他也爽快地承认自己百密一疏:“我是该想到的。阿亭信任的人,除了我,还有你们这几个徒弟呢。是我太自信,把你们都忽略了,我的错!”
“是谁干的,这重要吗?找到行凶者,师父也不会因为这个醒过来啊。”君凌脸上堆满傻笑,“况且,我觉得这事儿一定有原因,还是让师父亲自处理吧!”
“你觉得那孩子是第三神种?”
“第二神种可以有两个人格,我就想,第三神种应该也差不多。”君凌摊手,“小傻身上这俩人很容易分辨,但是好在两个都没有什么威胁。但是嘉蓝身上的就不好说了。”
梅风亭的意外已经证明,第三神种是不可控、甚至是有强烈敌意的。
“你原来是这么想的……不对,哈,”沈鱼想了想,突然觉得很荒谬:“你难道是在担心我?”
“他放倒我师父只用了一招。”君凌提醒。
“那是偷袭。”
“即使是偷袭,师父的身体是什么强度,你心里没点儿数吗?”君凌嘲讽,“你个法系脆皮,确定想去硬刚?”
沈鱼看了他一会儿,转头对萧莎说:“必须承认,这傻子说话有时候还真他娘有那么一点儿道理。”
他爆的是地球粗口,而不是沉大陆粗口,同时突然点到萧莎,这虚晃一枪终于让她不可避免地愣了一下。
趁此时机,沈鱼伸手就拍了拍她的肩膀,动作似慢实快,好像还用了一些空间法则,以萧莎的灵活,竟然也没能躲开!
沈鱼很得意,顺便捏了捏少女滑溜溜的后脖颈:“就你俩这实力,跑到天涯海角,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还不如轻松一天是一天。”
他顺势往前轻轻一推,催道:“快去找教皇吧,后天还要比赛呢,注意休息。还有……”
“等你师父醒来,我们一起去莫克,去找你们那个小师弟聊一聊。”沈鱼眯着桃花眼,“敢碰我女人,还是让他付出点儿代价吧!”
“你……放尊重点啊。”君凌无语,这人,占有欲到底有多强啊?
113筵席终有一散
君凌、萧莎很快找到赫希尔教的驻地,凭借白鱼图书馆的信物,很快就被通报到圣女的面前。本以为这种贸然拜访会被拒绝,没想到对方却迅速把他们迎了进去。
最华丽的那一顶帐篷里,昨天他们见过的女骑士兮月胧,正站在一个软塌旁边。赫希尔教当代的圣女,赫希尔芸,正半躺在上面。
和所有老而成精的怪物一样,她的外表美貌、年轻,但是身上的睿智和沧桑却明确地昭示着,她和真正的年轻人有着天壤之别。
赫希尔芸明显是特地起床,穿着很宽松的衣服,赤着双足,肩膀上随意地披了一件质料华丽、做工精美的袍子那似乎是一件很高级的开襟法袍,却被刚起床的主人随便抓过来抵御夜间的寒露。
君凌和萧莎上前行礼,对方态度很和善,深夜被打扰竟然也没有任何不满,反倒是热情地让他们坐下谈。
赫希尔芸好奇地看着这个来访的女孩,“你就是萧莎吗?听说,你是沈仙师的女儿。”
“……”萧莎无语,他们身边有内奸吗?这消息传出来是不是太快了。
“今天在观礼台,他已经小范围宣布了这件事。”赫希尔芸解释自己怎么会知道,“既然有这个关系,我也算你的半个长辈,不用太拘束。今年多大了?”
“……三十。”萧莎没经历过这种客套,只能老实地报出了完全和她外表不相符的年龄。
赫希尔芸惊讶,“这么年轻,你……是黎萦的女儿吧?”
萧莎无奈,只能应是。赫希尔芸已经发觉,萧莎的表情明显很为难她也是稍微试探一下看来,沈鱼和黎萦有关系的传闻,果然是真的。
“行了,不逗你了。”赫希尔芸达到目的,及时放过了她,转移话题:“说正事吧,为什么来找我呢?”
二人来访拿来了白鱼图书馆的信物,八成是有公事。
君凌赶紧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白色符咒,双手递上去。“是这样,沈先生拿回了凋零诅咒的符纸,让我们交给教皇。”
赫希尔芸听到这话,脸色顿时郑重起来,甚至跳下美人榻,赤足来到他面前,亲自接过那张纸。竟然事关凋零诅咒,怪不得这两个年轻人急匆匆的来找自己。
君凌并没有觉得很意外,萧莎却心惊:护卫就在身边,却亲自来接,这是莫大的尊重!圣女大人这个态度,似乎有点儿过了,有必要这样吗?
赫希尔芸拿过来,很认真看了一会儿,才点头道:“确实是凋零诅咒的符纸,但是我认不好。”她偏过头,交代兮月胧:“得尽快交给教皇,让他老人家辨认,到底是谁绘制的、放了多少年,是不是当初留下的东西。”
身为贴身护卫,兮月胧兼职一部分的助理工作,尤其是涉及教廷核心的重要事务,只有交给她来安排才放心!兮月胧已经在心里清点手下兵将,今夜可能就要整装出发。
君凌也顺着她的说法,表示同意:“沈先生的意思,也是把这个交给教皇。”
“我懂。但是,他的意见是什么?”赫希尔芸问他们两个,却见这二人都不明所以。看他们的年纪都很轻,想来没有什么阅历,又是和沈鱼有亲近关系的后辈……她猜,大概是沈先生让他们历练一下为人处世吧!
“找到凋零诅咒的线索,送到教皇面前,这是很大的功劳。”赫希尔芸看在两个孩子不懂事,尽量说得直白:“沈先生是什么意思,让你们亲自送过去吗?”
派他们两个来,而不是亲自来,肯定不是因为沈鱼懒。若是有意提携后辈,那她也一定会成人之美。
“送?”萧莎反问,她想起来,教皇很少离开赫希尔教廷的核心。“送到哪里,耶莉丝城吗?”
“当然。”赫希尔芸回答,“这次的事件很严重,必须尽快处理。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会抽出精锐人手,连夜出发,把这张符纸送去教皇面前。”
“啊……”萧莎突然明白了。沈鱼给她留了一条诚意满满的退路,如果她担心自己的安全,现在就可以跟随赫希尔教的队伍离开。
可是,这样的诚意,却让她反而无法继续怀疑下去……怎么办?萧莎求助地看君凌,他们来之前可没有商量过。
“谢谢,我觉得沈先生肯定不是那个意思,我们不需要什么功劳。”君凌也想明白,但是他要豁达很多,所以就直接拒绝了。“我们后面还有比赛,应该不太方便离开。”
“明天的比赛吗?”赫希尔芸很诧异,他们两个都没带任何武器,所以看不出职业。圣女大人还没有对比赛关注到记得所有选手的程度,“很厉害啊,能坚持到第三轮分组赛……”
兮月胧在旁边轻声咳嗽,提醒:“圣女大人,他们是梅风亭的弟子。”
“诶?”赫希尔芸天真地眨眨眼,“你们都是剑客吗?哇,梅姐姐教出来的剑客!”
一听这个称呼,二人就知道又遇到了师父的故人。好在对方没打算叙旧,只是借此恭维:“在剑客组里面挺过两轮,那就更厉害了,剑客组的淘汰质量可比魔法师分组要高很多。要我说,以魔法师现在的数量和质量,淘汰四轮都不为过啊!”
萧莎不敢接受这种恭维,用尽浑身力气在客气:“圣女大人过奖,只是勉强晋级而已。”
“辛苦你们了。那就说说,沈先生是如何拿到这张符纸的,还有其他的细节,我让他们一起汇报给教皇。”
君凌沉吟,这是沈鱼从黎佳身上抢来的。萧莎知道他和黎佳算是有点儿惺惺相惜的情绪,手臂稍微挨着他的,主动接过了话题。
“这个符咒,是从一个魔法师身上找到的。他来历不明,自称来自2033哨所,名字叫黎佳,实力是通天塔认证的二星魔法师。”
“2033哨所,姓黎?”赫希尔芸竟然知道,她转向兮月胧,不确定地问:“2033环境很恶劣,驻守任务都是5年为周期。我记得,上次领了任务的,是鄱阳的徒弟吧?”
沉大陆土著对“黎”这个姓氏有敏锐的反应,尤其是圣女这种长期当权者。
兮月胧躬身,恭敬地回答:“二十年前,鄱阳上仙确实收了一位年青人做弟子,姓黎。我马上去查。”她直起身,又转向萧莎问:“那个人是参赛选手吗?”
萧莎摇头:“他没有参加个人赛。”团队赛现在还没开始正式报名,很多人都在组队中。
赫希尔芸点头,还是对兮月胧吩咐:“那就从守林人的记录入手,核实他的身份。”
“顺便,冒昧问一句,沈先生介意把那个人移交给我们处理吗?”他们这次拜访没有顺便把人带来,估计就是不愿意给,赫希尔芸只是顺便问问,没有抱什么指望。
君凌脑海里又闪回黎佳死时的场景,深吸气,正想要开口,却被萧莎不动声色地按住了手臂:“他被沈先生当场击杀。”
不能让君凌说,他的情绪明显还没有平静下来。而他们现在和沈鱼的微妙关系,还是不要暴露给外人了吧!
“哦,那就可惜了。”赫希尔芸惋惜,“不过,他这样做也是为了我们好,能拿到凋零诅咒的人,手里可能会有我们无法防备的底牌,我们没有好办法控制他。”
沈鱼把这么重要的当事人给杀掉,她竟然丝毫没有追究,甚至还强行给这种行为找了个理由……这种奉承讨好的态度,也太过明显了吧?
萧莎心里凉,这完全就是卖沈鱼的面子,否则教廷的圣女哪有这么好说话!沈鱼说的没毛病啊,以她的实力,根本就跳不出他的手掌心……
赫希尔芸不止是想要讨好他们,更是心里想的通透,看得很开。反正,没有这符纸,教廷也找不到这次诅咒事件的源头,与其什么都查不出来,至少现在这样还能勉强控制事态。
而沈鱼身份超然,能不得罪就不得罪。她自己的工作重点是魔武会,凋零的事儿就让教皇去头痛吧……
君凌基本上从头到尾都没说多少话,都被萧莎代劳了。离开教廷的驻地,萧莎才放开他的手:“我们跟沈先生的矛盾,尽量别告诉别人。”
君凌也是强自克制,现在才稍微放松下来。“我知道,但是……”他摇头,皱着眉毛努力组织语言,来表达自己心中的不满和后怕。
“黎佳和我们,也算是有点儿交情吧。他说那些话,就是为了提醒我们。但是好好的人,就这么……”
“别想了。”萧莎宽慰他,“黎佳也不算我们的朋友。说了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还不知道是真是假呢!”
“我觉得八成是真。”
“我的事儿和你的事儿确实是真的,但是,他说神级力量毁灭世界?”萧莎觉得很荒谬,“肯定是危言耸听。光是历史书上的神战,就已经不止一次了,哪有那么严重啊!”
“可我还是感觉很不好。”君凌垂头丧气,“在这个世界,杀个人这么容易吗?”
萧莎叹气,“你如果在纠结这个,我劝你趁早习惯。”她望着天上,“在丛林里,我们碰见过魔兽,虽然没有真的死,但你得知道,我们是随时会死的。”
“昨天在擂台上,我打成什么样你也看到了。你不能一边喊着拼命战斗,一边在真正死人的时候,又觉得老天不公。”
君凌苦笑,“我当然知道可我就是不知道该恨他,还是怎么?”
“我也不知道啊。”萧莎也摊手,“我已经理不清楚了。我只希望,那个没见过的舅舅,能告诉我应该怎么办。”
说到这里,君凌突然顿住脚步,“那个圣女,她刚才好像说,黎佳是鄱阳的徒弟。”
“嗯?”萧莎没明白。
君凌很犹豫,那个所谓的“嫡传”组织,到底是什么立场,为什么要杀自己?而且就现有情报来看,悬赏令没有撤销,自己的危险,好像还没解除呢!
“会不会,是你舅舅想要杀我?”
萧莎看着君凌,他们两个对视着,开始思考同一个问题。
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好像已经形成了同进退的关系?即使都是同门,很多决定,他们甚至都不和沈静仙商量,就直接默认了要一起行动……可是随着梅风亭持续掉线,他们之间越来越多的地方,都开始不再同步了。
君凌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他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唉……我好像应该跟着他们走的。”
对自己的追杀,若真是鄱阳幕后参与的,那他好像不应该再参加比赛了。既然有人铁了心要他的命,就不会轻易放弃。
萧莎也发现,沈鱼身边对她来说不安全;而鄱阳身边,对君凌也不安全。一系列扑朔迷离的事件,让他们的立场都发生了变化怀疑,在他们两个之间画下了深深的一道鸿沟!
他们悲哀地发现,这个本来就很小的师门,好像在逐渐瓦解。
114四面战歌起
114.1
萧莎也对君凌的安全感到忧心,“我不好说鄱阳上仙是什么立场,长辈做事,应该不会问过我们。”
她自己这个没见过面的舅舅,心里根本就没有底。
“沈先生下手杀……黎佳,就能看出来。他们是长辈,不会因为我们的人际交往手下留情。”君凌推断,“他出手夺回符纸,难说不是一种掐灭线索的手段!这样一来,这条线谁都没办法再查下去。”
“沈鱼和鄱阳上仙的关系很好的。”二人私下讨论,萧莎已经不使用敬称了,而是直呼沈鱼的名字。“若没有特别理由,他不会直接下手……确实不安全,要么这样吧!”
“君凌,你在沈鱼那里照顾师父,我自己躲开沈鱼,等鄱阳上仙来找我。”她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明天和任血河进行一下团队赛演练,后天我们就得比赛了……我觉得,至少沈鱼不会在比赛期间动我们。”
“因为比赛选手的身份吗?”君凌想了想,“好像也只能这样。选手在比赛期间死亡,灵山派不好交代,是个办法。”
“师父一个人在他那儿,我也不放心。”君凌依稀还记得,胡原好像因为一些不可说的原因和沈鱼翻脸。
萧莎点头,“嗯,鄱阳上仙到了之后,我先试探一下口风,然后再找你。你总该信得过我吧?”
“行行,就这样呗。”君凌笑道,“师父那儿有我,你不用担心。”
萧莎看他嬉皮笑脸,知道君凌对自己也是绝对信任的。想到师父,她也忐忑:“那个药,你下次……那什么的时候,可得小心点啊,别被发现了。”没人帮忙打掩护,君凌这个傻子能不能瞒过沈鱼很难说。
君凌展颜一笑,“没事,不用担心我!除了苦都还好,不过我好像特别困。”
“你今天的比赛强度很大,你没有这种长时间陷入被动的战斗经验。”萧莎给君凌找了个可以解释的好理由,“应该不会因为这个怀疑你。”
“有道理。”君凌接受这个理由,相信沈鱼也能接受。比赛强度大,加上晚上的事情,正好掩盖他的异样疲惫。
其实他本来是想好好问问沈鱼“嫡传”是什么组织,但他现在不敢问了,不行就明天再说吧……
君凌没想到的是,他和萧莎再次相见,却是在赫希尔教紧急救护小组的驻地!
114.2
“醒醒!喂!喂!”
“不要睡了啊!”
“快走吧,不要管这只猪了……”
君凌脸上感觉非常冷,耳边传来对话声,恍惚间,好像回到了这个异世界的起点。他努力睁开眼,看到一片暴风雪的天空一样的灰色,眨眨眼,却发现那只是帐篷的顶。
他身上充满一种睡久了之后产生的困乏,动了动,却感觉身体的状态很不错。明明很困很想睡,身上却充满力量,真是很奇怪的状态。
“可算醒了。跟我们走!”独孤行正隔着睡袋踹他,西北西已经在门口催促,他撩开帘子让这个帐篷里吹满了凉风没看错的话他手里好像扣着魔杖。
君凌抹了一把脸,一层薄薄的冰渣子被抹掉,“怎么回事?”因为霸占了沈鱼的帐篷,所以不让人睡觉吗?他稍微看了一下,沈鱼不在,灵纹水晶棺也不在,这俩人好像是专门来叫自己的。
“出大事了,跟我走。”独孤行把他从睡袋里拎出来,君凌只来得及把外衣匆忙披挂好,抓起随身佩剑!
“守林人征召,这次的规模非常大!”独孤行的焦急都写在脸上,“包括所有这些通过二轮淘汰的选手,所有三年级以上的灵山弟子……甚至掌门师尊都在征召范围!”
“什么叫征召?”
“前线告急,所有修行者强行征用,服从守林人调遣。”独孤行解释,“如果拒绝,会面临严重处罚!所以我说出大事了!”
“昨天出现了新的凋零之地。”西北西也和他们一起穿过人群,就像蜜蜂在花丛间飞舞,动作很流畅。
“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找你师妹!”独孤行回答,又继续嘱咐:“在上前线之前,守林人会建议你们所有选手,都以原本的团队赛为单位,组成4到6人的小组,这样才能提高生存率!”
君凌心中忐忑,听起来,这个前线的战斗会很残酷啊!
他跟着独孤行,迅速穿过一排排整齐的帐篷,穿过收到这个消息之后略显忙乱的人群,来到一个稍微清净的地方。
这里是几顶白底红花纹的帐篷,有一些穿着牧师白袍的人,提着法杖进来出去,和营地里其他地方人心惶惶的气氛不同,这里的牧师部分老幼都很淡然。
独孤行带着他,熟门熟路地闯进一顶标着编号的帐篷。里面很昏暗,白天也还点着魔法灯,中央有一张床。君凌进门就看到灵纹水晶棺摆在那张床旁边,似乎还坐着一个人。
“师尊,守林人会议结束。”西北西单膝跪地通报,“基本查清楚,翡翠城郊外凋零爆发,城区尚未沦陷!但是凋零范围在野外扩张十分迅速,今天早晨已经覆盖了锦绣屏沿线,至少有七个哨所沦陷。这次征召的是先锋力量,目的是帮助莫克帝国守住问海闸。”
“上午商议的初步结果,可能会在溟河上建立水上防线,同时撤离下游部分人员。否则,一旦凋零范围越过问海闸,整个银沙角和南部湖区都会死伤惨重!”
“下一步的战略,要根据这次征召来的修行者质量而定。如果大部分修行者修为不够,可能会收缩整个西南防线,甚至放弃独幽城!”
床边坐着的那个人影扬了扬手,示意知道了那个人影是坐在地上的,一边依偎着灵纹水晶棺,头靠在那张床上。
“师尊,下午进行第二次讨论会议,守林人要求您必须到场!”
那人影又挥手表示知道。君凌被西北西说的事情震惊:“放弃独幽城?!”
独幽城要塞是重要关卡,他来的时候研究地图,还记得那边本来存在着很大的凋零范围。若是唯一的要塞也被凋零覆盖,那么整个梅山浮岛,整片的雪原,就被凋零之地从人类社会中分割出去了!
独孤行小声对他解释:“没有更好的办法,梅山浮岛虽然没有沦陷,但是雪线上的居民本来就少,而莫克南部人口密度太大了。”
君凌心惊,这这才对所谓的“出大事了”有了一个具体的认知。这是有可能损失人类生存版图的大事,他们竟然要被当做先锋军……等等,那床上躺着的人好像很眼熟?!
君凌的眼睛适应了昏暗的灯光,他这才看清楚,那好像是萧莎?
西北西汇报完毕,迅速起身离开。早晨开完会后,各方协调的工作都压了上来,几个灵山派宗主级高手,都忙得焦头烂额。
他离开,独孤行汇报:“我们带来的灵山弟子已经清点完毕,随时可以拔营。赫希尔教那边,昨晚上有一队人出了营,说是有要事回去禀报教皇,他们剩余的人手已经不多了!”
“掌门,还用不用通过守林人继续向教廷施压?”
床边坐着的那个人影摇摇头,挥手示意他离开。独孤行也迅速领命而去,等着他的事情可不止这一个。
二人来去匆匆,这里迅速就剩下了君凌自己。他看着床上的萧莎,似乎睡得很沉……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萧莎没在自己帐篷里?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那个人身边,越走越近,却越来越不敢相信这是他,轻声打招呼提醒:“……沈先生?”
沈鱼正坐在地上,头枕在萧莎的床边,一头黑色的长发垂下,露出白得透明的脸颊。他的头发有些被灵纹水晶棺压住,他竟然都没有任何感觉。他的双眼望着灰色的帐篷顶,直到君凌走近,才稍微转了一下,人却根本没有要动的意思。
“这这到底发生什么了?”
“晚上,她遭遇了袭击。”沈鱼终于开口,声音很哑。昨晚上萧莎落单了,这是一个疏忽,又不算疏忽,因为没人想过她也会有危险!
“受伤了?严重吗!”君凌赶紧跑上前,萧莎的呼吸很稳定,脸颊也有血色,看起来伤得不重。她右肩捆着厚厚的绷带,没有血色渗出来,已经妥善处理过。
君凌这才注意到旁边放着的杂物,有绷带,有消毒药水,还有一台小型设备,似乎在实时监测萧莎的生命体征。这么看来,这个帐篷,应该就是类似急救站病房的存在了。
君凌放了一半的心,这样看来,她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她没事儿吧?”可不能也像师父那样醒不来呀!
沈鱼回答:“用了药,还没醒。”
“伤在哪儿?牧师救过了没?”君凌一边问,一边顺手就掀开被子角,顺着肩膀的绷带看下去,却是一愣:他没看到手臂。
“她的手呢?”这世界的外伤治疗不是很厉害吗?任何伤口,被牧师的圣光刷刷刷就能迅速愈合,还不会感染。即使没有这种外伤开挂手段,在地球时代,断肢再植的手术就已经十分成熟了。
“不是受伤,是截肢。”沈鱼眼珠木然地对着他,目光却没有聚焦在他身上。
君凌脑袋里嗡的一声,就像当初看到梅风亭躺在地上,他甚至忘了放下手里捏着的被子,就这么愣愣地看着萧莎肩膀上的绷带,还有右手空荡荡的位置。
115专治矫情的硬核见面礼
“截肢……?”君凌难以置信,“为什么?”你丫赫希尔神术不是很厉害吗?
“被腐蚀了,为了防止范围扩大,只能截掉。”沈鱼哑着嗓子,刻板地解释。
“怎么可能!”两仪轮就放在旁边,颜色没有任何异常,“剑没事,怎么拿剑的右手就有事儿?而且她还是活人啊,怎么就……”
“血族,凋零毒素。”沈鱼简单地回答,然后才反应过来,“剑……哦,剑被我净化过了。”他好像刚想起来似的,对君凌说:“物品没事,人不行。”
物品被凋零侵蚀是可以净化的,但是人类的身体被腐蚀,就无法逆转。
沈鱼不再说这个,把脸埋在萧莎的被子里,声音闷闷的,很懊恼。
“胡原跑了,还有他手下那些人。是我的疏忽。”
“喂,老沈,你给我说清楚,你们在搞什么?!”君凌彻底怒了,“难道是胡原干的?他不是凋零生物吗,你竟然让他四处乱跑?”
“他不危险。”沈鱼整个人趴在床边,“他制造族裔,力量就会分给他的眷属。他已经没有多少力量了……但是,他的眷属都是白巫妖的死忠。”
“昨晚上,他们杀掉了白巫妖,顺便为了报复我,袭击了萧莎。”
沈鱼很懊悔,越说这些,就越发烦躁。
他在埃斯泽的安排,自认万无一失,却没有防备胡原制造的那些族裔。为了权力和利益,那些被制造出来的吸血鬼们,早就投向了白巫妖!
胡原不是追名逐利的性格,他那些眷属会抛弃他,本来就是很正常事情。这么简单的道理,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这些白巫妖的残余势力,实力不强,更不敢从灵山的看守弟子手中抢人。但是闯进关押地,直接杀掉她,还是能做到的,他们肯定找好了让白巫妖再次复活的身体。
君凌听完他说的,还是很不解:“行,就算不是胡原干的,是白巫妖,她怎么突然跟你有这么大仇?”就君凌他们来说,跟白巫妖虽然有一点儿过节,但也不至于事后派人暗杀吧。
沈鱼的手指烦躁地按住额头:“嗯……简单的说,我坑了她,就这前两天的事。”
君凌狂汗,看来,在他们比赛的时候,沈先生背地里忙了一些不可告人的事儿啊!萧莎他们昨天被吓坏了,只顾着防备沈鱼,却忘了碎心岩这里还有其他的危险。
萧莎落单确实是个疏忽。但是谁又能想到沈鱼的仇人竟然找到小傻身上?
对方偷袭之下,萧莎依然保住了性命,也不愧是梅风亭的弟子了。
沈鱼的手盖在脸上,“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他错在没有严格看管胡原,也没有除净白巫妖的党羽,更错在让萧莎怀疑、疏远自己。
“我真的没想对她怎么样,我也不知道黎佳,说那些都是什么意思。但是……她是不是真的很害怕?”沈鱼扶着额头,问君凌:“我有那么可怕吗?我……”
“等等,我说……你冷静点!”君凌终于发现,沈鱼的状态不太对劲。
君凌没有成过家,但是作为男人,看着老婆(?)和女儿一个昏迷一个伤残,他能想象到这种无能为力的痛苦。
这种时候,他可能只是需要倾诉。
“灵能潮汐爆发,我不想让萧莎掺和到各个势力中去……我想要把她留在身边,所以和一些人说明了她的身份。但是,这消息传的太快了。”
“我身边的人就是我的弱点。她们都是被我连累的!”沈鱼闭上眼,“我不想去前线,哪儿都不想去。”
他依依不舍地磨蹭着萧莎的被角。被子上还留有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药物和少女的体香。
萧莎的呼吸越来越均匀,她的身体在药物的作用下正在修复,迅速恢复着健康,除了遗留下的永久残疾之外。
“我说老沈,想开点。她们都还没死呢。”君凌无奈,坐到了他旁边,“有没有你,坏人都一样做坏事,这不是你的错,别往自己身上揽。”
“不是吗?”沈鱼懒得对君凌解释,“你不知道,是我惹了白巫妖,却留了尾巴……”
“那你也不是故意的,都怪敌人太狡猾。”君凌戳沈鱼,“真的不是你的错,是我们不该怀疑你。”
“……”沈鱼自嘲,“我是不是很可怕?”
“放心,你还吓不倒我们。”君凌努力转移话题,“小傻现在受伤,至少不用上前线了,说不定还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沈鱼抬头看着君凌,“不,莎莎很要强,她肯定会去。”
君凌沉默,“她还能用剑吗?”
沈鱼伸手,小心翼翼地抚摸萧莎的脸:“嗯……其实,你师父她左右手都会用,都很厉害。但是我不确定她有没有教给莎莎。”
刻意训练双手用剑,是为了万一右手受伤的时候也能活下去。这是梅风亭从闯江湖开始,就在贯彻的一种实用主义。事实上,确实有一次,梅风亭被暗算之后用左手剑翻了盘……
萧莎惯用哪只手?他不好说,但他知道梅风亭教学严谨,萧莎向来刻苦。只要还愿意握剑,总能用勤奋弥补。
只不过,自己不能看着她成长了……沈鱼专注地看着萧莎的脸,“君凌,替我保护她。”
君凌感觉担不起这个责任,更不放心沈鱼这个明显很颓废的状态。
“我觉得这事儿,你还是亲自来比较好。我都没去过凋零前线,听说是很激烈的战场。”
沈鱼叹气:“就算我去前线,也不可能和你们在一起。我得负责战略级法术……”说到这里,他感觉到十分厌倦。
在他成功登上神位之前,只要动用摘天录、使用强度过大的法术,他的记忆力就会越来越差。他可不想在不知不觉中忘掉太多东西!即使他自己每天都有记录,总不能每天睡起来都把过去的事儿温习一遍吧?
况且,很多时候,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忘掉了什么……
沈鱼无奈地看着帐篷顶,拍拍身边的灵纹水晶棺,说:“其实,我真想跟你师父换换位置。永远躺在里面,再也不用起来。”
君凌皱眉,“老沈,你这状态很不好。”君凌已经懒得用“沈先生”这种生疏的称呼,“我去弄点儿热水。”
“不,别走,她快醒了。”沈鱼把下巴放在床沿上,闭上眼睛。“我在她身边,她会害怕。所以……拜托你了。”
“你这是逃避。”君凌戳穿他。
“或许吧!”沈鱼也不否认,他不觉得可耻。“鄱阳可能会是这次先锋军的统帅,他今天下午就到了,到时候我让他私下联系你们。”
说起鄱阳上仙,君凌觉得很有必要提前问清楚:“等等,黎佳要杀我,和鄱阳上仙有没有关系?”
沈鱼睁开眼,纳闷地想了想,才明白他的意思:“放心,没有关系。李玉是被迫收下这个弟子,所以他们师徒关系很一般。黎佳出师之后,基本上就很少有来往了。”
“黎佳加入嫡传应该是他的个人行为。”沈鱼说到这里,终于扯出一个疲惫的微笑,“他们关系很生疏。否则,我这么干,鄱阳岂不是会跟我翻脸?”
君凌纠结着,无论如何,沈鱼还是很有人性的……呸,有个屁,这个家伙就是心黑手狠!
即使只是面子上的师徒,他竟然直接把老朋友的徒弟给杀了啊!
“这么做,就是因为凋零诅咒吗?”
“对。凋零诅咒非常严重,我甚至怀疑,翡翠城的凋零爆发,和这次的事件可能有关系!”
“不是吧?”君凌惊了,“那不就是针对我的吗?”
“你少得意了。使用禁忌的神级符咒,虽然是针对你,但你以为,那只是为了要你的命吗?没有那么简单。”沈鱼在努力控制情绪,跟君凌胡乱地扯一些闲事,可以让他舒服一些。
因为昨夜突发状况,他那些徒子徒孙都已经忙翻了!但他一点儿都不想去帮忙,宁可跟君凌聊这些已经不再重要的事。
有些人认为原因很重要,有些人却只看见结果,有些人光是善后就已经焦头烂额。每个人都有要忙的事情,但是沈鱼现在什么都不想做。
“嫡传是很烦人的组织,狩猎神种,猎杀强者……他们这么搞,可能已经破坏了平衡。或者说,他们就是为了破坏平衡!”
“当初我们杀了魔族,后果严重,但是这些搅屎棍子竟然还没有吸取教训!”沈鱼烦躁地捏着自己的头,“天道自有平衡,他们这是强行逆天而为。还好这次只有翡翠城!”
君凌思考:“你的意思是,就像环境污染或者温室效应一样,有人使用不该用的力量,可能造成了凋零爆发?”
“环境污染?可能差不多吧,凋零可以算是一种污染。”沈鱼深深叹气,也知道这样抱怨下去是不行的。他拍拍君凌的肩膀:“你别想太多了,我担保李玉的立场可信,因为他是一位真正的君子。”
他说完,努力打起精神站起来,“我得走了,这个留给你们。”他从床头拿起一个一尺多长的锦盒,递给君凌。
君凌顺手打开,“这是?”盒子里放着的两把短剑,用红色的缎带固定着,若不是这沉稳的分量,就像精致的礼品一样。
它们的材质很像地球上的玛瑙,是略带半透明的红色,颜色很均匀。两把剑几乎长得一样,乍看之下没有任何区别。
“荧惑星,原定的比赛奖品之一。”这两把漂亮的短剑,让沈鱼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后面已经没有比赛了,所以这东西还是送不出去。我问过独孤,他也同意送给你们,毕竟你俩也算是他的同门。”
“这合适吗?”听说这东西蛮贵重的,虽然拍卖遭到流拍,但也是能摆在沉大陆顶级拍卖行的珍贵物品。
“我都不知道荧惑星是一对。”君凌伸出手摸了摸,不同于其他寒光闪烁的凶器,这两把剑虽然也是微凉,却有温润如玉的触感。
“不是一对,是一套,没有传承的一套飞剑,没人能用……所以飞星郡才会卖掉其中的两把。”沈鱼回答,“你们看着办,一人一个也好,都给萧莎也好,只要能用上,就不算浪费!”
“你有什么建议?”这种分配还是问过长辈比较好。
“我不懂剑。”沈鱼摇头,这种决定关系到二人今后的发展方向。“李玉肯定懂,他最擅长驾驭飞剑,很适合教导你们。”
“什么意思?”
“他暗恋你师父好久了,还是个孤家寡人。你们是晚辈,不用跟他客气。”沈鱼怂恿君凌,“他会很厉害的剑诀,既然有飞剑了,就让他教给你们!”
见面坑朋友是美德,若是见不着,那就挖好深坑,把朋友埋进去!况且,带孩子这种事儿,必须得雨露均沾才行。
君凌不知道沈鱼这建议有多坑,只是觉得忐忑:“我说老沈,我怎么觉得,我和萧莎这日子过的,就像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一样。”万一他们最后学的乱七八糟,等师父醒来,会不会揍人?
沈鱼眯起眼,“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收你作关门弟子,但是要叫爸爸。”
“滚。”君凌笑骂,“老子宁可吃百家饭!”行吧,这家伙又开始坑人了,应该是正常了。刚才他那直勾勾的样子,还以为这货生无可恋了。
想想也是,萧莎又没死,慌什么慌呢!真是人吓人,吓死人……
沈鱼转身正要离开,可在帐篷外面,迎接他的却是一声尖锐的风鸣。
那声音好像是鸽哨,又像是什么鸟类在尖叫。君凌悚然,虽然逆光,但他清楚地看见沈鱼身上弹开一层无形的结界,却在转瞬之间就轰然破碎!
一直如无敌般存在的沈鱼,竟然在后退!
在这层防护屏障碎掉的同时,他面前迅速生成了十几层新的防御护罩,就像洋葱一样一边生成、一边破碎……这一眨眼,到底毁掉了多少层,君凌已经看不清了,而沈鱼退了四步才站住。
被这些防御层阻挡之后,君凌终于看清了来袭者是何物。
那是一把玉白色的剑。从剑锋到剑柄,都布满了神秘而繁复的花纹,或许是什么符阵?而剑锋上更是寒光流动,仿佛积蓄着巨大的力量,势若摧城!
可这一剑,终究是在距离沈鱼眉心只有一分的时候,被拦了下来。
君凌只来得及看了一眼,那剑就原地消失。他的眼尾只能捕捉到一点流光的痕迹,推断这飞剑不是瞬移,而是被主人操纵着迅速返回了。
他震惊于这一剑风华,热血逐渐澎湃起来这才是真正的飞剑!
而被偷袭的沈鱼却是松了一口气,没回头对君凌说:“李玉来了。”萧莎有可以信任的长辈照顾,他也能放心去做自己的事。
他抚了抚自己的额头,不出所料,指尖沾上了几滴血。他恍惚地想着,自己这是多少年没见过老朋友,又是多少年没受过伤了?
这久违的感觉,竟然有点儿新奇。而这种属于老友之间的硬核寒暄,也让他心里那点儿惆怅和自责,彻底烟消云散了。这个世界,强者终究还是要用实力对话的。
君凌说的对,这次是疏忽。下一次他会把斩草除根贯彻到底,绝不再留任何隐患!
凭着强悍的自愈能力,那一丝小伤口迅速消失,只剩下白皙手指上的血迹。他把手指放进嘴里吮吸,品尝着淡淡的腥味,弯起了桃花眼。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很远处的天空中,有一个人形的黑点。那黑点迅速靠近,很快就能看清,是一个踩着飞剑的中年人,一身青衣劲装,长发束在脑后,被劲风吹得猎猎飘扬。
他的人还在那么远的地方,飞剑“纯霜”就能挟万钧之力,奇袭而至!
而那个孤傲的身影,背着双手,俯视众生,整个人比他脚下的碎雪剑还要锋芒毕露。纯霜剑惊鸿一瞥之后,已经回到了他身边,绕着他旋转飞掠,就像臣子伴着君王。
病床上,早就醒来的萧莎,终于睁开了眼睛。
116奇妙的DNA片段和检测结果
116.1
李玉来到近前,沈鱼也不走了。他特别有兴趣,李玉这个人别扭的很,会如何跟萧莎相处呢?真是让人好奇的不得了!
君凌近距离打量这个传说中的鄱阳上仙。身材好像比自己还要高,一身黑衣劲装包裹着恰到好处的肌肉,身体里似乎隐藏着恐怖的力量!一身的气势就像个帝王。
据说他是很强的化形妖兽,在大陆西南非常有名。君凌不由得猜想,这种大佬,最起码也得是只老虎吧?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妖兽的种类,也只是随便猜猜。
李玉没管君凌,因为他认得这帐篷外面的装饰纹样,这是守林人的紧急救护站。萧莎会躺在这儿,不会有什么好事情!
凭借萧莎的脸,他迅速认出了自己的侄女。那锐利的目光上下一扫,就发现了她的伤势,目露寒光。克制着杀气,李玉用他的男低音说了今天第一个字:“谁?”
“凋零腐蚀,已经截掉了,没有后遗症。”沈鱼赶忙解释,这种关键时刻,他可不想被君凌抢先打岔。
李玉皱眉,表情严肃,伸手对萧莎说:“左手。”
萧莎呆愣地听话把左手递过去,李玉用双手很仔细地捏着她的手掌,又沿着手臂捏过去,他这是在观察肌肉的走向。过了好半天,似乎是鉴定完毕,宣布:“没事。”
他想了想,好像这么说不太合适。毕竟萧莎不是纯正的妖兽,丢了手臂好像就再也长不出来了……他得安慰一下吧?
李玉想到这里,伸出手掌按了按萧莎的头,补充道:“不妨碍。”
他本来是想学梅风亭那样摸摸头,但是因为紧张,力度没掌握好,变得很像男人之间争夺父子地位的殴打。
他不好意思,迅速缩回手。尴尬了一下,轻咳一声,指着君凌手里那个锦盒,威严地指责沈鱼:“太敷衍了!”他这是嫌弃沈鱼给萧莎找的飞剑品阶不好,连传承都没有。
沈鱼对他翻个白眼,“你要求也太高了吧。荧惑星已经是很好的飞剑了,我可不好意思去跟那谁的后人抢北极星。”
“人渣。”李玉骂起沈鱼来,可真是掷地有声。
“呵。”沈鱼手指一勾,就让灵纹水晶棺悬浮起来,飞到了他身边,离鄱阳远远的。
“人渣中的人渣。”李玉终于说了进门以来最长的一句话,这竟然还是一句废话,可见他对沈鱼有多么不满。
“她还没好?”李玉看着水晶棺问。
“没有。你要不要看看?”沈鱼就像问朋友“要不要来赏花”一样轻松。
“不,拿走。”李玉挥手,坚决地扭过头,一眼都不看。
“你怕哭啊?”沈鱼很恶意地压低声音,凑近了一点,“男人……”
“砰!”纯霜的剑身横着撞击在他的防御护罩上,沈鱼直接被横着拍出去两米,这声闷响也打断了他后面的话。李玉眼神悲愤,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还不快滚!”
对于二人这种谜样互动,君凌和萧莎已经没有任何惊讶了二百岁以上的老怪物没有一个是正常的,他们也算见得多了,心态已经十分淡定。
“萧莎。”李玉很郑重地叫她名字,出口就后悔了,他好像应该叫莎莎更亲切一点?不过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他硬着头皮找话题,“我是你舅舅。”
上次见到她,还是需要换尿布的年纪,两个孩子把他搞的手忙脚乱。而现在,小婴儿已经长大成人,他竟然挑不出一个合适的开场白。
“嗯……舅舅。辛苦你了。”萧莎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转念一想,还可以谈正事。“其实,这次请您过来,是因为……”她赶紧和李玉讲了黎佳昨天说的话,还有沈鱼已经将她的血样送检。
她把所有事情都和盘托出,有黎佳的一面之词,有他们的推测,更有被沈鱼承认了的部分事实。李玉脸色阴晴不定地听着,听得很仔细。
李玉听完,思考了很久。最后,他拍萧莎的肩膀,承诺:“我来处理。”
“荧惑星可以凑合用。”他指着刚才沈鱼放下的锦盒,又指了指君凌:“你们武功同源,可以混用。”
“混用?”君凌诧异。
“一人一把,等我一天。”李玉做事很果断,没有其他的寒暄,坐了一会儿,就站起来:“我先去处理你的事。”
君凌等他走了,马上就叫起来:“哇,你这个舅舅,好像是个很靠谱的成年人!”
萧莎黑线,“不可能所有人都像师父一样。”没正型的老妖怪很少,梅风亭是奇葩中的奇葩。
“不过,我得告诉你,别看沈先生刚才那样,其实他很疼你的。”君凌让萧莎重新躺好,给她掖好被子角。其实他觉得,这俩人还是不要这么防备的好。
“我知道,我早就醒了。”萧莎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毕竟某人一直在她被子上蹭来蹭去,突然被拆穿就很尴尬了!
李玉提前到来,及时化解了这个局面,她可以装作刚醒,也不用再和沈鱼纠缠可能存在可能不存在的父女关系。
也不知道李玉会怎么处理?萧莎摇摇头,努力不再想那些,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听说,守林人发出了征召令。”
君凌从口袋拿出一张纸:“对,刚才独孤行给了我文件。咱们这一批,应该是明天拔营,直接去培中郡,传送翡翠城。”
“我的伤,明天应该就没事了。”
“但是你的手?”君凌已经不再劝她别去。萧莎的脾气本来就正直,加上梅风亭一直对天下大义的教导……在这种修行界人人有责的时候,除非真的拿不动剑,她是不可能后退的。
萧莎活动一下左手,闭眼,又睁开:“需要适应三天。”
君凌也洒脱地笑了:“没事儿,跟着哥混,你适应三年都没问题!”
116.2
沈鱼急匆匆离开,其实是因为,他手里的一个实时通讯水晶亮了起来。
这是和血样一起,给忆江南宫送去的通讯水晶!不是说结果需要好多天吗?怎么这才过去一天,就有了消息?
回到自己帐篷,设下隔音结界,通讯水晶依然在闪烁。他把水晶球放在桌子上,注入灵力,迅速接通。
“你好,这里是忆江南宫基因研究2号小组。听见吗?”
“这里沈鱼。请说。”
“样本1号的结果已经出来,这不是人类。”
“当然,我问的是种族。”
“我的结论是:它根本不是动物!”对面的声音很坚定,“在开始研究dna之前,我例行进行观察,竟然在镜下看到了残留的细胞壁结构!这太扯淡了,所以我找了个人进行时间加速,让dna扩增的时间缩短了十倍。所以本来需要三天的结果,现在就出来了。”
沈鱼认真地听着。
“听说你是雇主,所以我想跟你谈谈。这其中有很多问题需要解答,否则,你也没法得到准确的结论。”对面的研究员说,“首先,你确定,给我的血样里面真的没有混合其他东西?”
“确定。”沈鱼回答。
“那可就好玩了,在扩增后的序列中,提取到了植物身上才有的dna片段,这些跟植物的光合作用有关系,不可能出现在动物身上……我真得庆幸,这是一滴正经血液,否则真的没有那么多材料让我找到这些。”
沈鱼努力听,但这涉及了太多他不懂的领域,只能问:“结论呢?”
“我的结论是,你给我的样本,来自一个混合了植物血统的动物。你们这个世界真好玩,什么刺激的事儿都有!”
“植物和动物?”沈鱼皱起眉毛,这已经进入他对妖族的认知死角了。
“对。然后我稍微地在植物之间对比了一下dna序列,你猜怎么着?”对方只是反问,其实根本没等他回答,迅速说下去:“我本来随便找了几种已知的植物dna序列进行对比,其中就包括你们这儿最常见的杂草,也是现在新型烟草的原始植物:团心草。”
“我在你给的样本里,找到了属于团心草的特异dna序列。该序列可能介导了团心草特有的一种繁殖特点:让母体在生出后代之后迅速死亡。在杂草的世界中,这种特性可能是为了让母本不会占据后代的资源和营养……喂?你在听吗?”
“在。”沈鱼赶忙回答,然后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问:“还有一个问题,样本1和样本2之间是否有亲缘关系?”
“大哥,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吗?”对面那个声音开始不耐烦,却依旧耐着性子解释:“根据研究,人类和猩猩的基因组,相似程度都能达到百分之98.8。但是样本1和样本2的基因组,相似度只有不到百分之80,这差距比你跟你昨天晚饭吃的那只猪还大。这么说能明白吗?”
“嗯?”沈鱼出声表示自己在听。
“明白不明白?这两个样本,一个是人类,一个是植物,怎么谈亲缘关系?根本连物种都不一样!你就说,你能生出一颗肉球,但是能生出一根草吗?!”
“嗯……”
沈鱼理智地放弃了和对方讨论能不能生一棵草的问题。又问了一些概念上的细节,他最终挂断了通讯。虽然他们之后还会出具正规的检验报告,但是经过这一番交流,他的心里已经有数了。
团心草,开花结果之后,母体必死。
所以黎萦的死因可以确定了,不是对外宣称的难产,也不是梅风亭说的失血过多,根本就是种族特性决定的必然!
沈鱼重新开始翻找笔记,重新拿出三个月前他的主要研究项目:妖兽血统研究。
他努力回忆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当初还有另外一套理论研究,大概记载在某个位置。这个理论系统,和当初的《仙灵起源》和《元素魔法入门》是同年代的东西,那些年,他对修行界最基本理论进行了很深入的研究。
那两本书,因为讨论的是人类常规力量,所以他决定出版发行。但是剩下的一部分,却涉及了很冷门的话题:非常规力量系统的等价交换。
简单的说,就是修行者力量的遗传。
他的研究范围,包括妖兽的传承、以胡原为代表的血族的传承、还有人类修行者家族后代的谱系调查……最后发现,力量的遗传在人类中很不明显,但是在龙生龙、凤生凤的妖兽中,具有极其明显的规律。
他得出了一个不太明确的结论:除了自己修行得来的力量之外,来自血统的福荫是有上限的,只能越来越稀少,如无意外,不会增加。
一代化形妖兽,力量单位设定为1。二代化形妖兽,力量上限衰减至0.3到0.5,原因不明,但这是基于调查统计的真实数值。
可以证实,伴随着妖族血统逐代稀薄,能量上限逐渐降低。而下限似乎是无法调查的,因为第5代妖族后代已经无法取样,他们的新生儿大多过于虚弱,已经无法测量血统力量的强度。
摘天录翻动,最后直接自行拆开,十几张纸上面的表格和数据全都摊开,让所有的统计结果都展现在他面前。
既然黎萦和黎玉兄妹俩是团心草,那么黎萦的血统,全部都会分在萧藤和萧莎的身上……等等,萧藤好像很喜欢在外面乱搞,他是不是已经生了孩子?
沈鱼突然站起来,萧藤!他搞出多少孩子了?
他很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分出去?拿回来?……似乎,如果想要完全还原上一代的血统,就要把分出去的血脉,全都拿回来。
所以黎佳才会说,为了复活黎萦,萧莎和萧藤包括他们的后代全都必须死!
沈鱼苦笑。且不说细节如何操作这种他还没来得及研究的问题,就光是“收集血统”这一步,他就必须跨过“杀掉孩子”这个门槛儿。
他扪心自问,若是有能够保证成功的方法,以自己往日的手段,还真有可能会做出这种事。就凭“黎萦”这个名字,以前的他,可以付出除了梅风亭之外的一切……
那现在呢?
沈鱼心中陷入无谓的天人交战的同时,李玉来堵他的门了。
117后宫之王与背锅侠
117.1
“听说,你昨天杀了黎佳。”李玉还是冷着那张棺材板脸,不过跟他质问的语气倒是很般配。
沈鱼把通讯水晶收起来,“他死的可不冤!若不是他挑拨离间,莎莎不会防着我,也不用叫你来收拾局面了!”
李玉点头,没有就这个问题纠缠。黎佳只是他因为妖兽山的压力,收作名分上的师徒;他的生命对李玉来说,还不如萧莎的伤重要!能顺便问一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你都知道了什么?”李玉很少兜圈子,永远是直话直说。
沈鱼这才把摘天录的纸页全都收回来,回答:“真巧,我刚刚收到了小傻的血统报告。”。
有了专业人士的检测,他对自己的判断也更有自信:“你们兄妹俩,竟然不是妖兽,而是妖化植物!我竟然一直没往那边想过。”
“黎萦死得蹊跷,其实我要是盯着这一点查原因,还是能很快得到结论的。但是你一直带我见识各种妖兽,还有混血妖兽……各种兽类和半妖,让我根本没有往那边去想。”
“妖族真有意思,即使化形,也保留了很多本来的特性。”沈鱼叹气,“你们竟然是团心草。所以知道她要生孩子,你才会那么伤心,因为你知道她是必死的!”
沈鱼指着李玉,继续说:“团心草是自花授粉,你是雄蕊,她是雌蕊,所以你们两个,应该也是从同一个母本分裂而来的。”
李玉突然打断他:“你就算让小傻也生一对孩子,生出来的也不会是黎萦。她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不,你误导不了我。”沈鱼直接戳穿,“黎佳提示的很明显,不是生,而是杀。”
李玉沉下脸,杀气腾腾:“看来,我早该清理门户。”
沈鱼目光闪烁,“遵循力量系统的等价交换……若是想复活上一代的母体,就得把她生下来的所有子代的血统,全部归还。我说的对不对?”
李玉知道,以自己的城府,绝对瞒不过沈鱼。更何况还有一个同为妖族的徒弟,已经说了太多不该说的事情!他不怪妖兽宫,只怪那该死的嫡传没有把事情做干净!
“萧莎是不是已经想到了这个可能?所以她突然怕的要死。”沈鱼叹息。“萧藤也是,他早就知道我在研究复活,所以他很快想到这个可能。怪不得他一直在努力乱搞,想多生几个孩子……”
提起萧藤,沈鱼也挺惋惜的。“说真的,要是再等几十年,他真的搞出一个大家族,我倒是真的不好下手。都是无辜性命,我再杀下去,估计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在那之前,我会不惜一切杀了你。”李玉很郑重地警告。
沈鱼摇头,“我不信。别忘了,这是为了复活你妹妹。”
“你跟你妹妹虽然一直闹别扭,但是你们是双生子,同生共死……若不是你依靠自己力量达到脱凡境,你可能会跟她一起死的。”
李玉不说话,他对妹妹固然也是十分疼爱,却也懂得该放手的时候就放手,也尊重她的决定……话又说回来,若是会连累自己,黎萦不可能决定生下孩子的。
“你对萧莎很不错,为什么?因为你小时候帮阿亭带过他们?那时候他俩还很小吧,他们都不记得了,你至于吗?”
“你怀疑我?!”李玉的手已经按在剑柄上,出离愤怒:“我还有人性!”
“哦,那你是觉得我没有吗?”沈鱼摊手问他,“为什么你不想你妹妹回来?难道真的是因为,你侄子和侄女都太可爱了?”
“她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李玉盯着沈鱼,“没人试过。我不想为了这种理由,重新变回一个禽兽!”
“那你觉得我就是禽兽了?”沈鱼毫不退让,“行,看样子,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是恶人,是变态。”
“我没有。”李玉了解沈鱼,不会像外人那样,高估他的痴情程度,更熟悉他什么时候会发疯、什么时候不会。
其实沈鱼也只是以防万一试探一下,看看李玉是否也有盼着黎萦复活的心思?结果在他意料之中,李玉是一个君子,一直都是!
他也早就习惯了自己做坏人,叹口气,终于把灵纹水晶棺丢到李玉面前:“行了,给,我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
李玉痴痴地走过去,推开水晶棺的盖子。他的目光瞬间就被吸引过去,直勾勾地栓在梅风亭的脸上。
她额头上还有浅浅的伤疤。一个月了,即使是体质特殊,这疤痕也没有完全消失,可以想象,这是多么严重的伤势!
“先说好,她还没死,而且离死还很远。”沈鱼拉过一把椅子,在离他二米远的地方坐下,“你克制一点,不要搞得像哭丧一样,很不吉利的!”
李玉不说话,但是背后的两把剑抖了抖,发出两声嗡鸣。
“诶,杀气别乱飞啊,伤到花花草草多不好。”沈鱼再退后,一本正经地嘱咐他:“看可以,不许跳进去,更不许把眼泪掉进去。”
他顺手拿出了一个做工很穿越者风格的纸巾盒子,远远地丢过去。李玉接过纸巾盒子,却没搭理他,直接在梅风亭旁边半跪下来,痴痴地看着。
他托起梅风亭的手掌,盖在自己脸上,感受着熟悉又陌生的掌心和温度。
过了好半天,沈鱼感觉到李玉呼吸逐渐粗重起来,显然还在克制!他很了解李玉,知道接下来是什么戏码,一阵烦躁涌上心头。
“我说真的!这棺材的排水系统不太好,也不太防潮,弄脏了你得亲自给我洗干净!”
李玉抬手照着他的脸扔过来一个破纸团,根本懒得跟他说话。反反复复的说,有意思吗?
沈鱼被纸团砸了一下,无奈地连人带椅子整个转过身去。这个哭包,又开始了!大老爷们动不动就整这一出,多少年了还这样,真是没眼看!
身后传来不断地从盒子里抽纸的声音,还有压抑的抽气声,看来某人哭的是真的很伤心。
117.2
沈鱼等了好半天,听他的动静小点儿了才转过来。李玉的肩膀还在耸动,情绪还没有平复,但是等他自己好过来估计都已经明天了。
沈鱼无奈,可他是真的不吐不快:“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但是没好意思发灵讯……”他看着李玉几乎扑到水晶棺里面的背影,目光却飘向比往事还远的地方。
“其实,黎萦喜欢的人,也是阿亭吧。”他终于问出来,这话让李玉突然哽住,却没有抬头。
沈鱼苦笑。不否认,也不发飙?“被我猜对了吗?……啧,你一直都知道,一直在瞒着我。”
这都什么事儿啊。隐约的猜测是一回事,但是真正被证实,又是另一回事儿!沈鱼现在的心情是十分不好,突然发现自己一直在自作多情,即使是他也会感到羞耻。
“我冒昧问一句,阿亭……也知道吗?”
“不。”李玉这回是坚决否认。
沈鱼相信,他这点儿判断还是有的,不过……“你们兄妹俩一直闹个不停,是不是因为,你们还有这层情敌关系啊?”
半晌,李玉终于抬起头,抽着鼻子,闷闷地问:“你怎么知道?”
“黎萦死之前都不愿意见我。但是她通知了阿亭。”沈鱼笑着回忆道,“年轻的时候,还以为她是为了避嫌……现在想想,人活一世,都快死了,哪还管那么多?”
他所谓的“年轻时候”,其实也就是三十多年前。但是失去了所有朋友、孤家寡人的这三十年,已经是他这一生最沧桑的日子。
“临死前最想要见的人,才是真正的爱人。”他闭上眼睛。
“现在我都这么老了,想的时间也够长了,才终于想明白。一旦想到这个可能性,很多不符合常理的事儿,就突然说得通了。”
“你妹妹也真敢牺牲,那么努力地勾引我。现在想来,她总盯着我,分明就是克制不住的嫉妒吧。”
沈鱼对黎萦暗地里暴露的一些眼神记忆犹新。年少无知、自作多情的时候,总以为那是什么狂野派的含情脉脉……但是一旦想通了,就会明白,那根本就是嫉妒的火花,恨不得把他当场火化掉的火花!
说到这里,沈鱼也好奇:“我也是纳闷了,为什么你就不嫉妒?”他把一个纸团丢过去,李玉不满地抬起头,鼻头还泛着红。
沈鱼仔细盯着李玉的表情,突然像连珠炮一样发问:“单纯因为打不过我?还是因为表白过,被拒绝了?那你为什么还要在她身边晃来晃去的,当备胎很有意思吗?哦,看来这个理由是真的了。”
只需要观察他的表情,就能知道当初他们发展到什么程度。就说男人太单纯,容易被人坑,被人骗,还容易在一棵树上吊死,孤独终老。
沈鱼自认,自己不是这样的痴情种。感情总要你情我愿,勉强不来的时候,还是各自两宽的好……
……但是,被恶意设计的不算!
想到这里,沈鱼就很悲愤了。他伸出手指,狠狠地点着李玉:“你们兄妹俩,一个跟我抢女人,另一个还跟我抢女人。”
“我说你们,就不能换个**害吗?!我就跟她吵架一次,你们两个都趁虚而入!”
“还有你妹!她总共跟我就两次,一次是被捉奸在床,一次是让我背锅。”沈鱼的手指难以抑制地颤抖。
“老子不是没有被女人勾引过,但还是头一次遇见这种……勾引我是为了跟我抢女人的女人!”
“我真的不明白,她不惜血本地搞我,有意思吗?有用吗?”
“喜欢就喜欢,为什么不说?怕说出来连朋友都没得做?但是不说永远就只能是朋友啊!”他深吸气,才继续数落:“行,就算是对我失望,阿亭这么坚强的一个女人,怎么可能自暴自弃?她身边那么多男人,选哪个不好,怎么都不可能看上女人吧!”
听到这里,李玉突然冷不防地开口,“再坚强的女孩,也会有挺不住的时候。”他抿了抿唇,“你就没想过,她为什么拒绝我?”
沈鱼狐疑,他突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李玉整理了一下情绪,抽出几张纸,抹干净自己的脸。“其实,萧莎和萧藤,是黎萦分裂出来的。”
“团心草的母本,只有得到真正的爱和满足,才能分裂出后代。”他的男低音,在说这些的时候显得更加沉闷了,轰隆隆地像闷雷。
“互相。”李玉强调这一点,熟练地把手里用过的纸团搓成粉末。“黎萦一直知道萧元在骗她,她在萧家过得也不好。所以,她不可能有孩子。”
然后他顿了顿,扭过头,看了一眼梅风亭。
“但是她被梅风亭救走之后,迅速怀上了孩子。”
“……嗯?”
沈鱼眼角抽动。虽然有些许猜测,有些许准备,但是此时补充的这种信息,也太过诡谲了。妖族的秘辛,真正讲出来,比死灵法师的法术还要离奇!
这种模糊的暗示让沈鱼脑袋里飞速转起来,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开始计算:萧莎和萧藤是明灵74年2月1日生,不对啊,明灵73年,黎萦设了一个局把自己引到翡翠城……
李玉的低沉的声音,打断他胡思乱想:“妖族的孕期本来就很长,而母体分裂的话,大概需要三年。”
三年?!沈鱼如遭雷击。
他现在的心情,就像被一个会说话的石碾子在脸上来回压过,又被沉大陆粗口和地球脏话轮流洗刷了五百遍……
萧莎和萧藤出生的三年前,明灵71年,他当然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沈鱼闭上眼,深深地吐气,问李玉:“我去平叛的那三个月,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李玉回答,“我只知道,那之后,黎萦就怀孕了。”
越是占有欲强的人,越容易在神经过度紧绷之后产生松懈,也更容易被天意在背后捅上一刀。
而沈鱼觉得,自己身上插满了刀。
118那一刻,我们相爱过。
明灵71年1月18日,问海闸东南,溟河某支流,南岸。
一处有流水的山坳,两个疲惫的旅人想依偎着靠在石头上,连篝火都没有点因为来不及,更因为不敢。
她们正在被追踪。
黎萦放下法杖,借着月光,仔细观察梅风亭左肩上那个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周围的魔法灼烧已经被治愈,但是接连几天没有休息,她的圣光能力已经耗竭,没办法让它彻底愈合了。
梅风亭老实地坐着,肩膀不敢乱动,稍微扭着头:“怎么样?没事儿就包上吧?”
“嗯。”黎萦在她身后偷偷抹掉眼泪。梅风亭单薄的身躯上已经伤痕累累,新的伤口和旧的疤痕交叠在一起,乍一看颇让人头皮发麻这都是这几天刚产生又迅速愈合留下的痕迹!
黎萦给那处伤口底部敷上随身携带的药物,开始伤口包扎。“残留的火元素终于清干净了,明天应该就不疼了。”
“那就行,应该不影响战斗了。”梅风亭想活动一下肩膀,却被黎萦按住。
她低着头,闷闷地说,“我……我不想去找他了。”
“怎么了?马上都快要到了啊。”梅风亭意外,“只要找到船,沿着溟河,很快就能到银沙角。虽然那边现在挺乱的,但是外围应该都是教廷的军队,还算安全。”
黎萦抿唇,“我不是怕,我是不想再找他了。”
“怎么?因为我?”
黎萦闭上眼,“我做了这种事……又怎么好意思见他。”
“可是我已经让他安排接应了啊。”梅风亭没把她这纠结当回事,费劲地伸出还算完好的右手,用食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我不是说了吗?我的东西,想要就拿去。”
“你、你哥,还有老沈,你们要什么我都不会拒绝。”梅风亭的价值观相当奇葩,“朋友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身外之物,你们要是很需要的话,那就拿走呗!”
黎萦打上最后一个结,放下绷带和药膏,低着头:“……对不起,都是我太傻了。”
“你要是不傻,也不会跑来跟我做朋友啊!”梅风亭丝毫没有怪她的意思,“你说你也是,偷就偷吧,不是不能给你。但是拿了东西自己跑出去,多危险啊!”
她头都没抬,认真地加固靴子上的绑带,是真的完全没有放在心上……这也让黎萦心中更加愧疚,更悔恨,更心疼。
黎萦看着一身绷带的瘦弱女人,逐渐眼泪汪汪:“你……你太卑鄙了!”
梅风亭无奈抬头:“我又怎么啦?”
“我抢你男人,你不怪我,我偷你的剑,你也不怪我!为什么!”
“嗯……”梅风亭叹气,不知道怎么说,却还是纠正:“沈鱼不是我男人。”
“为什么?”黎萦一下子扑到梅风亭身上,整个脸都埋在她胸前,一边哭一边胡言乱语起来。
“你明明就知道,我是故意的,还纵容我!你是圣母白莲花吗!还是……还是故意……”
故意让我越来越喜欢你?!黎萦越说越低,后面根本就听不清楚了,而梅风亭却扎着手不知怎么办。
他们这兄妹俩,一个是哭包,一个是撒娇鬼哭包。只要一哭起来,她就只能缴械投降!
女孩子之间的关系,从来都很神奇。有时候会因为一点鸡毛蒜皮,几十年不相往来,有时候却会在一夜之间,莫名其妙的一哭泯恩仇。
梅风亭对付哭包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哄。她熟练地捋着黎萦的头发,“又开始了你,就你这个水量,小心把我绷带都打湿了。”
她胸前也有伤口,只是没有那么深,绷带还是裹着一厚层。黎萦也想到这个,也想努力把眼泪憋回去,却完全忍不住,抽噎得更厉害了。
“行啦,就算没有你,他们也要下手的。能把老沈调开,这么大的阴谋坑我,我怎么能保得住魂切刃啊。”梅风亭拍拍她的后脑勺,“至少现在那些人都知道我把剑丢了,他们也不会再找我的麻烦。”
黎萦一边哭一边岔气,根本停不下来。这劝说完全无效啊!梅风亭没办法,也只能继续像撸猫一样,一边顺毛一边等她自己好起来。
“也是稀奇了,我用了这么多年,都没觉得魂切刃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突然有那么多人来抢?难道那把剑,真的有什么秘密吗……”
黎萦离开萧家之后,连续半个月的东躲西藏,加上一时激动,这会儿神经终于崩溃了。她也知道,责怪梅风亭就是无理取闹,但是这样痛快地抱着她哭一场,还是好过了许多!
最终平静下来,用一双红眼睛看着梅风亭:“对不起。”
“又来。都说了,全是萧元的错,他就是个王八蛋。故意忽悠你做坏事,你们这种傻妖兽,怎么可能斗得过他?”
梅风亭理直气壮地埋怨着萧元,丝毫没有对拐走他人侍妾感到任何不妥。她本来就是从小逃家的人,对任何权威、氏族都没有任何好感。
梅风亭弹她的脑壳,故意逗她笑:“他敢让你到我们身边来,就要做好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觉悟,你说是吧!”
好一会儿,这小女人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了。黎萦放开她,又小心避开伤口,紧紧地抱住梅风亭的胳膊。
在云月辉光之下,黎萦鼓起了勇气,用坚定的目光看着梅风亭的脸。
“阿亭,你带我走吧,去哪都行。”
“上次你这么说的时候,我以为你在开玩笑,然后你就跑回萧家去了。”她说的是庆祀节那天的事,梅风亭故意揶揄:“这回下定决心了?不会再反悔了吧?”
“这次不会了。”黎萦严肃。她受够了这样的日子,这样一步都难以寸进的日子……
但是梅风亭也只是点了点头,没心没肺地宽慰她,继续捆鞋子:“跟着我可以。但是我呢,一直都是浪迹天涯,肯定会很苦的,当然好处就是不用再看谁的脸色……”
黎萦抓住梅风亭的手臂,制止了她的动作:“我的意思是,以后,都想和你在一起。”
“行呗……”梅风亭纳闷地抬头,她今天好像怪怪的?但是还没来得及思考黎萦哪里不对,她的注意力就迅速被其它的东西吸引了。
脚下的地上,传来些许和水流完全不同的异常震动,应该是没有练过内力的人的脚步。
梅风亭瞬间变脸,一把抓起旁边的剑,低喝:“警戒!有人!”
她手里抓着的是一把很普通的铁剑,这是从别人手中夺过来的,因为高频率的战斗,刃口上已经产生了不少裂痕。
这半个月来,她毁了多少剑,她自己都记不清了!没有一把剑,可以支撑她这样高频率和高强度的战斗。
她用这些不算名剑的剑,甚至包括普通的铁剑,劈碎了无数的魔法、斩断了无数兵器……而萧氏的追杀却仿佛无穷无尽,如影随形。
梅风亭迅速跳起来,进入战斗防御:“萧家也真是的,围追堵截,烦不烦啊!”
梅风亭的话很多,打起来的时候,通常就话更多了……她这一站起来,就看清楚了:四周逐渐亮起火把,距离很远,却已经形成了一个很大的包围圈,很谨慎地一步步靠近。
她之前有交手过,所以知道,主持这次追杀的,是萧元正房夫人手下的侍卫总管。半个月来,她不断地在山林中调转方向,隐匿行迹,却一直被对方咬死不放!
而这次,他们终于形成了一次有效的包围,这也是她们面临的最严峻的一次包围!梅风亭数着火把的数量,心逐渐往下沉:二十,三十……这是突然亮起来的火把数量,而藏在暗处的人又有多少?
在这个世界,能点火点得这么利索的,只有元素法师……过去十几天的经验,已经让他们明白:即使面对着强弩之末的梅风亭,也需要打起十二分的谨慎!
侍卫总管也是一个法师,他举着法杖,身边跟着几个随从,远远地显出身形:“梅宗主,我们这次一个剑客都没有带来。我看你还能抢谁的剑?”
梅风亭面沉如水,今天说不得又是一场恶战了……她的眼角努力观察四周,这些人缩小包围圈的同时,也逐渐走入了有效施法范围,一些人的魔杖尖端明显已经亮了起来。
侍卫总管没有跟着一起走近,而是站在一片高地上指挥全局。夜风中,他的生意远远地传来:“梅宗主,这次我不会再手下留情,请你也尽量发挥一下吧!哈……”
“哈哈哈哈……”
隐约能听见,他身边的仆从也跟着笑起来,他们是在讽刺失去了魂切刃的梅风亭,因为内息太过霸道,在高强度战斗中,已经毁了很多还算不错的剑!
失去了剑的剑客算什么?
屁都不算!
他们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尽情地嘲讽着落入网中的猎物……
梅风亭心道不好,沉下脸:“你伤了四夫人,回去不怕萧元剥了你的皮?”猫捉耗子的游戏,她们还可以勉强支持下去,但若是对方铁了心要杀人……很不妙!
“四夫人好受宠的,我也知道,四夫人身担‘重任’,功不可没!”侍卫总管狞笑着,“所以,主母特地嘱咐我,跑都跑了,还是顺便把这贱人打死吧!”
“原来不是萧元让你们来的。”梅风亭终于明白。
“萧家的名誉,任何人都不能玷污!”侍卫总管是个魔法师,他也拿出了魔杖,对着再无处可逃的二人:“即使是家主,也不能!”
黎萦用法杖撑着站起身子。浑身传来剧烈的酸痛,仿佛每一块骨头都在叫嚣,她的圣光刚才就已经用光了,浑身都没有力气,甚至她自己身上的细碎割伤都根本没有治疗。
“要么,你把我放下吧……”光看火把的数量和位置,她也能知道形势危急。
模糊的目光中,梅风亭的身子已经站在她面前,“我还背得动,来!”
“不好意思啊,又拖累你了。”她只能重复这句已经说过无数遍的话。
梅风亭一把将她甩到背上,“说什么呢?牧师就好好待在后面。抓紧。”
黎萦熟练地抱住她,在她耳边说:“但是我是真的,不想让你再为我受伤……”
梅风亭耳后被她这一吹,呼吸一滞,然后烦躁地打断她:“牧师闭嘴。”
铁剑一抖,剑气依然锋锐,绽开了一抹绝望中的璀璨。
两个女人的身影都是那么纤细,单薄;她们重合在一起,所过之处,仍能掀起一片血雨。
“通天塔,老对手啊!让奶奶我看看,你们这一代本事怎么样?!”
没有了剑,我还能把接骨木魔杖当棍子用!再没有,我还能挥起你的遗骨,痛击你的队友!
即使是被拔掉獠牙的梅风亭,依然是沉大陆最恐怖的天生怪力女。只要她愿意,一样能让这些没上过战场的年轻法师,感受到战争机器的恐怖!
“阿亭,要是杀完他们,沈鱼的人还没来……我们就回……回去……吧……”
梅风亭没有回答,她嘴角已经冷漠地拉平,双目赤红。
浓重得已经变成黑色的血色剑气,环绕在她身边,这不是她故意放出的,而只是控制不住泄露出来的因为她手里的剑,正在发出痛苦的哀鸣,仿佛随时都要崩碎!
“我爱你。谢谢。”
这一句,她说的是汉语。
梅风亭似乎是没有听见,又似乎是没有明白,而黎萦心中安稳而满足。她趴在梅风亭肩头,在混乱的元素光影和血影中,闭上了眼睛。
谢谢你,赠我空欢喜,仿若曾相爱……
渐渐地,一种柔和的光芒在她身上升起,身上升起了新的力量!
黎萦一愣,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她甚至握了握法杖,感觉到圣光力量在自己体内的复苏。她觉得,自己还能再用出好几个治愈术,但是,她身上升起的绝对不是圣光。
这个感觉,绝对不是圣光带给人的神圣感,反而像是……化形时的感觉?
这种突发情况,梅风亭也马上感到了不对:“怎么回事?你这时候竟然要进阶?!”
“不知道……”不是进阶,妖兽化形之后,修炼方式和人类修行者是一样的!
但是,如果这不是体内力量突变的话,那就是……黎萦想到一个可能,这是一个来自血统传承中的本能认知。
这是,分裂的开始!
想到这一点,黎萦开始恐惧。分裂之后,她是会死的!在这个过程中,会不会拖累阿亭?
但是,马上她就变得快乐起来:似乎是所有生物孕育下一代的本能,激发了她的剩余的生命力,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状态越来越好。不到一会儿,就已经恢复了所有的力量,甚至隐隐感觉到力量的突破……
黎萦不由分说,举起法杖,梅风亭身上就升起一道圣光。但是马上就被梅风亭制止:“不,别治我,帮忙。”
梅风亭的手掌在布满裂痕的铁剑上抹了一把,竟然是当场血祭起来,然后命令:“灵术,增强!”
妖兽都是会灵术的,黎萦也会,只是不擅长攻击而已。她的话音未落,黎萦已经捏了一个最简单的物理增强灵诀,直接丢在了梅风亭的剑身上。
然后她跳下梅风亭的后背,一手法杖,一手灵诀:圣光屏障、风卷术、治愈术、力量增幅……除了不能开领域之外,她几乎恢复了全部能力!
真好,真好。我不会再让你为我受伤了黎萦看着梅风亭杀入重围的背影,心里想。
可是她说出来的,却是:“阿亭,今晚的月亮,可真美啊。”
只可惜,我再也不能和你浪迹天涯了。
119唱情歌的送葬人
119.1
明灵74年2月1日,翡翠城,萧氏族地,后宅。
“灵山剑宗,梅风亭,拜访萧氏长房四姨太。”
递上拜帖,抬头竟然又看见老熟人,是三年前大夫人手下那个侍卫总管。
对方明显也还认得她,扯出一个恶毒的笑容:“梅宗主,别来无恙!”
梅风亭点点头,“托你的福,还不错。”她递上拜帖,目光如水。
侍卫总管看着这个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的女人,想起了三年前最后那场追杀。
山穷水尽,几十人包围,黎萦却突然恢复体力,终于让她们能够逃跑。不过,女人终归是女人,即使跑的一时,还能逃得了一世?
要不是梅风亭最后带着黎萦回来找萧元,他绝对有机会在外面干掉她们……这是曾经和沈鱼相提并论的强人,却也是一个失去佩剑的卑微剑客!
现在的梅风亭颇有些虎落平阳的味道,整个萧家却依然如临大敌。所有仆从都退到远远的,惊恐地看着她。
侍卫总管挥了挥手示意稍安勿躁,然后走上前接过拜帖,看了看:“怎么,梅宗主,这回是找到趁手兵器,所以决定杀回来?”
递出拜帖,梅风亭下意识地垂下右手,按在剑上。随着她的动作,所有侍卫都举起了刀剑长枪,或远或近地对着她。甚至那最后排的弓手,都是如临大敌一样举起了弓箭!
梅风亭也是一愣,接着就毫不客气地笑起来:“很紧张啊?呵,至于吗。”她环视了一圈,这一群男人比她要高两个头,却完全没办法压住她的气势。
她见过更冷的寒光,也上过更危险的战场,她走过的地狱要远胜于这些没尝过血的家兵。只是手里有剑,他们就怕成这样?
侍卫总管脸上十分尴尬,他见过这个女人最狼狈的样子,但是更多的人还是慑于对方的赫赫威名。
若是三年前,梅风亭见此少不得要讥讽一番,即使最后闹翻脸直接杀进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现在,她已经少了很多锐气,也更加沉稳和从容。
“黎萦是我朋友,她生孩子,我来探望一下。”梅风亭不卑不亢地开口,“难道萧家这么小气?还是说,怕羊入虎口啊。”
侍卫主管懒得纠缠她话里暗示的羊和虎的关系,这群手下今天让他很丢脸。“梅宗主说笑了,探望当然可以!只不过我们四夫人现在不方便见外人……”
梅风亭揉搓剑柄打断他:“你认真的?”
“你信不信,”她上前一步,“我现在把你们大夫人砍了,萧元最多就只敢给沈鱼写封信,嗷嗷叫两嗓子而已。”
侍卫主管感受到这轻描淡写的几个动作,散发出来的一种压迫。夫人已经留下命令,不许任何人救那女人。这命令只是确保那女人死,如果是梅风亭的话,应该也阻止不了什么吧?
他强笑出来,掂量一下手里的名帖灵山派现在的势力已经越来越大了,面子还是要给。侍卫总管深呼气,终于伸手做一个请的姿势:“人可以进去,但是剑要留下,不知……”
梅风亭却二话不说,直接解剑递过去:“我劝你不要抽出来看,这不是你能看的。”
侍卫主管单手接过,在手里很随意地掂了掂,“就这么普通的一把剑吗?”
这重量就像玩具一样,他甚至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很普通的剑鞘,不新不旧的剑柄,和店里摆着卖的十五个吉欧一把的铁剑没有任何区别。梅风亭的剑,现在是消耗品了吗?
梅风亭可不会和这种人讨论她的剑,只是看着他:“现在我可以进去吗?”
侍卫总管让开:“好,请进!您可得快点儿,否则,可能就来不及了……”
梅风亭脚步匆匆,很快把他远远抛在后面,一路闯进去。
三年了,再见到黎萦,还是在萧家,这个小院子。黎萦是个优柔寡断的人,终究还是因为犹豫不决,把自己局限在了这一方小天地中。
一把撞开木门,一股生产之后的血气扑鼻而来。床下还放着一盆热水,红色的;床底下堆着几十块纱布,大部分都被血迹浸透。
梅风亭迅速判断了一下失血量,拧起眉毛。太夸张了吧!使是化形妖兽,大概也快不行了……
她怔怔地看着床上这个女人,这是她最好的女性朋友,也是背叛了她的人,还是她最好的伙伴的女人,现在更是一个快要死了的人。
“阿亭,你来啦。”黎萦睁开眼,黎萦双唇泛着恐怖的青白色,像小猫一样叫她。
梅风亭突然有点恍惚沈鱼喊她的时候,总是掷地有声,充满了成年男人的笃定,莫名的让人安心;但是黎萦叫她的这一声,调子却一直都是上扬的,还带着一个撒娇一样的尾音。
若是换了一个男人,这莫名的娇憨,会让人心里颤颤的如猫爪挠过一样。但可惜,梅风亭却永远不会往那个地方想。
“他们把孩子都带走了。我也快要死了。你能来……真好,真的。”黎萦向她伸出手,“抱抱我,我好冷。”
梅风亭木然地走过去,把她抱起来,靠在自己身上。
黎萦闭上眼,默默地享受这一刻。身后的女人分明比她还要娇小几分,但是胸膛却一直都像磐石一样可靠……
攒了一些力气,重新打起精神,她才可以继续说下去。
“阿亭,我……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过来。”黎萦努力勾着梅风亭的脖子。
梅风亭不忍心看她虚弱的样子,主动把耳朵凑过去,这也让二人的距离更近,气息吹在她的耳朵里,挠的人心痒痒。不一会儿,她就呆立当场,如遭雷击!
黎萦慢慢松手放开她,身体滑落下去,但她却很高兴。
她青白的双唇勾起一个坏笑,就像只偷了腥的猫。她仔细地看着梅风亭的脸,好像要把这个人的样子,狠狠地刻进自己剩下不到几分钟的生命里。
而梅风亭抱着黎萦的手臂在颤抖。
这是一双即使战斗到脱力、也从来没有颤抖过的握剑的双手,现在却不知所措,不知道是该推开,还是该抱紧?
她知道,自己根本没办法回应这样的感情。但这是个将死之人,一个临死前只想见自己的人……
“你……你又是何苦……”
对于黎萦来说,她没有把自己丢开,真的很开心。果然,可能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感情的吧?
黎萦虚弱地笑着,“我很开心,我不后悔。”
不后悔那时候的误会,这是个美丽的误会,至少可以让我得到一个圆满,得到一个解脱。
死在你的怀里,我不后悔。
因为那天,我们相爱过。
黎萦已经没有力气看她,也已经看不清楚。她轻轻地挽着梅风亭的手,哼起了那首歌这是梅风亭故乡的一首求爱歌,她用地球语言重新填词,曲调还保留着梅山浮岛一带的虚空海风情……
这是两个女孩子年轻的时候,一起玩闹着作出来的,专属情歌。也是黎萦最喜欢的一首歌,梅风亭一直不懂它的歌词,但是她也会唱。
黎萦的笑容凝固在梅风亭的怀里,直到这里,只剩下梅风亭一个人的声音。
119.2
与此同时,李玉正在自己洞府中闭关。为了保住他的性命,黎萦已经早早通知他远离,但是他胸口还是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仿佛心脏都要被揪出来一样!
双生体的距离越远,对彼此的影响越小,但这也只是相对而言。没有什么能撕裂他们之间的联系,尤其是生死大事!
越来越剧烈的疼痛,让他难以忍受地用头撞击着地面,双手徒劳地抓着胸口的衣衫。冷傲孤高的鄱阳上仙,这会儿在地上毫无姿态地翻滚,撞击在他自己设置的防御阵法上,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因为更加剧烈的痛苦,不止来自身体,更来自灵魂!
他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他甚至不敢想黎萦临走之前是多么的悲惨和寂寞……
仿佛痛得产生幻觉一样,李玉觉得自己耳边传来了两个女孩唱歌的声音。温暖的女孩子的声音,如此协调的和声,好像天上降临的光。
与此同时,他的心脏好像终于被揪出来了一样,瞬间就是一空。残余的**的感觉依然还伴随着痛苦,却已经没有刚才那样剧烈,这没有让他松一口气,反而更加害怕起来。
……
因爱而死者,最该用情歌送葬。
梅风亭唱不完副歌,就已经知道,没有人在听了。她还没来得及惆怅,紧接着就看到了惊悚的一幕!
妖兽黎萦,死后重新化成了一棵团心草,就像所有开花之后的母本一样,迅速黄化、干枯、变成一堆再也抓不起来的灰烬。
整个过程只持续了一个咏唱的时间,梅风亭目瞪口呆,却终于明白了,黎萦为什么会死!
她是一定会死的,她自己知道,所以她才说“不后悔”!
梅风亭这才深受震动。为什么?因为所爱无望,今生无果,所以就自暴自弃了吗?
即使是妖兽很难死,她又何苦这么决绝?
活着不好吗?孩子什么的打掉就好了啊!为什么要自寻死路呢?!你以为你一死别人就会把你记住吗!!
梅风亭终于无力地跪倒在地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女人?比自己还要坏一倍,还要傻十分……
而她的动作扬起了那些比微尘还要轻的灰烬,绕在她身旁,然后迅速随风消散。脸上好像有水,她抹了一下,似乎沾了一些灰,又似乎没有就像那指尖从来抓不住的风,那个女人唯一存在过的痕迹,就此消失。
“傻子,谁还会记得你啊!”她的手锤击在地面上,死就是死,不管你贫富美丑、恩怨情仇,一切全都尘归尘、土归土。
她本无根源,固来自尘世间,也归于尘世间。
“对。不。起。”梅风亭的泪水终于奔涌而出。
她没想过,黎萦一辈子对自己说了这么多句对不起,对不起抢她男人,对不起偷她的剑……而竟然真的有这么一天,自己还要把这个抱歉给还回去。
谁的错?好像谁都没有错,但她还是为这份至死都没有办法回应的感情,感到很抱歉。
119.3
人死如灯灭,但是活人的恩怨,还远没有结束!
几个侍卫家丁,跟在梅风亭身后进门,查看黎萦的情况,却第一时间发现了异常:“人呢?”
“……”梅风亭自顾自地往外走,不想回答他们。她的心情很不好。
“等等,人呢?”里面的侍卫追出来,把他拦住。外面的侍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紧询问,一时忙乱。
“尸体找不到了。”仆从也跑出来,“肯定是她干的,快拦住她!站住!”
“她身上没有东西啊。”一些谨慎的侍卫说,梅风亭身材矮小单薄,不可能夹带尸体离开。
“房间没有火化的痕迹。”另一些护卫报告。
“你不许走!”侍卫总管一介布衣法师,此时奋不顾身地拦住梅风亭。他已经顾不了那许多,尸体在眼皮子底下消失,他绝对要吃不了兜着走!
“滚。”梅风亭像一只兽类一样低吼,她很暴躁,感觉自己的獠牙正蠢蠢欲动。
“来人,按住她”
“滚!”
梅风亭终于不耐烦,身上爆开了一股有形剑气,那杀气让侍卫总管反射样地跳开。然后她伸出右手,五指怒张,手心空空,却再也不是无力的抓握,而是带着一股子要掐死命运的气势!
侍卫总管当时就后悔了,他不该多事。说不定梅风亭这几年已经练就了一身拳术或者掌法什么的,和她撕破脸真不值当的……
但是他们都想错了。梅风亭是一个剑客,一直都是,而且是能把剑术发挥到极致境界的剑客。
那只纤细的手掌用力一握:“君临!”
随着一声断喝,冲天的杀气席卷了整个庭院,一柄光剑出现在她手中,流光璀璨,让人移不开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她的剑不是被拿走了吗,怎么突然又出现在她手里?
相隔不远的一间书房里,本来拿着佩剑正在欣赏的萧元,发现手中这把剑突然光芒大放,紧接着爆开!猝不及防之下,他竟然被那剑气炸伤,一时间双眼酸痛、双耳嗡鸣、目不能视……
等等,会化掉的剑……这难道,就是冥帝卫汐冥的佩剑,君临?!
它是一柄“魔剑”。不是魔法的魔,而是“恶魔一样的魔”。
一百年来,魔剑君临一直稳居沉大陆十大传说武器榜单第一,因为它身上保持着一个记录:见过这柄剑出鞘的人,都死了。
但是冥帝其实不是剑客,他是兼修者,剑术只是他使用的众多战斗方式之一;而梅风亭是专业的剑客。
和李玉在飞剑这一领域的绝对封神地位一样,对于能够握在手里的剑,沉大陆没人比她更专业。
此时的梅风亭有如一尊杀神,但她心中却异常清醒。她知道这都是徒劳的,她尚能掌握分寸,她只是做她该做的事情。
“沉大陆不值得……我不值得。一直听你说地球很好,早点儿回家吧。”
一场情歌一场杀,为你送行。
120挖个坑坑埋自己
120.1
明灵104年2月23日晨,守林人忙于调度人手的时候,某两位大佬还在纠结一个死人和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之间不知道是否存在的某些暧妹关系。
在这场互相伤害的回合制战斗中,两个男人谁都没赢。
沈鱼缓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拎着一个椅子,似乎想扔出去,却不知道该往哪里扔。是砸李玉,还是砸梅风亭?这是一个难以抉择的问题,他已经不知道该把愤怒发泄到哪里。
梅风亭可以没心没肺地躺着,一如往常,但是两个男人都不知道怎么办。还能咋办?一切照旧,甚至还得想办法……
不过沈鱼的一个目的是达到了:由于他的故意打岔,李玉终归没有哭太久,在他恶心得当面吐出来之前,某人已经抹了抹脸,丢开了纸巾盒子。
“行了,你这回,应该也把相思结带来了吧!”沈鱼进入正题,这才是他喊李玉来的一个重要目的。不过真正让他连夜出发、一路都用御剑术飞驰而来的原因,还是来自亲外甥女的召唤。
“我说了,七月才成熟。”
沈鱼翻了个白眼:“老子信你个鬼!你守了那棵相思结二十年,在这节骨眼上,怎么可能不把它带走?”
“……”李玉很不情愿,站在水晶棺旁边,故意不看他。
沈鱼却是很期待地搓手手:“早晚又不差这两个月,给我交出来!”
“你真的要现在用?”
“别闹了,这么好的时机!”沈鱼搓手掌,“再不给我想办法,我快要压制不住力量了……正好她现在没法反抗,嗯,况且,还有一个好处。”
“在她身上种上相思结,醒来之后,她应该就不会再想着你妹妹了吧?”沈鱼一边这么想,一边开始放下心。
这是一种“不慌,还有救”的心态,让他怀揣着希望,或许在某人的取向上还能尽一些亡羊补牢的努力。一时弯了又怎样?正好趁着昏迷不醒,来一套彻底的人格修正组合拳……
其实李玉也怀揣着这种深思熟虑,暗搓搓地期待着,他也只是不太甘心而已。
“我觉得这样不好,但我找不出拒绝你的理由。”最终他还是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玉盒。这盒子的质地十分上乘,却没有任何雕花,因为它只是一个最单纯不过的容器。
玉盒是半透明的,可以隐约看见里面有一丝细细的红色。
沈鱼几乎是抢过来,打开之后,一股淡淡的甜香溢出这是一棵血红色的植物幼苗,纤细的嫩枝弯曲成一个盘状,上带着三四片卵形的红叶,深红色的根系上,沾着十分新鲜的泥土。
这就是妖族圣地即将孕育出来的下一株顶级灵草,却是一株几乎完全无用的灵草:相思结!
说它无用,是因为它不能治疗任何伤病,也不能补充任何形式的灵力、魔力或者体力。相思结不是很稀有的草药,百年以下的植株,没有任何药用,反而是因为它的形状和颜色,让情侣们经常采摘来做定情信物,颇为浪漫。
而说它顶级,是因为这棵五百年灵草,有着特殊作用:以一种类似强制契约方式,建立微弱的灵魂链接,来达到“永不忘、长相守”的浪漫。
从外形判断,再过三个多月,就能到五百年整,到那时候,它的嫩枝就会扭转成一个环。这是一种即使稀少、也没什么人会争抢的灵草,李玉发现之后,却在旁边守了它二十年!
“你这样,真的合适吗?”李玉最后试图劝说沈鱼,虽然他知道没有用。“她根本没把你当成他男人。”
“你怎么知道没有?”沈鱼很任性,或者说执着。他这个人确实是有执念的,只要是喜欢的东西,绝对不会轻易放手,不管是对谁都差不多。
“那天,我又梦见梅拉瑞尔了。”
李玉完全无法理解他在得意什么,“又是梅拉瑞尔。到底发生过什么?”他只知道梅拉瑞尔是梅风亭的故乡,逃婚跑出来的故乡。
沈鱼坏笑:“秘密哟。想知道?求我啊。虽然我也不会告诉你,呵呵。”
“我不想知道你还能有多变态。”李玉冷冷地回答,“你是赢家,一直都是。”
“我不在乎输赢,只要你们兄……你不要再坑我,就已经是赫希尔无上真理的眷顾了。”沈鱼说着才想起来,黎萦已经不能再坑他,追究逝者的责任是没有意义的。
他对李玉举了举手里的盒子:“至于这个,本来就是你欠我的!”
李玉不说话,终归是默许了他接下来的行为。
相思结,所谓“情根深种”,第二阶段成熟,要种在活人的身上。听说,可以让有情人生死相许,永志不忘但是在修行界强者中,还没人试过。
修行者自古以来都是独来独往,最多是为了修炼资源、功法秘籍、法器秘境等等进行竞争,实力强悍的老顽固们个个摔打成精,大部分人是连朋友都没有的。
所有人的向往都是力量,脱凡、半神、神级……在漫漫修行路上,无数的朋友和亲人倒在身边,一百年后便是沧海桑田,只有力量是永远不变伴随自己的东西。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世界别人都已经用不上相思结,所以李玉才为了补偿沈鱼的遗憾,守着它二十年。
沈鱼手里拿了一只切药草的小刀,散去护身灵力,割破右手中指,点了一滴血在相思结的根部。那植物好像嗅到了什么味道,抖动了几下,迅速把血液吸收掉。
然后他俯身,又在梅风亭额头,切开了一丝小伤口。他捧着盒子,小心翼翼地提着这棵灵草的茎部,把根系放在梅风亭的额头上。
李玉采摘之后是连夜赶来的,这植物离开土壤还没有多久,生命力尚存。它的根系刚才吸收了沈鱼的血液,现在又触碰到温热的活人,就突然像打了鸡血一般蠕动起来!
深红色的根系拍打着皮肤,迅速摸到了那一丝伤口,快如闪电,一下子全部钻了进去。
亲手做完这些,沈鱼仔细地盯着那根系扎进去的地方,忍不住吐槽:“它这样,好像还挺恶心的。”
“你也很恶心。”李玉实事求是地评价。他本来是想要取得梅风亭的同意,才会允许做这种可能侵犯**的事,现在也是无奈才行此下策。
“没办法,她醒不来,我不能一直等着。”沈鱼拍拍手上的土,“不在别人身上留点儿牵绊,万一我登神位之后,把你们全都忘光了可怎么办?”
“就算是她醒着,也肯定也会同意这么做的!”沈鱼倒是理直气壮,他有冠冕堂皇的理由!撒娇耍泼、道德绑架,利用梅风亭的生母心这些事儿,早在二百年前他就已经驾轻就熟。
沈鱼俯身仔细地观察红色的植株,嘴里一边絮絮叨叨,也不知在解释给谁听。
“第二神种觉醒的时候,是有过这种先例的。我可不敢冒险……你说是吧!”
“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些。”李玉懒得管他这话里面有多少是假公济私的借口。沈鱼才是学者,他们这些拿剑的都是武夫,全都是他说了算!
“我不是跟你解释,因为我也需要一个这么做的理由……好吧,我是人渣,我现在也很过意不去。”沈鱼看够了直起腰,他得承认,自己在无耻这方面的余额其实也快要刷爆了。
“反正她也不会在意。”李玉困惑,“你还在等什么?”
“为什么还没有反应?”沈鱼抚摸自己下巴思考,“已经成功扎根了,按理说,五百年的特殊灵草,肯定能够在灵魂层面上形成一定的联系。我的力量这么强,她应该有所反应才对。”
“完全没有。”李玉常年驾驭飞剑,感知能力可跨越千里,细致入微。但他保证,梅风亭体内没有任何异常的力量活动,连气血流向都还是一如往常。
“要么,相思结的传说是假的。要么就是……”沈鱼脸色有点儿沉重,“它真的没成熟。”
“你想我揍你?”李玉当即黑脸,开玩笑吧,你让我提前几个月拔出来,现在跟我讲可能没成熟?!
“当然也有可能是见效没有这么快,毕竟以相思结的生长周期,它还要在人体内继续成熟……”沈鱼摸着下巴,陷入了一边思考,一边絮絮叨叨的学者模式。
“不,还有一种可能。”李玉面无表情地打断他,看着梅风亭,又看着沈鱼。不用说出来,他们都知道这是在暗示什么。
相思结对失去灵魂的东西是不会有效果的。
“你想我揍你?”沈鱼眯着眼看着李玉,身上逐渐弥漫出一股压力。针对李玉的压力,比针对那些小辈要强的多,已经是他完全不加以控制的灵能强度……帐篷外面,已经有一些人感受到异样,下意识地远离这边。
“嗯……我已经哭过了。”李玉不为所动,回答,“所以你真的放弃的时候,就别再告诉我了。”
“你特么再说,我真的会揍你!”沈鱼已经在翻脸的边缘,“我告诉你,不管她有没有当老子是她男人,我永远都当她是我女人!”
“只要她醒,后半辈子就是我的!”
他上前一步,和李玉近距离对视,虽然身材上的差距减弱了一些气势,但是他现在的暴怒完全足够补回这一点差距。
“老子就是欺男霸女,老子就是趁人之危,有意见?不服你咬我啊?”
李玉震惊于沈鱼不断刷新的不要脸的下限,俩人像一对斗鸡一样针锋相对,却都没注意脚下发生的变化。
梅风亭额头上,那棵纤细的红色小草,突然像蛇一样伸长,抖动着小叶子,盘了一个圈;然后继续伸长,一眨眼就爬满了她的脸。
直到的声音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他们才惊愕地发现,红色的枝叶匍匐着,打了一个又个的圈结,把整个水晶棺都染上了鲜活的红色!
那植物十分柔弱,又因为生长过于迅速,显得更加单薄。但是很快,随着叶子的枯萎和新生,叶子越来越繁茂,柔枝越来越坚韧……经过了几个轮回,才终于消停下来,整个水晶棺的空隙都快被缠绕虬结的枝叶塞满了。
沈鱼也被吓到了,因为他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力量正在迅速流失!
120.2
明灵104年2月23日晨,西南防线告急,守林人紧急征召令第一批下发,锦绣屏周边各乡镇级以上赫希尔教会牧师全体征调,稳固翡翠城结界。
是日,灵山派主办的思定山魔武会紧急叫停,所有参与工作的灵山弟子、守林人成员,包括通过第二轮的参赛选手进入第二批征召范围,成为后续支援队伍,主要任务为调查新凋零范围分布情况。
2月24日,翡翠城传送阵因元素乱流,发生过载故障,经过深思熟虑,守林人更改行军路线,后续部队一律舍弃传送阵,启用红沙渡口。
红沙渡设立防御结界,建立编号为-19,37的新哨所,派遣大量常驻人员进行常规维护工作。
让守林人管理者十分抓狂的是,大陆第一强者沈鱼竟然拒绝征召令,并递交为期三年的请假条,理由:妻子生病,瘫痪在床。
因为这个小老头儿突然的任性,赫希尔教、守林人、佣兵公会、灵山派的各大高层,紧急赶到思定山碎心岩,对沈鱼进行三堂会审。
守林人以沈静仙、萧莎和君凌的人身安全(暂时)和前途作为筹码,逼迫沈鱼放弃了退出守林人的打算,但是他坚决拒绝参与任何战略级法术的执行工作。最终,经由李玉居中调停,双方各退一步,在沈鱼的要求下,守林人给他发放了一个新的腕轮。
2月25日,第二批征召队伍整装完毕,在白杨渡口分批登上渡船。没人注意到,原参赛者队伍成员细节的改变:前线特派员沈一,加入梅山剑宗小分队。
121见习牧师沈一
明灵104年2月25日,为了这次大批量的调动,守林人特地调来了改装过的大船,由魔力推动,在盆湖上急速行进。普通货船三天的路程,他们只需要半天就可以到了,这速度甚至比在陆上行军还要快!
清晨的盆湖,水汽依旧氤氲,周围一片白茫茫,没有参照物,无法判断航行速度。只有在船头往下看,才能从劈碎的浪花中感受到船只的行驶。
不到中午,水雾就散掉了不少,远处已经可以看到锦绣屏山脉这一边的全貌:凋零爆发导致了大片的苍白,混合夹杂着零星未凋零植物本身的绿色、黄绿色,斑驳突兀,远远看去就像一幅没画完的水彩画!
船舱和甲板上几乎挤满了人,这次突发调动人员本就很多,传送阵又不能用,只能尽可能快而多地运输战力。好在航程时间不长,大部分修行者也没有挤在船舱中休息,而是在甲板上席地而坐,消磨着时间。
君凌他们这一队也凑在了一起,坐在甲板的一个角落里,清点剩余的药品和物资。君凌身边坐着一个看起来很落魄的中年人,身材瘦长,脊背显得略微佝偻,仿佛被生活的重担压迫了太久一般。
表情也是和气质相符的麻木不仁,唇上带着胡茬,似乎是用剑割出来的头发,就像每个混迹底层的老佣兵一样随便地扎在脑后。
只有他混乱的额发下面露出一双狭长的桃花眼,让人依稀看出,他年轻时也曾是一个富有魅力的好小伙儿。这中年人浑身充满了一副“苍天绕过谁”的颓废和认命,和船上这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正在和沈静仙一起,一人拿着一叠黄纸,数灵符。
沈静仙还没有完全从副作用中恢复过来,数数的时候都是颠三倒四,数不到二十,自己就乱了。小女孩很暴躁,中年男人却很有耐心地把灵符整理起来,让她从头开始数。
而他们最让人侧目的,却还不是这幅守财奴的嘴脸,而是他身后那只血红血红的棺材!那颜色新鲜无比,红得仿佛要流出来一样……
这种奇怪的法器,除了臭名昭著的死灵法师之外,很少有人会使用。而他脖子上挂着的一个骨铃,虽然精致的水蓝色丝带,却更加昭示了他的身份,让别的参赛者对他们这一队人都退避三舍。
君凌和萧莎已经把剩余物资清点完毕,他俩还没有数清楚。
“我说老沈,你这是何苦啊?”君凌忍不住用眼刀不停地瞟这个中年男人,“你到底吃错什么药了,宁可装成这样,也要跟我们一起?!”
最可恨的是守林人,竟然真的给他发了一个腕轮,这是给被征召的修行者用来记录军功的腕轮,可以大致记录每个人净化的凋零数量和质量。积累一定量,可以和守林人换取一定的报酬或者奖品,大多是有助于修行的物资。
“就因为你,连带我们的战功都不作数了!”这才是君凌最不满意的一点,虽然没指望通过战功发家致富,但是谁也不乐意纯粹给人白做工啊!
“前线特派观察员到底是做什么的?”萧莎逼问,“你这也太奇怪了吧。”
他们的另一个队友,任血河,只是过来打了个招呼,却没有坐在一起。他们本来就够显眼了,再加上他一身骨铃,实在是引起太多人侧目了。
中年人看他们跟自己说话都变得鬼鬼祟祟的,很是好笑:“我说你们,不用这样,我现在这样子,就算是你们站起来说我是沈鱼,也没人会相信的。”
他甩着手里的接骨木法杖,这是他昨天顺便去赫希尔教廷领取的制式法杖,这是教廷的福利,二百多年从未改变。牧师制式法杖,是这个世界最廉价的武器没有之一,但是沈鱼却觉得很新鲜,因为他已经二百年没用过这东西了!
“很奇怪吗?都是被强制征召,我就是普通地跟个队伍,做做任务而已。至于为什么这样……”沈鱼看任血河走远,神秘兮兮地凑近君凌说:“其实,我掉阶了。”
君凌没有任何惊讶,因为这话在昨天他就说过一次。
萧莎也不喜欢他一直胡扯八道:“这玩笑你从昨天晚上开到现在。”
“是真的啊。那天我用了比较激进的手段,然后,我的修为就被你师父吸走了。”他指了指身后的棺材,“嗖的一下子,就被榨干了,一滴不剩啊……”
“喂,你别说的这么猥琐好吗。”君凌黑着脸吐槽。“还有你这么轻松真的可以吗?”强者掉阶难道不是生不如死?就是因为这个毫不在意态度,让他无法判断是真是假!
萧莎他俩现在都还在怀疑,这是沈鱼准备出来的坑人新姿势呢。
萧莎不懂那为什么猥琐,也懒得问,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你这事儿不需要瞒着别人吗?”
沈鱼严肃地回答:“当然。所以守林人不知道,只有李玉知道,你们也得为我保守秘密。”
“那你说出来干嘛!”君凌愤慨,“是秘密就别说啊!”说出来又让保密,这很难为人的,万一中了什么洗脑法术,泄露出去怎么办?
“诶,我们现在是队友了,我还得指望你们保护我呢。”沈鱼用魔杖敲着甲板,就像个风烛残年的小老头:“毕竟,我现在是牧师啊!”
“我看你就是想偷懒。”萧莎对他可是一点儿都不客气。
“老人家偷懒有什么错!你们年轻人,才要更多锻炼,更多实战。你师父一定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把我榨干……”
“你收敛一点儿啊喂!”君凌听不下去,提醒:“你女儿和侄女都在啊!您老人家的偶像包袱呢?换了身行头怎么一下子就放飞自我了!”
沈鱼歪着靠在水晶棺上,用行李垫着后腰,舒服地歪倒。“嘿嘿,好容易有个机会,我当然要放纵一下。”
萧莎从他这话里听出点儿味道,“你多久能恢复?”
“多久?”沈鱼望天,“重新修炼应该不会那么慢了,用不了一百年,几十年应该能练回之前的水平。前提是你师父不要一直吸我……”
君凌终于忍不住一巴掌盖在沈鱼的后脑勺上。他们打打闹闹的时候,几个穿着灵山法宗服饰的弟子往这边走过来,每人拿着一台记事簿一样的小机器。
这些人分散开来,和每一个队伍交谈。其中一个男青年向他们走来,因为沈鱼年纪最大,所以他直接向这里唯一的成年人搭话。
“大叔你好,我是灵山执事弟子,帮助守林人登记一下队伍。到对岸之后,请尽量以现在登记的小队为单位,一起行动。”
沈鱼看他走近,这人他竟然认识!佟帅,东方城的家族子侄,和之前去梅山浮岛送参赛邀请的佟林是一个辈分的,却更加年轻和有前途。今年应该是能够出师了,不出意外的话以后会留在灵山派。
虽然知道对方认不出自己,但沈鱼还是下意识地盘起腿坐端正,以表尊重。
佟帅是个很精神的年轻人,也颇有几分开朗和帅气,他对这个大叔点点头,然后礼貌地看附近几个人,“请问,你们是一个队伍的吗?”
“是,我和他们。”沈鱼回答,然后用手点了君凌、萧莎、沈静仙和任血河,示意这五人一队,然后主动伸出左手:“我叫沈一,这是我的腕轮。”沈鱼很清楚上前线之前刷腕轮登记的步骤。
“谢谢。”这么配合,灵山弟子已经看出这是个老江湖,说不定是上过战场的。很多新人加入守林人,第一次见到腕轮都会好奇一下怎么用,这又要费一番解释……他今天已经解释了很多遍,门清。
而这个队伍似乎是新老结合,有一个靠谱的成年人,他们在战场上的生存率也会更有保证。不错的队伍啊!
沈鱼伸出手,这个灵山小帅哥熟练地用手里一个小机器刷了一下,魔法灯闪亮,显示了之前登记的编号和姓名信息。核对无误之后,轮到剩下的几个人,远远地招呼任血河,大家一起核对信息和刷腕轮。
佟帅给他们登记完毕,才发现这个队伍的奇葩配置,彻底被惊呆了。
“你们这队伍……两个灵术师,一个牧师,这么多辅助?”他很震惊,“而且还有个死灵法师?”
佟帅看着一身披挂的任血河,那天的血河地狱给很多人都留有深刻印象。至于这个落魄的中年人……他这才注意到,这中年人胸前也挂着一个骨铃,还挺好看的。兼修死灵系灵术和赫希尔教神术,佟林还真是头一次见!
沈鱼虽然外表邋遢了一些,但是待人接物还保留着温和的气质:“那一位是我外甥,不太爱说话。这是我女儿,还有我女儿的师兄;这是我侄女。一家人,就没考虑职业配置,见笑了。”
任血河过来刷腕轮,正好听到沈鱼这么说。虽然辈分上好像没有问题,但还是很别扭啊!
不是每个本土修行者,都能毫无挂碍地和这一位相处。一想到沈仙师就在他队伍里,任血河完全没办法放松下来,他已经整晚睡不好觉,甚至开始头痛。
“哦哦,一家子,不容易啊。”佟帅刷了任血河的腕轮,“不过死灵法师不都姓任吗?怎么你姓沈啊。”
“我父亲姓沈,母亲是死灵法师。”沈鱼说瞎话的时候从来都真诚得一比。
“和掌门师尊一个姓氏,你的祖籍也是翡翠城吗?”佟林话挺多的,也很真诚:“不过真的挺倒霉的,竟然没继承你爹的天赋,反倒是继承了死灵血统。”
“我爹是个普通人呢。”
“啊啊,失礼了。”这就很尴尬了,即使佟帅这种自来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个男人真的挺可怜的,天赋不好,还要费心教育这么多孩子……作为一个真的没啥心计的年轻人,他没法克制自己不露出同情的目光。
“不过死灵法师确实不适合上战场。所以,喏你看,”沈鱼扒开乱糟糟的头发给他展示额头,“我昨天接受了烙印,这样一来,在凋零战争中就能发挥更大的作用了!”
佟帅看着机器上显示的队伍配置,这个沈一的登记身份赫然写着“牧师”!
扯淡吧!他们唯一的牧师,昨天刚接受烙印?凋零前线队伍里的牧师很重要的,他们竟然临时转行就客串上场了!
“你……”佟帅觉得这样太胡来了,可现在人手紧张,确实没办法让他们这种队伍,过于挑剔队友。但他不说点儿什么,良心上也实在是放不下:“你们这样很危险的,要么,到时候跟我们在一起吧?”
“佟帅,你少来!”旁边在登记其他选手信息的人,这时候赶紧喊他,阻止佟帅圣母心发作。开玩笑,带上这些拖油瓶,会分走他们很多军功的!
不知是不是这个佟帅平时老好人做多了,他的朋友竟然在工作中也不忘时刻盯着他。
“谢谢,不用了!”萧莎赶紧出来打圆场:“其实被征召的就只有我,但是我……爸,不放心我,就接受了一个赫希尔圣印。我们会小心自己,不会贪功冒进的。”
这才是个正常人,佟帅终于点头赞同:“你们这样想就对了。前线很危险的,到时候一定要跟着我们灵山派的队伍走,我们周围都会相对安全一点。千万不要自己乱跑啊!”
“谢谢,记住了。”萧莎努力阻止沈鱼或者君凌说话,这明显是一个好人,就别让人家太尴尬了吧!
“应该的,都是修行同道,以后就是战友了!”佟帅笑着挥手,转向下一个参赛队伍。
“真是个好人啊!”沈鱼感慨着,“他叫佟帅,是东方的子侄,也是他们家族最有天赋的一个人。咱们以后确实可以跟着他,肯定会很安全的。”
君凌无力吐槽,他还是接受不了:“老沈,你变得是不是太快了!”
这家伙,从举手投足天地变色,到颓废放纵贪生怕死……君凌被他坑了不少次,让他相信这货真的出了什么问题,简直比让梅风亭放下松子还要难!
沈鱼叹气,做出一副十分真实的楚楚可怜:“我保证我没有一句假话。真的打起来,你们可不要丢下我这个老人家,我真的会死的!”
“不信。”萧莎态度鲜明。反倒是沈静仙终于抬头,“二叔,十九和二十一的中间,是不是还有二十?”
“真聪明。”沈鱼摸她的脑袋,“这孩子恢复还挺快的,已经会数数了。”
“别转移话题。”君凌按住沈静仙的脑袋瓜,“肯定有原因,快说!否则今天我们也来个三堂会审!”
原因肯定有,只不过不可能有任何伟光正的因素。“私下考察基层队伍整体实力”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也就是不了解沈鱼的人才会相信!
“不要了吧?”沈鱼无奈摊手,“昨天我好容易骗过他们,要让人知道我为什么变成这样,我仇家分分钟端了咱们几个。”
君凌把魂切刃放在膝盖上,一副恶霸相:“你掉阶就已经是秘密了,还在乎多一个?”
“都说了是因为你师父。”沈鱼说起来也是愤愤不平,“为了尽快恢复灵魂,我走了偏门,不小心就变成这样了。”
“什么偏门?”
“你没看见吗?”他敲了敲梅风亭的棺材板,“五百年的相思结,本来还指望能把我的力量分给她,让她快点儿醒过来,结果反倒是我被她抽干了!”
“五百年?!”萧莎震惊。她知道相思结这种灵草,但是没见过年份这么久的。
君凌还是狐疑地看着他,但是萧莎明显已经有了八分相信。
相思结在普通人眼里是很神圣的定情草,据说有着赫希尔真理认可的能力。沉大陆的女孩子都相信,这种灵草,能够让情侣得到灵魂上的祝福。
因为之前萧莎一次朦胧的初恋,沈静仙背着师父偷摸学了几种灵术,据说可以让女孩子用来挽留恋人。那些法术,大多需要使用相思结作为辅助材料。
至于君凌这种钢铁糙汉,要他相信这种充满了粉红色少女心的传说,比让沈鱼放弃梅风亭还要难。
沈鱼看萧莎基本上相信了这个解释,也是放心大胆地继续楚楚可怜起来。
“我说,本来我都摸到神位门槛了,为了让你们家师父尽快恢复,一下子掉到跟你们一样的实力!”沈鱼重新懒洋洋地歪倒,“现在咱们都是被迫上前线,你们一定要好好保护我啊!”
“真的假的?”君凌问萧莎的意见。
“三分可信吧!”萧莎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已经升起了圣母心。毕竟她已经习惯了保护队友,保护法师。
“不过你最好还是尽量帮忙,我们可都没去过凋零前线。”萧莎警告他,不管是真的还是装的,都不许过度划水!
“没问题,到时候跟着我,你爹带你混经验啊!”沈鱼笑眯眯的,对付这种圣母心泛滥又责任心爆棚的女剑客,他可是熟练的不得了。
萧莎无奈地转过头不看他:“……别得意,让你临时装成我爹而已。”
随着一声磕碰,君凌突然站起来,“到了!”
现在的红沙渡,让君凌这种武夫,都已经感到了轻微的不适。大多数参赛选手都没见过这种场面,在甲板上议论纷纷,引起了一阵骚动。
沈鱼用手遮着太阳,懒洋洋地微笑:“这就是凋零前线了。”
122虫
太浓的凋零气味虽然不会对人产生影响,却也很不好受,毕竟都是修行者,五感都是很敏锐的。
而红沙渡上空现在就扣着一个结界,就像一个巨大的碗,把这些凋零气息都隔绝在外。和之前的空间转门相比,这个大碗笼罩的范围不算大,但是强度要远胜,不仅是凋零,还有一些小型的虫鸟,都一样被阻挡在外。
沈鱼带着他们几个下船,一边好奇地四处看了一会儿,压低声音对君凌说:“做好准备,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可能会有一场混战。”
“你怎么知道?”君凌问。
“你这时候不应该问我怎么知道,而是应该问准备什么。”沈鱼把萧莎他们拉过来,“这一批都是新人,所以肯定有一个稍微强一点儿的军官带着。到时候他说什么都不用听,千万别冲在前面!”
君凌无语:“合着您的意思是让我们躲在后面看情况啊。”
“君凌,这个你必须和莎莎学,这是混战,第一任务是保护队友,其次才是杀敌。”沈鱼严肃起来,“前线是持久战,或者才有未来,不要做无谓的事情!”
萧莎被他这种态度吓到了。“为什么会有混战?真的那么危险吗?”
“虫子太多了。”沈鱼说着,一边和他们一起进入结界。在屏障边缘的地上堆了很多黑色的颗粒,不是沈鱼指给他们看,根本无法发现那竟然是成堆的昆虫尸体。
“为什么会这样?”萧莎是女孩子,对虫子有天生的厌恶。
“动物被凋零腐蚀,发生魔化,最弱小的那些虫子就会被吓跑。这边是凋零气息最淡的地方,这些虫都是本能地往这里跑!”
“然后被防御法阵绞死。”任血河迈过一堆虫尸,这个结界有很弱的防御作用,却也只能防御蛇虫、蝼蚁等小型动物而已。
君凌走进结界,明显感觉到空气质量都提升了一大截,心里诧异:合着这还是个巨大的空气净化器呢!
这一船下来的人,除了牧师之外,基本上都是第一次在这么浓郁的凋零范围里活动。进入结界,大家都忍不住使劲吸了几口,然后在一些灵山弟子的指挥下,跟着人群向前走。
从码头开始,就能感受到红沙渡的忙碌气氛。居住在这里的村民已经全部搬走,所有的房屋都被守林人征用,挂上了表示不同功能的旗子,其中最多的就是之前君凌见过的红色十字花旗,这是救护所的标志;还有一些是蓝色标识,这些都是物资点。
所有的救护所都有牧师在进出,在前两天的战斗中,已经有一批伤员退下来,等待简单的治疗之后重返战场!
至于物资点,更是有好几种标识。有法器维修点、武器维护商,还有专门免费的腕轮维修,顺便提供战功兑换业务。甚至还有一些修行者,摆着摊子在卖灵符……
红沙渡变得熙熙攘攘,而一些打着绷带却若无其事穿梭其中的伤兵,更是让这繁忙中带上一股紧张的气氛。
君凌他们顺着人群往前走,他们去最核心的兵营报道之后,就会分配任务。一些有特长的牧师已经私下去找救护队,毕竟待在救护队中,安全系数是最有保证的!
这一船修行者的人数迅速减少,在他们到达兵营之后,几乎所有的牧师都已经溜掉了。剩余的这些以法师为主,其次是低阶的剑客,只有少量的灵术师掺杂其中。
“现在开始点名!所有小队长出列!”一个穿着轻甲的年轻人,挂着一对黑眼圈,举着一个本子点名、分配编号。修行者本来像一群羊一样,经过一番分配,竟然也形成了一定的组织。
正在编队的时候,一阵烈风从他们头顶吹过,君凌诧异地看见一只大鸟从远处飞过来!最先看到的是那鸟的爪子,质地如精钢一般,泛着金属光泽,然后才是浑身黑色如小刀一样的翎羽。仔细一看,这凶悍的巨鸟身上,竟然骑着一个人!
巨鸟落地,那上面的男人喊道:“我是先锋营前线指挥官,辽战!现在通知你们准备战斗,马上跟我走!”
“现在?”有些修行者开始慌乱,他们这两天一直赶路,都还没有休整过。
“现在!违令者斩!”辽战扛着一把长刀,这时候呼地一挥,一股腥味传来。这味道不算熟悉,但是君凌也能认得出,这是魔兽血的味道。
他们是穿过丛林到达碎心岩的,一路上也干掉过一些魔兽。这个人身上的甲胄都沾满了干涸的血,似乎已经被那特殊的腥味浸透了。
“这就是枭鸟,一种经过驯化的低阶妖兽。”沈鱼对君凌介绍,“能分到这种坐骑,他是统领级别以上的指挥官,亲自来带我们这些人……看来这会儿真的很紧急。”
这时候,那个黑眼圈年轻人也已经分好了编组,大声汇报:“先锋营第七队登记完毕,总计一百人,听凭辽统领派遣!”
“走!”辽战没有废话,迅速起飞,他听到,远处已经传来了隐约的尖叫声!
安静趴卧在旁边的一只猛犸象,这时候突然站起来,扬起了鼻子。这只猛犸足有十米高,身上披挂着重甲,背上是一个平台,趴在那里就像一座小房子,君凌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是个活物。
这只猛犸站起来,旁边就有几个牧师迅速上前,熟练地爬到象背,在平台边缘抓好坐好。
那个年轻人也爬上去,在上面用一个扩音法器对底下喊:“前线行军以猛象为核心,注意稳住战线,优先保护重伤员!”
对于修行者来说,这是相对简单的任务,因为这和他们平时的小组战斗大同小异,同时也带有防护措施。但是他们来到防御结界的另一面,就见到了真正残酷的一面!
这是仿佛地球上温带气候的丛林,生存着大量的甲虫。这时候,所有甲虫都长大了几百倍,最小的也如脸盆一般,还披上了一身魔化的白色花纹。它们源源不断地从山上奔来,悍不畏死地冲击着防线。
沈鱼当时就皱眉:“现在是中午,晚上会更多……还需要至少二百人,否则坚持不过今晚!”他很有经验,一眼就看出了持久战的节奏。
“这一批到的都是法师,不至于吧?”君凌拔剑,“傻,你跟着我,负责补刀就行。”
萧莎也没说什么,她还在适应左手用剑,甚至她能感觉,这种战场已经刺激到了萧杀的神经。
从他们这里能看见,几十只猛象在结界外面散落分布着,每一个上面都站着至少五个牧师。一些士兵
这些都是士兵。守林人的主力队伍,就是这些以步兵为主的,连剑客都算不上的低级武者。
不用说,一些青春热血的年轻法师,就已经冲了上去。这一代的年轻修行者还是有自尊的,尤其是法师,他们从开始修习魔法的时候,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在这时又岂能落于普通人之后?
绽放出第一个火球开始,战场上开始了新的拉锯战。
这些虫都是被腐蚀魔化的凋零生物,有凋零生物的嗜血和狂性,却因为被腐蚀没多久,对圣光并不敏感。单纯的圣光只能让他们尖叫挣扎,真正杀死它们,还是要彻底砍掉脑袋才行!
厮杀的士兵大多都是普通人,不敢沾染太多的凋零血液,否则也会被侵蚀。在这种束手束脚中,整体战斗都是趋于保守,好在虫群并不算太麻烦,只是数量多而已。
修行者的加入,迅速加快了清理虫群的效率:一个大火球过去,不管是净化的还是未净化的甲虫,瞬间就被烧掉一大片。甚至连同之前被杀掉的尸体,都直接化作焦土!
辽战骑着的枭鸟从那些装甲猛象的头顶掠过,在虫群上空飞了一圈,一些甲虫甚至展开鞘翅想要扑向他。但是因为体型变化,大多数甲虫的鞘翅都已经无法支撑它们飞翔。
因为辽战刚才短暂离开,阵线明显收缩了几百米,现在有了这批修行者,他可以再次把防线推进!
“全体前进!”他挥动手里的长刀,低空盘旋,斩杀了一只一人高的魔兵蚁。这不是个好消息,这么大的魔兵蚁,晚上可能会有虫王级别的蚁后,到时候就不是虫群这么简单,而是虫潮!
但是今天下午,只有最多四百修行者可以到位,这都是思定山魔武会的参赛者,里面有很**师都只是学徒级别……为了保护红沙渡,这些修行界的未来,都已经被临时征用了。
他心里清楚,今晚如果真的有虫潮来临,这些没经验的年轻人,活下来的可能不足一半。
而沈鱼已经爬上了猛象的背,自如地接过了指挥的位置。他手里普通的法杖,现在就像指挥棒一般,指向哪只凋零生物,君凌就扑向哪一只,后面萧莎紧跟,然后任血河和沈静仙进行集火。
沈静仙虽然还是呆呆的,但是似乎已经能够熟练地使用灵符。转移反噬的那个护符已经被摘下来了,她不能随便用本命灵术,但是沈鱼也已经加入绘制符咒的行列。经过沈鱼之手的改良灵符,杀伤力也变得更强了!
“君凌!别管蚂蚁!拔掉那只王虫!”沈鱼接连三个小圣光打到这匹猛象左前方,让他指着的那只王虫暴跳如雷。
“法师支援!”沈鱼对身边不认识的魔法师喊,君凌身边的三只蚂蚁已经快不行了,完全是依靠本能在挣扎。
君凌已经懒得思考,头也不回地冲向远处那只王虫。在他身后,一个火球飞来,几只纠缠了半天的蝼蚁,直接化成了粉末。
魔法师们已经发现了,有那个剑客开路,他们斩获小型魔虫的效率极大增加!不需要沈鱼提醒,他们已经开始有意识地配合君凌。
一男一女的剑客,带着这一只猛象,渐渐扎入了虫群深处。
萧莎的身边正环绕着一柄小剑,这也是君凌让她跟着自己的另一个原因了!
上船之前,李玉红着眼睛给他们拿来一本小册子,里面是十分新鲜的字迹,明显是熬夜写完的。那是他独门的御剑法,包括训练感知能力的部分。
看了一遍,萧莎就能感受到,李玉对他们毫无保留。为保万全,他们记下来之后就把小册子毁掉了。
不知道是不是接受了传承的原因,君凌按照李玉的修炼方法,一夜之间,就驾驭了一柄荧惑星!
反倒是萧莎,可能是压力太大,怎么都无法形成有效的感知,没能和飞剑形成联系。沈鱼也让她不要急,经过高强度战斗的洗礼,才能更快增进实力。
但是,真正进入战斗,萧莎还是发现,让别人的剑保护自己,打起来真的太束手束脚了……左手本就别扭,一些需要防御的时候,她更是本能地想要用右手抓剑格挡!
而沈鱼,却连一个圣光防御都没有用过。从他法杖顶端射出的小圣光,不断地为君凌指着下一个目标,却除了远、准之外别无它用。
他这种划水行为,在君凌他们看来是很不满意的,但是猛象上的法师们却意外地没有抱怨,因为跟着这个人,简直就是捞战功的捷径啊!这些魔法师闷声发大财的时候,他们这一只猛象的进度,却被辽战注意到了。
辽战发现,这边的推进很稳定,因为在这只猛象后面,几乎没有遗漏的魔虫,甚至连尸体都经过了平均的焚烧……他想了想,就扭转缰绳向这一边飞过来,同时指挥另外几只猛象往这边靠近。
“君凌,往东边!”沈鱼看了看天上,然后悄悄调整了战术,不再向虫群深处推进,而是向两翼移动。
他们身后已经有一只猛象跟上来,但是距离太远,如果继续前进,他们可能会被虫群包抄后路。更何况,那个指挥官应该注意到了战线的改变,他们这里突击效率太高,总是冲锋在前,也会更加危险的啊!
辽战已经飞到了这边,打算寻找刚才那匹冲得最快的猛象,但沈鱼已经跑到了侧面,后面的猛象及时补上了空缺。
辽战恍惚:刚才这里好像有一只猛象冲的很快,应该是带着一些强大的修行者。难道是他的错觉吗?
沈鱼深藏功与名,回头看着远处的地平线,快要日落了……
随着第二批修行者的到达,虫群中出现了富有攻击性的新品种:银狼蛛和鬼面蛛。远处的山林中,一个巨大的黑影若隐若现,具有低级智慧的王虫出现!
人类的战力虽然增加了一倍,但是虫群,也已经随着日落,彻底变成了虫潮。沈鱼也一改懒洋洋的划水心态,终于打起了精神。
123老骨头的野望和叹息
123.1
明灵104年2月25日晨,大部分灵山低阶弟子到白杨渡,等待第一批渡轮。其中赫希尔教圣女及其随从也在其中。
本来,大部队的行军路线是西行前往培中郡,经由传送阵支援翡翠城;但是由于传送阵的损坏,他们必须中途转向,南下去往白杨渡,经红沙渡赶往翡翠城。
从2月22日凋零爆发开始,这一前一后,耽误了足足三天的时间!
圣女赫希尔芸的队伍,正在盆湖湖畔临时扎营,她一个人坐在帐篷里,手里捧着一个实时通讯水晶。
“可以确定,这张符纸就是当初留下来的符纸之一,不是后世的复制品。”水晶中传来教皇的声音,“魔族半神维尔莫尔克金斯使用了觉王海哈帝的一部分神力,绘制了这个符咒,我能感受到那位真神的威压。”
涉及诸神的秘辛,赫希尔芸就像一个懵懂的少女一般,只能静听。
可以听出,水晶的那一头,教皇心情有点儿沉重:“如果我判断的是正确的,那么,应该是有神级凋零生物出现,才引起了这次凋零爆发!”
“神级凋零生物?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芸,溟河的主干,流经整个翠屏山脉。整个锦绣屏,都被溟河水灌溉着。”教皇说,“溟河里,有那一位的尸体。”
“冥帝!”赫希尔芸捂住嘴巴,“您的意思是,冥帝的尸体,被凋零腐蚀了?”
“冥帝是第四神的神种之一,他在上次神战中,胜过了魔族神种维尔,本该登上神位,却中了凋零诅咒。”教皇苍老的声音充满疲惫,“中了凋零诅咒的人,想要活下去,只能变成凋零生物……经过这么多年,灵能潮汐卷土重来,加上凋零诅咒的共鸣,终于唤醒了他。”
“这、这就是您的推断吗?”赫希尔芸很惊讶,“可是,这次被诅咒的人,只是一个普通的穿越者啊。为什么会对力量平衡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诅咒发生和凋零爆发只相隔一两天,这影响几乎是立竿见影!赫希尔芸出生在神战结束之后,对神种只是听说,所以依然持半信半疑的态度。
“这就是你要找出的真相了,”教皇斩钉截铁地判断:“那个人,那个穿越者绝对不普通,你得分派一些人手调查他。而且,这次的诅咒使用者,真是其心可诛!你抓到人了吗?”
“没有,我都没有见到人,就被沈鱼杀掉了。”
“杀掉了?杀掉了……”教皇反复念叨着,似乎敲着桌子,“我明白了,应该是嫡传所为。那些人行事怪异,目的不明,立场不定,所以沈鱼才会这么做。没人知道嫡传的人下一刻会做什么,他们太危险了。”
“可是,教皇大人……不,外公。我现在该怎么办?”赫希尔芸很迷茫,“翡翠城被孤立在凋零范围中心,现在是占领它的好时候,但是我带的人不够。现在战场唯一对外联系的途径就是红沙渡口,我就算去前线,也没有指挥权……”
“不要管翡翠城。”教皇温和的声音,不容置疑地打断她:“守林人是我们的合作者,他们有他们的责任,用不着你管。你应该去找这次凋零爆发的源头。”
“源头?”赫希尔芸很困惑,“可是,我没有足够净化源头的力量。”净化凋零之源,这是解决新生凋零的最好办法,但这是卫汐冥全盛时期才能做到的事情!
“让你找源头,不是为了遏制这次凋零爆发。”教皇谆谆教诲她,“不要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你若是能找到冥帝的尸体,就可以得到赫希尔真神的眷顾,成为掌控因果之人。”
“掌控因果?”
“对,掌控因果律,就可以掌控一切!”教皇的声音也激动起来,“这才是卫汐冥死前跳进溟河的原因,他的尸体上,有这个世界最强的法则力量!”
“得到那个力量,就可以让赫希尔真理,成为这世间唯一的力量准则!”教皇的话语,让赫希尔芸的心中激情澎湃起来。
“为了赫希尔真理!”作为圣女,她的信仰,就是她的一切。
“必须找到卫汐冥!”
123.2
“莎莎,你现在保持平衡都费力,不要冲太前面了,还是先以适应为主。法师的射程之外,对你来说都太危险,不要离开猛象十米。”
日落时分,沈鱼的声音在君凌和萧莎的耳边絮絮叨叨。腕轮是守林人发给前线修行者的制式法器,除了记录战功之外,还有以小队为单位的近场通讯功能,沈鱼就在用这个功能,在战斗中不厌其烦地指手画脚。
“太远了,回来!任血河,保护侧翼!”
“君凌,魂切刃不是甩棍,不要总是加重力倍数!千山暮雪是轻盈飘逸的剑法,怎么被你用得像劈柴一样!”
“还有任血河,你要是控制不了那么多行尸,就别招那么多出来,咱们是低阶修行者,可以光明正大的划水。你看看你招的这些崽子,十个里面八个都在闲逛,你是来给行尸买新衣服的吗?”
“哦哦,知道了!”任血河离沈鱼很近,但他还是在队伍通讯里回应,态度十分诚恳。这一下午,他们都被沈鱼指手画脚!他极其紧张,手忙脚乱的,却也感受到了自身进步,痛并快乐着。
“老沈,你不是说你不懂剑吗!”君凌已经把荧惑星收回了自己身边,虽然他们的战功不作数,但他还是冲进虫子堆里,抢人头抢的不亦乐乎。
“我不懂用,但是我懂看!”沈鱼理直气壮,“你现在的模样,真是让人看都看不下去!我也纳闷了,你接受的到底是谁的传承?”
“师父给我的啊!”君凌顺口回答。
“……我是在讽刺你。”沈鱼没有被他的傻吓到,“我是说你跟你师父差太多!头一次看见传承剑术刚学出来风格就不一样,你到底学到谁的肚子里去了!”
“我觉得烧火棍挺好的,嘿!”君凌说着,一边用180倍重力敲碎了一只甲虫的头壳。甲虫比蚂蚁要坚硬很多,利器难入,重锤敲碎才正合适!
“只凭着一身蛮力,动作僵硬,耿直得像个傻子。”沈鱼冷冷地威胁他:“等你师父醒来,一定会把你揍个半死。”
“师父又不是你!”君凌不服气,挥动魂切刃推开了一排魔兵蚁,“太过分了吧!而且好歹我也学会了御剑诀,挨打也不是我排第一……”
“莎莎,让他得意,揍他。”沈鱼知道萧莎不高兴,故意挑起事端。萧莎不可能因为君凌学得比她快真的去揍他,却也只是翻了个白眼,并没有放在心上。凡是高深的技巧,入门总是困难,她天赋一般,慢慢来吧!
“沈先生,为什么灵符的‘震’字诀和‘固’字诀在一起,可以增强‘震’的威力?”任血河这明显就是转移话题了。
“因为‘震’的能量在爆发的瞬间被固定在有限的空间里,可以形成物理层面的爆炸,可以让‘震’字诀本身的能量爆发更加剧烈。”沈鱼随口回答,就像个百科全书一样。
任血河十分感激,对于没有宗门的修行者来说,向强者发问的机会很少,他十分珍惜。一边在心里记住这个答案,他一边更小心地指挥血尸护住了萧莎顾及不到的侧面,跟了这两天,他已经很懂得投桃报李。
萧莎也知道,自己现在享受着队友的照顾,必须尽快适应才能不拖后腿!她也有问题:“我的内力循环,为什么没有变化?”
失去了一只手臂,本该失去了一部分的经脉,打破气血的循环……但是现在并没有,她从战斗开始就在疑惑这件事了。
一直喋喋不休的沈鱼也沉默了一下,才回答:“因为我参加了你的手术,使用灵术探查经络并且最大限度地用圣光进行修复,可以让武者的内力最快形成新的内循环……”
“我听不懂。”萧莎打断他,“但是谢谢你。”
沈鱼明显地愣了一下,他还不太适应这种客气,也不知道回答什么。
想了想,他继续喋喋不休:“方案不是我提出来的,我只是提供一部分技术支持。那天救你的是赫希尔救护队第23紧急救助小组。白医生的医术很高明,有时间的话可以去谢谢他。”
“知道了,爸,你今天好烦。”萧莎不耐烦地又一次打断他,似乎已经看穿了他转移话题缓解尴尬的目的。
君凌泪流满面,她终于说出来了!沈鱼今天好烦啊!
……等等她刚才好像叫沈鱼什么?
“嗯……我,我不说了。”沈鱼少见地结巴起来,君凌想回头看看猛象上他是什么表情,但是天色已经太晚了,每一只猛象身上都亮起了魔法灯,逆光的他根本看不清楚。
任血河却惊悚地看见,沈鱼没有握着法杖的那只手,迅速地抹了抹眼睛……是错觉吗?
沈鱼准备让几个人将划水贯彻到底。“君凌,莎莎,轮番过来休息。你们得定时吃东西,否则坚持不到明天。”
“明天?”
“我看这个意思,咱们这一批,可能得一直防守到天亮。”沈鱼回头望了望防线内部,“三日荆棘种下了,需要一晚上生根,否则凋零防线的第一部分就没办法完成了!”
“三日荆棘?阻挡凋零生物的屏障吗?”萧莎记得梅风亭提过这种东西,“为什么凋零爆发三天才种上?”
“因为之前的都被腐蚀了吧。”沈鱼揣摩着,“在我们这批人到达之前,他们应该是用牧师和普通人守住防线的。守林人的调度肯定出了问题!”
“在这种时候吗!”萧莎惊诧,“你是说,根本就没有强者在这里?”她说的强者,不包括通天塔四五星的大魔导师们,而是真正到达脱凡境的强人。
“从现在看,应该是没有。”沈鱼说着也是忧心忡忡,“焚风郡的雷克特亲王应该过来的,他是很优秀的魔法师,实力已经远超五星。”
君凌对这个人有所了解。雷克特是莫克帝国的亲王,封地是焚风郡,同时也是守林人西南防线的一位将军。
沈鱼数着现在能用得上的强者:“除去雷克特之外,对现在战局有作用的,只有东方城。他在埃斯泽,最快的方式是传送独幽城再赶过来……但是也还需要三天。”
“赫希尔教的圣女不是已经在思定山了吗?”君凌前夜才刚刚拜访过,赫希尔教的高层诶,这种战斗应该是义不容辞的吧!
“所以我就说很奇怪了。”沈鱼用法杖敲打着小腿,“圣女竟然不出手,还有那些五星法师也都往后退……真的很不正常啊!”
“我说,老沈啊,你有资格说这话吗?”君凌无语地对他说,“这些强者都不出手,难道不是在学你吗?!”
沈鱼愣住。似乎,还真就是自己,带了个很不好的头啊……
“唉,可我终究还是来了啊。”沈鱼叹息,“一把老骨头还要天天操心这操心那,我真的太难了!”
124八方无援
124
124.1
明灵104年2月25日,日落时分,西北西搭乘今天最后一艘船,来到了红沙渡。
守林人基本上是有需要的时候才会集结的公益组织,当有需要的时候,他们有军队一样的严格编制;而在平日,却对每个登记人员没有任何要求,所有登记人员都可以使用哨所,在偏僻的地方,那些哨所也成为探险家的容身之处。
这样的制度,也造成了一个有趣的现象:百岁以上的老一辈修行者,几乎每人都有一个守林人编号,都有一只或许根本就没有任何战功记录的狗牌。
狗牌其实就是编号牌,是一种可以读取的芯片,记录着某位成员的既往贡献、驻守哨所,还有身上接领的任务。而现在在前线发放的腕轮,是一种只用于作战的制式法器,用于简易通讯和记录战功,在离开前线的时候,腕轮必须上交,否则视为逃兵。
西北西在日落之前,乘坐最后一艘渡船来到了红沙渡。他直奔渡口旁扎着的、画着蓝色守林人标志的帐篷,拿出自己的金属号码牌,丢在里面工作人员的桌子上。
“欢迎兄弟。”兵营内只剩下一个负责接待、登记的前台妹子,她拿过编号牌一看就疑惑:“你的号码是不是少了一位?”
这种时候留在兵营的接待员,通常都是分部管理级别的行政秘书,很熟悉守林人日常事务。她把牌子拿在手里就发现不对,编号竟然是“42509”,可是现在的编号不都是六位数字了吗?
“第五批,旧牌子。”西北西解释着,放下防风的兜帽。他本来肤色就白,这时候显得更加风尘仆仆。
接待妹子心里一凛,第五批!她不敢废话,迅速在机器上重新刷卡,仪器默认的显示是隐藏姓名的,却可以看见这个人加入守林人组织的时间。西北西的编号牌上,赫然写着“明见146年”。
“给我拿一个腕轮。”他提出自己的要求。
“是,前辈!”这个恐怖的年份,结合这个人明显的双望郡口音……前台妹子瞬间明白,这一定是灵山派的高阶修行者。146年正好是战争结束的年份,灵山派弟子在沈鱼的带领下大批加入守林人。
这个前台妹子其实也负责人员和后勤调度工作,这时候仿佛终于找到了救星一般。
“前辈您来的正好!晚上会有虫潮到来,但是昨天种下的三日荆棘还没有生根。”她忧心忡忡,“我们前天就向上汇报了,但是今天上午运来的,竟然全都是新兵!”
西北西知道她反映的情况:“事出突然,十六批征兵是强制的,没有太好的选择。后面还在想办法。你们是哪里来的?”
“我从焚风郡来,那时候传送阵还没坏,跟我一起来的都是自然法师。”中年人说起这事儿来,也是焦头烂额。“三日荆棘种下,第二天就被啃掉了一半,没有生根的时间!”
“辛苦了。指挥权现在是谁?”
“最高指挥权限是统领辽战,现在正在指挥先锋营稳固防线!”中年人汇报,“我们需要脱凡境以上的强者,您来的正好。”
“焚风郡没有派人来吗?”西北西诧异,没有强者,他门这两天是怎么熬过来的?
“亲王最近一个月都不在城里……”这妹子说到这里,也露出苦笑,“我们只能汇报情况,听从上级安排。”
“我懂了。”西北西皱眉,“所以,这几天你们都是用人命堆出来的吗?”
“不,除了第一天,没有太大的伤亡。”接待员说,“格雷普主教带领我们撑起结界,这边就没有问题了。”
托特格雷普,翡翠城的大主教,支撑几天确实没问题。“老托特没有接管指挥权吗?”
“大主教全部精力都用来维护结界,已经三天没有休息了!”接待员妹子向他解释,“我叫谷红绫,本来是焚风郡总部的调度员,现在反倒成了职位最高的人……前辈,这次会怎么安排?沈仙师会来吗?”
“我也不知道。”西北西努力露出一个安慰她的笑容,“职位高是因为你有能力,只要把现有人员用好,就不会有问题。”
“可是已经三天过去了!我怕今天晚上,可能会出现低级智慧的凋零生物首领。”谷红绫之所以诉苦,是想要这个强者帮忙。至少需要一个脱凡境帮助抵御可能出现的头领凋零生物,否则再多的低阶修行者,也不可能稳住局面!
“放心,我去看看。”西北西点头,他明白这妹子临时被赶鸭子上架,现在一定也很为难。没了沈鱼的号召力,很多势力都对守林人的征召持敷衍态度!
“不是所有事都得依靠师尊出面才能解决。翡翠城情况怎样?”
“今日例行通讯,南宫城主昨天回城,但是依然没有压住全城恐慌,商人和家族基本上都逃光了。”这个女孩说完,露出鄙夷的神色:“除了教廷的人,还有我们本来的兄弟,就只有一些佣兵领了腕轮来赚军功。非强制征召令的意义不大。”
“意料之中,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年代了。”西北西基本了解了形势,再次催促,“腕轮给我,我去前线看看。”
谷红绫赶忙把调试完毕的腕轮给他,然后行了个礼,充满期待地问:“前、前辈,您是法师吗?”他转身的时候,她看到了他腰间的法杖,心中燃起了希望。
西北西一愣,瞬间懂了她的期望,却只能遗憾地摇头:“我是法刺客。”
这个档次的法刺客,谷红绫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她终于知道这是谁了!真可惜,为什么来得最快的是他?
“我建议你,继续种植三日荆棘……”西北西看着这这位女士为难的表情,腼腆地解释:“我知道,这两天可能一直很辛苦,但是明天,一定不会了。”
三日荆棘是对抗凋零生物的有效防线,但是在种下之后需要一天时间生根,在这一天时间里,是十分脆弱的。
没有高端战力的战场上,他们种下的幼苗,在最脆弱的时候就被凋零生物轻易拔掉,所以西北西才会说“辛苦”他可不是第一次进入新生凋零战场了!
“您说的是真的?”谷红绫把希望全都寄托在西北西身上,事实上,她也别无选择。现在最多的就是没什么杀伤力的自然法师,一边种植、催生,一边被拔掉,已经是他们后方麻木而机械的操作。
“我相信师尊。”西北西不擅长安慰人,却努力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想让对方也安心下来。“师尊虽然没有来,但是我相信,他会一直保佑我们。”
谷红绫听他这样说,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她是莫克人,对沈鱼没有那种盲目的崇拜感,也不太能理解这种令人迷惑的发言……但是西北西的意思是要去前线帮忙,无论如何,也算是一个战力吧!
124.2
今天是阴天,所以太阳彻底落下之后,整个战场陷入黑暗。高大的猛象身上,亮起了很多魔法灯,却也只能照亮他们脚下的部分。
光影闪乱之下,那些拥挤而上的虫群显得更加狰狞,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令人胆寒的声,越来越密集。低级凋零生物越来越多,挨挨挤挤地争着往法师们的枪口下面送!
这些虫子都是被异化的昆虫,在平时,它们是最不起眼的存在;现在也不可能咬死人,却也需要费劲去消灭。因为铺天盖地的数量,这种最低级的异化虫,就形成了让守军最头疼的部分。
君凌在猛象脚下灯光的照耀范围里,离开象脚下不足十米,因为体力消耗,他现在已经以防御为主了。萧莎倒是适应得不错,却也一样不敢冒进。
现在没人敢深入虫群,防线已经进入了有效施法范围,猛象上驮着的元素法师就成了主力军。
沈鱼身边已经换了一些人,只有他还在坚持。日落后,他身边的一个少女法师开始发力,一根冰线在地上蜿蜒行走,竟然可以直接画到君凌脚下!
这根冰线沿路冻住了无数的虫,一直进入了黑暗中,成为了试探虫群的唯一努力,也引发了虫群一阵混乱和尖叫。一些虫被后排的骚动挤到了灯光下,被后面的法师集火消灭,但是很快,这小范围的混乱就恢复了平静。
日落之后,任血河却感受到了新的力量。他小范围地铺开了血河地狱,方便他使用血遁;有了自身领域的加成,对召唤物的操控也更加精细起来。
有了他的加入,君凌明显感觉到压力减轻。身边有一个动作仿佛活人、却不怕打也不怕腐蚀的行尸,打起来真有种事半功倍的感觉!
君凌打的又顺手,突然想到一个新点子:“老沈,有没有能照亮的符咒?给我一个,我想看看远处有什么。”
“等下,在仙儿手里。”沈静仙一直跟在沈鱼身边,说不上多么活泼,却也时不时地丢出一个符咒帮忙。
任血河之前帮她巩固了神魂,这两天只是有点精神恍惚。反正她年纪小,谁也不会去责怪,甚至连象背上的其他法师都没有对这孩子的存在有任何异议……
这会儿,她手里抱着符咒袋子,似乎对自己能用的东西也很在意。可见,她还是明白形势,知道现在是战斗中。
君凌说完,沈鱼就跟她伸手要,但是沈静仙竟然躲了躲,自己从里面费力地摸出一张。
沈鱼一看,移山倒海……他汗了一下,拒绝:“仙儿,要灵光符,威力别太大的那种。”闪瞎人眼的改良版是绝对不行的,敢在这种黑漆漆的地方放闪光,半个战场都会骂娘。
小女孩面无表情地摸索了半天,终于掏出来一张纸,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符印。以沈鱼的根底,能够一眼看出那上面属于灵光符的纹样,但是就和每一个儿童画家的自由发挥一样,这上面充满了涂鸦感,让他拿不准是否会有什么附加的作用。
这不怪他,他早就过了不停地画低阶灵符的年纪。老一辈都是白手起家,制作符咒都不容易,以稳妥和节省材料为主,从来没有对低阶符咒也进行改良的闲心!
“没有其他的吗?”沈鱼尽量耐心地用哄孩子的语气循循善诱:“普通的灵光符,买来的就好,不需要用你亲自画的。”
沈静仙这会儿却很是倔强,就拿这一张给他,紧紧地捂住了灵符袋子,警惕地看着他。
“行吧……”沈鱼无奈,他可不擅长对付小孩!“君凌,你打算怎么用?”
“贴在我的飞剑上,看看能不能照得远一点。”君凌回答,“我能控制飞剑飞到一百米外,再远就不好控制了!”
“一百米外?”沈鱼也很诧异,这个成绩可不像是刚刚开始学习驾驭飞剑的人……但若是君凌的话,这也很正常,只是这么一比,萧莎的压力会很大吧?
萧莎这会儿却完全没有在意这些。因为脚踏着地面,让她对远处的震动更加敏锐,似乎能感受到一些依稀的震动,让这无边的夜幕显得格外诡谲起来。
125努力划水中
君凌把荧惑星飞到沈鱼身边,让他贴上了这张灵符。符咒随着飞剑一起脱手,却没有马上启动,这种控制力他还是有的然后迅速飞进黑暗中,如石入大海。
灵符开始爆开光亮,他们才看见飞剑的位置!飞剑在距离地面三米多的高度掠过,却只看见挨挨挤挤的虫的背壳,君凌努力让飞剑飞的更高更远,灵符也随之更加闪亮。
沈鱼惊异,这张灵符,竟然是在持续时间上进行了改良,明显比其它灵光符更长的持续时间,让他们终于把这局部战场看了个清楚。
虫群的后方,比他们脚下要更加密集。被闪光照耀的虫受到了刺激,纷纷举起前爪,有些甚至用鞘翅摩擦发出嘶嘶的声音!
随着飞剑高度拉升,灵符也燃烧到尽头,爆出一大片闪光之后逐渐熄灭。沈鱼已经看清这些虫群的大致组成,以甲虫、蜘蛛和魔兵蚁为主,光从大小上看,没有太大的个体,也没有外貌特殊的变异虫。
不太对啊!这可不像是刚刚变异的虫群,被本能驱使来寻找生人,而更像是有组织的进攻。背后可能有初级智慧的凋零生物在驱使它们,比如之前西北西斩杀的那只巨型蜘蛛……
在每一条山脉自然生态中,虫类都占据了不起眼却最重要的一环。若是某种虫类产生了实力强大的凋零生物,那么该区域的所有同类,都会一定程度上被它所操纵,尤其是这些虫都已经被凋零气息所魔化的时候!
魔化的野生动物,通常会成为新生凋零区域对人类防线的第一波危机。
每个猛象都只能照耀脚下的一圈范围,为了不让出空隙,所以收缩防线成为几乎贴在结界外围的一圈,猛象身后不远,就是刚刚种下的三日荆棘幼苗。
西北西赶到战场上,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因为没有足够的强者,战场上连个像样的魔法灯都升不起来!幸亏灵山弟子已经带来了之前的大风筝,虽然在这边风力不太够,但是人为控制的话,也可以尽快投入使用。
这些就都是后勤管理的部分了,西北西没有参与太多,因为被强行征召的,还有一个没什么战斗力的贝尔罗莎。只是纯自然法师体力不太行,赶路实在是慢,在穿林过山的速度上,那位大小姐还不如这些低阶的年轻修者。
在脱凡境之前,体能都会有限制,西北西只是勉强突破了这个门槛而已。
在他的师弟到达之前,帮助这些新手坚持一天,也就成为了他当仁不让的任务!他还是一贯的风格,跟在人群中混入了战场,就像水滴进墨汁里面一样无声无息。
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个强者的到来,因为他本人也没有打算鼓舞士气什么的,只是默默地一路杀进战场中。
他倒是不需要猛象身边的灯光,可他也没敢离开这些新兵太远,因为实在是太让人不放心了……他就刚走过三只猛象,就顺手救下了好几个人。
这一批新手的质量实在是堪忧,毕竟大部分都是没经过第三轮淘汰的魔法师,鱼龙混杂,连见习魔法师都有!师尊隐藏实力跟在这种队伍里,不会真的发生危险吧?毕竟这大陆都知道卫汐冥的一句名言:不怕神级别的对手,就怕猹一样的队友!
虽然原话说的是“猪一样的队友”,但是猹的地位基本上就是沉大陆的肉食牲畜,甚至比地球上的猪还要名副其实因为太容易捕捉,野生的猹早在二百多年前就灭绝了。
西北西沿着防线一个个地找过去,在猛象身边寻找沈鱼的踪迹。正巧这时候,沈鱼已经指挥着君凌他们到另外一边休息,他们这头猛象也在后方轮换,两边就这么错过了。
“记得,战斗太久需要退下来净化一遍,防止被凋零腐蚀。”沈鱼跳下猛象,把两个剑客招呼在一起,仔细检查身上的伤势。
“伤口沾到凋零生物的血,时间长了很容易被侵蚀,所以在前线要及时注意自己的身体情况。”他拽着萧莎仔细看,然后把她翻了个面,“像这种细小伤口,虽然不需要治疗,但是必须要净化。莎莎,你这样不行,受伤了要说话,毕竟这不是一会儿就能结束的战斗,硬撑着是不行的。”
“怎么办?”君凌看着萧莎的后背,他胳膊上也有一道伤口,是被魔兵蚁的腿划伤的。
“脱衣服,”沈鱼举起法杖,“后背露出来。战场上不要讲究那么多,你小时候老子还给你换尿布呢……”
“你没有!”萧莎往后退。
“……哦,忘了你生出来就是穿越者了。”沈鱼哄孩子失败,他就也挺挠头的,“那你总得治疗吧!稍微撩起来让我看看,现在上哪儿找女牧师给你啊。”
看着她犹豫,沈鱼继续正色劝道:“圣光照耀下没有性别,这是前线医疗救护小组的座右铭。”
“大叔,既然你也知道有救护小组,就不要这么欺负人了吧?”一个妩媚的女音在沈鱼耳边响起来,他回头一看,愣住。这女的,眼熟啊……
“爱丽丝!”萧莎惊喜,香琪爱丽丝,牧师小姐姐!
“大叔,你也太过分了,才这么点伤就让小美女脱衣服。”香琪爱丽丝把萧莎转过去,手指沿着皮甲的裂口伸进去探了探,不深,顺手法杖一举就让它结痂了。
“凋零净化很简单,只是圣光洗一下而已,这个大叔就是在欺负你!”她对沈鱼翻了个白眼,然后对萧莎说:“以后离这种人远点儿!”
“嗯,谢谢。”萧莎真诚道谢,看来她根本没认出沈鱼,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其实沈鱼改变最大的倒不是五官,而是气质。平时他虽然也经常带着一身香风,招摇过市,敢认真盯着他瞧的人却不多。退去那一层仙师光环之后,反倒是没什么人认识他!
“爱丽丝,给我也看看。”君凌赶忙凑上去,“你现在是救护队的吗?”
“所有牧师都可以去救护队,我不爱干这事儿,但是这活儿最轻松。”爱丽丝把君凌的胳膊一拽,还是用手指戳进前臂的皮甲裂缝里,疼的君凌嗷嗷怪叫。
“叫什么叫!”爱丽丝知道自己动作很粗暴,却不思悔改,反而恼羞成怒。她做佣兵时候接取的任务,大部分都是“把人打残再治好再打残”的拷问工作。
至于治疗时候的舒适度体验,从来都不在她的考虑中!她快有十年没用过止疼的神术了……
“疼啊姐姐,轻点轻点!”君凌随着女牧师手指的动作高高低低地叫起来,让爱丽丝也一股子邪火上头,忍不住嗔怪地拍了拍他的腰。
沈鱼看着没说什么,桃花眼却眯起来,往萧莎身边靠了靠。傻君凌,苍漠部的女人不能招惹的!
爱丽丝已经探查完毕,皱着眉道:“你这伤口有点儿深啊!怎么弄的?”伤口深部需要额外的治疗,不能马虎,否则会遗漏凋零气息在里面,让肢体更容易被腐蚀。
君凌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想起来。“忘了,虫子那么多,真记不得了!”
“你是猹吗?”爱丽丝跟君凌算是熟悉,顺手拍他脑袋:“以后必须记得!凋零生物的唾液是腐蚀性最强的,如果是被咬的,一定要及时告诉牧师!”
“说的没错,你们以后不要打的太豪放了。”沈鱼也在旁边附和,顺便教育萧莎:“莎莎,尽量不要硬刚,千万不要被咬,受伤不可怕,腐蚀很危险。”
爱丽丝不满意被抢了话,斜眼看沈鱼:“大叔,你哪部分的?”君凌跟他师妹的关系好像很亲近的,这种贼心不死的猥琐男,站在这儿竟然没挨揍?
“我是他们队里的牧师。”沈鱼谦虚。
“那你可好好练练圣光防御吧!”爱丽丝看着他那有贼心没贼胆的样子,顿觉无趣,把君凌治疗完毕之后就翻了个白眼,扭着腰走了。
“她什么意思?”君凌扭动手臂,纳闷。伤口竟然完全恢复了,单论治疗,比现在的沈鱼还厉害!但她怎么突然热情又突然冷淡,就因为他喊疼吗?
“她的意思是,我没有保护好队友,才让你们受伤。”沈鱼摊手笑道,“就像让你们回去好好练拔剑,差不多的意思。这妹子人还不错,你竟然还有这样的朋友啊?”
“不算朋友吧?之前一起坐船的。”君凌对爱丽丝的印象也很好,他并不知道这个女人背后做的是什么营生,即使知道也不可能理解。这个世界上干黑活儿的牧师,手段比他想的要黑的多。
“先说好,她可是苍漠部的,你好自为之。”
君凌挠头,“不懂,总之我们可以继续了吧?”
“着什么急。咱们重新找个位置,”沈鱼看着已经离开有一段距离的猛象,“刚才我好像看见了熟人。”
“谁?”
“船上那个好人啊。”沈鱼眯眯眼笑着,“有大腿,当然要抱!”
君凌无语:“您这是要把划水精神贯彻到底了吗!”
126双望影帝的核心演技
“火焰风暴!”一条火龙席卷战场,再一次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把猛象脚下的地面清理干净。佟帅放完这一个大型魔法,停止输出一段时间,等待队友重新聚集魔虫,同时恢复自身的魔力。
他已经感觉到麻木,从今天到达战场,他就像个无休无止的炮台,进行着不停的轰炸。他有四个靠谱的剑宗朋友,这时候两个顶在前面,两个负责引来更多的虫;而他只需要站在猛象的背上,居高临下地丢下一个个的范围杀伤法术。
他是一个火焰专修的正统魔法师,前阵子刚刚通过了通天塔三星评定。但是,让他真正在灵山这一代弟子里成为灵修的,则是极其扎实的魔力循环根底。
脱凡境以下,很少有人像他这样快速恢复,这得益于他天生的元素亲和力。这是好几代家族的优良血统累积,才能诞生的天赋,别人羡慕不来。
佟帅也知道这种父母给的东西没有什么好得意,所以也一直加倍努力,想要证明自己!
他不是什么叛逆少年,但他仍然想在家族福荫之外,用自己的双手建立一些功勋,而这条路向来都会很艰辛……
眼下的辛苦,被他看作万里征途的起点。佟帅换了一个姿势,从座椅上站起来,用左手抓着固定杆猛象毕竟是一种半妖兽,在骑乘体验上绝对不能算舒服,坐了一下午,他的大腿早就磨起了水泡。
萧莎想要找女牧师的时候,佟帅却很想寻找男牧师,毕竟“治疗屁股”这种事儿实在是难以启齿,也很容易让人觉得自己太过娇弱!
前线救护队已经开始了巡回治疗工作,除了每只猛象上固定驻守的防御牧师之外,很多治疗牧师(大多是妹子)也开始时不时地来回巡视,防止受伤的战士被凋零侵蚀。
因为人手有限、伤员太多,治疗牧师们魔力消耗需要节省使用,他们的优先工作是净化凋零气息,而不是治疗伤口!
而佟帅看着这些面临凋零腐蚀风险,也依然坚持近身肉搏的队友们,伤口只能进行简易包扎,他觉得自己真的应该更加努力为他们分担危险,而不是像个娇气的大小姐一样喊着身上哪里疼!
虽然魔法师本来就是抛弃体质的脆弱职业,可是在前线提出这种要求,他怎么对得起那些浑身都是大小伤的剑客朋友呢?
在他们这个时代,这种艰苦的作战实属罕有。怪不得所有去过凋零前线的人,都对这个战场无比唏嘘,而且认为经过前线洗礼的人才是修行者中的铁血真男人。
这才第一天而已,那些坚守前线好几个月甚至好几年的人,真的是具有苦行僧一般的意志吧?
佟帅再次解决掉一批十几只虫,抿了抿嘴唇。他的魔杖已经固定在常用的右手上,只能用左手拽固定杆,缺乏运动的肌肉已经开始酸痛,随时可能会脱力。
“大哥哥,喝点儿水吧!”一个声音甜美的女孩对他说,同时递过来一个小水壶。她正攀在猛象侧面,却只是用胳膊稍微圈着固定杆,很随意的样子。她好像并不怕掉下去,甚至还伸着胳膊,把一只水壶递到他面前。
“谢谢。”佟帅麻木地伸出右手接过,道谢已经是他深入骨髓的礼仪。
他这时候才突然觉得,听前辈的话,把魔杖捆在右手上,竟然有这么方便!虽然不能抓固定杆,拿取东西却十分顺手。因为对方是女性,他没有直接对着壶嘴,而是隔空灌了一口他才发觉自己又饿又渴。
“真的谢谢你。”佟帅再次道谢,这次格外真诚。他喝掉了大半壶,才把水壶还给这个女孩,她看起来不到二十岁,但是眼神清澈,身后背着一把看起来很结实的金属弓。
“不客气!我们才要谢谢你,帮助我们挣了很多战功。”女孩说话的方式带着一些直来直去的稚嫩,“大哥哥,你一直都没有休息,不累吗?”
“我没事。”佟帅感到心里暖暖的,“大家都是一起战斗,谁都没有叫苦叫累,我这又算什么呢?”
“大哥哥好厉害!”魔弓手夸张地拍着手,让佟帅的脸上也微微泛红。她太夸张了……我还要努力,他恢复了一点儿魔力,就又丢了一个火焰风暴出去。
本来应该是席卷一片地带的火焰风暴,在他的控制之下,已经可以精确地包裹所有的虫,同时不伤及队友,也不会浪费。今天频繁地使用,他的控制力也在不断地增强,此时已经像吃饭喝水一样熟练。
旁边的黑衣法师往这里看了一眼。他一直跟在佟帅身边,却必须时不时地停下来,以免魔力透支,彻底丧失战斗力!这才是正常魔法师的战斗方式。
跟黑衣法师一队的,还有一个青色衣袍的灵术师。他的衣服也已经染上了一些魔兽血液,受限于攻击范围,灵术师偶尔还是要下去丢灵符的。
法师,灵术,魔弓和在外面游荡的剑客这是忆江南宫的小分队,此时他们已经跟在佟帅身边混了一天的战功。
灵术师幽兰止,已经对这里的主力输出佟帅有了一定的了解,他跟黑衣魔法师墨莲央咬耳朵:“这人是真傻假傻?”
“从军功数值来看,应该是真傻。”墨莲央回答,顺手甩出一个小火球,击杀了两只被火焰风暴烧的只剩一丝挣扎的魔兵蚁。最后击杀的军功是算在他头上的,但是佟帅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种事!
他不注意到,不代表别人就不注意,佟帅的队友已经发现,他们特地聚拢在一起的虫子,经常会被别的法师补刀……这不就白瞎了他们把佟帅拐过来的苦心了吗!
他们也开始注意佟帅身边的法师,同时有意地补刀。补刀这种事儿还是剑客离得最近,只要他们有心,距离太远的法师根本抢不到多少。
战场陷入僵持,划水混分数的运动员可不止这里才有。君凌他们发现了这里效率最高,暗搓搓地靠了过来,他们只是为了安全好混,毕竟对他们也没什么用。
某个大叔就趁这时候爬上了猛象,抓着固定杆,挂在佟帅的旁边:“小伙子,要治疗吗?”
“嗯,如果方便的话。”佟帅习惯性地礼貌,但是话音未落,身上已经飘起了一层圣光,他很诧异,这有点儿奢侈了吧?
可是这圣光一闪即逝,他也不知道具体治疗了哪里,反倒是有种被摸了一把的感觉……他转过头才看到这个人:“谢谢……大叔是你?”
眼前灯光晃动,他还是能认出来,这个邋遢的中年人,就是那个不靠谱家族队里面临时转职的牧师。这治疗水平意外地还不错啊!他难以启齿之处的疼痛竟然瞬间就缓解了。
“当然,我是沈仙师的远房亲戚,学什么都快!”沈鱼的瞎话张口就来,而且带有一种特别的蜜汁自信,让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年轻人有点儿无法直视。
“真的谢谢你。”佟林很感激,大腿和屁股被磨出了水泡,虽然不是要命的伤势,却非常磨人。这让他终于轻松了许多。
“不客气,我上过战场,看得出来。”沈鱼很了解地眨眨眼,他刚才看到这个法师不太安稳的坐姿,就明白肯定是没有经验,被猛象背上的颠簸磨破了皮。
每个经历过前线高强度战斗的法师,都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刚开始找牧师的时候会不好意思,以后时间长了就都放开了!
佟帅也很高兴,故意抬举他:“不愧是掌门师尊的远亲,就是厉害哦。”这都能看得出来,果然姜还得老的辣。
他俩就在这里互相吹捧,沈鱼甚至光明正大地当着佟帅的面补刀。他的军功并没有用,却也为了避免不合群,积极加入了年轻人们划水抢人头的行列。
忆江南宫的几位腹诽这个不识时务的人。他们也就是远远地见过沈鱼,即使是榴春熙站在这里,也认不出眼前这个人了。
这个讨厌的沈一,一直在这里吹着自己有多厉害,说自己和灵山派掌门有远亲关系,佟帅附和了几句,最后也接不下去,只是礼貌地笑了笑。
墨莲央根本连看都没往这边看,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他们的心情,就像一个地球单身狗突然接到南方号码未知来电,对方说着:“李好!偶们系东北黑色费,李的蛾子在我们叟里”一样的不屑一顾。听别人吹着这种拙劣的牛逼,任谁都会耐心全无,懒得跟他解释我不姓李、也没有蛾子。
众所周知,沈仙师祖籍翡翠城,长住双望郡。双望郡的口音,带有人类富庶地域、文化中心、鱼米之乡的那些柔软腔调,十分具有特色。而翡翠城,因为属于莫克交界,虽然也是典型的大陆通用语,却已经偏于简洁的风格。
莫克帝国人民使用的通用语,因为魔族长期殖民的缘故,带有明显属于魔族语言的腔调,又直又硬!
李嘉诚的亲戚不管多远,都不会带着一口东北大渣子味儿,你说是吧?
君凌最佩服的就是沈鱼这一点:随着形象改变,沈鱼的口音一百八十度大转折,就像一个满口鸟语的潮汕人,突然说起了地道的东北话一样令人惊悚!为了隐瞒身份,他已经做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
不过做戏做全套的好处就是,任谁也不会把这个满口外族腔的邋遢鬼、和那个传说中的仙师联系在一起了,即使他们都姓沈,都是中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