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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越禁忌越沉迷     三界往事书txt下载     三界往事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27怪物也有好运气

    牛逼吹够了,沈鱼也懒洋洋地看着这个年轻的最有前途的法师,发现了他的格外疲惫。别的法师都没有被磨破大腿,肯定是因为偷着轮换了,只有他竟然一直驻守在这里,放着法术!

    从精神亲和、元素外循环的方面看,佟帅不愧是灵山派这一届最优秀的毕业生。再加上真正的老实人的性情……沈鱼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指导起来。

    “其实你可以试试梯形架构,而不是三角形架构。”

    “嗯?”佟帅一愣,能说出这么专业的词汇,至少是魔法学徒的水平。但他并没有把这个人的建议放在心上,而是耐心地对沈鱼解释:“火焰风暴使用三角架构,是威力最大的用法。”

    沈鱼回答:“我知道,全三角分子架构可以让法术更扎实,但是梯形架构更加有助于塑形。如果是六边形架构,在这里威力又不太够,所以我建议你试试梯形。”

    佟帅一愣,手里的魔杖正好挥出去,一群魔兵蚁正好被火焰覆盖,火焰风暴的中心伸出一道龙卷风一样的臂,却还是在旁边漏掉了一个。

    旁边的一个灵山剑宗弟子很快补了这个漏,但是佟帅知道,自己能够做到的这种控制,已经到达他现在控制能力的瓶颈。

    难道真的是元素结构本身的局限性吗?

    这时候,沈鱼顺着他魔杖指着的方向道:“虫群的防御不高,不需要太强威力。你用梯形架构,这里就可以膨胀一点,覆盖更大范围,而不用强行扭转方向了。”

    佟帅终于诧异地收回了手这大叔竟然看的出来,自己刚才想要强行控制火焰风暴的分臂,能从这么细微的施法动作里揣摩自己的意图,这可不是一般的经验丰富啊!

    “你是法师吗?”佟帅终于正视这个人,他本来是灵术师,又接受赫希尔烙印,难道还修行了魔法?

    “不,我现在是牧师。”沈鱼义正辞严地说着,仿佛他真的有职业荣誉一般。然后他话音一转:“我家里的产业是莫克北部的一家出版社,最近印了很多通天塔内部刊物。我这个人呢,不管有用没用,都喜欢看,所以就记住了一些!”

    沈鱼的这种不负责任的解释,虽然大多数人都会觉得在吹牛,但是佟帅竟然有点儿相信起来……否则,怎么解释他为什么懂这么多?

    “大叔你知道的很多啊。”佟帅也感兴趣了,故意想考考他:“那你可知道,火焰风暴的变形,有几种?”

    沈鱼信手拈来:“三种。火种爆发、天火圈,还有跟冰龙卷原理差不多的火龙卷。”

    “你连原理都知道!”佟帅这次是真心的恭维,魔法师向来尊敬博学的人,不管天赋如何,在魔法的世界里,勤学好问才是最重要的这是沈鱼在《元素魔法入门》的序言里给所有见习魔法师的忠告。

    “呵呵,这对我来说都是没用的知识。但是你倒是正好可以一试。”沈鱼一边谦虚,一边循循善诱。把这种建议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出来,他也是煞费苦心了。

    沈鱼挥动着接骨木法杖,熟练地隔空画着元素结构:“虽然三角形架构已经被证实是最稳固的架构,但是其实其他的元素排布,也是各有益处,很多大型魔法都会使用混合型架构来提升威力。”

    “大型魔法?”佟帅正色起来,所谓的大型魔法都是具有查略意义的,至少需要四星和五星大魔导师才可以使用。这种经验已经涉及他以后的进步方向了!

    沈鱼就像完全意识不到这种知识有多重要一样,随意地说道:“混合排布是四星和三星魔法师的分水岭。这次使用的防御结界,就是混合型圣光栅格构成的大型法术。我在书上看到这个说法,混合排布的合理使用,比单纯三角排布会更加稳固。”

    佟帅毫不怀疑地把沈鱼说的这些话,当做一个看懂理论的学者的复述。他一边思索怎么进行实用,一边挥动魔杖。

    “有道理。但是我不擅长……我可以试试。”他沉默下来。通过三星魔法师评定之后,在灵山派学习到的东西,已经不能满足他下一步的修行需求了!

    他已经开始犹豫,这次结束之后,是否去莫克帝国修行一段时间?

    “行了,你多试试,反正这里有的是敌人。”沈鱼笑着把他的思绪拉回眼前。“你这样也可以省点儿力气。就算你的魔力循环再扎实,这也不是一两天能结束的战斗啊!”

    “嗯?会有那么久吗?”佟帅的回答体现了他的天真,“我们是先锋营,后面不是会有很多强者来支援吗……”守林人征召的时候,对灵山弟子是这么说的。

    佟帅他们这些已经出师毕业的灵山弟子,本来不是参赛选手,而是专门来进行团队表演赛的。

    不过在佟帅看来,能参加实战的意义,强过上台表演百倍!“为人类做贡献”的荣誉和责任感,一直支撑着他战斗到现在,即使手臂麻木,他也觉得自己做的事很有意义。

    沈鱼和他聊天,也没有关闭腕轮的功能,任血河摸摸地在队伍频道听着。

    他很感慨,这佟帅的命可真好,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被什么样的人指导!因为法系职业的共通之处,这些话甚至对他都很有启发,更别说本来就是元素法师的佟帅了。

    任血河很犹豫,自己是不是也趁此机会,多向沈仙师讨教呢?对方不主动教,他如果总是问的话,会不会太不合时宜,毕竟自己和沈仙师只是碰巧在一队,根本没有其他关系。

    沉大陆的修行者,对传承看得很重要的。佟帅毕竟还算是灵山弟子,沈鱼一时兴起,指导一二也是无可厚非;但是他任血河算是什么东西?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罢了!

    任血河对自己刚才升起的念头感到羞愧。他身边环绕着血色灵气,一直跟在萧莎身后不远的地方。

    猛象的高度已经超出了他的施法范围。他发现,跟在剑客后面才是最适合他发挥的位置。不过这个位置,也伴随着更多的危险!

    夜风中,传来了越发嘈杂的声音,那是群虫挨挨挤挤,甲壳和肢体在摩擦。魔虫已经彻底到了杀之不尽的数量,其间还夹杂了大量的王虫。

    在某个区域带领几十只小团体的虫,通常是母虫,凋零异变之后就会变成王虫,它们拥有更加强壮的个体、更加鲜明的花纹,还有更强的腐蚀毒性和更敏捷的速度!

    “王虫的密度在提高!”君凌已经发现了敌人在变强,“小傻小心点,别让它们近身!”他一边说,一边操作荧惑星回护自己,尺许长的飞剑在他身边环绕,随时准备格挡攻击。

    即使是一只王级的魔兵蚁,只需要轻轻一扑,就能用一双下颚切下普通人士兵的头颅!

    这种异常危险的个体一出来,就悄无声息地带走了很多士兵和低阶修行者……这也是为什么凋零前线最之前两天的防御,没有强者,就得用人命填。

    白天的战线尚可安稳一段时候,等到晚上,这种普通人根本无法防御的杀手,就会大批进入战场。

    “莎莎,你要小心!”沈鱼很担心萧莎,“要么你先回来吧,正好也快到轮换休息的时间了!”

    一个士兵的头颅,就掉在萧莎的脚下。她面如土色,却还是强自镇定:“我没事。”谨慎起见,她往后退了很多,和任血河重新形成一种拙劣的防御阵型。

    君凌也赶回来,在他看来,这就是独臂剑客和近战脆皮法师的背靠背自我安慰型防御……佟帅的火焰风暴刷过去之后,又一群漏网之虫被他们解决掉,但是却留下了一只其貌不扬的变异兜虫。

    群攻不死,这是王虫!任血河没有经验,发现有甲虫在火焰灼烧之后仍然没死,竟然没有第一时间逃跑,而是下意识地想要捏法决……血河地狱在他脚下很小的一个范围,但是他召唤出来的行尸正在萧莎的侧翼。

    “咔!”

    轻轻一声,就像给灌木修剪枝叶一样,变异兜虫的角像铲子一样铲过了任血河的脖子,一个头颅还带着一丝迷茫的表情飞上天空,又砰地一声落地。

    如同凋零战场每个角落都在发生的险境,最真实的部分,就是每个队友都随时可能会被不知何处张开的大口吞下去。

    只要是鲜活的个体,都有可能在这片战场上,随时随地,无声无息地消失。

    一时间,不只是前排顶着虫群猛攻的剑士,就连猛象上面的牧师都被震惊到了。

    这是一个疏忽大家都打得有点儿麻木了,而这些法系职业扪心自问:换了他们任何一个人,放在任血河刚才的站位上,都会是一样的结果……经验,在战场上就是这么攸关生死的东西!

    “别愣着!拿回来啊!”沈鱼已经过了会因为队友生死而发愣的年纪,他在腕轮的队伍频道里催促着:“那个头别跑了!坏的不厉害,缝上还能用呢!”

    君凌被他这话吓了一个踉跄!萧莎却是动作比思维还快,麻利地窜到阵线的边缘,把那个差点儿掉进虫群深处的脑袋给捡了回来。

    对啊,任血河毕竟也算是个……不人不鬼的怪物呢!

128异世界手术记录

    在存在形式上,任血河跟白巫妖很相似,即使是这些不人不鬼的存在,也要稍微保持一下完整性。拎着队友的脑袋去找医生,这行为让他们在营地里也招来了一阵侧目。

    这几个人是真的没见过生离死别吗?都已经脑袋和身体分家了,还带着棺材去救护所,他们自己也知道治不了就直接入殓吗?

    但是沈鱼很快找到了一个编号为“198”的救护站。这个时间的救护点相对冷清,因为昨天救治的伤兵都已经去了前线,而今晚的大量伤员还没有来。

    “白医生!”沈鱼进门就喊人,“白医生在不在?”

    “我在,什么伤……”一个看起来年过半百的大夫,撩开里面的帘子走出来,看到沈鱼手里拿着的脑袋,愣了一下。

    “沈先生?”他在凋零爆发前夜救治了萧莎,对这个名号响当当的病号家属还是很有印象的。

    “不好意思,帮我缝一下这个脑袋。”沈鱼让君凌把身子也拎过来,吓得老医生往后一退。

    “这已经……等等,他是不是死的太久了?”

    “这是一只血尸。”沈鱼很信任这个人的医术,之前他可是帮了大忙。“我手里有他的骨铃,我觉得,缝起来应该还能动吧?”

    老医生明显经验丰富,摸着下巴思考:“他现在应该也没死。喂,有意识吗?”

    “没反应啊。”君凌看着任血河的脑袋,就这么一会儿,看起来已经很不新鲜了。也可能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他之前可没有盯着任血河仔细观察过。

    “还有一点儿肌紧张,过来吧。”白医生好像也挺乐观的,拉开身后的帘子,露出一个手术床。他把床上的一个布单拿掉,换上新的,连着床和枕头一起盖住。君凌有种感觉,他刚才应该就是躺在这儿睡觉的……

    “把病人放上来,你们就在外面等着吧。”

    白医生指着手术床,脱下身上的斗篷,重新换了一件。君凌犹豫着离开,在白医生换下来的斗篷上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胸牌,上面写着“福佳白,198救护队,队长(圣堂牧师)”这几行字。

    福佳白……他总觉得这名字怪耳熟的,却想不起来。但是看救护队队长的头衔,应该很厉害的样子。

    白医生没管他们,自顾自地忙活起来。他打开这只手术床上方的灯,拽来一只小平车,拆开两包器械,平铺在小车上;又手脚麻利地拿出两包缝线,和器械放在一起。

    他一边戴手套,一边挽留转身要走的沈鱼:“我的助手刚睡着,能麻烦沈先生跟我一起缝合吗?”

    “可以。”沈鱼同意,他对这种流程也很熟练。省去了消毒的部分,两个人直接用圣光将伤口净化了三遍,然后把头颅扶正,白医生开始了缝合,沈鱼打下手。

    “这个切口太光滑了,是王虫开始大量出现了吗?”

    “对,刚刚开始,不多。”沈鱼回答。

    福佳白已经见多了凋零前线的惨烈,生死早就看开,心里也没有太大波动。“那这孩子也怪倒霉的,没经验吗?”

    “新兵总是这样啊。”沈鱼笑着递过去一把夹着带针线的持针器,“他是灵术师,冲太前面了。”

    “神经太多了,缝不起来。但是血尸的话,应该可以自行愈合吧?”

    “只要位置基本合适就行,不能差太多。”这也是沈鱼来找这位医生的原因。不需要缝合神经血管,但是组织对位要准!

    “那没问题。其实,只要给我时间,大部分神经也能接上,只是不确定脊髓白质的上下行神经束能不能对接……”因为之前合作过一次,福佳白已经把沈鱼当成了同行,满嘴跑着的都是专业词汇。

    “不好意思,并不是太明白。”

    “哦,忘了你不是穿越者了,不好意思。”福佳白顺便道歉,也想起了这个助手不是他平时的学生,讪讪地闭上嘴。沈鱼心灵手巧,配合的也算默契,飞针走线,不一会儿就已经把肌肉缝合起来。

    骨头对位,开始缝皮。这时候里面另一个房间有个女牧师揉着眼睛出来:“又有伤员啊?什么手术?”

    白医生没抬头,“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睡一半做噩梦了。”这女孩很是不修边幅,穿着洗得发白的短袖工作服,戴着手术帽子兜住所有头发,脖子上挂着个口罩,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嗯?”白医生对她这个回答挺诧异的:“也不是第一次上前线了,你竟然还会噩梦?”

    “没有,不是梦见打仗。”提起刚才的噩梦,女孩还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我梦见我三十岁还没攒够钱,买不起福灵丹,老死之后回到地球去,又死了一遍,然后醒来,还是在跟着你们打工……太可怕了!”

    “……”福佳白对这种噩梦不做评价,但是想了想,还是回答:“确实挺可怕的。”然后他对沈鱼说:“见笑了,我们这一个救护小队都是穿越者,都是地球的医生。”

    沈鱼恍然:“怪不得这么厉害。”他早就看出来,白医生对人体内部的认识,比他这种长年打打杀杀的人还要熟悉。

    既然他们都是地球医生的话,那有这种高超技术和先进理念,就显得很正常了听说在地球上,医学生学治病之前,都要学习解剖尸体呢!

    “这是别的小队的专家吗?你们做什么呢?”这女孩话挺多,也很好奇地凑过来。一看她就叫了起来:“我擦,缝脑袋?咱们啥时候管入殓了啊?”

    “别一惊一乍的,这是血尸。”福佳白眼皮都没有动,专注地缝合肌肉外层的鞘膜。随着缝合的部分越来越多,留给可操作的空隙也越来越窄,沈鱼拉着勾子,那女孩主动地过来帮忙调整了灯光的角度,让光线可以照到深部的操作空间里。

    “血尸是啥?”她好像见多了这种操作,随口问着,但是那意思似乎是对缝合的操作更感兴趣。

    福佳白虽然明白,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停了一下,想了想才回答:“是一种灵术师做出来的召唤物。反正听说缝起来还能用,我也是第一次缝这个!”

    “哇,谁说的?真有这么厉害?”

    “他。”福佳白下巴指了指沈鱼,“沈鱼,那天跟我们一起做截肢手术的。”

    女孩看了看沈鱼,也通过口罩帽子遮盖下的眉眼认出了这个人:“哦哦,原来是你呀!那个女孩怎么样了?经络循环真的能接上吗?”

    “现在恢复的还不错。”沈鱼回答,然后抬头看了她一眼,想笑一下,却想起来自己戴着口罩。

    他既然来这里,就已经拿准了福佳白不会对自己身份大惊小怪,但是这女孩也心够大的!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那天的麻醉医生,我叫锄禾,我在找我的当午,你见过他吗?”自我介绍叫做锄禾的女孩拍拍沈鱼的脖子,特地避开了肩膀的无菌区,似乎对这打招呼十分熟练。

    福佳白也是穿越者,这时候很尴尬地打断了她的玩笑:“沈先生,这是我们救护队唯一的麻醉医生,她叫何初。她出生在苍漠部,不过长大之后都是在救护队工作的。”

    沈鱼谨慎地看了他一眼,用一种“你确定?”的眼神。

    每个上手术的人都在关键时刻精通眼神交流,所以富有经验的白医生赶紧摇了摇头。

    沈鱼耸耸肩,他明白,这是个被苍漠部彪悍民风同化的地球女人。离她远点儿,别招惹这是白医生传达给他的意思。

    何初没有注意到两个老男人的眼神交流,咯咯地笑着,戴上了口罩。“我们穿越者有句诗,叫锄禾日当午,我的绰号就叫锄禾。”她凑过来看着手术视野,却在沈鱼的耳边嘀嘀咕咕。

    “小何,别闹了!他是沈鱼。”

    “诶?那个沈鱼吗?”何初诧异,“他不是很厉害吗?外面打那么惨,他竟然不去帮忙!”

    “……”沈鱼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故意沉默以对。白医生咳嗽了几声,掩盖这种尴尬,毕竟他已经是在这个世界过了几十年的人,很清楚不该问的事儿别问。

    他不回答,何初却还有其他的问题:“这个脑袋缝起来真的能活吗?”

    “我当然能活。”任血河回答。

    “卧卧我槽!”这个活泼的女孩被吓得原地跳起来,“谁在说话?!”

    她这一声叫唤,把福佳白给吓了一跳,手一抖,直接把线给打了个死结沈鱼赶紧拿剪刀,把这个死结剪掉,拈起一根新的缝合线。

    白医生把剪刀重重地一摔:“你别一惊一乍的!早晚老夫要被你吓死!”

    “脑脑脑袋会说话!”锄禾指着台上灯光照着的头,“老白,你没给麻醉吗?!”

    “我都没叫你起来,怎么给麻醉。”福佳白一脸淡定,作为一个年过五旬的前线医生,他已经见多了这个世界的奇奇怪怪。不就是头颅说话吗?死人从台子上跳起来他都见惯了!

    他们用圣光消毒,根本不是为了避免伤口感染。他年轻没有经验的时候,就碰到过好几次,凋零腐蚀的面积在手术中突然扩大,整个病患突然变成了凋零生物!

    可怜的牧师们前一刻还在救死扶伤,下一刻就对病患进行人工超度,那画面简直不要太美……

    “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任血河的姿势很尴尬,他的后脖颈被沈鱼别过去,用钩子拽着,福佳白在缝合最后一块筋膜。

    “脑袋真的在说话啊!”

    “……你还是回去睡觉吧。”福佳白对她说。

    这女孩是这个救护站唯一的麻醉师,几乎要负责所有手术,最近休息时间严重不足。所以面对这种不需要止痛的业务,他才会想让她多睡一会儿。

    毕竟,晚上又要面对新一轮的奋战了呢!

    “沈先生,你真的不去支援战场吗?如果你在那边,应该可以减少很多伤员吧。”

    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看到沈鱼,福佳白其实也很诧异。更何况,若不是对方表明身份,他根本都快认不出这个人了!

    “我做不到啊。”沈鱼专注地暴露着组织,同时递上另一根缝合线,“我管不了那么多事情,这个年轻人,就是在我身边变成这样的。”

    深处的腱膜已经缝完了,沈鱼也放下了钩子。“沈某唯有尽力而已。”

    外面的表皮缝合,就不需要帮忙了,福佳白自己一个人操作也缝得飞快。沈鱼摘下口罩,出去透气,看到外面的天空还是一样如墨色的阴沉。

    他心里有不好的感觉:守林人这次,似乎故意没有派来可以掌控战局的高手。

    看来,那天和李玉导演的那出戏,还是没有骗过有心人。不出所料的话,守林人的安排,就是在逼迫他出手,以试探沈某人现在的实力!

    另一边,西北西在战场上四处游走,寻找沈鱼的身影。任血河重伤,他们这一队人都撤了下来,两边正好错过。西北西四处都没有找到人,看战场安稳,他凭着记忆找到了198号救护队的帐篷。

    不知道萧莎是否还在养伤?若是能找到她,也总能找到君凌的……这么想着的他,正好看见沈鱼掀开帐篷帘子站在门口,大喜过望:“师尊!”

    沈鱼定睛看他在附近帐篷的灯光照映下的这个年轻人陌生的脸,让他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不好意思,你是谁?

129.1

    走近了看,这个男人胡子拉碴,头发参差不齐,面庞瘦削而憔悴,哪里有自家师尊万分之一的风度?

    西北西脸上“腾”的一下子就红了。认错人了!

    除去拷问和审讯之外,他不擅长一般的社交,这种普通人都会面临的尴尬时刻,让他直接丢下一句“不好意思认错了”就逃也似的用身法飘走了。

    还没有逃出多远,一个声音就让西北西当时回头。君凌大咧咧地跟在沈鱼身后:“老沈,你跟谁说话呢?”

    “刚才有个人,好像是认错了。”沈鱼完全没有在意,“你们还要再休息一会儿吗?”

    “我倒无所谓,小傻躺在人家地上秒睡,估计她是真的太累了。”君凌知道萧莎累极了的时候,有秒睡的天赋,摊手表示:“让她多睡一会儿,我们再回去。你之前不是说,今天得打个通宵?”

    “嗯。”沈鱼说着,和君凌回去帐篷里。西北西在一旁偷听,心中狐疑万分: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师尊?抛开形象不谈,那一口莫克帝国那边的通用语口音,他跟着师尊一百多年,也没见过他这样说话。

    好在他没有等太久,这几个人就重新出发。一路跟随他们重新来到战场,更多的魔法灯亮起来,包括随着船带来的一只大风筝,也重新升起来,作为照明使用。战场比之前更加明亮,也更加惨烈了。

    之前那一波王虫的混入,让人类这边折损了大量步兵。但是很快就有一些支援兵力到达,同时,牧师组成的急救队也渗入了战场。

    这时候能看出守林人确实在尽力调度人手,很多补充上来的人,明显就是昨天的伤员!大部分都裹着绷带,一些人还拖着伤残;有了这些对比,就连萧莎的伤残都已经不算最惨烈的了。

    君凌他们这五个人,在西北西的远远跟随之下,越过脚下一排新种下的的三日荆棘。

    这些植物跟昨天相比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在看不见的地下,正是生根的关键时期。不管是人还植物,这片战场上,每个人都在努力活下去!

    西北西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在沈鱼爬上猛象的时候,终于认出了一些熟悉的动作。原来刚才没认错啊……他脸上更红了。

    对于沈鱼这次突然罢工的举动,他其实蛮支持的。守林人这么多年都和灵山派合作,但是每次出现大事,都只会依靠沈鱼,他早就看不惯了。

    不管是凋零爆发,还是防线失守,甚至异教徒叛乱,都会有教皇写信找师尊出手帮忙!好歹是一派之长,只是因为实力够强,就要四处为他们救火吗?

    若不是东方城接手了西南防线的一部分工作,沈鱼说不定现在还在独幽城管理杂务呢。师尊虽然寿命还很久,但是已经忙碌了一辈子,也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了!

    所以,西北西也是唯一一个没有责怪沈鱼临阵脱逃的人。他打心眼里觉得,自己这一代应该为师父分担了。

    可是师父现在是什么意思?没有事先沟通,他也很难揣摩。这边是最后方的防线,没有太强的防守压力,只有一些漏网的魔虫,少量的兵力以几只猛象为中心,在来回巡视、逐一清理。

    西北西在远处看君凌他们加入战局,才悄然摸到他们身边,跟君凌、萧莎打了个招呼。

    “西门师兄?”君凌很惊喜,他从昨天就在怀疑,之前魔武会上的高手都去哪儿了?这会儿他才终于看见了一个靠谱的强人!

    “是我。师尊他怎么回事?”西北西远远看了一眼猛象上的中年男人,他刚才以为自己认错了,这会儿不太好意思再去认。他拿不准沈鱼是不是故意捉弄他,毕竟坑徒弟这事儿,可不是只有梅风亭喜欢做……

    “你不知道吗?”君凌的队伍频道开着,顺便就通知:“老沈,西北西来找你了!你没告诉他你的事儿吗?”

    “谁?”沈鱼在引导沈静仙说话聊天,刚回过神来。

    “西北西”君凌用剑把一只死而不僵的魔兵蚁拍到魔法师的冰线上,他还以为沈鱼没听清。

    “西北……西。”沈鱼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感觉十分拗口,“不好意思,你说的是谁?”

    队伍中一阵沉默。西北西似乎发现了君凌他们在通话,也停下手,远远地看着猛象上的那个中年人。

    只有沈鱼很无辜地继续问:“他为什么要找我?”

    君凌急了,“你徒弟啊!你的大徒弟,他应该是担心你,所以过来找你……”君凌突然想起了沈鱼有个很恐怖的缺陷,后背有点儿发毛:“我说老沈,你该不会是把他忘了吧!”

    沈鱼却是不以为然:“你别胡说,我的徒弟是东方,他人在埃斯泽,得明天才过来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怀里的羊皮纸记事本。神器摘天录,因为主人的实力大跌,已经失去了很多高端大气的能力,但是记事这一项功能还算是完整保留。

    不过,现在他翻起笔记来是格外麻烦:没有整本的自动寻找、翻页功能,沈鱼也只是以防万一看一下笔记,却在前天刚做的一张“远期计划单”里面,找到了“给西北西配一点增强类药物”的这个条目。

    “诶,我真的认识这人。”他很诧异,“君凌,你还记得吗,他是我什么人?”

    沈鱼随口问着,其实是想要君凌告诉他一些线索,方便寻找。但是听到这些对话,西北西已经彻底待不住,他身法如鬼魅,猴子一样灵活地攀到了猛象背上。

    就着战场上散乱的魔法灯光线,他终于确定了,这个明显清癯而憔悴的中年人,就是他相处了一百多年的老师。

    沈鱼看见这人过来,啪地合上了记事本,抬头对西北西露出一个商用的招牌笑容:“不好意思,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不管是谁,客气一点总没错。

    但是这种客气,在西北西看来,不啻一声天雷!他扯起嘴角,尽力装出一个见惯大风大浪的平静:“师尊,这种时候,你就不要再闹了!”

129.2下手要狠,仇恨要稳

    129.2

    他很希望师尊只是在耍他,在跟他闹着玩,欺负他脸盲,欺负他不爱说话……但是沈鱼保持着一种诚恳、和蔼、无辜的纯良眼神,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他跟随师父多年,最懂这一层伪装。

    两人正面面相觑,突然,一声刺耳的尖叫打断了他们的尴尬!

    在虫群后方,发生了一阵骚动,这些杂而弱的虫,发出越来越响亮的鼓噪。驱使虫群的东西终到来了,还没有近前,就发出一声声刺耳的长鸣,好像宣战一般,响彻整个战场。

    “低阶智慧生物!”沈鱼脸色变了,在队伍频道里焦急地说:“君凌,咱们得找退路了!”

    “嗯?什么?”骚动还没有传到他们这里,君凌还在拎着剑发呆。

    “守林人现在也没有派出脱凡境的高手,这个战场很可能守不住!”沈鱼解释,“这声音,是低阶智慧的虫族,会带来很凶猛的一波进攻,现在这些人肯定挡不住的!”

    沈鱼的心态也开始焦急,现在这几个年轻人的前途,都只能依靠他的经验。“听我说,到时候,你保护莎莎,尽量退到结界里,只要撑过今天晚上,明天就跟着渡船走……”

    西北西在他身边,也听得见他在说什么。他用怪异的目光看着沈鱼,君凌在队伍里也没有回答,甚至也站在远远的地方用同样怪异的目光看他。

    “怎么了?”沈鱼有点儿慌。一声声尖利的虫鸣,已经引起了他强烈的危机感他觉得自己已经表达的很清楚,这些傻孩子,难道不害怕吗?

    君凌感到后背发凉。这个战场上的脱凡强者,明明就在他眼前啊!可是,看沈鱼这难得严肃的样子,竟然是真的不记得眼前的人是谁……

    他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拖在猛象最后面的那口血红色的水晶棺。君凌现在才开始相信,沈鱼这次可能是真的玩脱了!

    随着他的半神级实力一起失去的,还有什么?如果是记忆的话,除了西北西,他还忘了别的什么人吗?

    就说老年痴呆是病,要治的!

    沈鱼不安地抚摸着腕轮,他也知道,自己好像是说错话了。这个人是谁?

    这个年轻人身材瘦弱,比自己还矮一点,腰间别着一根法杖、一柄短剑,脸好白,但是好像很害羞,能看出来,性格应该很内向吧?他努力地盯着西北西,企图通过外貌去判断他的信息,在脑海里搜索,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在混乱的战场上,他却在疯狂地回想,直到这个年轻人用一种流浪猫一样的眼神看着他。自己哪里搞错了?

    直到远处凋零生物的鸣叫都弱了下去,西北西还在用这种流浪动物的眼神看着沈鱼,最终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很艰难地向他伸出手。

    “我叫西北西,是这个战场上的脱凡强者。”他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很高兴认识你。”

    沈静仙从沈鱼的身后冒出来,轻轻地拽住了他的衣服下摆:“杀手哥哥。”

    这是沈静仙今天第一次主动说话,虽然还是有点木讷,不太会表达,却已经能感受到他人的心情。小时候的沈静仙,本来就跟西北西的关系很不错……

    但是这种时候,小女孩再可爱,也没办法治愈西北西碎了一地的心。

    沈鱼很尴尬地握住他的手,用力摇晃:“啊啊,真是失礼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不是打算逃跑,呵呵……您刚才都听错了。”

    他讪笑着努力解释,想要挽回一些颜面刚才他说的话被人听到,肯定会觉得他们胆小如鼠。不过这个人好像有点儿眼熟,越看越眼熟,果然还是认识的人吧?不知自己和他关系熟不熟,能不能抱大腿蹭点儿好处呢?

    西北西大概知道师尊的脑回路,实力不够的时候,沈鱼的无耻底线,其实也会拉到无限低的……他不敢接师尊的话,而是想了想,自己还有另一个身份:“你还记得西门北落吗?”

    “啊,那是我救下的一个孩子。”沈鱼说到这里,带上了一丝警惕:“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西北西苦笑,“我就是西门啊。我早就长大了。”

    他终于明白了:师尊记得刚刚救下来的自己,却忘了最近一百年来的自己。师尊这次肯定是受了重伤,实力大跌不说,记忆也发生错乱了!

    沈鱼听到他这么说,心里真的慌了:“不好意思,我不记得你……不对,那孩子去了哪里?我也不记得了。君凌,这都是真的吗?”

    他甚至求助君凌,来确认这个人的身份,也是病急乱投医了。

    君凌眼看着西北西就像个被始乱终弃的少女,也开始鄙视这个老年痴呆的人渣:“我可不知道你们师徒的前尘往事,要么你还是问问我师父?”

    “我倒是想!赶紧让她醒来,先把力量还给我吧!”沈鱼也毫不客气地疯狂反击:“老子都要带着你们跑路了,你小子,别不知好歹!”

    “喂,你自己惹得风流债,老年痴呆不让别人说?”

    西北西听着他们拌嘴,努力把心里的委屈压下去,闭上眼睛,深呼吸好几次才再次睁开。

    “麻烦你,能给我画一个光能转换法阵吗?”西北西目光已经恢复澄澈,指着自己的额头:“画在这里就好。”

    “可是,光能转换法阵,会损伤你的实力。”沈鱼很诧异,他竟然提出这种要求。虽然不是做不到,但是脱凡强者这么做岂不是太浪费战斗力了吗?

    “我是法刺客,不擅长大型法术。”西北西耐心地求他,“在这个战场,我发挥不出太强的力量给我画一个吧,麻烦你!”

    “哦,你是兼修者啊。那好的。”沈鱼也想明白了,职业不对口。在凋零战场,最好用的永远是牧师和法师,剑客不是肉盾就是炮灰。

    于是他伸出右手,指尖凝聚着圣光,在西北西的额头按下。不一会儿,他就绘制了一个微型法阵,随着一阵圣光亮起,迅速隐没在西北西的额发中。

    “谢谢。”

    其实光-能转换法阵对他来说作用甚微,但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要师父摸摸他,就像梅风亭最喜欢做的那样。与其说是为了提升战斗力,不如说,单纯地想要一种祝福和慰藉。

    这是他的老师,更是他在世上最后的至亲之人。他知道沈鱼最近这些年时不时发作的遗忘,但是他没想到突然变得这么严重!

    怪不得这两天师尊都没有给自己什么指示。等他忙完灵山派的事务,竟然发现自家师尊已经一声不吭地跟着前锋队伍来到了红沙渡……

    可是就算这样,我还是得保护你们啊。

    西北西接受了这个法阵,再抬起头,目光已经坚定无比。他把短剑回鞘,右手的魔杖也换到左手,熟练地打上固定带。手腕摩擦着魔杖的顶端,这是每个前线法师最熟悉的触感,却是他最陌生的感觉,他手腕上甚至都没有茧。

    站到猛象最前面,西北西随便挥了挥手好久没用右手握法杖了,虽然这才是正统法师的惯用手。更不习惯的是念诵冗长的咒文,他感觉自己的速度还不如旁边的年轻法师呢。

    但是,随着他魔杖轻轻一挥,一道冰线像闪电一样突入怪物堆里。君凌看不见这道冰线的终点在哪里,但是不一会儿,一声低吼就从那个方向传来!

    西北西回头看了沈鱼一眼,“看我把最大的捞过来,给你们赚点儿军功。”

    “你有多大把握?”沈鱼很担心。

    “不出意外的话,能拖,但是要杀就不容易了。”

    果然……沈鱼只能根据现在形势,提出一些建议:“其实你的剑,威力应该更大吧?要么,你还是上去打近战?”

    西北西回头笑:“那正面压制的工作又有谁来?”若不是分身乏术,他也不会改行做自己不擅长的事。他有好多年没用过大型法术了,只有刚开始跟着师父学艺的年代,才学过一点儿正统法师该学的东西……

    “好像也是。”沈鱼不敢说太多,他是真的不记得这个人了,更不知道他实力如何!

    虽然主力是西北西,沈鱼也没有指望这个法刺客真的能单杀掉这种档次的凋零生物。就像白巫妖一样,同档次的对手,没有特殊战术和职业克制的情况下,正面一对一都要耗费极大精力。

    打伤对方很容易,但是杀死它们真的很难!高级智慧的个体,会衡量双方差距,打的过于惨烈甚至还会逃跑;只有这种实力强悍、智慧又低的,才会格外难缠。被彻底激怒之后,它们会越来越偏执地寻找仇人,也会失去理智,越发凶残。

    而这道冰线,就像长了眼睛一样穿过了猛象组成的防御阵线,一直戳到了那只不明生物的脚下,直接激怒了它。这种东西,和西北西杀过的那只狼毒蛛应该是一个档次,虽然很费力,但至少也能拖住,给正面战场减轻一些压力。

    辽战看得清楚,这明显就是挑衅!他赶忙调转枭鸟的防线,顺着冰线扑回来寻找始作俑者:“不知哪位前辈亲临?”

    战略级法术出手,辽战已经意识到后援的到来。这种手笔至少是脱凡境,他十分尊重,乘着唯一的一头枭鸟赶来策应。

    西北西看了一眼枭鸟上的人,是个将官,于是朗声道:“灵山派西北西赶来支援,请统领开路!”

    随着他表明身份,附近所有修行者都看了过来……他不想这么高调,但这都是为了师尊所在的这片战场的安全!他努力迎着这些各色目光,脸上发烫,却强自克制着不要藏到沈鱼身后,或者转身逃跑。

    在灵山派宗主们都拥有好几个后援团的时代,西北西是最低调的灵山高手。无数双眼睛注目着这个平凡的年轻人,他看上去就像个无知少年,双颊还带着谜一样的红晕。法刺客本来攻击力就不太够,在这种混乱的战场上,这个人真的靠得住?

    “前辈随我来!”辽战回答他,枭鸟扑扇一下翅膀,就开始在他们这头猛象的前面盘旋起来。

    他引领着这一头猛象缓缓向战场前部移动,他根本不在意,西北西是不是专业的法师这种时候有支援就是万幸了,还挑剔什么职业?

    更何况,谁见过法刺客真正的威力?见过的人,基本上都死了!这一位的凶名虽然不是在战场上,却也是实打实地杀出来的。

    战场上先是因为强者来援一阵鼓舞,又因为西北西的名字传开,铺开了一阵寂静。而他们走过的时候,大家都默默地往旁边让,毕竟西北西平日里做的是杀手,知道根底的修行者根本不敢惹他。

    沈鱼在西北西身边,看着他又画出一道遥远的冰线,保持着对那只凋零生物的吸引。用不了多久,那只低级智慧就会按捺不住,跑到战场交接处来,正好可以集结所有人的力量,一起围剿。

    不一会儿,他们已经来到了战场的最前列。有西北西时不时画出的冰线做指引,那东西轰隆隆地靠近过来。辽战也降低了飞星高度,严阵以待,等着这个怪物露出身形。

    突然,一只巨爪从黑暗中伸了出来,“轰”地一声砸在地面上!这巨爪五指嶙峋,骨架森森,挂着破烂的皮肉,锋利的尖端在地面上直接拍出了三道深深的抓痕!

    这只爪子足有一人高,长长的手腕一直延伸到光线照不到的地方,带着一股隐约的腐臭,却散发出白雾一样的凋零气息……这可比狼毒蛛要诡异的多了!

    “这什么东西?!”饶是沈鱼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么猎奇的玩意儿。

    西北西把法杖一甩,又是一个火龙卷拍过去,继续挑衅。

    “来了就别走了!”他已经彻底进入战斗状态,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西北西喜欢战斗,打起来就被转移了注意力,物我两忘,也顾不得身边有多少人在看着,反而是因为碰到了强大的对手愈发兴奋!

    一直不说话的沈静仙,这时候竟然也扔出一张符咒,飘飘然地拍在了那个巨爪上。这终于让这只诡异的东西露出了全貌,却也让它受到了光线的刺激,凄厉地吼了一嗓子!

    面对着队友这些积极引怪拉仇恨的行为,沈鱼开始崩溃:“我好像本来想要划水来着?我干嘛要跟着你们过来?为什么?”

    君凌看着这个东西渐渐露出的全貌,张大嘴巴,不可思议地在队伍频道里叫道:“老沈,要么咱还是跑吧?!”

130复苏的学者之魂带来的两难

    那只巨爪收回,扬起一阵乳白色的凋零之气。君凌作为一个现代地球人,审美也是被仙侠剧里滥用的干冰荼毒过的,他总觉得白色雾气环绕的样子,很有仙气飘飘的感觉。

    但是打的多了,他终于对白色产生了一定的恐惧感。就像一些沉大陆普通人嫌弃的那样,“脏兮兮的白色”在灵符的照耀下,环绕着凋零气息的怪兽,带着一种莫名诡谲的蒸汽朋克风,颇有种黑色童话的气息。

    沈鱼的面色也凝重起来,中规中矩的把圣光护盾套在了君凌身上。这些剑客冲得太靠前,差点儿被这一爪子拍在地上!若是身上有伤,被这种浓度的凋零气息一吹,很可能会被凋零腐蚀。

    而西北西根本没有管这些细节,正统的法师都知道,凶猛的火力就是对队友最好的支援!

    他这会儿就是一个最正统的法师,放开手脚,火力全开。他用冰线顺着爪子收回去的方向进行挑衅,同时还不时地甩出一个火球术灼烧对于凋零生物有很强的刺激性,可以激发它们的凶性,也更能吸引它的注意力。

    这个怪物终于对远处这只小虫子产生了兴趣,它微薄的脑容量经过思考,决定放弃脚下那些乱窜的小活物,去前面看看,先把那只一直在给自己捣乱的家伙灭掉!

    地面轻微震动,随着轰隆隆的几声脚步,这个东西终于进入了魔法灯的照射范围,刚才那惊鸿一瞥之下的样貌,也更清晰起来。

    这怪物有三四个人那么高,身长有二十多米,身体两边对称生着六条节肢,匍匐在地上。

    一眼看去,它就像一只蝎子,诡异的头部长着一对寒光森森的钳状大颚;左边一螯肢寒光闪烁,威风凛凛,而右边的那一只,却是一个仿佛人形的诡异怪物。

    至于刚才拍在地上的那只爪子,竟然是它的尾巴!那尾巴有一人环抱那么粗,不似蝎尾一样节肢状,反而是类似蛇一样布满鳞片,十分灵活地在战场上左冲右突。

    猛象上都有一个经验丰富的牧师,负责驱使这些妖兽,这时候他们不约而同地驱使着这些大块头往后退。猛象是步兵搭载单位,行动实在不能算敏捷,万一被这巨爪拍到,会直接损失前线支援,后果严重。

    西北西乘坐的这一只也稍微退了一点,在这个怪兽的面前,留出了一大块场地。这时候,只有某些厉害的武者可以进退自如,但是他们也已经提起了全部精神,防备这个怪物可能的攻击。

    这一片战场已经被清空,就连那些烦人的小虫子,都被这爪子的无差别攻击给拍死了不少。西北西待其彻底现身,挥手一道长长的冰线把它整个圈在其中,然后是土墙、冰结术等等控制法术,终于把这怪物限制在原地。

    守林人的统领辽战,乘着枭鸟,从天空中直线下落,手里的长枪对着这怪物头壳和颈部交界的地方,狠狠戳了下去!

    虫类的身体大多分节,即使已经彻底魔化,背壳的防御力大大提升,但是它们每一节之间的连接处,也还是它们的弱点。辽战是前线统领,实力暂且不说,对战各种凋零生物的经验意识可算十分丰富。

    这怪物脚下正被冰冻,虽然跑不掉,肢体活动却没有妨碍。它似乎后背长了眼睛一般,明明是正上方来的攻击,它却只是六条腿稍微一蹲,就躲过了要害。

    因为这一躲,银色的骑兵长枪就戳在了看起来最坚硬的头壳上,发出一声清脆的一声“叮”。这还不算完,紧接着,它左边的螯肢就像闪电一样刺过来,逼迫得枭鸟一个翻身,才堪堪从那对巨钳下面躲过!

    “双眼退化,可能已经进化出了感知。”沈鱼在队伍频道里推测,这种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儿,让他也来了兴。“君凌,快上去试试!你有飞剑护体,飞行法器,可以配合枭鸟一起攻击!”

    君凌手里魂切刃一甩:“大叔你可真会给我找事儿。”

    沈鱼笑道:“你没问题的。谨慎行事,随时准备撤……等等,莎莎你别跟着去,回来!”他汗颜,阻止了想要跟上的萧莎,同时劝说她:“你们不能都去,你要负责我们脚下。”

    从私心上讲,他不愿意让萧莎身处险境。另一方面,西北西这里已经彻底放弃防御,站桩施法,这种时候若是被漏网之鱼给一锅端,岂不是贻笑天下。

    萧莎看了一眼西北西,也同意了这个安排。但是四周的警戒工作实在是不多,因为这片战场已经成为核心,一些强手陆续赶来,她甚至在不远处的猛象脚下,看见了竹远清的身影!

    他那绿色的衣服已经被血液染得斑驳,但是竹心剑特有的快节奏攻击动作,却让萧莎一眼就认了出来……

    君凌孤身一人的时候,终于可以把飞行法器肆意驱使起来。虽然飞不到枭鸟那么高,但却更加灵活,他一个人竟然能缠住这只怪蝎的尾巴,吸引它的注意力!

    这怪兽被君凌气得螯钳乱挥,尾巴乱甩,偏偏脚下又一直踩在冰上,几乎是动弹不得。越来越暴躁,那尾尖的爪子似乎都挥舞出了尖锐的风声。君凌一个不小心,竟然被它抽到了一边,眼见那蛇尾蠕动似的一扭,就要回手用利爪拍过来,一个人大吼一声,一把重剑戳在地上,竟然正面抵挡了一次扑击!

    “你没事儿吧?”是魔剑手杰里斯唐,他的冰火魔剑被那条大尾巴甩了一下,他做好了准备,启动了稳固增强的魔纹来阻挡,所以只是后退一点,没有大碍。

    反倒是君凌,刚才若是被那爪子拍到,肯定要去掉半条命了!

    因为他这么一阻,君凌也平安落了地,打了个滚赶紧爬起来。“谢了!”君凌赶忙喊了一句,还没有来得及说句好险,尾巴又抽了过来,两人赶紧分头跑掉。

    君凌在队伍频道问沈鱼:“我说老沈,这怪东西到底应该打哪儿?”这尾巴又灵活又强悍,根本就是个大鞭子,抽的他们晕头转向。这不是个事儿啊!

    沈鱼看着全局,思考着回答:“头上有壳,找不到弱点。要么你试试,拆一个腿儿下来?”他对君凌遇险不做评价,仗着飞行法器小看大型动物的灵活程度,太放肆了,算他运气好。

    对待凋零生物,要谨慎,更要有探索精神。不要想着上来就能找到弱点,弱点是无数人的血泪教训换来的!

    沈鱼很习惯这种两眼一抹黑的打法,毕竟在他那个年代,可没有前人的经验可供借鉴!老一辈修行者,都是不断尝试,一路打过去的……

    而萧莎趁着这会儿压力减轻,拿出了挂在腰里的飞剑。一天的鏖战让她也有了一些感悟,就像当初君凌第一次使用魂切刃一样,她的这一柄荧惑星,也终于歪歪扭扭的升空了!

    她垂下了两仪轮的剑尖,暂时站在原地,专心地操控飞剑。毕竟飞剑不怕危险,只要别飞的太远,都可以回收……在战场上练习飞剑操控,这无疑是比君凌的冒进更加奔放的行为,但是沈鱼默默地给她套了一个盾。

    虽然知道没人看见,他还是缩了缩脖子。这双标会不会有点严重?算了算了,女孩子就是要拿来宠的啊。

    这边猛象身边都很安全,而君凌却被那条蛇一样的大尾巴追着打。他在地上狼狈地打了好几个滚,心里也有火,反手一个剑诀,就把荧惑星切在这怪蝎的腿上。

    这满怀愤怒的全力一切,却没有什么效果那看似薄弱的关节部位,只留下了一丝白痕。那怪兽甚至都没有躲,毕竟荧惑星的体积对它来说,也实在是太小了!

    拆掉胳膊腿确实是个好主意,但在实施环节还是有困难。君凌汇报自己的试验结果:“切不动,飞剑的力度无法破防!”

    西北西正好丢出了一个冰风暴,让这个怪兽动作一顿,这救下了好几个剑客。这些近身搏杀的职业现在颇为狼狈,毕竟不是每个剑客都有利器在手,而且魔武会的淘汰赛过后,剑客本来也就只剩下十几个人而已!

    这里好几个人都是守林人里面的武者,只能说战斗经验相对充足,却没有太强的实力。

    在这个大家伙被冰风暴弄得略显迟钝的这一刻,旁边一道青影划过,是竹远清出手了。他跟随君凌的努力方向,切在了被冰封最严重的一条后腿的关节根部,然后迅速飘远依仗诡异的身法,他才敢于试探这一下。

    这怪物似乎完全没有察觉一般,仰天一吼,用力挣扎着抖掉了全身的冰屑,抬脚就想往前扑去,却是一个踉跄。

    冰封化冻,可以看见那个关节出现了一道伤口,往外冒出乳白色浓稠的凋零气息。这一击无疑是一次鼓舞,竹心剑的锋锐,已经能对它的薄弱关节造成有效杀伤!

    那么风刃呢?一些风元素法师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元素魔法的基础都是元素结构塑形,在理论上,能够做出比任何兵器都要锋利的风刃。

    步兵退开,西北西也腾出了手。他比所有人都更快想到这一点,这时候已经搓了一个一人高的风刃,切向这头怪兽的侧面。

    西北西很少用大型法术,但是像风刃、冰冻术这种小型元素魔法,他有着极强的法术塑形功底。他用魔法捏出来的风刃,不会比他右手的那柄短剑更差,即使这柄短剑是神器碎片!

    而这时,这头诡异怪兽右侧的螯肢终于动了。不是挥动,而是闪动那个人形的螯肢身上发出一阵白光,一层乳白色的壳随即笼罩了这只怪兽的全身,之后迅速熄灭。

    这一下闪动,已经极大地阻挡了风刃的威力。等它真的切在怪物的腿上,已经失去了全部的准头和力道,连一道痕迹都没有留下!

    “凋零气息构成的护盾?那只爪子是什么东西?”沈鱼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种诡异的生物。

    这种暴躁而蠢笨的行为模式,看起来只是个低阶智慧的强悍个体;但是那只爪子上的诡异附属物,却能对凋零气息进行元素级别的重构。

    只有经常和凋零生物打交道的人,才见过这种护盾,这是高阶智慧凋零生物的象征使用法术,需要的可不只是本能而已!

    可是这东西怎么做到的呢?这玩意儿就像是有人做了一锅翠屏山脉本土凋零生物大杂烩,吃到一半却吃不下了,随便挑了一些不入口的部分,连着吃剩下的骨头,搭积木一样拼成了这么一个怪物。

    蜘蛛的头壳,蝎子的身体和巨钳,蛇的尾巴,尖端连接的某种野兽的爪子,还有类人形态的前肢……

    作为智慧型凋零生物,它目前只是低阶,可谁又知道它会不会成长呢?

    这是前所未有的东西。沈鱼感到心痒,手更痒他习惯性地用左手摸蹭着摘天录的封皮,若是消耗他现在剩下的所有灵力,应该还能强行启动一次。

    要不要用神器解构一下这东西,看看它到底是怎么形成的?

    还是说,省下这些力气,等到最后万一还是打不过的时候,放一个战略级法术赢得一些逃跑的时间?

    沈鱼很纠结,这是熊熊燃烧的学者之魂和眼下远比想象中困难的现实之间的冲突。他已经有二百多年没有像这样,因为实力卑微而进退两难。

131被腐蚀的脚

    131.1

    明灵104年2月25日晚,红沙渡的年轻人们正在众志成城,对抗怪物的时候,几个本该在管理层面上出力气的大佬,却在各怀心思地爬山。

    翠屏山北麓,位于这次凋零爆发主要侵蚀方向的背面,苍翠的山峰上,还是一片和平宁静。

    这边本来就是凋零带最少的地方,林木深重,生机勃勃;据说,是因为盆湖的地下水在这片地区灌溉,圣湖的滋养让这片山区可以远离凋零侵蚀。

    赫希尔芸和兮月胧互相搀扶,身后跟着另外两个圣堂骑士,正在险峻的山林间攀爬穿行。她带领的是一个高手组成的精英冒险小队,只有几个人,却个个都是脱凡强者。

    但是赫希尔芸实在不算满意,因为两点。第一,某个人在实力上弱得太突出,她又不得不带上这个人,竟然是地球公司的当红歌手,骆天歌!

    骆天歌原本是灵山仙宗明灵96级的毕业生,实力不算强,只是天赋很特殊,对音乐有着特别的灵感。或许是因为这种天赋,她才能成为通俗歌手,同时,也让她能够使用一件特殊法器:清流弥音。

    这件法器能够依靠回声,探测地层。如果用得好,甚至可以用来探查矿产分布……但是现在的骆天歌,只能寻找地下水。

    在翠屏山区的范围里,溟河大多数时候都是一条默默无闻的地下河,它的行进是弯曲而断续,没有相应的工具,很难追寻它的流向。

    但是他们这次必须沿着溟河主干的走向一路寻找,如果实在没有收获,还会搜索一些大的支流。这种工作量对他们来说不算巨大,但是前提是能够准确地跟随地下水脉!

    所以,这个实力卑微的灵术师,因为一件特殊法器,进入了这个高端队伍里。

    骆天歌天赋尚可,却疏于修炼,甚至需要使用福灵丹才能保持青春。赫希尔芸平日里高高在上,见多了天赋卓绝的人才,最看不上这种不务正业的修行者了!

    好在有独孤行愿意背着她,否则,仅凭她一个人,就能拉低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

    而让圣女大人很不满意的另外一个因素,则是来自莫克帝国通天塔的五星大魔导师:谷慎。

    若不是人手不足,她真的不想带这个人来!

    这个新晋的五星大魔导师,即使天赋尚可,但是和老牌强者的实力还有一定差距。但他是通天塔管理层,一下子就带来了两个五星魔法师。

    她不太确定,如果翻脸,兮月胧一个人能不能压制他们三个?另外一个圣堂骑士她就自动忽略了,带他来完全是因为忠诚,而非能力。

    攀过这边的山头,站在山顶眺望四周,赫希尔芸却在思考:之前编出来的理由,能否让他们不产生怀疑?

    “寻找这次凋零爆发的源头”,这是赫希尔芸请灵山派帮忙时候使用的借口。

    她本来想邀请西北西协助,毕竟在同档次强者中,他的本事最适合穿山过林,也适合对付人形怪物。

    可是西北西竟然拒绝了,他坚持要去红沙渡,即使知道那里有沈鱼压阵,也不愿意改变心意……这个人对沈鱼的盲目崇拜已经彻底没有救了!

    即使动以天下大义,西北西也不肯跟随他们进山;而在之前,李玉已经飞剑护送南宫慈,赶去了翡翠城,城池的稳定更加重要,她没办法开口。

    这么一来,只有独孤行就成为她退而求其次的选择。这一路走来,赫希尔芸发现,独孤行竟然比任何人都合适,因为他真的很好骗!

    骆天歌似乎对他很有点儿那种意思,被他背在身上之后,双颊时不时就染上一丝微红。虽然独孤行没有在意这些,但是这样的一个美人亲近相处,耳鬓厮磨,没有男人不会心动。

    溟河水脉里面究竟有什么,竟然能引发覆盖整个锦绣屏的凋零?他竟然一点儿都没有多想,就任劳任怨地跟过来了!

    和独孤行不一样,谷慎长期处在权力斗争中,更喜欢对一切都保持怀疑。出发之后,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赫希尔教这次反常的行动,到底有什么目的?

    别说什么为了天下苍生如果说,圣传天女是一个纯粹的善良的神阶强者,那么现在的教会,就是一群信仰无上真理的力量追逐者罢了。

    教会对守护人类的信仰,甚至不如守林人来的纯粹!而赫希尔芸作为现任的赫希尔教圣女,这次请求帮助,却是十分诚恳。

    谷慎是莫克人,他向来不相信教廷对帝国、对天下人说的话,能有什么真诚可言。

    他主动跟随这个队伍,明面上是帮助守林人,尽快解决凋零事件,好让临时调拨的兵力,回归到奇迹之墙防线上。而暗地里,也很好奇,教廷火急火燎地进山,究竟是搞的什么鬼?

    谷慎身边能够信任的下属中,五星大魔导师只有这两位,他怕四星的法师跟不上这个队伍。但是现在有了骆天歌的拖累,他现在是极度后悔:应该多带几个人的!

    131.2

    教廷语焉不详,通天塔心怀鬼胎,独孤行精虫上脑……这奇怪的队伍里,就这么维持着危险的和平,这一切都看在另一个人眼里。他就是这个队伍里唯一的守林人:门清正。

    守林人是很复杂的群体,虽然都是为了维护人类的生存空间,却因为领土的原因,每一条防线都有自己的立场。

    赫希尔芸代表了教廷高高挂起的心态,通天塔实力强悍,却也代表了最受凋零困扰的莫克帝国;而灵山派则拥有最超然的地位,也最不在乎那些细枝末节的利益,他们更跟注重自身的价值和荣誉感。

    门清正的实力,才堪堪达到脱凡境而已,平时也不太参与战斗;但他是守林人中最有威望的人之一,作为完全持守林人利益的特派员,他必须跟随这个队伍!

    也是因为有他的存在,这几个人才保持着这种微妙的和谐。教廷提出的方案,是遏制凋零的一种好办法,守林人必须尝试。

    可是如果没有他的跟随,通天塔会不会帮忙,还是个未知数。

    由守林人出面,提出这种合情合理的要求,莫克帝国是必须配合的。甚至,他们必须保障门清正作为特派员的安全,如果故意捣乱,莫克境内的西南防线、甚至包括奇迹之墙的守林人将有一大半都会撤离。

    这其中,主要包括了所有负责植树造林、维护防线的自然法师……守林人底蕴,是门清正这次安全的最大保障。虽然即使没有这种保障,他也绝对不会惧怕任何未知的风险。

    “有凋零沾染的痕迹,但是不重。”赫希尔芸发觉了这一片水脉的不正常,“我们得找一找,附近可能有地下河的出口!”

    “这附近的地下河有多深?”谷慎没有动,这种体力活儿,他可懒得做。

    清流弥音是一个巴掌大的小碗,里面放着水,还有一片形同叶子的发光物体,缓缓沉浮。骆天歌捧着这件法器,仔细看了看,指着一个山坳:“那里最浅,大概有十米深。”

    “那就别找了。”谷慎掏出法杖,对着那片山坳挥动,大量的土元素被操纵着,如摩西分海一样向两边拱起。不一会儿,就产生了一个深坑,中间露出一片轰然翻涌的水流。

    这个水流的速度,是溟河的主干!赫希尔芸急忙让兮月胧搀扶她下去:“我去看看就回来!”

    她倒是不介意队友是否跟上,不跟来才更好呢!

    但是谷慎怎么可能让她如愿?挥动魔杖,在周身灌注了风元素,他也飘飘然地下到了山坳底部。门清正看着这两方势力互相较劲,也懒得参与,就地盘腿坐下,和独孤行、骆天歌一起等着他们的探查结果。

    为了方便搜寻,他们把地面沿着水路挖开了一些,轮流把魔力驱动的小船放到水中搜寻。深水搜索,全靠感知,他们一直忙活到深夜,才从河底捞上来一个东西。

    这是一只明显属于人类的断足,右脚!

    它的皮肉已经被泡得肿胀,带着浓浓的凋零气息正是这种凋零浓度,才让赫希尔芸敏锐地感受到它的位置,最终从水里把它打捞出来。

    赫希尔芸举起法杖,用大净化术对这其反复洗刷,进行了三四遍,才彻底净化掉它的凋零气息。净化完成之后,这只断足也恢复了本来的模样,旁边一个法师随便丢了一个火球,就把它烧成了飞灰。

    “一定是有强大的凋零生物诞生了。”赫希尔芸忧心忡忡地对门清正说,“说不定,这次凋零就是由它引起的。”

    门清正接受这个可能性,他是特派员,负责观察,并不参与意见。只要能够解决这次事件,他不在乎其中的原理,他又不是牧师!

    赫希尔芸有如故意危言耸听一般,“人形凋零生物虽然很弱小,但也是成长性最强的。只要得到足够的生气滋养,就能具有极高的智慧……我们接下来要小心。”

    在场的人都不是害怕危险的人,但是谷慎在旁边听着,看着,目光晦涩。

    真的如她所说吗?难道是某个迷路的旅行者,在深山中被凋零侵蚀,最终成为了强大的凋零首领?可这也太牵强了。当今世上,谁又能有这么强的力量呢!

    不是人人都能像沈鱼那么变态。即使是脱凡强者,死后对这个世界也不会有多大影响。像沈鱼这样的人,近百年根本就没有出现过,就算是历史上也是凤毛麟角。

    ……等等,历史上?

    四十多岁才到达脱凡境,觉得自己天赋尚可的通天塔**师谷慎,突然想到了他出生之前的那个神战时代,活跃于百多年前、现今已经载入史书的那些强人。

    这是溟河。之所以叫“溟”,是因为卫汐冥的遗愿,死后将自己的骨灰抛进河水。

    这是教会对外宣称的历史。

    时隔百年,教廷突然这么热心,莫非是因为……他们怀疑卫汐冥根本没有死?!

132虎落平阳就要抱大腿

    断足被赫希尔教圣女净化的时候,在红沙渡前线,沈鱼还在一边划水、一边纠结着。

    他在队伍频道里问几个年轻人:“如果我不帮忙,你们对逃跑有自信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君凌一边在巨兽周围伺机而动,一边回答,“你知道的,我有飞行法器,肯定没问题。但是总不能把你们丢下吧!”

    他没有怎么思考,很自然地回答,“我能带仙儿,但是萧莎呢?”跑路的时候他负责带着沈静仙,萧莎开路,这流程在山里就已经很熟练了。

    “我也没有问题。”萧莎回答,她很敏锐地察觉到沈鱼心里有想法:“怎么了,你想做什么?”

    她这会儿很闲,猛象脚下的魔虫数量很少,又不敢去那只巨怪身边,就只是在防御和警戒而已。

    “我很犹豫啊。”沈鱼说,“我倒是可以拼一下,但是之后可能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那不行,你还带着师父呢。”君凌毫不犹豫地反对沈鱼任何作死的企图,“老沈,你若真是实力有损,就放着我们来。你不要总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没了你,天也不会塌的!”

    “你说的倒是轻松。”沈鱼也失笑,“别看现在没人管我,这只是暂时的,很多人却都在暗地里看着我呢!”

    “他们看着你什么?”萧莎问。

    “看我的实力呗。如果我的底被他们探出来,灵山派的发展肯定会遇到很大的困难……”沈鱼想到那些后续,也十分头痛,“反正是很复杂的事情,我尽量能拖一天是一天。”

    队伍频道里一个声音弱弱地传出来:“不好意思,我听这些,会不会被灭口啊?”

    沈鱼听到他说话,也笑起来:“任血河,你的骨铃现在在我手里,我缝你的时候已经留了一手,我劝你不要多事啊。”

    任血河听起来却十分轻松,回答:“这样才好,我还更放心点,否则你们说话我都不敢听了!”

    “放心吧。就算说出去,也只是别人倒霉,我无所谓。我几乎没有仇人。”沈鱼现在看得很开,“我不想惹麻烦,所以才躲起来。碰到这种倒霉事儿,总得让我伤心几天吧!”

    “你这样可不像是伤心,更像是终于找到借口偷懒了。”君凌鄙视他,“而且,你说的这么轻松,白巫妖那事儿又怎么算的?”

    他知道白巫妖会复活,等她回来,那可是难解难分的死仇!

    说起这事儿,沈鱼也只能叹气:“所以我现在挺后悔的,不该和她撕破脸。好在她的残余势力也没剩下多少,我哥又占了埃斯泽,她没有产业,应该也很难东山再起吧!”

    萧莎不赞同:“她会不会找上你,取决于她有多想让你死。即使没有实力,也可以暗地里使一些手段……”

    “嘿嘿,你这是关心我吗?”沈鱼不要脸地用治愈术在萧莎身上摸了一下,萧莎抬头看了他一眼,却一点儿也没有接他这个玩笑的意思。

    她在队伍里很平淡地说:“从事实看,他们既然报复了我,有条件的话,也肯定会给你下套。你应该回灵山去,待在图书馆不要出来反正你在战场上也没有什么作用。”

    沈鱼笑着听完,“这还是在关心我呗。放心,我死不了。”

    “师父一直被你带在身边。”萧莎不赞同他这种态度,“这次是我,因为我没有防备。而下次,他们会不会对师父下手?毕竟,她没有反抗能力。”

    沈鱼终于沉默下来。君凌也担心过,但是他觉得,沈鱼既然敢带着师父到处跑,应该还是有把握的吧?

    “原来你是在担心你师父啊。”沈鱼终于回答她,装作委屈的样子:“你就不能关心一下我?好歹也是一代宗师,却让我像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家里不出门?那也太难看了吧。”

    萧莎很受不了他这样避重就轻,直接指责:“那只是你的面子问题,你不应该因为自己的想法,而让师父跟着你一起冒险!”

    沈鱼呵呵笑了一声,问:“你竟然是这么想的?”

    萧莎没回答。君凌赶紧出来和稀泥:“小傻说的话是难听些,但是你也确实不该冒险了。你平时不也就是待在白鱼图书馆吗?有什么区别呢?”

    “我来战场不还是因为你?”沈鱼没回答君凌,而是反问萧莎。他平时威风惯了,即使面对萧莎已经用出了十二分的耐性,火气也总是有一些的。

    “其实并不需要。”萧莎很固执,“这片战场上,每个人都有父母亲朋,但是大家都一样在战斗,不会刻意退缩,也不会随时想着逃命。”

    沈鱼沉下脸,频道里的声音明显能听出不满:“呵……那你是觉得我让你们留后路是错了?”

    “没,没有,沈先生经验丰富。萧莎你别觉得抛头颅洒热血的,来的时候都跟咱们说了,保命第一,活着才是战斗力啊!”君凌赶紧插话,故意说的冠冕堂皇:“为了今后的凋零战场,为了人类,咱们都是战斗力,必须要好好活着!”

    萧莎咬着下唇不说话。她其实也不是那个意思,但是她也真心希望沈鱼带着师父远离这片是非之地!

    “君凌,你也觉得,我不应该在这里瞎掺和?”

    君凌赶紧撇清:“怎么能叫瞎掺和!至少,若是你不在这儿,任血河肯定死透了啊。”

    “不管实力如何,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修行者,有守林人身份的修行者。”沈鱼也不想跟几个小辈一般见识,深吸气,解释自己的行为。

    “大家的命都是一样重要,我年轻的时候,比这危险的情况天天都有。”他带着一丝不屑和傲然,“至于梅风亭,她从十三岁开始,就跟着我出生入死,从没有任何怨言。”

    十三岁……君凌凛然,十三岁的梅风亭,又是什么样子呢?

    “也就是最近几十年,为了把你养大,她才肯待在梅山浮岛!”沈鱼这是对萧莎说的,而且,他已经不用“你师父”来称呼,这也是提醒这些小辈,长辈的关系轮不到他们来指摘。

    萧莎也头一次知道这个说法,回想起来,师父确实是个闲不住的人,从小经常带着她和萧藤,在江湖上四处游历。只不过后来萧莎的精神状态很不佳,他们才找了个安定的居所!

    所以说,师父一直在为自己牺牲吗?萧莎看着自己的双手,心中百味杂陈。

    “阿亭若是醒着,只会比我更野,这点儿危险根本不算什么。”沈鱼在高处看着她,“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君凌试图打圆场:“其实,可以考虑把师父放在安全的地方……”

    “怎么可能!”沈鱼打断他,“命根子不带在身边怎么放心?行走江湖,自己的身家性命一定要随身携带,这是基本常识!”

    君凌听着他这话,心里很不对味:“你到底把我师父当成什么东西啊喂?!”

    任血河一直在倾听,这时候突然弱弱地发言:“沈先生,我听你的意思是,你有一些压箱底手段,却不知道该不该用是吗?”

    “是呢。”沈鱼回答,萧莎和君凌的想法过于保守,但是把一切都压上去,也确实有点儿激进。

    “现在战场上最厉害的人,不也是你们的熟人吗?至少西北西不会害你。”任血河建议,“你可以去和他商量,这手段该不该用,什么时候用?”

    沈鱼和君凌、萧莎都发觉,这话似乎有道理啊。

    任血河继续说:“我觉得,若是防线崩溃,几个人也很难跑掉。不如大家配合起来,就算是搏一搏,胜算可以更大!”

    “哎呀,这才是明白人。”沈鱼抚掌赞许确实,自己已经不是那个承担责任的最强者,西北西才是现在战场上的主导!

    战力应该如何规划?战略应该怎样设计?听他安排就好了嘛!即使结果不遂人愿,那也是人事已尽,再无遗憾。

    想到就做,沈鱼当即拽着侧面的固定杆来到西北西身边,跟西北西搭话:“这位前辈,我有件事商量。”

    西北西正在专注施法,随意地“嗯?”了一声,扭头却看到沈鱼弯着桃花眼,神秘兮兮地凑过来。

    “是你叫我?!”西北西崩溃,这称呼可是把他给吓了一跳!

    一般实力低的修行者,会管高于自己很多的修者叫前辈,但是他怎么受得起沈鱼这一声即使是不怎么严肃的“前辈”!

    这对西北西造成了极度惊吓,他手里刚念完咒文的一个“天火降临”,随着这么一抖,一下子就打歪了……

    这可不得了,仓促间引起了一系列连锁反应。天火圈本来对着的是怪兽的头部,而他这一记手滑,却把这怪兽脚下的冰封术给融化掉了。

    这只怪物脚下被冰冻好久,好容易能够动弹,毫不犹豫地就扑向防线后方。众人赶忙就是一通乱哄哄的救场,各种冰系法术在它脚下重新冻结起来,就连君凌都铤而走险!

    他扛着180倍重力的魂切刃,狠狠地锤在这东西的头壳上。这里是防御最强的地方,注定是敲不碎的,但是大力依然能够出奇迹,巨大的震动让这个怪物很是迟钝了一会儿。

    经过这一番手忙脚乱,所有人都使尽了浑身解数,才让各种控制法术重新衔接上,最终稳住了阵脚。

    这就能看出来,能够形成战略压制的高手有多么重要!这只是一记手滑,就产生了配合疏漏,伤了十几个人。若不是这会儿围剿巨兽的都是精锐修行者,这一波的伤亡还要更加惨重!

    沈鱼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就引发了这么一阵骚动,很是过意不去,可他想说的话都还没说呢。

    西北西也看着他,无奈:“师尊你……算了,您想说什么?”西北西想叫师尊的,却还是咽了回去,不想给失去这部分记忆的沈鱼增加太多压力。

    沈鱼可不知道他心里的纠结,点点头向他解释情况:“是这样,我有个办法,可以得到这个怪物的情报,但是在那之后,我就失去所有战斗力,也没有保命手段了。”

    “嗯?”西北西眨眨眼,什么意思?他很清楚,年轻时候实力没有登顶的沈鱼,根本不是这种急公好义的人。即使有手段,也不可能拿出来,今天这是转了性子吗?

    沈鱼很喜欢隐藏实力,他很精明,反倒是梅风亭经常管那些费力不讨好的闲事……西北西跟了他将近两百年了,年轻时候的样子,他可说是了如指掌。

    而沈鱼继续笑嘻嘻地说着:“同时,我有个保命手段,可以压制这个级别的怪物五个米尔(分钟)的时间。”

    “这位前辈啊。”这个称呼再次让西北西后背一寒,沈鱼却不会体谅西北西的感受,“所以,现在由你决定,我该怎么选?”

    “不需要选。”西北西听明白他的意思,毫不犹豫地拒绝:“目前不需要帮助,您不需要为我费心,保重自己就好。”

    “但是我有预感,这次凋零爆发,真的很不寻常!”沈鱼再次劝他,这可不是他的无端猜测,而是经历太多危机养成的直觉。

    “不,谢谢您的好意。”即使沈鱼记不得他,西北西也非常客气。

    沈鱼对他这态度也挺满意的。有对方这个良好的态度,他也终于敢提条件了。

    他搓着双手,眼神放着光:“我的意思是,我负责鉴定这个怪物的情报,然后呢,作为交换,你来保证我们的安全。”

    沈鱼说完,一脸期盼地看着西北西,等着他回答。而西北西却放下魔杖,彻底愣住!

    他看着这个中年男人的脸,想:师尊这一边讲条件,一边想要抱大腿的样子,还挺憨态可掬的……西北西很羞愧,在这么重要的战场上,自己竟然走神了。

    君凌也对沈鱼这操作感到骚的不行,他小心翼翼地开口:“我说老沈啊,其实他、他是你的大徒弟啊!”

    即使只见过几次,君凌也能知道西北西对沈鱼的崇敬已经到了什么地步。东方城和西北西,二人都堪称模范弟子,标准的师奴!

    “你就算让他什么都不做,只保护你,他也不会拒绝的!”君凌很确信这一点。

    而沈鱼却是一反常态的郑重:“不,他以前可能跟我有关系,但我现在都不记得了。”这是原则问题,他不记得的那些人际关系,最好也不要滥用,一码归一码。

    沈鱼继续转向西北西:“我以前可能跟你认识,但是你现在不要想那些,就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新兵就好。我提出这么一个办法,你想想,同意不同意?”

    普通的新兵……这个说法让西北西差点儿眼泪掉下来。

    他明白,师尊也很好奇这种怪物的来历,他想要留下更多研究资料。这是新型的凋零生物,越快知道它的弱点,就越能减少伤亡。

    师尊现在可说是虎落平阳,个人实力很有限了,却还想着造福他人他也太辛苦了!想到这里,西北西更加悲愤,更加坚定地拒绝:“不需要!”

    他咬着牙,挥动法杖,发了狠一样用自己全力轰向这只怪兽。

    “师尊放心!我绝对能把这个怪物打死,不,活捉,让你回去慢慢研究!”

133又见福灵丹

    133.1

    明灵104年2月25日,盆湖之上,一叶孤帆,载着两个女子,在雾气弥漫的湖面上飞驰。今天的云层很厚,只露出一些散射的天光,昏暗地照着的湖面,一望无际。

    小船只有那一片帆,正在被无形的风力推动,一路搅动着周围的白雾,飞速前进着。它的船身都被湖面缭绕的雾气遮盖了,让这船上的二人仿若在仙境行走一般,完全不似凡人。

    坐在船头的人,就是灵山法宗即将卸任的宗主:贝尔罗莎!

    她手里足有一丈的魔杖,正横在膝头;女法师看着远处升起的魔法灯的光亮,伸出手,好像要摸摸那一朵暖黄色的光芒。

    她的动作就像个小女孩,说出来的话却是分外地无情:“沈鱼如果真的出事,那么守林人内部一定会发生权力斗争。虽说,最后倒霉的还是普通人,可这对很多人也是好机会。”

    她笑着问自己的旅伴:“你说,他在这个时候死掉,是不是正合适?”

    贝尔罗莎是真正的古典派的法师,绝对不会为了战斗方便,改用更加现代的短魔杖,而是执着于魔族喜欢的极长的法杖,即使这个长度对人类来说过于夸张。

    而另一个女法师,身材就高大很多,和这种法杖十分相配。她站在船尾,闭着双眼,虽然是女性,面庞却棱角分明,如刀刻斧凿一般冷冽!

    她睁开眼,说的却是魔族语:“这么好的意境,不适合想这种煞风景的事情。”

    贝尔罗莎没有回头,而是笑着说:“都说了,以后要说通用语。毕竟,你是要接替我,做灵山法宗的宗主啊!”

    “我没有兴趣。”

    “但是你都答应了,好歹也要应付得过去才是!”贝尔罗莎说着,似乎更加开心:“不过,沈鱼要是死了,你就可以随便糊弄了。”

    “他活着一天,梅姐姐就要顾忌他一天。”贝尔罗莎说完,向对方再次确认她们的计划:“如果沈鱼死了,你负责破解灵纹水晶棺的控制方法,救出梅风亭。你拿法器,我要人。”

    “他若是没死呢?”女法师狭长的眼睛睁开她的双瞳是蓝色的,在这暗光下依然放出光芒一般闪亮,却如西极最高峰上寒冰一样森冷。

    “我不负责杀人。”她说,“昔落小姐让我来,我才来,这是工作。”

    “我明白。你的工作是配合我行动,不会代替我做事。”贝尔罗莎也不介意她这态度,双手放在法杖上,推动小船的风力更加急促了。

    “所以,请说通用语哦,星坠小姐!”

    133.2

    明灵104年2月25日晚,巨型凋零怪兽已经遍体鳞伤。它身侧的六条节肢形状的腿,被齐根卸掉了三条,还有一条只剩下一点残端;一直坚不可摧的尾巴,根部也出现了一条很深的剑痕,鳞片向外翻着,随着它每一个动作,不停地涌出凋零气息,也让它的动作越发虚弱!

    那个伤口,是冰火魔剑自爆留下的痕迹,杰里斯唐也因此受了重伤,被送回了后方的急救所。

    西北西已经面露疲态,却还是坚持着撑住局面,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很快就可以活捉这个巨大的拼合怪物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只人形的前肢,又发出了浓郁的苍白光芒这种无色的凋零色,第二次出现,却让战场上的修行者全都打起了精神!上一次只是闪了一下,就挡住了西北西的风刃,这次越来越强的光亮,又是什么样的魔法?

    凋零法术,是极少数魔兽才会使用的东西,人类对这一领域了解甚少。就连沈鱼都看不出来它这是要做什么,直到他们发现,除了这个东西之外,

    “召唤同伴……太土了吧,就没点儿别的创意了吗?!”君凌实在是杀烦了,虫子虫子虫子,除了多之外就没有别的套路!

    就连萧莎都杀烦了,地上堆着的魔虫尸体,已经对火系法师的超度效率产生了极大的考验!

    “傻君凌不许乌鸦嘴!”沈鱼站得高看得远,他已经发现了远处一些大型动物的身影。“后面有魔蛇!”

    这可不是个好现象,因为虫类的神经系统最低级,刚开始被吸引的也是魔虫,随着魔化深入,魔兽就会成群而来!

    战场上已经涌来了大批的王虫,越来越多的变异魔兽,都在受到召唤……

    这些凋零生物的平均实力,也明显增强了。它们都是凋零异变之后的新生魔物,吸收凋零气息越久,就会越强大!深山里的动物若是在这种召唤之下,倾巢而出,谁知道到底还有多少?

    这次的凋零中心不是在翡翠城城郊吗?为什么现在有种感觉,好像所有的新生魔物都往红沙渡来了一样!

    所有人感受到了压力,就连西北西都面露疲色。

    “你是不是累了?”沈鱼摸到西北西身后,抓着固定杆,刷了一个小治愈术。每个人在猛象上坐久了,大腿和屁股都不会太舒服,这是凋零战场上属于法系职业的一个小秘密。

    沈鱼对凋零战场经验丰富,只要有条件,就会给身边的魔法师同伴刷一个治疗,举手之劳,可以极大地缓解皮肉之苦。其实西北西用不上,但他还是点头感谢,“我还好,只是不习惯这样。”

    “今天没有别人来了吗?”他这是指脱凡强者。

    “按理说,晚上应该有。贝尔罗莎应该快到了!”

    沈鱼点点头,贝尔罗莎是正统法师,精通水系、土系和二者复合而成的自然魔法,在凋零前线是极佳的战力。“你还能坚持多久?”

    “有精神回复的话,能坚持到日出。”

    “不需要那么久……精神回复是灵术,得找辅助。我说,”沈鱼在队伍频道喊人:“任血河,你能动了吗?”

    频道里传来任血河满怀歉意的声音:“身体能动,但是灵能力尚未恢复。不好意思,脑袋这里损伤比较大……”

    “行了我知道了,不需要道歉。”沈鱼打断他的客气,“辅助到用的时候方恨少啊!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不懂舍己为人呢?”

    “二叔。”沈静仙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那样子就像平时一样清醒这是她在灵魂受到损伤之后,没有刻意找她聊天的情况下,她主动说出来的第一句话!

    “不用你,你还没满十六呢。”沈鱼回头看她,严肃地警告,“转移反噬的符咒我已经扔掉了,不要作死!”

    “很严重吗?”沈静仙不甘心地问。

    “很严重!”沈鱼郑重反对,“你想增幅西北西?他是脱凡境,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们的目的是拖到援军到来,你还是小孩,不要强行出头!”

    “可是,要是增援一直不来呢?”沈静仙反问,沈鱼一时语塞。

    作为长辈,他必须要保护自家的孩子。灵术的反噬根据使用者使用的强度而定,沈静仙这个想法十分危险;可是这只怪兽的人形前肢,宁可拼着挨打也要一直在释放的这个法术,真的让人无法不去在意。

    再让它这样持续下去,说不定会招来翠屏山脉本来就存在的强大魔兽……

    “所以,二叔,我们不要退了。”仙儿其实一直都能听到队伍频道,也懂得沈鱼想要保护他们的心情。

    她把手伸进领口,拽出来一个贴身放着的小瓶子沈鱼认得那是一只药瓶,一般是放一些补气养血、提神醒脑的蓝丹,或者是类似于避瘴丸的这种解毒药品。

    沈静仙犹豫了一下,问沈鱼:“二叔,我记得你的笔记上面写,每个灵术师,在满十六岁之前,因为寿命未定,身上的因果不明,所以才会受到反噬。”

    “嗯?是有这么一个推论。”这是自己在撰写《仙灵起源》的时候,提出的一个推论。但是后来在成书出版的时候,就删掉了这一节,因为这对实战和修行都没有任何用处。

    灵术师在十六岁之前,不会进行太过高强度的修行和训练,重点都放在固本培元、灵符绘制等方面。动用太强的力量,会招来很严重的反噬,很多时候都是可以致命的!

    沈静仙得到他的肯定,仿佛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一般。她把瓶子上的小封条拆开,拔掉小木塞,把一粒指头大小的圆形药丸倒在手里。

    然后,她对沈鱼解释:“我这有一颗福灵丹……”

    福灵丹,主要作用是永葆青春,延年益寿这是普通人奋斗一辈子都买不起的东西。

    沈静仙的父亲是灵山派乃至天下最有钱的人,他毫不怀疑,这颗福灵丹绝对不是忆江南宫改良过的最新品,而是根据古魔族遗留配方制作的绝对完全版。

    “不,别吃!”沈鱼慌忙放开了固定杆,想要扑过去阻止她,可这孩子却已经毫不犹豫地把药丸放进了嘴里……

    西北西也猝然回头,正好看到这一幕:“你吃了福灵丹?!”

    “嗯呢。”沈静仙眨眨眼,调皮地回答他。她身上似乎有种无形的东西扩散开,却没有任何可以摸得着的灵气波动。

    福灵丹是延长寿命的东西,会让这个人的外表,身体,永远固定在服下药丸之后的状态。

    丹药奇效,因果已定这个孩子在一瞬间已经成年,不会再变老了。

    沈静仙笑得灿烂而天真,抬头看着西北西:“杀手哥哥,辛苦你了。”说着她伸出手指,向前轻点,一只小镜子如同幻影凝结,凭空出现在她的指尖!

    这一出手,颇有点沈鱼用灵力压制别人时候的气场和霸气,这哪里是辅助灵术师的气派?强大的灵能波动甚至让远处那只怪兽也往这边转了转头,那个人形的东西似乎望着这里,一直盯着,虽然看不到连,却让人后背有发毛。

    沈静仙对这个感觉也感到新奇,她从来没有肆无忌惮地使用过能力。“原来,尽情使用灵力竟然这么舒服啊。”

    “突然好羡慕嘉蓝,他每个法术都会毁掉魔杖,但是,他打起架来一定很痛快吧!”

    沈鱼面色凝重:“仙儿,身体不舒服就马上停下,千万不可勉强!”

    沈静仙就像每个玩得入神的小孩一样,兴奋地用尽全力催动着本命灵器。

    “无尘幻灵境,开!”

    还是那熟悉的幻境,在天空中铺展开来,比之前在擂台上更加宽广。一阵清香的仙风吹向了整个战场,带着天然的生机,为每个人类修者都带来一股新的活力!

    无数的修者,守林人士兵,包括游走在前线救助伤员的牧师,都抬头看着这难得一见的盛景。

    这幻境,就像海市蜃楼一样,高悬在他们头顶。而沈静仙虽然是一个矮小的女孩,却端正地漂浮在其中长发如云飞舞,袍袖漂浮,她就是这迷境之中唯一的仙子,唯一的女神。

    沈鱼看到这个灵能强度,也被深深地震撼了。这让他更加担心起来,重重地叹息:“这孩子,竟然已经摸到脱凡境的门槛了!”

134圣光,坠落

    134.1

    君凌抬头看着头顶逐渐扩散开来的巨大幻境,在队伍频道里感叹:“老沈,你家的基因真强悍,仙儿这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呵……一般般,不如我十岁的时候厉害。”沈鱼干笑着自恋了一下,眉宇间还是充满挥之不去的忧虑。

    “你们要尽快解决!无尘幻灵境太强悍了,不能让她用太久!”他一向镇定的心态,也显出了一些慌乱:“万一福灵丹不能缓解反噬,仙儿真的会死!”

    使用福灵丹强行成年,这是企图蒙蔽因果,瞒天过海!

    灵术师因为天赋难得,从来就很稀少,福灵丹更是近一百年来魔族传过来的东西……理论上讲,不会有问题,但是事实会怎样,真的很难说。

    西北西也听到了沈鱼说的话,抬头看了看沈静仙,然后向沈鱼保证:“您放心,我会尽快。”

    他感觉到重新充盈起来的精神力,甚至比平时更加顺畅的元素沟通……真的是神奇的能力,这孩子,竟然和师尊一样,是那种孤注一掷的人。

    而君凌,感受到的是一种很新奇的振奋不是那种透支体力之后、强打精神的兴奋,而是像之前接受魂切刃传承,突破新境界之后的一种神完气足。

    他感受着自己的内息,体内力量运转极其流畅,浑身上下都有使不完的力气;他觉得自己的状态从来就没有这么好过。

    同时,所有被无尘幻灵境笼罩的剑客,都和君凌是一样的感觉,若是实力低微者,自我感觉到的提升还会更加明显!

    这片战力增幅的范围,囊括了中间这一大片场地,几十个修行者都包括其中。辅助型灵术师,本就是人越多作用越明显,而这边正是围杀凋零生物的主战场。幻境一出,人类一方的队伍顿时战力猛增!

    受到增幅的高手,开始迅速清理战场上最棘手的的王虫,后方守林人兵将虽然没有直接对上,却也已经用扛着盾牌、长枪结成了阵型,保护在三日荆棘的前面。

    普通人组成的士兵,十几个人结阵才能相当于一个修行者的战斗力,但是此时防守方力量尽出的情况下,守林人再也没有任何保留!

    夜已近半,只要坚持到日出,三日荆棘就彻底扎根,在自然法师的催动下,发挥战略性的防御作用。虽然黎明之前是最黑暗的时候,但是,此时的人类,还没有被黑暗吞噬。

    西北西既然下定决心,就丢开法杖,也放开了固定杆。他往前一跃,手里短剑重新出鞘,感受着熟悉的触感,给他分外安定。

    然后,他义无反顾地向前一跃,同时回头,对沈鱼笑了笑。额头的光-能转换法阵突然闪亮起来,沈鱼看着这个陌生的脸,他的面容一半都被法阵的光芒掩盖,上面却带着他似乎应该很熟悉的忧郁。

    这个人脸色很白,在人多的地方很容易就变得通红。但是现在他额头只有一片仿佛要融化的光明

    一阵悲痛在他心中划过,二百年前好像有个小孩也是这样;还是二百年前,他好像也面对着同样的悲痛。

    “不要……”沈鱼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喃喃地道。他恍然发觉,自己毫无阻止他的立场,这个光-能转换法阵,还是他亲手画上去的。

    (可我没想过,你竟然做到如此……)

    战场上的声音,都从沈鱼的耳边远离,他眼前升起一轮温暖的太阳。

    光-能转换法阵,把西北西身上剩余的所有魔力都转换成了圣光,这些光明,轰然笼罩了他全身,在他身后凝聚成了双翼。

    他缓缓升起,手中是他的短剑,或者说匕首:“流霜”。

    和李玉的“纯霜”一样,流霜刃也是由神器碎片制作而成。因为神器碎片的缘故,它的强度十分彪悍,能够承载海量的魔力、内力或者是别的什么,比如圣光!

    兮月胧正在峡谷中休息,突然心有所感,四处寻觅;但是她望不到山的那一头,短暂升起的使用赫希尔净化之力的武者新的圣骑士的气息。

    天地间,仿佛有古神的气息降临,低吟浅唱,歌颂着庄严的祝祷词。牧师身上的圣光都被感染,产生了共鸣,一同注目这位冉冉升起的神之使者。

    这首苍茫的歌谣,由那位慈和的神祗所传唱,却不是神赐,而是属于人类的赞歌。它写着爱和希望,还有即使是神也要为之动容的不屈和勇气。

    殿堂级别神术:天女之歌,这不是一个很著名的神术,因为实在是没有什么人使用过它。但是,它却在历史上写下过浓墨重彩的一笔:神降199年,培中陷落。血蔷薇骑士团退至盆湖北岸,背水一战,献祭剩余二十八位团员的力量,施展了对国级神术“舍身誓”。

    这个效果范围覆盖了半个大陆的神术,让普通的盆湖水,成了所有魔族的克星魔族人一旦接触,就会皮肤溃烂、骨肉消磨。

    天女之歌,就是“舍身誓”的前半部分;后半部分的献祭,则是对天女之歌在根源上最激进的篡改。神降199年之后,盆湖中的鹅卵石都被献祭之血染红,直到现在,盆湖岸边的沙石仍然是红色的……

    沈静仙背后是无尘幻灵境的光亮,面前是西北西突然爆发的圣光。她手指尖依然托着那一只小小的镜子,左手捏着灵决,犹豫不定,她想要把西北西身上的增幅力量收回来。

    天女之歌,舍身大誓。西北西若是真的要献祭自己的所有力量,他们两个谁先死,就很不好说了!

    西北西从法师的位置一跃而下,圣光翼轻轻扇动,轻灵的身形在空中如凤凰涅,打了个转,扑向了战场上最棘手的巨型凋零生物。

    沈静仙看见,他转向天空的时候,左手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我在做什么,你不可以说出来。她明白这个意思。

    “不,不要。”沈鱼心口发闷,难受地后退,后背重重地撞在了灵纹水晶棺上。这边的猛象背上,已经没有几个了,元素法师们为了更方便施法,早就跳了下去,这里只剩下牧师。

    他摸到水晶棺的冰凉触感,才稍微安定了一点,却也只是一点!

    他对这个人完全没有印象,但是这仿佛带着悲壮的坠落,还是让他感到失魂落魄起来。

    “阿亭,我真的做错了吗?”他背靠着水晶棺上精致的花纹,心情是无法言说的木然……

    而此时,灵纹水晶棺里面的红色植物却在疯狂生长。如果光线良好,他一扭头就会看见,水晶棺外面的颜色已经变成了深红!

    紧闭的棺盖,也被微微地顶起一条缝隙,而沈鱼此时完全没有精力去注意。在他靠上去的时候,那一丝缝隙又闪电般地合上了,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134.2

    此时,在战场后方不远的营地里,也是一副忙碌的景象。全部由牧师组成的救护小队,两三人一组,用担架把重伤员抬去营地最后方;和他们反方向的,是一些已经被治疗和净化完毕的轻伤员。

    所有人都是一路小跑,匆忙的身影穿梭在营地中;而两个风尘仆仆的法师,手握着现在只有自然法师喜欢用的超长款魔杖,他们在营地边缘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

    只有很少的人才注意到他们,这两个身影如此格格不入:难道,这二人是纯粹的自然法师,还不到他们出场的时候?

    可是,守林人带来的所有自然法师,也已经在三日荆棘后面按照距离分配站好。

    他们只等三日荆棘扎根,就可以催动其形成天然的法阵这种法阵是前线最常用的防御工事,建成后十几天内,可以抵御所有无智慧的低阶魔兽!

    而这个夜晚,还剩下最后的三个小时。红沙渡的安危已经悬在一线间;如果红沙渡失守,首当其冲的就是这些普通的战士和低阶修行者。

    这附近已经是凋零之地的深处,失去了防御工事、防御结界等庇护,仅凭环境中的凋零气息,就可以腐蚀他们大部分的人牧师的净化,是无法在这种凋零浓度中坚持太久的!

    所以,不竭尽全力,还能怎样呢?

    “都是可怜人,为了活下去,拼尽了力气。”贝尔罗莎叹气,把兜帽往下拽了一点,挡住自己的脸。一些发丝从兜帽里漏出来,被战场上升起的光照耀着,显出了比本来的金色更加璀璨的色彩。

    她温柔地注目着不远处那一双光耀的翅膀,感慨道:“不愧是沈鱼的弟子,竟然能使出天女召唤这种级别的神术。”

    她身边的女魔法师,蹙起一双细眉,问:“那是西北西吗?我记得他是武法兼修,并不是牧师。”

    “就是他。他不是牧师,所以,这一定是用了光-能转换法阵。”贝尔罗莎回答,“这种强度的转换,已经伤到了他的根基!”

    她莞尔一笑,对星坠说:“祝贺你,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之后,他就要从脱凡境跌下来了!”

    “没有什么可祝贺的,我只是有点意外,你们人类,向来都是自私的。”星坠看着战场上熟悉的光芒,刻板地陈述:“我还以为,只有奇迹之墙保卫战中,才会看见光能法阵的光芒?”

    “我们人类……你也只是半个魔族,跟着魔女大人待久了,也学会这么说话了呀。”贝尔罗莎嗔怪道,半开玩笑的说:“人类是自私的,但是每个人,也都有自己要保护的东西。对于通天塔来说,你们要保护的是莫克的国土;对于西北西来说,那可能就是沈鱼了吧!”

    “是吗?”半魔女星坠歪了头想想,然后突然转头看她:“那么,对于你来说,又是什么呢?”她微微眯起眼,“难道,是梅风亭吗?”

    “梅姐姐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很重要的一部分。”贝尔罗莎笑着搪塞过去,“几十年了,她差点儿忘了自己的职责,我得及时提醒她!”

    “职责……你的,还有魔女大人的,职责。那到底是什么?轮回井吗?”星坠皱起眉,她的性格很偏向魔族的直来直去,“可如果你是守界人,那为什么还不出手?”

    星坠冷冽的脸被战场上的灯光照映,反射出一种错觉似的刻薄。

    “你应该能看出来,再这样下去,战场上这些人,有一半都活不过今夜了。”

    作为半魔族的女性,面容在某种程度上会随着性格而改变。她从来都是一个冷漠而凉薄的人,唯一在乎的,可能就是西极的最后的魔族、魔女昔落而已。

    贝尔罗莎笑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女,星坠却看不透她。

    “可我又不是,为什么要管?”虽然这样说,却还是抱着法杖,慢慢向战场走去。那轻松舒缓的脚步,就好像饭后散步,更像是去看一场演了无数遍的无聊戏剧。

135翡翠城的莫克贵族

    明灵104年2月25日晚,翡翠城。

    翡翠城不是一个老牌的繁华都市,只是一个近百年崛起的佣兵城,民风保持着自古以来的彪悍,连街区道路都显得繁杂而混乱。

    位于翡翠城传送阵之处的钟楼,是这座城市的最高点,从这里俯瞰下去,可以看见城市的混乱还没有平息。

    这个城市里有不少的武林豪强,因为位守战略要地,这里的镖局和商号也大多消息灵通。凋零爆发三天以来,翡翠城成了各种流言蜚语发酵的温床!

    即使有守林人的士兵昼夜巡逻,但是和他们同时存在的,还有不明来历的外地人。这些外乡人,自称是凋零之地逃出来的难民,他们散布着人类防线即将溃败的言论在这两天之内,恐慌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城市。

    其实,只要细心推敲就会发现:这次凋零范围大部分都是山区,最多覆盖到古朝歌城(现赫希尔皇陵)的范围这些地方,从二百多年前就已经是战场了,哪还有什么原住民的存在?

    但是一百多年,翡翠城的安逸已经让人们忘记了理智,即将失去的繁荣刺激着他们的神经。与其说是他们被蒙蔽,还不如说,是近在咫尺的凋零,吓破了这些只会和同类争斗的家伙的胆子。

    南宫慈作为城主,早在昨天就返回城中,却也没能遏制这些甚嚣尘上的流言。更何况,这些传言的某一部分并不是道听途说,而是事实:现今沉大陆第一高手,仙师沈鱼,因个人原因拒绝征召,不再参加这次凋零前线的战斗。

    没有沈鱼,谁还能遏制新生凋零?一夜之间,翡翠城地价狂跌,商人纷纷放弃产业,逃向莫克帝国境内他们也不是为了寻求帝国的庇护,而是尽早经过传送阵,赶去双望郡!

    这就是个很奇怪的现象了:明明是沈鱼放弃了他们,而这些平民,反倒是更加信仰他,这个大陆上唯一没有立场的半神级强人,甚至有“沈仙师应该建立国家,统一大陆”的言论传出来!

    毕竟,依靠这种强者的宅心仁厚,远不如成为他的子民来的靠谱啊!你看现在,凋零没有爆发在他的土地上,他可不就撒手不管了?灵山掌门,地位超然,凡人最多是传一传他的闲话,谁还能强迫他做事呢?

    你看看双望郡,那里是灵山派的根基,更有白鱼图书馆建设在那里,若真逢乱世,必然是最可靠的所在……即使是莫克帝国的人,也要承认这一点。

    南宫慈坐在地上,样子颇为狼狈。他转过最后一级台阶,终于到了钟楼顶上,那口每年只有庆祀节才会敲响的铜钟,就在他的头顶,大钟底下还站着一个中年男人他松了一口气,疲惫地靠在墙边。

    那个男人穿着很普通长袍,手里一根长款法杖,像优雅绅士的手杖一样轻轻戳在地面上。他双手扶着法杖尖端镶嵌的水晶,就像拄着拐杖却还努力打起精神的老人一样。

    虽然是中年人,却更像是老人一样的气度,说话和动作都很缓慢。他伸出一只手,摊开手掌,指着自己身旁,钟楼下翡翠城的夜景。

    “如果,我现在从这里跳下去,你能奈我何?”他说话节奏感分明,就像长期训话的上位者,带着很自然的莫克口音。

    和对方的端庄气度相比,南宫慈现在姿态颇为狼狈,却浑然不在意,笑答:“那我也会跳下去,您可以考虑要不要救我。”

    “为什么找我?”

    “我赶回来就是为了找人,可能是你,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人。”南宫慈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魔导器,他低头看了一眼,笑出双颊的一对酒窝:“但是现在我知道了,是你。”

    “年轻人,你很努力。”中年男子转向他,用那种属于老人家的说教语气说:“修行者是希望,强者,是信仰。而你们的信仰,马上就要坍塌你这样,又是何苦?”

    南宫慈小腿以下无法活动,但是大腿和上半身还算有力气,他费力地让自己双腿盘坐,也显得稍微体面些。

    “不好意思,前辈,我是这里的城主,这是我的职责。”

    “老托特是不是去了红沙渡?”

    “是的。如果他老人家在,传送阵也就不会损坏了吧!”南宫慈语义双关地看着他。

    托特是教廷内部都闻名的好人,好多人跟他都有点儿交情。南宫慈不意外这个人认识老托特,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中年人摇头,很不赞同他们的做法:“红沙渡是运兵的路线。沈鱼都已经撒手不管了,你们竟然还想凭凡人之力,对抗这么严重的凋零?”

    “总要试试的啊。而且,第一代通天塔,不也做了同样的事情吗?”南宫慈坦然面对对方的质疑,“红沙渡非常重要,而且,师尊没有抛弃我们,他只是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坐在地上的南宫慈比对方矮了一大截,却还是不卑不亢地继续道:“师尊向来仁厚,心系天下,但这个天下又不是他一个人的。”

    “呵呵,就因为这个道理,这些老百姓才更着急。”中年男人完全不在意这些老百姓的想法,他很有点烦躁:“行了,我可不是来与你讲这些,鄱阳上仙何在?”

    南宫慈回答:“鄱阳上仙累了,自然是在休息。这里是翡翠城,他是客我是主,自有我为他解忧。”

    中年人哼了一声:“你只是佣兵公会的少主,不是佣兵之王,和你爹还差的很远!”

    “让前辈失望了,我也不是什么少主。”南宫慈拱手一礼,“在下只是灵山一弃徒,接守林人委派,领一城之地,保护城池安全。”

    “我知道。别说你已经残废,就算是独孤行的徒弟,这点微末实力,你又能拿什么保?”

    南宫慈拱手一礼:“唯有尽力而已。我对阁下完全没有隐瞒,却不知,阁下是哪位?”

    “雷克特莫尔克金斯。”中年男人看着他毫不惊讶的表情,“看来,你早知道我是谁。”

    雷克特亲王,焚风郡的领主他是莫克帝国现任皇帝的亲弟弟,也是卡洛嘉蓝的叔叔!

    南宫慈早有所料,理所当然地点头:“听说传送阵损坏,我就知道和您一定有关系。毕竟,您是大陆上唯一一位空间系大魔导师!”

    “你不是魔法师,又懂什么?”雷克特不置可否,“传送阵本来就很脆弱,凋零爆发产生的腐蚀,在峰值的时候破坏力很强,很容易损坏传送阵。”

    南宫慈却很笃定地摇头:“不,我一回来,就看了这几天的记录。城里的凋零系数,在最高时段,都远远达不到损伤传送阵的程度。”

    他是懂得居安思危的人,因为经历过独幽城凋零事件,所以在翡翠城里,也设置了一些监测站作为常规设施。

    这次他握有原始数据,对比之下,独幽城传送阵,经历过比现在要严重许多的凋零水平,却到如今都可以正常使用。翡翠城传送阵的损坏,必然是不正常的!

    “你竟然有数据?”雷克特惊讶,监测站一般都设立在野外,还有人类居住区的边缘,很少有城市会为预防凋零侵蚀做到这种地步。

    一个在运转的监测站,需要有专业知识的修行者进行定期维护,还会产生大量翔实却通常毫无意义的数据翡翠城不愧是守林人西南防线交接处的战略要地,连这种无聊的东西都有!

    南宫慈不理会雷克特的反问,而是捉着他刨根问底。“所以,我知道,传送阵的异常,注定和您有关系。您能告诉我,过去的两天,你人在哪里吗?”

    雷克特干笑:“呵,当然是在焚风郡调遣人员。焚风郡守林人全部调集过来,我的书记员都已经派到了红沙渡。”

    “凋零爆发之后,从焚风传送过来只需要一瞬间。”南宫慈听他如此说,也收起了笑容:“请据实回答我,您可能不知道,我们翡翠城的传送阵,会给每一个来往的人拍照。”

    “拍照?”雷克特狐疑,“我不懂你的意思……魔导器?”他看着南宫慈手里的那个东西,他进来的时候,那东西就若有若无地对着自己。

    这会儿,南宫慈的手里已经拿出了一张纸,上面画着自己模糊的一个身影,正是自己站在钟楼里的场面!

    莫克帝国的贵族都很保守,他们不喜欢魔导器,因为大多数魔导器的设计,都是参考了穿越者说的“电器”的功能来制作的。

    莫克帝国的贵族,从骨子里极度厌恶穿越者,也带动平民,让整个帝国都维持着这种保守的文化。

    雷克特听说过,地球公司新近开发了一种魔导器,可以描绘人和景物的影像竟然有这么快?自己如果杀掉他,是不是也应该把那张纸毁掉?

    “这张照片已经上传到灵网,在终端里留下了备份。”南宫慈警告他,“如果我死,它的复制品,就会作为遗言直接提交守林人总部。师尊他只是不愿意管这次战场的杂务,你说,他会不会参加调查?”

    “你想说什么?”这个人不是随便抹杀的小角色,雷克特莫尔克金斯这才终于把南宫慈当成了和自己一个地位的城主看待。

    “我只有一事相求,希望雷克特亲王您能答应。”

    雷克特看着他,反问:“如果我拒绝,你也会上报,是不是?”

    南宫慈想了想,不好意思地笑:“……您这不是还没拒绝呢。”

    “你这是威胁!”雷克特手里的法杖顿了一下,威严地质问:“你就不怕我真的杀了你?!”

    面对这种纸老虎一样的威吓,南宫慈仿若清风过耳,冷静回答:“职责所在,我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我本人生死,和这座城的安危,其实关系并不大。”

    这赖皮的年轻人!

    雷克特也十分头痛,南宫慈能够当上翡翠城城主,完全就是因为他的身份在翡翠城这种成分十分复杂的地方,他具有灵山派、赫希尔教、佣兵公会的三层人脉,能够代表守林人,对莫克帝国进行牵制。

    雷克特莫尔克金斯的心中杀机涌动,要不要不管后果,直接杀了他?这样一来,虽然会多很多麻烦,却能让帝国把翡翠城收入囊中……

    南宫慈等了一会儿,见对方犹豫不决,主动开口。“雷克特亲王,我能不能问一句,凋零还没有到来,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雷克特不会承认任何事情:“我只是到这里来看看,什么都没有做。”

    “亲王说笑了,您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的。”南宫慈认真地看着他,然后说:“既然如此,那些可疑人士,我就全部杀掉了。”

    “扰乱城市的人,城主自然有处决的权利。”雷克特不置可否。

    南宫慈追问:“您确定吗?我控制的一些可疑人士里,似乎有人带着一个小男孩。他长得很漂亮,但是自我意识好像不是特别清楚。”

    雷克特莫尔克金斯难以置信,这可真的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情了!嘉蓝不是在南部湖区游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翡翠城?

    “我在一个不方便告诉您的地方找到他,现在已经放在了一个您很难找到的地方。”

    南宫慈像说绕口令一样,却让雷克特忍不住猜想:他难不成刻意是针对自己、针对莫克帝国,早早留下了这个后手吗?

    而南宫慈也没有等他回答,继续说道:“那孩子意识不太清醒,也具有一定的攻击性。还有,他的眼睛好像有问题,一边是很漂亮的蓝眼睛,一边似乎是某种不太好界定的东西……”

    他看着雷克特逐渐变得阴沉的脸色,装作无知地问:“最近我们灵山派有一些研究项目,和忆江南宫有些来往。他们有专业的实验人员,您会介意,由我来研究一下他的眼睛吗?”

    雷克特拄着魔杖,看着他好一会儿,却依然不肯松口。

    南宫慈心中暗骂老狐狸真沉得住气,也终于甩出了自己的底牌。

    “在他有限的清醒时间里,那个孩子一直在哭,在喊‘师父’。我对这也很感兴趣,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历,也不知道这个师父又是何许人也……”

    “什么要求,说。”

    雷克特莫尔克金斯冷冷地打断了他。

136卖队友,十块钱三斤

    南宫慈轻轻松了口气,“看来那孩子真的是你的希望。”

    “激怒我毫无用处,说出你的要求,我再考虑答应不答应。”雷克特莫尔克金斯阴着脸色,克制着说:“那孩子,不比我手头上的事情重要。我会不会答应,取决于你的要求是什么!”

    南宫慈也知道,那个孩子很难要挟这种高高在上的枭雄人物。他把手里的魔导器放在旁边,对准了两人中间的位置。

    “我以守林人翡翠城城主的身份,请求雷克特莫尔克金斯大魔导师,修缮翡翠城传送阵。”

    “如果您拒绝,我会经由守林人系统提交正式报告,申请内部调查。”

    “顺便说一句,负责这一次新生凋零的前线调查员,叫做门清正。”

    “他的绰号叫‘推理师’,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连我都不想和他打交道,但是您若执意如此,我也不介意配合调查。”

    南宫慈说完这些,看着雷克特,等待他的回答。出乎他意外的,雷克特很快就哼了一声,回答:“我接受,但是,这需要时间。”

    “不行!”南宫慈正色,断然道:“明天日落之前必须修复!否则我会以西南防线城主身份,提议撤离奇迹之墙的所有牧师!”

    “你这是,用帝国和守林人的合作关系,来威胁我?”雷克特听到他这个要求,立即和他针锋相对:“老夫最恨的就是你们这一点,只要凋零战场存在一天,帝国的安危就握在你们这些伪君子手中!”

    南宫慈冷笑:“亲王说笑了。您和我一样,都是守林人城主,还是莫要互相为难的好。”

    他不能让雷克特继续拖下去现在的每一刻拖延,红沙渡那里都在产生战损!而红沙渡失守,翡翠城就会成为一座孤城!

    “哈哈哈?!我怎么可能和你一样?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人物了!”雷克特怒极而笑,身为贵族,他有自己的骄傲。

    “我是帝国的藩王,是父皇亲封的焚风郡领主!守林人有什么资格任命我?!”他的愤怒如理所当然一般,“你们若真是顾及天下大义、人类存亡,就应该送来更多的牧师,而不是动不动就用撤离来要挟我们!”

    南宫慈回答:“以帝国和教廷的关系,能够出手援助就是道义。我们是帮助,而不是义务!”

    他其实也很清楚莫克方面的想法,升米恩、斗米仇,帮助得久了,就会被当成理所当然。

    大陆上的牧师向来清贫,凋零前线的佣金是很多高阶牧师的重要经济来源。然而,莫克帝国给的待遇一直不算好,奇迹之墙防线又毫无天险可守,过于危险;所以几十年来都人手不足,只能在现有的哨所固守,毫无向前推进的迹象。

    这真的不能怪守林人,他们也在尽力召集人手,同时尽量多培养牧师。除了莫克帝国之外,没有任何国家和城邦会强迫修行者为他们做事,即使是教廷也不会轻易行此下策。

    “所以才说,守林人都是伪君子。”雷克特已经腻歪了他们这一套说辞,难掩厌恶的神情:“因为赫希尔帝国的侵略战争,才引起了凋零爆发,也正是因为北方的凋零之地,我们的王国被守林人要挟了一百多年!”

    南宫慈不屑:“亲王莫要说笑,莫克自古就被魔族统治,也没见你们有什么不甘心。守林人帮帝国守卫领土,内部也有你们的人参与决策。我们从未干涉帝国内政,又何来要挟之说?”

    “好,你自可以说的冠冕堂皇!”雷克特抖着胡子,他是经历过战前帝国最辉煌时代的人,也对国家有着极端的热爱。“就说翡翠城本来是莫克帝国的一个小镇,守林人霸占之后又成为自由城市,现在,你竟然把它拱手送给佣兵公会,这难道就不是分割帝国领土?”

    南宫慈的历史基础也是无比扎实,当即反唇相讥:“圣历45年第一次凋零爆发,翡翠城因为紧邻朝歌,又过于贫穷,莫克帝国在问海闸拦截恐慌的居民,禁止任何人南下!”

    “那个时候,帝国就已经抛弃了翡翠城按照大陆上的规矩,领主不保护人民,他的土地也由能者而得之!这个归属权早在二百年前就已经协商完毕,我不想和您讨论历史问题!”

    他坐在地上,说的话却是掷地有声,铁骨铮铮地谈今论古。对于自己管理的城市,他也有着极强的热爱和责任。

    “至于佣兵公会,自从守林人防线建立,就一直活跃在这里。往来的佣兵带来了繁荣,他们才是翡翠城的命脉。”南宫慈说完,最后诚恳地建议道:“恕我直言,雷克特亲王,你完全没有必要占领翡翠城,这座城市并不能为你带来利益!”

    雷克特听完,却还是摇头道:“年轻人,你既然有这个眼界,也应该知道帝国的政策,境内所有修行者都要服从管理。”

    闻弦歌而知雅意,南宫慈这才明白:雷克特要的不是翡翠城的土地,他要的是人!

    红沙渡和翡翠城,停留着大量低阶修行者,包括很大比例的圣堂牧师和治疗牧师。他们被困在凋零之地,除了传送阵再无活路,自然而然地就会被帝国方面收编。

    而莫克帝国北部,是防守压力最大的奇迹之墙,那里需要大量的牧师和低阶修行者……收编这些人之后,帝国根本不会培养他们,只会把他们送到更严酷的战场上!

    南宫慈对帝国的手段感到头痛。莫克帝国的贵族,向来尊崇魔法师,信仰魔族的物质神,从不培养牧师。但是牧师无疑是凋零前线的必需品,这不是攻城略地,这是一次兵员的掠夺。

    想到这一批被派来的,大多是参加筹备魔武会的人;还有最先调集来的一批牧师,那里面包括了好多排名前二百的主力救护队伍。这些人里面没有顶尖高手,却是守林人多年培养的心血!

    “怪不得,焚风郡的驻军已经集结完毕,看来您是势在必得。”他得到这个情报的时候,也很意外现在看来,这些驻军不是为了对抗凋零的,而是为了防止这些低阶修行者、牧师混进莫克的领土。

    既然知道的对方的目的,南宫慈很快也就明白了局势:“这么说来,你会等到红沙渡失守,才会修复翡翠城的传送阵到时候,翠屏山脉就会被凋零之地切分出来,附近唯一的运兵点,北靠焚风郡、逐鹿郡,东面是帝国湖区你有通天塔本部法师相助,再加上军队,很快就可以接管整个翠屏山防线。”

    翡翠城是莫克帝国与大陆南边的重要交界点,他来到这里三年,已经无比熟悉。他面前就像挂着一张无形的地图,手指虚画,就清楚地点出了帝国方面的排兵布阵。

    “这次凋零爆发纯属意外,在这不到三天的时间调兵遣将,雷克特亲王,我不得不说你这计策很冒险。”

    莫克有大军,灵山派有高手。但是不管什么人,来到战场都要时间,正是这个时间差,让红沙渡陷入危险中。南宫慈很担心,红沙渡那里是否知道,他们已经毫无退路?

    “但是,这里面还有个前提,就是你知道掌门师尊不会出战。”南宫慈只剩下这一个疑问,“为什么你这么确定?谁向你透露的消息?”

    虽然是问出来,但是他并没有指望对方能告诉他。这必然是相当高档次的情报,也代表着高层的背叛,甚至有些人,根本就不是他这个年纪和辈分能够认识的。

    可是雷克特却哂笑着,故弄玄虚地解释起来。“你应该听说过,十一夜修罗并非铁板一块,他们内部,以沈鱼和梅风亭为首,早就分成了两派。”

    “略有耳闻。”

    “冥帝死后,沈党和梅党无法合作,才最终导致了十一夜修罗分崩离析。赫希尔帝国群龙无首,就此消亡。”雷克特说完这些,最后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还是坚持打报告吗?”

    他也很感兴趣,除了打报告之外,这个年轻人还有什么本事。

    “不,我突然想起来,既然您知道这么多,我可以附送你一个消息。”

    “梅宗主在红沙渡。”

    “她不是重伤了吗?”开玩笑,没有养伤,而是在前线?

    “因为受伤,掌门师尊日夜照顾。”

    “日夜照顾……沈鱼也在红沙渡?!”

    南宫慈抱着双手,想了想,最终扔出了重磅消息:“其实,鄱阳上仙现在不在城里。”

    “嗯?”他一直看不起南宫慈,觉得这只是仗着李玉在狐假虎威而已。而既然李玉不在这儿,他又是哪里来的胆子敢和自己直接叫板?

    “他只是送我过来,恢复了一下体力,下午就走了。”南宫慈继续说,对这些莫克帝国的凶人,还是要循循善诱的。

    “你既然知道十一夜修罗内部的矛盾,那么算算时间,也该知道,他身边现在都有谁?”

    雷克特想了想,吐出三个名字:“贝尔罗莎,独孤行,西北西。除了西北西之外,都是梅风亭那一党的人。”

    他深呼吸,压制住心中的激动,尽量平静地说:“除了西北西,他们都不会介意沈鱼去死。”

    在李玉赶回去之前,沈鱼是无人照顾的。若真是像情报中一样,沈鱼因为练功出了岔子,实力大跌的话,那这确实是一次杀掉他的好时机!

    南宫慈也鼓励他继续这种幻想。“沈鱼已经是半神了,他活的够久了,他和帝国的关系并不友好。他才是帝国的心腹大患,而他现在正是最脆弱的时候……你难道,真的不愿意赌一次吗?”

    “你什么意思?”雷克特亲王感到很诧异,南宫慈这立场可就很不对了:“你是沈党还是梅党?”

    按理说,他的师父是独孤行,灵山剑宗宗主……好像确实是偏向梅风亭的。难道他们也想让沈鱼去死?

    南宫慈避而不答,而是望着钟楼外面黑暗的天空,“鄱阳前辈飞剑带我过来,从碎心岩到翡翠城,用了一天一夜。日落的时候,他已经出发返回,你说,他现在能到红沙渡吗?”

    雷克特不说话,他清楚,魔法师的飞行速度不可能比李玉的飞剑快,他追不上的。

    “当然,他可能快到了,但是他之前就是飞剑从培中赶去的,又带着我跑了这么远,现在驰援红沙渡,你说,他还剩下多少战斗力呢?”

    雷克特抬头看他,诧异。这小子,卖沈鱼也就罢了,卖李玉就很不地道了吧……

    但是南宫慈依然没有停下来,继续添柴加火:“我记得,朝歌那里还有一个废弃的传送阵,可以经由翡翠城单向传送。朝歌到红沙渡,以大魔导师的飞行速度,需要大概半天的时间。”

    没错,传送阵!朝歌城遗址,皇陵有一个单向传送点。雷克特恍然,他现在终于明白这年轻人在搞什么了。

    “怎么样?只要把传送阵修复,您就可以试试,能不能追上他!”南宫慈紧紧盯着雷克特,观察他的态度再不同意,自己手里就没有别的条件,可以让这个老狐狸尽快修理传送阵了。

    雷克特明显意动了。“附加一个条件,把你说的那个孩子给我。”

    “好。”南宫慈一口答应,然后补充:“沈鱼化名沈一,以牧师的身份混在这一批征召队伍里。在战场上带着一口棺材,他注定会很显眼。”

    “红沙渡的守林人调度员,都是从焚风派去的,那里面肯定有你的人吧?线索我告诉你了,事实如何,很容易核实,你不妨回去和你的下属联系一下,再来找我。”

    这一番话才是真正的有据可查,南宫慈看到雷克特脸上明显跃跃欲试的神情,知道自己终于打动了他。果然对待莫克帝国的人不能威胁,还是要以利诱为主……

    他双臂撑着地,艰难地转身,向来时的楼梯爬去。姿态依然是狼狈又难看,但心情却已经十分轻松:“我在底下的传送阵等你。”

137阵前逼宫

    红沙渡前线。

    西北西就像一颗炮弹一样,砸在地上,以他为中心,大量圣光逸散出去,狂风一样席卷了整个战场的平原。人类修行者趁着增幅时间,已经清剿了附近所有可以看见的魔虫,如摧枯拉朽。

    西北西身后的双翼已经缩小了一半,无法继续悬停在空中。他发出最强悍的一波攻击之后,就落在了地面上,而他的对手,已经狼狈不堪!

    那只锋利的巨钳,因为抵挡攻击,被流霜的利刃生生地削掉了一大块,而这依然没有挡住他攻向本体的一击,最坚固的头壳已经被砍出了一条缝隙,往外面汹涌地喷着白雾。而它另一边连接的人形前肢,已经被那一剑削掉,被它尾巴上面的爪子仓皇抓走,藏在身后。

    为了拿到这个人形的身体部分,那条尾巴也吃了大亏。竹远清和君凌从两边进行双重绞杀,两把利刃在最无防备的时候强袭,直接破开了鳞片,留下了两道深深的痕迹,几乎要齐根而断!

    然而这条尾巴还是死死地捉着那个人形的部分,即使被围攻,即使后退,都舍不得放下。因为这个退缩,西北西也得以稍微喘息,光能转换法阵爆发式的使用,已经透支了他的魔能储备。

    好在他天生元素沟通能力惊人,即使这种伤筋动骨的透支行为,只要停下来,就可以缓慢恢复……他只是不太确定,自己还能不能恢复到巅峰状态?

    看现在的战场局势,应该只是一时缓解。希望下一轮攻击,能在日出之前才开始就好了……三日荆棘扎根,他们就会退到营地内,依靠可轮流替换的远程攻击和牧师队伍,进行龟缩固守。

    毕竟红沙渡只是运兵线的一个重要节点,并不是需要扩大的城池。他们的野心不大,只是一块可以供渡船停泊、军团集结的营地而已!

    沈鱼也已经从猛象身上下来,怀里抱着沈静仙这孩子已经昏迷,生死不明,一个救护小组迅速扑上,接过了这个使用辅助灵术扭转了战局的小孩。

    沈鱼跟着他们越过即将扎根的荆棘丛,回到了营地里,就近在一个开放的帐篷里找了一个床位。君凌和萧莎一同退下来,但是因为他们两个身上的伤势,也被牧师扣下了……净化、清创、处理伤口,暂且不提。

    而这个救护帐篷里有一个中年女牧师主持,她上前检查了沈静仙的情况:“这孩子还小,这是使用灵术了?她不怕死吗?”

    “迫不得已。而且,她在之前吃了福灵丹。”

    “福灵丹?!”女牧师尖叫,“哪种?几型?吃了几颗?……老白,你们外科组还有存货没有?!”她说着,突然对远处吼起来,不知道在喊谁。

    “什么?”福佳白知道是在教自己,赶忙从另外的病床旁边抬起头,喊着回答。他们的声音都已经嘶哑,手底下的忙活也根本没有停。

    “福灵丹甲型!”中年女牧师回喊。

    “我让人找!”

    女牧师没再管那边,而是跟沈鱼解释:“忆江南宫的新品福灵丹总共有三种剂型。甲型让人变老,乙型让人逆生长,只有通用型是让人保持原状的,但是这个保持原状的效果,也只能保持三年,三年之后,药效就基本消失了!”

    她说完,继续问沈鱼:“你用的福灵丹是哪种?”

    “她用的……应该是普通的福灵丹,不是现在的改良版。”沈鱼也苦笑,他还没来的及看榴春熙给他的资料,这几天他的心思完全不在那上面。

    “老版的?这么有钱?!”女牧师侧目,“那不行,必须找到甲型……这孩子今年多大?”

    “十岁。”

    “需要三颗!你去找老白,就是那个戴口罩正在缝皮的,找他要,准备战功点数,这种药不是免费的!”

    女牧师也是第一次处理这么严重的灵术反噬,但她丰富的经验依然让她无比熟练,给沈鱼指到福佳白那里去之后,她示意助手把床上的病人抬走:“下一个!”

    下一个是君凌,他后背被尾巴狠狠地扫了一下,这会儿也发现自己的腰痛的厉害。“躺下!”女牧师把他放在病床上,翻过来,不客气地撩起衣服:“腰椎错位了,外科二组!”

    “在!”

    “手法复位,外伤稍微包一包就好了,污染程度不重。”因为这种伤势不适合再活动,她把这个病床留给了君凌,自己走向了下一个病人。

    “牧师真的不容易。”萧莎的伤势不重,几个促进伤口恢复的神术,就已经好的七七八八。她自己拿了一卷绷带,把腿上剩下的破口盖住,站在君凌旁边等着他。

    刚才答应着的外科二组,不一会儿就有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过来,也穿着医生的服饰,但是气质如同木匠。他伸出手,十分专业地按着君凌后脊梁上的关节,“好多错位啊,你这是被蛮牛迎面撞上了吗?”

    “逞强来着,见笑了。”君凌苦笑,“很难办吗?”

    “倒是不难办,只是这会儿没有麻醉牧师了。他们都在手术……”看起来很粗鲁的牧师手指却十分灵活,一边寻找骨节,一边轻轻地按着,“你平时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嗯?”君凌纳闷,“问这个干嘛?”

    “说说呗。”男牧师似乎很有耐心,一定要君凌回答。

    “我想想……嗯,身材好的,成熟一点的,脸不丑就行。”

    “那就想一个这样的姑娘,使劲想。”牧师动作停下,“想好了吗?”

    “啊?”君凌不懂他要做什么,但是心里忍不住飘起了梅风亭的身影。不得不说,她那种类型的,对成熟男人有着一种特殊的诱惑力,不是萧莎这样的小姑娘可以比的……

    一边这么想着,身上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

    “啊!”君凌像杀猪一样惨叫出声!这把萧莎吓得跳起来:“怎怎么回事?”

    “别动!很痛的,我说了,麻醉牧师很忙……”男牧师手里按着君凌的脊背,这时候的君凌由于剧痛和关节松弛,完全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只能惨叫!

    他疼得快哭出来了:“坑啊!”没麻醉就这么直接搞吗!

    “这就好了!”这一会儿的工夫,手脚粗大的男牧师也出了一身汗,“这就好了。别叫了,都说了好了啊!”

    君凌完全动不了,剧痛就像残影一样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刚才那几秒钟仿佛已经把他的精神都给抽干了。

    男牧师看君凌一副生无所恋,也很理解。他对萧莎嘱咐:“你看着他,休息一会儿再起来,至少躺二十米尔。在这期间不要让他乱动,否则容易留下病根。”

    “好。”萧莎赶忙回答,那个男牧师也奔向了下一个治疗目标。

    “疼死了……莎莎……”他眼前只有萧莎倒着的脸,看着乖巧的师妹还在关切地看着自己,君凌委屈的不行。“莎莎!你也很可爱的,真的!”

    “行了,都过去了……很疼啊?”

    “嗯,疼死。”君凌还在抽气,“你千万要小心,受了伤真的好痛。”

    萧莎也好笑:“我当然会小心,你也是。不过我们活下来了就不错。”

    “不好说,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君凌回答,“你说,天亮之后,我们就不用这么打了吗?”

    “应该不用了,三日荆棘扎根之后,配合自然法师,非常强悍。”萧莎把手放在他脸上,抹掉了他额头的汗。“说不定,不用等我回去,就已经尘埃落定了。”

    “还有没有人?!帮忙!”一阵大风吹来,帐篷外面,那只枭鸟竟然落了下来。枭鸟背上是这里唯一的统领辽战,手里没有扛着他的长枪,而是托着一个人!

    “西门师兄!”萧莎心惊。西北西怎么昏过去了?几个牧师七手八脚的把人接过来,正好君凌旁边不远有个空床位,把他放在了这里。

    放下之后,西北西自己很快就醒了,但是看起来很虚弱:“我没事,突发情况,透支了魔力。有没有药?”

    “只有一些基础的蓝丹,但是数量不多,需要支付战功……”

    西北西打断牧师的话:“给我一瓶,谢谢。”他往嘴里倒了一整瓶,然后跳下床,他已经看到了沈鱼在那边,还有他身边的另一个人。

    几十年在灵山派做同僚的交情,即使对方披着黑斗篷,西北西也能从法杖的样式认出贝尔罗莎的身份。

    这是人来人往的救护所,女法师没有掀开兜帽,而是狡黠地抬头看着他:“西门师兄,看来你做得不错,真的守住了这里!”

    西北西点头:“你来了。”增援到了……但是他没能真正轻松起来,因为贝尔罗莎接下来的话,让他心底泛凉。

    “不,我只是来探望掌门师尊。”贝尔罗莎一直都像邻家姑娘一样乖巧,她站在沈静仙的病床旁边,好奇地看着已经变了模样的沈鱼:“掌门,您现在的实力……是真的吗?”

    沈鱼的双眼带着血丝,抬头看着这个自己不算熟悉的手下。她似乎意有所指,沈鱼一时没有回答她。

    而君凌躺在病床上,隔着几排床位,远远的看着他们,心里很纳闷:那个帽子遮脸的人似乎也是灵山的宗主,为什么不去战场,而是在这里聊天?

    贝尔罗莎不需要沈鱼回答,她自有自己的办法。

    “这个灵能剩余,还有魔力上限……好低,竟然是真的。”

    她的魔杖一直拎在手里,这时候没有刻意举起来,就使用了一个鉴定术,将沈鱼现在的状态尽收眼底:“您竟然不伤心?换我这样的话,还不如去死。”

    沈鱼看着他,突然绽放出一个笑容:“就算是为了阿亭,我又怎么可能死。”

    “我知道,所以我更要趁此机会,让你彻底离开她。”贝尔罗莎看着沈鱼,“把人给我,我可以催熟三日荆棘,这里不会再有危险。”

138今日晚间故事:睡美人

    138.1

    西北西听不下去这种风凉话,还有这过分的条件:“贝尔,现在不是说这种话时候!红沙渡关系很大,你不要这么自私!”

    “我自私?最自私的难道不是他吗?”贝尔罗莎一根手指头指着沈鱼,然后白了西北西一眼。“掌门,我劝你想清楚,西北西不是东方城,距离日出还有好久,他撑不住的。”

    她可是看见了,因为魔力透支的昏迷,这是身体受到严重损害的信号。他还想活下去,就不要再妄图像之前那样逞强第二次,沈鱼也不可能允许他这么做!

    “我撑得住!”西北西面色微微涨红,让沈鱼退后:“师尊,这边危险,你先躲起来,我看她难道还能亲自下手?”

    “我不会,但是她会。”贝尔罗莎胸有成竹,伸手向后面的阴影里比了一下:“介绍一下,那边那位,是半魔女星坠小姐。”

    她笑得很是有点得意了,还故意用讥诮的语气,对沈鱼强调:“她可是来自西极的、您亲自选出来的半魔人,作为我之后的继任者呢。”

    这事儿沈鱼记得。上个月,贝尔罗莎突然提出卸任,他却找不到合适的法宗宗主人选。正好魔女昔落手下,有一个半魔族需要进入人类社会历练……

    可是她本该下个月才来的,提前了几天,肯定是西极那一位听说了什么!

    “来的很是时候啊。”他看着那个身形高大的女魔法师,点点头。西极的人,他也算是认识,但是并不熟悉,对方只是抬了抬下巴,并没有其他的表示。

    “听说白巫妖再次重生,她就离开西极,去埃斯泽进行调查。然后她找到了我……你猜她现在是哪一边的?”贝尔罗莎像个小女孩一样调皮地眨眼睛。

    沈鱼懒得管她:“她找你,就已经表明了立场。”

    他也想不到,曾经并肩战斗的队友,藏在背后矛盾居然有这么深:“我一直以为,你们这些人分成沈党和梅党,只是在老大面前开个玩笑而已。”

    西北西诧异,师尊竟然知道?

    “原来你知道啊。”贝尔罗莎好奇地点着自己的下巴,“我以为你们永远不会知道呢!”

    他们底下几个人的矛盾,从来都是瞒着这俩人的……李玉倒是知道,也一直试图从中调和,可他不是擅长交际的人,调解效果甚微。

    “十一夜修罗,冥帝爪牙,也就是说出去威风而已。”沈鱼倒是很洒脱,“冥帝不在之后,你们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明显。阿亭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从来都不会勉强别人,所以,我就让兄弟们散了。”

    贝尔罗莎不屑地笑:“呵,若是按你这么说,还要多谢掌门给我们留了面子咯?”

    “我当然是给你们留面子,”沈鱼保持着笑容,说的话却是毫不客气:“阿亭要是知道,当时就打断你们的腿,还能让你们分老大的遗产?”

    贝尔罗莎摊手,“不过,这你可就说的不对了,我们从来都是分成两派的,并不是老大死了之后才这样。”她为自己辩解,也纠正了沈鱼一直以来的想法。

    “哦?这可还真是头一次听说了。”想想这样也对,矛盾从来不是一天产生的,而是日积月累而成。

    西北西看着沈鱼的淡然,似乎早就知道下属要反水一样,很为沈鱼鸣不平:“师尊,何必听她说这些,这是落井下石!”

    “哼,你听不听我说,我今天也要说。”贝尔罗莎第一次收起了笑容,“梅姐姐对你情深一往,还被你压榨了几百年,劝都劝不动!她眼里除了你,什么都看不见!”

    她抱着法杖的右手叉着腰,而另一只手指头几乎要戳到沈鱼的鼻梁骨上:“你呢?别以为我们不知道,随便谁用点儿什么手段,就把你的魂都勾走了!”

    沈鱼目光一暗,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当面痛斥他,也正好戳到他唯一的黑历史。虽说是被人刻意坑害,现在想来很不甘心,可终究还是因为,当初太过年轻,没能管好自己罢了!

    难道这就叫一步错,步步错?

    贝尔罗莎指着他,愤恨地宣布:“为了她好,拜托你,今后都从她身边消失吧!”

    “真是意外啊。却原来,你们梅党有这么恨我,竟然想要我去死吗?”沈鱼看了看西北西,虽然不记得这个人扮演了什么角色,但是他明显是知道的。

    他不想解释,也不屑于解释,他们之间的事,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只是,自己这些手下还真是麻烦!

    “我也不想这样。”贝尔罗莎也很无奈,沈鱼变态的占有欲和梅风亭莫名的顺从,都是让他们头痛了很久的事情。她解决不了梅风亭,只能趁机会解决沈鱼。

    “掌门,把水晶棺给我吧,我保证这片战场不会再死人不管是你,还是别的谁!”

    她看着明显已经变得颓废了很多的沈鱼,这毕竟是曾经的队友,冥帝在时,他们都是一起出生入死……贝尔罗莎不想做得那么绝。

    退一步说,万一梅风亭的伤势太复杂、教皇都束手无策的话,她也希望沈鱼能帮忙!

    而沈鱼一双桃花眼灼灼闪亮,看着她不说话,这是他们这些下属都很熟悉的固执。

    贝尔罗莎懂他的意思,所以也很着急:“三日荆棘的生长期还有两个小时,掌门,算我求你,别再缠着她了行不行?况且,你现在这样的实力,带着梅姐姐到处跑,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啊!”

    “呵呵……”沈鱼的脸色逐渐从黑转红,变成刻薄的冷笑。

    明白了,这又是一个跟老子抢女人的女人……有完没完啊?

    沈鱼咬着牙根,心中愤恨:梅风亭这个坑货到底勾搭了多少?不把她攥在手里都不知道,这个渣女竟然跟自己有的一拼,背着一身的风流债!

    “不好意思,你的梅姐姐,这辈子已经被我吃定了。”沈鱼克制着心里的无名火,决然地拒绝她。

    他脸上毫不掩饰的狷狂,还有仿佛失去理智的得意狂笑:“贝尔罗莎兰尼亚,你给记住:我沈某就是死,也不会再放手,你给我死了这条心!”

    “沈一,你这是执迷不悟!”沈一、风二、黎三,被誉为“冥帝手下排名前三的好狗”这是外人给他们取的很不尊敬的绰号,他们从来不会当面这么称呼,可见贝尔罗莎也已经气急。

    沈鱼不是什么好脾气,早就被她的多管闲事给惹毛了:“你懂个屁?!老子和自己的女人愿意怎么吵,愿意闹,愿意闹别扭,我们想怎么玩都行,关你毛事?”

    他一把掀开水晶棺的盖子,盯着贝尔罗莎,顺手揪起梅风亭的衣服领子,把她整个人都拎了起来。

    “你给我看好了!”沈鱼轻笑着,盯着她的双眼,挑衅得掷地有声:“这个女人,活着是我的人,死了,是、我、的、鬼!”

    随着他手上的动作,那层层叠叠的枝叶,就像活物一样让开,簇拥着梅风亭的身体,玲珑的身躯在其中若隐若现。

    贝尔罗莎是自然法师,最熟悉的就是植物,看到这个情景已经瞪大了眼睛:她想不到,沈鱼竟然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真的趁着梅风亭昏迷,就把她身上种满了相思结!

    沈鱼也因为情绪波动而喘息,顺着贝尔罗莎的目光,所有人都在看着那个女人,他也不能免俗,像被牵引着的木偶一样,回过头去。

    这些繁茂葳蕤的藤蔓,虽然只是一棵,却让沈鱼想到了翡翠城郊外长满红色的原野,儿时的自己和青年的自己……还有最终成为男人的自己。

    而被簇拥在藤蔓枝叶中的脸庞,一如既往地恬静,温柔。

    虽然这个暴力女的“温柔”,在别人看来都是沈鱼眼花了的错觉;但是沈鱼一直这么觉得:不管是年轻的时候怪力少女,还是后来杀伐果断的战争机器,她在他眼里永远是最能懂得、最能贴心的人。

    永远是个小女人。

    他攥在手里的,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的,属于她的身体的健康和滑腻。他也觉得自己这样好像太粗暴了,可是蓦然又看到这张脸,安静了几十年的少年热血重新沸腾起来,一股脑地冲上了他的脑袋。

    ……她好像更好看了。好馋人啊。

    沈鱼的理智已经跑掉了很大一部分。恶狠狠地刮了一眼阵前逼宫的不听话的下属,心一横,他托住梅风亭的头,俯身吻住了那双殷红的唇。

    这种当面宣誓所有权的行为,本是怀着一种报复的心思。然而在触碰到她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像冰化成了水,抽刀难断,绕指、缠心。

    入口品出一股清甜味道,让沈鱼瞬间迷失。

    恩怨缠结,缘劫交错,他们是彼此的深渊。

    我错了,我不该放纵自己;你也错了,你不该不信我。

    我说了多少次没有在嫌弃你,你却还是把我疏远掉,为什么怎么解释你都不信?

    是因为我出身世家,天赋卓绝,背负着天命,还是因为……

    (不,永远不可以问。问出来,她会死给你看。)

    因为我屠了梅拉瑞尔?

    (不要再提了。)

    梅拉瑞尔,永远回不去的故乡。如同一个心照不宣的禁区,深深地在他们两人脚下划开了一道界限。他发誓再也不能见到梅风亭那样的表情,所以永远不敢问、不肯说。

    沈鱼悲哀地想,就像饿极了的猛兽,凶狠地啃啮。他的双手抚着她的脸,顺着耳后,抚摸到线条完美的脖子上……

    相思结的枝叶,一嗅到相通的血液,就像活物一样自动让开,有如一只茧被慢慢剥离。

    他发誓,这真的只是习惯动作。

    梅风亭睡觉很死,已经到了有危险也不会醒来的程度。这让她露宿野外的时候十分危险,除了她自己睡到时间醒来之外,唯一能叫醒她的方式,就是在耳后吹气……

    沈鱼不是不记得,他就是习惯,仿佛一个老烟鬼,手指夹着烟就忍不住在身上摸索火柴,这是会勾起烟瘾的小细节。

    更何况,深吻爱人的时候手上没有什么克制不住的动作,那是对女孩子的魅力不尊重,对吧?

    他甚至已经忘了旁边还有人。最近这些天来,一直强行压抑着的痛苦和无奈、一地鸡毛的混乱和不堪,很快就被这久违的清甜彻底治愈了,变成一种淡淡的懒散和惬意。

    而这种享受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理智渐渐回笼,他发觉这里面很不对劲。

    一阵寒意像毒蛇一样,顺着他的后脊,浇灭了脑中的热血。

    他知道自己配出来的药有多苦,但是她嘴里,没有一丝残留的味道。

    君凌喂药之后不可能擦这么干净,他又不是变态,徒弟不可以舔师父嘴……这两天萧莎和沈静仙都不太方便,对梅风亭疏于照顾。

    她嘴里怎么可能一丝药物的残留都没有?!

    他已经想起来,自己交代君凌喂药之后,并没有亲眼看着喝下去。所以,君凌这个坑货,是不是给忘了?!

    他配的药是什么效果,自己心里最清楚:这是安神的药,能补养灵魂,恢复伤口,但却会让梅风亭绝对不会醒过来。在昏迷期间恢复脑部损毁区域,这本就是他最初的设想。

    按照原定进度,再过一个月就基本恢复完毕,然后通过相思结,强行用灵力把她唤醒……但是现在,似乎发生了不只一处意外。

    任何严重事故,都不是单纯由一个意外能造成的,而是累加了所有的不细心、不信任、不负责和暗搓搓地隐瞒下来的自以为是。

    所以,在这耳鬓撕磨、双唇相接的时候,梅风亭突然睁开了眼睛。

    四目对视的一瞬间,沈鱼全身僵硬。

    138.2

    “沈……先生在干什么?”君凌躺在病床上不敢乱动,但他一直注意着那边。他们听不到哪里的对话,更想不通,怎么好好聊着天,就突然上演了一出公然虐狗的戏码?!

    “他在做什么啊?啊?”君凌难以置信地再次重复,他好像不会说别的了一样,想跳起来,却被萧莎按住。

    萧莎已经见多了萧藤的荒唐事,接受度很高,还没有被这种流氓行径吓呆。但她也显得非常厌恶,冷哼着捏住了拳头:“他好像是在给我妈戴绿帽子。”

    想想也不对,人都没了几十年了,就是寡妇也能改嫁了……但是在救护所就这么饥不择食,呸,急不可耐,还趁着师父昏迷……这老流氓是不是太过分了!

    萧莎很难受,他本来已经快把沈鱼代入慈父形象了,突然搞成这一出,让她分外恶心。

    可怜的孩子,她可不懂梅氏后宫王身上的债,她只是以一个晚辈的立场,三观正直地反感这种不尊重女性的行为。

    但是马上,君凌就看见沈鱼放下了手里的人,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恐表情,抬头。

    他远远地对这边喊:“君凌!跑!”

    君凌好像突然听不懂沉大陆通用语一样,沈鱼这是,在说什么?

    而某位仙师现在就像一条落水的老狗,声音嘶哑,对着岸边惊惶地狂吠。

    “快跑!越远越好!别再回来”

139不正常的疯女人

    “麻烦你,请放红色信号弹。”

    沈鱼看着君凌跳起来跑远,礼貌地对西北西说。他应该是命令,但是他一来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尊重,二来,不愿意让某人看到他太过焦急的样子。

    不讲道理的某人,现在可一点儿都不好对付……这让他如临大敌,这片刻之间,已经出了一身细汗。

    之间梅风亭被他放开之后,没有跌回水晶棺里,而她身上的藤蔓和枝叶也像触手一样纷纷缩回了她的身体。她这个娇小的身躯里可能已经填满了植物,可从外表看,却丝毫没有任何异常。

    毕竟是灵草,一旦寄主苏醒,就像药物一样融进了血液中。

    梅风亭头顶上原本骇人的伤口,现在连疤痕都不见了,只剩下种植相思结的时候留下的一丝红痕,朱砂一般的妖异。

    贝尔罗莎看着这一幕,看着这个女人的眼底的一片冰冷,那是比西极遥不可及的冰川还要森冷的凉薄……梅风亭怎么了?

    而她双臂轻轻伸展,伸了个懒腰,攥了攥双手。因为很久没说话,她的声音也显得嘶哑:“沈鱼,为什么在我身上……种花?”

    沈鱼将赢地回过头,蓬乱的碎发被冷汗粘在额头上,很有点属于他这个年纪本该有的油腻。

    “……阿亭。”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紧张。“你受伤了,我在为你疗伤。你好些了吗?”

    “为什么不让我起床?”梅风亭皱眉,“还给我喝那么难喝的药。”

    “早些起来,你就不会恢复得这么好了。”沈鱼伸手理顺她的头发,“今天的更苦,你还没来得及喝,要么现在我给你尝尝。”

    “才不要。”梅风亭抿唇,冷哼一声,略有些阴狠地问:“我剑呢?”

    “你的剑啊,我收起来了。这边是战场,很危险的,我没有带来。”沈鱼横跨一步,挡在她面前,“我很担心你,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不是你让我一直睡的吗?”梅风亭一眼都没看他,随口敷衍,把他拨到一边:“那是谁啊?”她好像听到,沈鱼让他跑,喊的是什么名字来着?

    那个背影似乎有点熟悉,但是人已经跑得看不见了。

    沈鱼的假笑像面具一样戴在脸上,轻轻地扳过她的肩膀:“一个小毛贼而已,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我怕他惹你不高兴,所以让他滚远点。”

    可是这敷衍的解释,还有不自然的样子让梅风亭心生狐疑:“我就看一眼,为什么拦着我?”

    “这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那边的战场需要你。”沈鱼伸出手,掌心温热地捧着她的脸,让她和自己对视。“既然你醒了,我们就先去做正事这里是前线,很危险,需要帮忙。”

    梅风亭不耐烦地拨开的手:“我知道,但是我得找个兵器啊!”

    “没关系,把两仪轮给你。”沈鱼对萧莎招手,但是双眼依然盯着梅风亭这边,转移她的注意力:“你还记得两仪轮吗?我们一起做的,你说那个刃口和配重都正合适……”

    “是仿造了魔剑君临的重量和形状,我记得。”梅风亭接过话,“我好像还记得,君临被我用来做成什么东西……”

    “那不重要,至少现在不重要。”沈鱼俯身,轻轻地在她唇角碰了碰,打断了她想说的。“你不在,我很辛苦,他们都欺负我。你看,我都受伤了。”

    他伸开手掌,给她看自己在猛象身上抓固定杆的时候,磨出来的几个小水泡。

    梅风亭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像看稀罕物一样,上下瞧着沈鱼很罕见的狼狈:“你好像很惨啊?还有,你不早就是半神体了吗,怎么还受伤?”

    沈鱼按着她的肩膀,脑袋委屈地蹭她的头发:“都说了,没有你,人家好辛苦的。”

    梅风亭心思不在这上面,懒得跟他缠绵,手一挥就把他拨开:“你躲开,不是说有正事吗?”

    “……唔。”沈鱼被她这么一推,感受到一股大力。他捂着胸口后退,左手从梅风亭的肩膀上滑落,却还是坚持捉着她的手臂。“你……轻点。”

    “嗯?你现在这么脆啊?”梅风亭诧异,“不是吧?我睡了一觉,你都快要老死了吗?”

    “我的力量还没恢复。”沈鱼拽着梅风亭的袖口,轻轻抽气,强忍下疼痛。伤到自己只好竟然毫无愧疚之意,果然和文献中说的一样,大脑的损害,对人的性格是有影响的!

    暴躁、冷酷,可能失去的共情能力,低耐性……他想起来那些穿越者医生带来的异世界知识,很后悔自己没有再多研究一点。

    事已至此,他只能更加小心地跟现在的这个梅风亭相处!压下喉头的鲜血,沈鱼也不敢强迫她,而是像小时候扮猪吃虎的那几年一样,可怜巴巴地求她。

    “我现在很弱,你要跟我在一起,别离开我啊。”装可怜这招对梅风亭百试不爽,就指望她泛滥的圣母心现在还能剩下一丝了,一丝就够!

    “知道了。”梅风亭皱眉,冥冥中有一种力量告诉她,不可以拒绝这个要求。但是为什么呢?她不太舒服,但她也没有多想。

    沈鱼是朋友,这一点她刻在血液里一样地清楚玩玩可以,不能杀,否则自己就会很不开心。

    (别的人好像就无所谓了,是吧?)

    (好像是的。)

    梅风亭既然答应带着他,也反手抓住了沈鱼:“我带你走,那个谁,你是我徒弟吗?”她指着萧莎,好像这人手里那把剑,还算是可以用一用!

    “师父,我在。”萧莎乖顺地上前,双手托起两仪轮奉上。在梅风亭身后,沈鱼努力对她使眼色,她不笨,知道这里不太对劲,更知道自己现在应该顺从而不是追问。

    梅风亭单手抓过两仪轮,没有查看,也没有掂量,她对这把剑很熟悉,拿到手里就能用。然后她困惑地看着萧莎:“你是叫莎莎来着?怎么变成这样了?”

    萧莎很害怕:“师父,你不记得我了吗?”

    “我记得,你不就是黎萦的种么。”梅风亭的话里似乎是完全没有把她当做人类,更像是在说起一条狗崽子。“手怎么回事?”

    她跟萧莎的个头差不多,却因为这种目空四海的气势,观感上生生地拔高了一截,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味道。

    萧莎下意识地捂住了右肩,“徒儿不慎,受了些伤。”她不顾沈鱼示意她走开,很是迟疑地问梅风亭:“师……师尊,你还好吗?”

    梅风亭也盯着她,这种欲言又止,让她很不喜欢,但她还记得这是自己带大的孩子,怪费心的,弄死了也挺可惜的。

    “我好的很,我早就没事了!”梅风亭摆手解释,其实根本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萧莎明白,沈鱼一定是在拖延什么东西。她单手一拂,单膝跪下,行了一个师徒大礼:“师尊,您重伤初愈,前线危险,还请三思!”

    梅风亭看着她的后脑,似乎也想起了一些往事,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不那么人的笑容:“莎莎还是这么乖巧啊。”

    “师尊。”萧莎抬头,表情真诚而忧虑。梅风亭现在的状态很不对,这绝对不是她熟悉的那个,对世间万物都报以尊重和善意的、母亲一样温柔体贴的师父!

    她从来没有对梅风亭使用过这么重大的礼节,但是师父竟然没有阻止,也没有多少诧异,这种突如其来的唯我独尊,是她本来性格里根本就没有的部分。

    梅风亭却不知道她心里所想,即使知道,也毫不在意。她只是单手虚扶一下,就让萧莎站了起来:“我真的没事,不要这么担心。你受了伤,就先找地方躲起来吧,回来让你师公给你治伤!”

    “师公”这个称呼让沈鱼和萧莎都后背一凉。这绝壁不是他们熟悉的梅风亭,更像一条霸道的美女蛇。

    沈鱼可不觉得这是对自己接受度更高的表现,而是一种潜在的防备,甚至怀疑……她是不是注意到了,相思结在他们之间产生的一些影响和联系?

    而这时,在他们身后,红色的、代表警报的烟花,从西北西手中升上了高空。

    不一会儿,从翡翠城那边的极远处,亮起了一团火光,流星一样向这边奔来!梅风亭见此,眯起眼睛:“李玉怎么从那边来了?这是哪儿?”

    “红沙渡。翠屏山脉新发生了凋零现象,红沙渡成了前线,我们人手不太够。”沈鱼迅速向她解释,抚着她的后背,不让她去注意别的事情。

    “这才是正事呢,快走吧!去前线看看,那边有你绝对没见过的东西!”

    “是吗?什么东西?”前线和凋零生物,勾起了梅风亭刻骨子里的战斗**,她是真的很感兴趣。

    “超级大型,低级智慧,但是形态很特殊!”沈鱼比了个很夸张的手势形容道:“就像老大想象出来的缝合怪一样,是由好几种魔兽拼接成的怪物!”

    “那我们快去!你怎么还在这儿?”梅风亭看到萧莎还跪在她脚下,也开始不耐烦起来:“快走,再不走就杀了你!”

    萧莎飞快地看了一眼沈鱼的颜色,低头行礼,迅速退开:“还请师尊保重自己!”

    “小孩子真烦。”梅风亭对沈鱼抱怨,“都长这么大了,你这个当爹的就领走吧。给她治治伤,教她以后不要这么老实,否则我怕我哪天睡醒不高兴,就把她杀了!”

    她说这些的时候,虽然是抱怨,却非常自然和平淡,就像在和邻居聊自己的狗一天要遛两次似的。

    沈鱼知道,她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毫不掺假,从她刚才丝毫不加以控制的力道来看,她说是杀,那就是真的会杀!

    “李玉来了之后,你盯着他,让他不要跟我抢怪。”梅风亭一边逆着人群大步流星,一边对沈鱼说。

    “李玉最喜欢跟我过不去了,他的飞剑手又长,我根本抢不过他!你得帮我,听到没!”

    “好好,你慢点……”沈鱼很费力地跟上她,刚才被她一下打到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每一次喘息,都仿佛肋骨在摩擦。

    可能真的是肋骨断了不过,梅风亭刚刚醒来的这一会儿,他已经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力量在恢复!用不了一个梭,半神阶的力量就能回到他身上,到时候若是梅风亭发疯,他也可以稍微压制一下……

    但是沈鱼管不了别人,总有些人说话从来都是不看别人眼色的。

140魔剑,出

    “梅姐姐,你别跟他走!”贝尔罗莎从他们身后追上来,拽住梅风亭的胳膊:“我求你了,回去管管你该管的事情吧!你都藏了三十年了!”

    “你谁啊?”梅风亭被阻挠了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不耐烦地看着眼前这个女的。“我好像认识你,但是我干什么跟你有关系吗?”

    “梅姐姐?!”贝尔罗莎如遭雷击一般,她可没见过这么没有耐心、没有教养的梅风亭。“我,我是贝尔啊!贝尔罗莎兰尼亚,你的信使……”

    梅风亭抬起手背,像赶苍蝇似的轻轻一挥:“闭嘴。”

    轻描淡写的一个动作,一道刚猛的掌风从她手上挥出来,把贝尔罗莎直接掀飞了十几米!她砸进混乱的人群中,一些牧师直接怒斥:“干什么呢?内讧的就滚出营地去!”

    沈鱼赶忙平息事态:“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只是意外,我这就拦住她们!”

    半魔女星坠也正准备上来帮忙拦下他们两人,这时,她只能赶紧扶起贝尔罗莎,查看她的伤势贝尔罗莎的嘴角已经出血,却还是很快睁开眼,对梅风亭伸手:“梅姐姐,你……”

    “既然是我的信使,就不要管我的事。”梅风亭冷下脸,却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看到了她身边的高大的女魔法师。

    “怎么还有个半魔人啊。”梅风亭满不在乎地瞟了一眼,一下子就看穿了她:“你怎么不在西极好好待着?这么不守规矩?”

    星坠抬头看着这个成为了某种传说的女人,在魔族战场上,就是她绞杀了大量的士兵,一旦被她冲进法师群里,在沈鱼的庇护之下,如虎入羊群一样无人能挡!

    梅风亭随手这一拂,并不是什么蓄力而为的大招,只是单纯的**强悍而已!

    果然是传说中的暴力女,战争机器一样的存在……

    星坠的年纪和地位都在梅风亭之下,被她问话,也不能不回答。象征性地拱了拱手,她冷冷地说道:“灵山法宗宗主继任者,星坠,下个月上任。”

    “下个月?那就是你现在还不能离开西极了!”梅风亭勾勾手指,“过来我看看!”

    半魔女星坠很迟疑,轻轻地扶着贝尔罗莎,但是这个女法师现在都很难站起来……这下手也太重了!怪不得沈鱼刚才那个表情,她是要杀人吗?

    可没等她反应过来,梅风亭的手腕一翻,一股内力就像旋涡一样,形成了极强的吸力!她的身体被这吸力牵引,向前连滚带爬,几乎是跌在了梅风亭脚下!

    这一下子,泥土沾满了女法师深黑色的外袍,这个面庞精致的女人一下子变得灰头土脸。但是她的狼狈远不止如此梅风亭顺手一抓就揪住了她的头发,像提着一只布娃娃一样!

    她本就是故意而为,这时候更是趁着她站不起来,恶意地往后拽了两步。她回头对沈鱼说笑:“我醒来之前,是不是他们两个在威胁你啊?属下不听话,我替你教训一下吧。”

    沈鱼不敢吭声,她玩得正高兴,目前看还没有要命的迹象。希望她玩够了能够丢下就好……

    魔族的身体本来是很强悍的,可惜作为人魔混血,星坠并没有继承这一点,她不仅被摔得灰头土脸,更是头晕脑胀,毕竟从**上她也只是个孱弱的法师而已。

    梅风亭把女法师的头拎到自己面前,颇有兴致地看着她:“我瞧瞧……哟,竟然是人类女人生下来的魔种。”

    她露出诡异的笑容,语调也越发轻佻。“能生下魔族的孩子,你那母亲,可真的是很~强悍啊。”

    星坠心中又惊又怕,恼羞成怒:“你……?!”一眼就看穿来历,她认识自己吗?她怎么不记得自己见过这种人?

    “阿亭,不要在意这些小事了。”沈鱼轻轻按住她的胳膊,组织她继续出言不逊。关于这个半魔女的来历,他有一点儿印象,从经历上说,这样的半魔族是典型的魔族殖民时代留下的特产之一。

    若是在这种时候,这种身份被梅风亭口无遮拦地说出来,那可真要不死不休了!

    梅风亭没把手里这个孱弱的法师放在眼里,而是转身看着沈鱼:“沈鱼,你说的没错,这地方真的很有意思。”

    “只是个半魔族,没有什么特别的。”沈鱼摇头,轻轻地拍拍她的手,“快走吧,你不想去看那个缝合怪了吗?一会儿被李玉抢先杀掉,你就没的玩了。”

    “也是哦。”梅风亭回头看了一眼远处越来越近的光亮,转眼就忘了手里拎着的半魔人。她丢下手里的头发,捉住沈鱼的胳膊:“不过,沈鱼,你装我用的那个法器呢?”

    沈鱼不动声色地把吓到喘息的半魔女轻轻踢到一边,强自镇定,轻描淡写地道:“没带啊。你都醒过来了,我还拖着它干什么。”

    “拿过来。”梅风亭把胳膊抱在自己胸前,撒娇一样微微晃动,仰着脸,笑容甜美:“我得看看,你是不是记性不好,把什么东西忘在里面了?”

    果然还是糊弄不过去啊……只希望这些时间拖过去,君凌已经跑得够远。沈鱼默默地召来灵纹水晶棺,其实这里面放着他的不少法器,他也是很无奈才把它故意放在救护所。

    他现在可不敢忤逆梅风亭的意思,终究还是瞒不过。

    “来,我找找……果然在呀。”梅风亭从杂物堆的最底下,掏出了一个被绷带缠得紧紧的烧火棍一样的东西,“沈鱼,你是故意忘掉的吗?”

    “怎么会。那是你的剑?”沈鱼也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一直以为那是烧火棍,所以没注意。你行李里倒是有带着另外一把挺好看的剑,我以为……”

    梅风亭打断他:“没关系,就算是你故意的,我也不会杀掉你。”

    “不过下次不要这样了。好麻烦,这是我自己缠上的吗?”

    “应该是。所以,你确定,真的要用吗?”沈鱼提建议,“你之前肯定是有什么其他的考虑吧?”

    “能有很么啊?”梅风亭回头,诧异地看着他,“我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把它做成那样的吗?”

    沈鱼轻轻按着她的肩膀,俯身在她耳边说:“不过,你这种尝试能否成功,还要看最终效果。”

    “也是。不过,沈鱼啊。”梅风亭仰头看着沈鱼,狡黠地笑,“那小贼,好像不太听你的话哦。”

    “怎么?”沈鱼直起身,扫视四周。

    “他没走远。”梅风亭笑着撕开绷带,准确地看向周围人群中的一个角落。

    “不,不要!”沈鱼脸色陡变,把她整个人塞进自己怀里,拼尽力气按住她的手:“别这么做!你会后悔的!”

    “走开啊。”虽然被身高压制,可是梅风亭还是轻易捉住沈鱼企图钳制她的胳膊,反手一甩。

    因为体能上的巨大差距,这一记反手摔效果拔群沈鱼就像一片枯叶,轻飘飘地被甩了出去!

    后背重重地摔在地上,沈鱼的意识被震碎了一瞬。他不敢昏过去,脑海里只剩下一个焦急的念头:阻止她,必须阻止她……

    而君凌一直藏在人群中,看着梅风亭突然找到自己的佩剑,又突然翻脸发难,心底莫名地升起一股危机感。

    梅风亭却只是看了一眼,就继续低下头,解开了最后几圈缠绕的绷带。能看出来,这绷带裹得很仔细,很结实,能防止剑从鞘里掉出来。

    但是真的去撕扯,并没有很结实,没有封印也没有术法或者符咒之类的东西不是沈鱼弄的哦,难道真的是自己缠的?

    为什么要做这种多余的事儿啊。梅风亭毫不犹豫地把魔剑“君临”拔出来,这朴素的剑锋,没有一丝魔力也没有一丝杀气,就像一只平凡的死物。

    但是她却没有意外也没有失望,这才是她最高兴看到的。

    沈鱼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眼睁睁地看着她拔出那把剑。

    她因为久不见日光而变得素白的手指,轻轻地抹过那平凡无奇的剑锋,注入自己的真气。手指所过之处,剑锋被点亮,散发出悠久的气息!

    不是什么王霸之气,而是太久没用过的古董,本身的存在所导致的悠远韵味。

    沈鱼的目光仍在迷离,视野模糊。在他眼中依稀能看见的剑光,他必须承认,这是一把好剑,它身上有一种独特的吸引力。

    怪不得此剑出世之后,从魔族到教廷、从武林人士到江湖隐者,见过它一眼的人,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占有它,冥帝本人更是因为这剑想要改练体术!

    梅风亭欣赏了一下这朴素却完美的剑身,手指随着目光扫到了剑尖。如心灵感应一般,抬头就看到了在人群中躲藏着的身影。

    她的目光能穿透一切,却充满了贪婪、狂热、冰冷,死死地钉在君凌身上,扯起嘴角。

    “还是你最听话啊,舍不得走吗?”

    这个笑容让君凌打心底感到不寒而栗,浑身汗毛炸起!

    他很后悔,为什么不听沈鱼的话?躲藏根本无济于事,梅风亭的境界似乎又高深了。半神位,这是和沈鱼一样的阶位,甚至可能比他之前还要强大……

    梅风亭仿佛看穿了他的恐惧,呵呵一笑:“别躲了,快回来吧!”

    这些话说出来,就在君凌耳边,就像梦里遇见的那个师父一样,仿佛无处不在,让他逃无可逃。

    “回来吧,我的魔剑,君临。”

    “……”君凌的双脚仿佛生了根,整个人呆在了原地,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梅风亭的手指。

    梅风亭呼唤着他,喊得却不是他该有的名字。

    而是魔剑:君临。

    这一声声的呼唤,让君凌眼前的整个世界都开始垮塌,碎裂,他一步步地跌落进无边无际的黑暗。

    五感似乎都在重塑,新的听觉,仿佛被堵塞;新的触觉,仿佛被掌控。

    他不知道自己在何处,他忘了思考轻飘飘飞出去的沈鱼还能不能活下来,他没空关心别人,完全没有心思再去想任何事情。

    君凌逐渐感受到自己真正的身体,在这一个世界使用的身体……被抓握在手里的这个触感,四肢,躯体,都已经消失。

    毕竟这个躯体,只是一柄可化形的剑刃!

    别的穿越者,都是带着记忆转世重生,在这里有父母、有来处,死后也可以归去。而他,却是带着成年的身体醒来,甚至还穿着自己死前的衣服;而自己也没有之前在这个世界成长的任何记忆。

    因为这不是他的**,而是随着他的记忆重塑起来的身体!

    他的本体是剑,更是品阶极高的魔剑,所以在血液喂养魂切刃的时候没有任何抵抗,就触碰到它的核心芯片,解锁了全部功能……这哪是什么天赋啊!

    他可是魔剑,拥有神器级别的魔力承载、灵魂负载能力,就像一件高品阶的法器一样,他学什么能没有天赋?

    反倒是自己这个来自地球的灵魂,才是在武技上最拖后腿的存在吧?

    就连凋零诅咒也不能让他死掉,而凋零诅咒那就是嫡传专门来验证他的身份,专门搞出来的吧?自己没死,就证明自己不是人类,而是和梅风亭相关的一件物品!

    只怪自己太无知。哪有什么主角光环?万事皆有因,没有平白无故的好运,即使有,也在暗地里标注了一些额外的价码。

    最后的恍惚中,他突然想起当初跟着师父,一起排排站向沈鱼行礼时候的场景。梅风亭那时候真的是一个骄傲的老师,沈鱼也还风姿卓绝。他看了君凌一眼,说:“恭喜你,终于……”

    然后他的话被梅风亭打断,顿了一下才改口。

    没猜错的话,他本来的意思应该是:“恭喜你终于把魔剑做成了人形”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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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的女人都八字够硬,穿越的男人都命中带挂。否则活不下来。赫希尔.明,自从我接手了那些人之后,没有人再记得我这个名字。他们只记得“冥”,象征着幽暗、不明确、不变通。他们本来也不认得这个字,我就教了他们,我要让这个世界对冥之帝王刻骨铭心。——白鱼图书馆馆藏,318.54STR1469《神帝心路:卫汐冥手记整理》,作者:沈鱼(古董藏书,实名借阅,可抄录,不得带走原件,请勿污损)三界往事书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界往事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界往事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