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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月     天启预报txt下载     天启预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三百零五章 未来可期(感谢北孟加拉的盟主

    对于槐诗的电话,两人似乎未曾预料。

    有槐诗公器私用开放的彩虹桥通道,没过多久,他们就已经从丹波抵达了象牙之塔中转,再抵达了剑河。

    因为电话里槐诗严肃的语气,两人的神情也有些认真了起来。

    不过,仔细看的话,还是有区别的。

    一个坦然又放松,已经做好了汇报工作的准备。而另一个则有些紧张,正在努力的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笑起来就分外谄媚。

    这种熟悉的感觉……

    槐诗看了一眼某个心虚的家伙,端着水果盘,往嘴里塞了两颗葡萄,好奇的问道:“所以,小十九这两天又做了什么好事?连见我这个老师的时候都战战兢兢的样子……”

    林中小屋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呃,咳咳,说来话长……”

    “那不如让小缘长话短说?”

    槐诗的视线看向旁边。

    灰裙的少女身子笔挺,瞥了一眼旁边的‘师弟’,露出了‘不是我不帮你的’的怜悯事情:“今天早上瀛洲的左大臣死了,听说好像是被尊皇志士进行了天诛的样子。”

    “……”

    槐诗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愕然的看了一眼开始干咳的林中小屋,没想到他还有这个能耐,旋即好奇的问:

    “然后呢?”

    “然后,鹿鸣馆全员出动,到处追查,但没找到什么线索,只能推定为萨摩藩的余孽死灰复燃。”

    “上皇没事儿吧?”槐诗放下了果盘,正色发问。。

    原缘摇头,“据说是受到了惊吓。”

    “哦,我还以为多大事情呢。”

    槐诗松了口气,差点以为小十九弄出了什么惨烈的政变事件来。

    “没被人抓到什么手尾就好,下次注意点。”

    槐诗正色嘱咐:“归根结底,咱们是外来者,丹波毕竟在瀛洲,总要给上皇一点面子,不要闹的太难堪,否则人家下不来台多尴尬?”

    “啊这……”

    林中小屋目瞪口呆。

    下次注意点是什么鬼?注意什么啊……注意下手利索点?还是注意别让人发现?这种事情竟然还可以有下次的么?

    还有,‘总要给上皇一点面子’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分外的没有可信度啊,老师。

    以及,为什么闹得太难堪,会是对面下不来台?

    他也不懂,但他也不太敢问。

    只是,吭哧吭哧了半天之后,疑惑的问:“您都不问问原因的么?”

    “一窝蛇鼠里死上几个,还需要问理由么?”

    槐诗继续端着果盘吃水果,满不在意:“况且,你都多大的人了,订了婚,还是六合会的龙头,没必要做什么事情都要跟老师打报告吧?”

    “呃……”

    林中小屋无言以对。

    他还以为自己处理的很干净的手尾竟然被老师发现了,抓自己来剑河就是准备雷霆大怒,清理门户。

    合着您就什么都不知道?而且知道了怎么还毫不在乎……

    最后,他茫然的问:“那您找我们来,是……有啥事儿啊?”

    “……啊,被你一打岔我都忘了。”

    槐诗一拍脑袋,回到桌子后面自己的位置上,从抽屉里翻出了安娜的申请表,放在桌子上:“这事儿,你们知道么?”

    原缘看了一眼,旋即了然:“之前她来找我问过。”

    “唔,有所猜测。”

    林中小屋捏着下巴:“小姑娘胆子大嘛,勇气可嘉——咱们这是又要作业超级加倍了吗?”

    槐诗说,“作业的事情,回头再说,我想知道一下你们的看法。”

    “……”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槐诗究竟是什么意思,或者说,根本就没往那边想。这顿时让槐诗越发的无奈。

    自己在学生心里究竟是个什么形象?

    小应芳洲么?

    不,夸张一点,再过几年,老应可能都是小槐诗了……

    “我是问,你们两个有没有兴趣?”

    槐诗拿出原罪军团的申请书来,放在桌子上:“维塔利先生刚刚跟我聊过,仔细想来,我确实对你们保护的有点过头。

    如果你们想要借着这个机会,锻炼一下的话,那老师这里可以为你们安排个好位置。”

    一时间,短暂的寂静中,两人略微的呆滞,神情变化。

    现在,一个人平静又放松,另一个人开始紧张起来……

    角色互换。

    这就有点离谱。

    “你们该不会以为我是在钓鱼吧?”槐诗愕然:“我不至于拿这个来逗你们玩的,放心,有话可以直说。

    小十九你怎么回事儿,这么开心,你先说——”

    “啊?”

    林中小屋被指名,犹豫了一下之后,点头:“我其实还……挺想去的,毕竟黄泉比良坂里的热闹也就那么多,瀛洲这么点大的地方,事情搞得再多也收不齐多少孽业。

    去诸界之战里找机会也挺好。

    毕竟,从长计议的话,我也应该开始准备沉渊秘仪了。”

    “早该准备了。”

    槐诗翻了个白眼:“九婴还是巫咸?”

    林中小屋想了一席啊,无奈一笑:“虽然还在考虑,但多半是巫咸了。”

    九婴和巫咸,两个分歧都是孽业之路的四阶,即便同出一源头,但倾向却有所不同。

    就好像战和法一样。

    九婴长于力,擅长以势压人,驾驭着无穷孽业中孕育出的猛毒,就连鸣叫声都能够破坏魂魄。

    身躯也会逐步向九婴靠拢,能够变化成九首大蛇,在正面作战中堪称恐怖。

    上一任的龙头,小十九的‘好叔公’就是九婴进阶之后,通过秘仪进行的二度变化。舍弃了其他的八个头之后所形成的朱鳞大蛇将破坏力和防御力增幅到了恐怖的程度。靠着这一份力量和谋划,他硬生生的将势力版图扩展到了京都的边缘,即便是鹿鸣馆也奈何不得。

    而巫咸则是侧重于咒和灵,长于诡异和变化,藏在暗中操弄咒术和灵魂。

    虽然不具备九婴那么可怕的正面破坏力,但下限低上限高,纯粹看个人操作和积累。

    积累倒是不用担心,背靠大家族就是这点方便,早在林中小屋出生的时候,家里恐怕就把什么东西都准备好了。

    不怕你会,就怕你不会。

    有林家这么多年积累下的咒术和秘仪,再加上从槐诗这里学到的负能量操作和厨魔技艺,可以说可辅、可控,有位移有输出。

    进可抢人头下咒,退可卖队友跑路。

    属于灵活性十足的多面手。

    槐诗已经可以预见未来小十九的讨嫌大业恐怕会更进好几步。

    “那就填了这个回去做准备吧。”

    槐诗干脆利落的丢过去一张表格,倒是让林中小屋分外不可置信。

    接下来,就是有些紧张忐忑的原缘。

    出乎槐诗预料的是,在经过了仔细思考之后,她长出了一口气,微微摇头。

    “我就不去了。”原缘说。

    “嗯?”

    槐诗不解。

    虽然有可能的话,他也想要自己的学生距离危险远远的,但怎么想原家的人也不可能是害怕上战场的人才对。

    “是有什么挂碍么?”槐诗问。

    原缘摇头:“称不上有什么挂碍,只是觉得,如果真的想要发挥点作用的话,留在象牙之塔会比去战场上要更大一些。

    毕竟,如果这边我忽然撂挑子了的话,丹波那里恐怕就会乱成一团糟,还有和天国谱系之间对接的很多东西。

    学校里老师的事情,校务,以及……”

    “好了,我知道了。”

    槐诗抬起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

    越说他就越羞愧,越头疼。

    原缘所说的,其中大部分都是自己的工作,而剩下的那一部分,是自己塞给她的……现在行政能力拔群的原缘已经变成丹波和象牙之塔之间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了。

    这并非单单出于能力,而且身份要素也占很大一部分必中,毕竟,现在在所有人眼中,她都已经是天国谱系的中坚人物,槐诗的代言人了。

    在必要的时候,她作为槐诗的学生,能够全权代表槐诗对任何的事情进行处理。

    她要忽然之间走了……槐诗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出什么人来替代她。

    想到这里,槐诗心中就对她平添了几分愧疚。

    可话说到了这里,原缘好像也终于鼓起了勇气,抬头说:“还有一件事情,想要问老师的看法。”

    槐诗茫然。

    “啊,哎呀,我来的时候好像看到雷蒙德先生在划水——太不像话了,我去监督他干活儿。”

    林中小屋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忽然一拍脑袋,从椅子上起身,想要跑路。

    可原缘面无表情的回头看了他一眼之后,他就僵硬了一下,定在了原地。

    “呃,咳咳……这种时候不需要我回避一下的吗?”林中小屋茫然。

    槐诗挥了挥手指,一道影子把这个家伙甩回了椅子上去,顺带还往他嘴里塞了个苹果堵住,免得他在煞风景。

    然后,沉默着,静静的等待。

    “前些日子……艾萨克先生……”

    原缘组织着措辞,有些磕绊的说道,“艾萨克先生问过我……要不要考虑一下,天国谱系……”

    槐诗微微愕然。

    预料之外,但其实也在预料之中。

    毕竟随着天国谱系的发展,原缘的能力和作用日益凸显,这样的邀请也属于理所当然。

    实际上,之前槐诗就已经考虑过相关的事情,只不过因为诸界之战和各种事情的耽搁,也一直没有开诚布公的对她讲过。

    如今,副校长代表天国谱系对她发起邀请,也是出于对她的认同和栽培。

    升华之路的更替虽然麻烦,但对于一个谱系来说,并不困难。而且,想要做到没有副作用,方法和秘仪也不知道有多少。

    倘若接受的话,那么自然可以倾斜大量资源进行重点培养。即便是原缘拒绝,也不会有什么冷落或者是排斥。

    即便是昔日的理想国,内部也是有大量其他谱系的升华者存在的。

    只看她自己的决定。

    但如果以长远计——倘若槐诗有生之年内能够成功复兴理想国的话,那么原缘这一代,就有可能以天国谱系成员的身份,再度角逐一轮会长。

    到时候,能够将主宰的权威从统辖局的手中取回也说不定。

    这一波啊,不止是槐诗被视作了理想国的继承人,就连原缘也已经渐渐被纳入槐诗的继承者的范畴内了。

    未来可期啊。

    “只不过,升华之路的更替是一件大事,贸然改变的话,未必能有效果。”

    槐诗敲着桌子,沉思着,问道:“做过相性测试了么?”

    “昨天结果刚刚出来。”

    原缘从包里拿出一份报告,“神髓之路和黄昏之路,都很契合。”

    槐诗翻开报告的内容,眼眶顿时跳了两下。

    这岂止是契合?简直就是契合!

    神髓之路百分之九十四,黄昏之路百分之九十六。永恒之路百分之七十,天问之路百分之六十二。

    最低的是奥秘之路,只有百分之三十。

    不是小好是大好。

    是大大滴好。

    尤其是神髓和黄昏,简直是为此而生的了。

第一千三百零六章 告解(感谢狼与花海的盟主

    只能说,不测不知道,一测吓一跳。

    要是早些年能知道原缘能有如此出色的相性,罗素拼着老脸不要,都要去原家赚人上山的……

    某种意义上,原缘来到天国谱系,可能真的就是命运的安排了。

    这下,最后的阻碍都没有了。

    槐诗想了一下,“你的意见呢?”

    原缘沉默。

    似是思考那样,许久,抬起眼睛看向槐诗,“老师希望我这么做么?”

    槐诗无奈。

    “我也不知道啊。”

    他靠在椅子上,感慨轻叹:“在两个小时之前,维塔利先生还跟我说,老师只是老师,不可能管着学生一辈子,即便是父母,也不可能保护子女一生。

    这是涉及你一辈子的事情,我又如何能轻描淡写的对这种事情做出保证呢?”

    “很遗憾,小缘,我给不了你建议。”

    槐诗说:“你必须自己做出决定。

    加入天国谱系也好,保持原本的样子也罢。。即便是有朝一日你想要离开这里,回到东夏去,我都尊重你的选择。

    但不论怎么样,我都希望你能遵从自己内心的想法,找一条能够让你幸福的路。

    你和小十九不一样,总喜欢克制自己,觉得放纵不好——可至少在这件事情上,我希望你能够顺从自己的内心。

    做什么工作和做什么事情,除了证明自己的价值之外,怎么也要先让自己感觉快乐才对吧?”

    原缘没有再说话。

    只是沉默着,看着桌子上的报告。

    旁边的林中小屋倒是眨着眼睛,非常想要说话的样子,隔着苹果呜呜做声,然后槐诗看了他一眼,他自己的影子就活了一样从背后升起,来又从果盘里拿了一颗苹果,塞进了林中小屋的嘴里。

    堵的更严实一点。

    寂静依旧。

    直到许久之后,原缘微微摇头,无奈一叹:“唯独这个时候,老师你特别像个渣男啊。”

    “……”

    槐诗茫然,十万个问号从头顶升起来。

    怎么了?自己又渣了?

    发生甚么事了?

    “如果我回东夏去的话,老师你真的会赞同么?”

    槐诗还没有来得及回话,原缘就认真的问:“如果我走掉的话,老师你连工作都做不好吧?别说诸界之战,恐怕丹波就要先乱套了。集团每年季度的财报就算了,年初的预算和年末的审核都从来不看。

    而且校务处的工作从来不沾,还有,上一次说好了要看的东西,到现在都没有看,最后都是我自己来解决,明明一开始说我不用参与决策……”

    “好了,别说了,我错了。”

    槐诗举起双手,果断投降。

    他已经开始胃疼了,预见到惨烈的现实。

    让一个管理废物去面对偌大的丹波和天国谱系内部的无数事务,这比杀了他还难。

    “从私心上来说……”

    他吭哧了半天,最终自嘲一笑:“好吧,我是希望你留下来的,即便对天国谱系的未来无法保证。

    但我发自内心的希望你能够留下来。”

    “好的。”原缘点头。

    寂静。

    槐诗呆滞,愣了半天:“啊?”

    “老师你不是希望我留下来么?那我就留下来吧。”

    原缘颔首,郑重的回答:“反正家里还有阿照,叔伯们也自己都有门生弟子,多我一个少我一个都没什么关系。

    但留在天国谱系的话,很明显未来上升的空间会更大吧?想要实现个人意义的话,难道还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么?”

    槐诗犹豫了一下,认真的想要问什么,却看到原缘不假思索的颔首。

    “嗯,留在这里的话,我还挺开心的——虽然十九和阿妮娅总是会惹麻烦,丹波和瀛洲的事情有时候也会很烦。

    但我觉得,如果我想要做一些有意义的,对的事情的话,我应该留在这里。”

    她问:“老师难道不是也因此而来么?”

    “……实话说,我也分不清究竟几分是安排,几分是真心的想法了。”

    槐诗挠头,无奈苦笑。

    “回头,我还是亲自去一趟原家吧。”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去上门通知。

    毕竟人家的一个好端端的女儿,送到你这边来上学,结果大学没上完,铁饭碗不要了,家也不回了,一心一意跟着你去创业公司搏未来……

    你总要给个交代吧?

    而最后,原缘再度将报告递过来:“如果事业上老师没有办法安排的话,那圣痕的选择上,老师你总能给点意见吧?”

    槐诗看着报告,陷入沉吟。

    “这……就得从长计议了啊。”

    从数据上看,其他相性低的肯定不考虑,但关键在于——黄昏之路和神髓之路,都很合适啊。

    可哪个更厉害一点呢?

    槐诗陷入思考。

    琢磨着,要不要找机会,撺掇着罗素和副校长打一架?

    他可以帮副校长按住罗素两只手,但总感觉就算是柯洛诺斯也挑不出洛基的千层套路啊……

    “我去问一问老王——咳咳,校长吧。”

    槐诗收起报告,决定还是大家开会仔细研讨一下。

    最后,勾了勾手指。

    剧烈呛咳和喘气的声音从角落里响起。

    林中小屋嘴里的苹果总算吐出来了,差点憋死。即便不可能因为两个苹果就窒息,可偏偏更难受的是一肚子骚话不敢说。

    只能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纠结的要命。

    关键在于,这么好的事情,怎么就没人叫我啊!

    即便自己不打算转换谱系,但这种重点培养的待遇,怎么就没自己的份儿呢?

    我难道不是老师的学生么?

    我来的甚至更早啊!

    早原缘……一个礼拜呢!

    在仔细观察了半天槐诗的脸色之后,鼓起勇气问:“那,我……是不是……也可以争取一下?”

    “争取什么?”

    槐诗斜眼看着他:“现在天国谱系内部掌握的升华之路里,你觉得自己适合哪个?天问之路?”

    标配版的天问之路,还不如孽业之路呢!

    “这个,咳咳,我也可以努力的嘛。”小十九扭捏着。

    “也对。”

    槐诗捏着下巴,似是心动一般:“我觉得,你肯定是个原始之路的好苗子,要不要考虑一下?”

    “……”

    林中小屋的表情抽搐了一下,没有接话,装作无事发生。

    生怕槐诗下一局就是潜伏到黄金黎明里探听消息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行了,既然都已经决定好了,也没必要浪费时间。我这两天找校长他们商量商量,小十九也赶快回去收拾东西。

    顺带想好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跟女朋友解释吧……”

    最后一句让林中小屋的表情再度抽搐了两三下,仿佛预见到自己抬不起头的悲惨未来。

    “对了,顺带告诉阿妮娅,作业加倍。”

    槐诗最后吩咐了一句。

    靠在椅子上,神清气爽。

    这下有了林中小屋,自己无暇顾及的时候,原罪军团也算是有个辅助在了。

    距离重组再进一步。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美好的一天,结束了啊。”

    在他身后,彤姬探出头来,啧啧感慨:“你看你现在的生活,这不是很充实嘛!”

    “嗯?等等——”

    槐诗呆滞。

    回头,看向身旁。

    近在咫尺的彤姬。

    彤姬也在看着他,眼睛眨呀眨,吐息仿佛都近在咫尺。

    端详着他诧异的样子,似是微笑。

    嘴唇开阖。

    “想我了吗?”

    “……”

    槐诗本能的想要往后挪一点,皱眉,冷笑发问:“你竟然舍得出现了?”

    他好奇的问道,“这是终于想起自己有个契约者了么?我是不是应该荣幸一些?”

    “唔?生气了?”

    彤姬从椅子后面探出来一点,手臂垂落,抱着槐诗的脖子,感受到清晰的柔软和冰凉。

    不顾他的抵触和反抗。

    “这么一说,确实啊。”

    她仿佛恍然大悟一般,油然感慨:“你看,这就是长篇故事之中经常会出现的悲哀。即便是一开始起了再怎么重大的作用,随着主角渐渐成长,金手指就慢慢的跟不上时代了。

    时光渐渐流逝,配角渐渐的换了一批又一批,地图换了一张又一张,而金手指,也越来越起不到作用。”

    “就这样,渐渐的,泯然众人。”

    她捏着槐诗的脸颊,惆怅呢喃:“直到最后,连主角都已经彻底遗忘。”

    “……”

    短暂的寂静里,槐诗呆滞的看着她,表情变化,倒吸两口冷气,难以掩饰震惊:“这是什么新型的道德绑架方法么?竟然恐怖如斯!”

    “不,只是想要给你增加一点心理负担而已。”

    她仰起头,得意的咔咔大笑起来:“怎么样?有没有觉得更加对不起我了一点?要对大姐姐常怀感恩呀,槐诗。”

    槐诗翻了个白眼,“那你就多出来走走不行么?”

    “唔,不行——”

    她摇着脑袋,忽然低头看着槐诗的脸,向着他眨了一下眼睛,微微一笑:“但这不妨碍我想你呀。”

    “……”

    槐诗沉默。

    许久,无奈的闭上眼睛。

    任由彤姬再度将自己击沉。

    “你赢了,想要什么,尽管拿。”他叹息,“杀人不过头点地,何至于此……”

    “是实话哦。”

    彤姬坐在办公桌上,托着下巴,看着他。

    微笑着。

    “感觉是不是很不错?”

    她说,“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会有位聪明可爱又善良还善解人意的大姐姐担心你——请说,谢谢彤姬。”

    “……”

    槐诗叹息,“谢谢你。”

    “没关系。”

    彤姬伸手,揉了揉槐诗的头发,用力的又揉了两把,那么愉快,“你是我的契约者啊,槐诗——难道我会不倾听你的烦恼吗?”

    她停顿了一下,垂眸,看着槐诗。

    双手捏着他的脸,不容许他的视线偏移。

    “那么,向我告解吧,槐诗。”

    她端详着契约者的面孔,仿佛窥见这些日子以来所盘旋的那些苦恼和犹豫一般,好奇的发问:“为何而逃避她们呢?”

    “谁?”槐诗似是茫然。

    可彤姬依旧看着他,似笑非笑:“要我把名字念出来么?唔,从艾晴开始?”

    “……”

    槐诗张口欲言,又无言以对。

    “你在害怕索取啊,槐诗,明明付出时那么慷慨,却害怕她们为你付出更多。”

    宛如洞彻内心中最细微的变化一般,彤姬轻声呢喃:“所以一厢情愿的将别人隔绝在外,自以为的看着她们平安喜乐。

    即便你多么想要靠近——”

    “我……”

    槐诗想要说话,但此刻,看着那一双眼瞳,却发现内心中的那些借口和谎言,全部消失无踪,只剩下始料未及的彷徨和不安。

    或许,就像是彤姬所说的那样。

    他在逃避。

    “可她们也在等着你啊,槐诗。”

    彤姬抚摸着他的脸颊,轻叹:“想要回馈你的赠与和付出,所以,站在原地,等待你向自己发出请求的那一天。

    想要靠近一点,想要更进一步,想要站在你的身边……可你却孤独的,越走越远。

    槐诗,为何要装作看不见呢?”

    槐诗沉默了许久,叹息,“大概是……自以为是吧。”

    “所以,要伸出手吗?”

    彤姬问:“要恳请她们的帮助吗?还要让她们继续等待吗?”

    “有些害怕。”槐诗说,“但我会考虑。”

    “考虑?”

    彤姬歪头,似是不满。

    ”好吧,有需要的话,我会。”槐诗闭上眼,自暴自弃:“我一定毫不犹豫的去请求她们帮忙!”

    “即便这样会给她们增加麻烦?”

    “嗯。”

    “就算是有可能让她们因此而付出更多?”

    “嗯。”

    槐诗点头。

    然后,就感觉到脸上的剧痛。

    彤姬捏着他的脸,用力拉扯,似是不满:“太丧心病狂啦,槐诗,我可不记得把你教成了这样的渣男啊!”

    可不等槐诗反应过来,她便松开了手,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展颜一笑:“不过很好,不愧是我的契约者。”

    她说,“我更喜欢这样的你。”

    最后,在又一次离去之前,摸了摸他的头。

    宛如给予他的犒赏和奖励。

    而槐诗,疲惫的低着头,感觉已经耗尽了力气。

    在道别之前,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发问:“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呢,彤姬?”

    “唔……”

    彤姬捏着下巴,似是思考一般,很快,便笑了起来:“大概是因为,这也是让你得到幸福人生的必要一步吧。”

    愉快又得意的笑声回荡在寂静里。

    让槐诗愣在了原地。

    那个最初的愿望,那个最没有可能实现的愿望。

    她还记得。

    她一直记得。

    当彤姬离去之后,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在这渐渐陷入宁静的深夜里,槐诗依旧躺在椅子上,仿佛思考一般。

    “请求……帮助吗?”

    他无奈的长叹着,看向手机的屏幕。

    犹豫许久,向艾晴发送信息。

    【能不能帮我留意一下其他参战军团的消息?】

    明明以往的这种深夜工作时间,她的讯息从来秒回。可这一次,槐诗却等了漫长的时间。

    直到许久之后,屏幕再次亮起。

    带来了一如既往的简洁回应。

    【好的。】

欲寄彩笺兼尺素

    啊,寄了。

    卡文,有一个细节还没有想好究竟要不要写,因为涉及到人物关系,所以必须慎重考虑。

    原本想要熬一熬,晚上起码写一章,但由于近期气温变化频繁导致肠胃炎复发,一整天都处于蒙蔽状态,只能先吃点肠胃药然后挂个号了。

    然后,就去继续杀戮尖塔……

    机器人碎心好难啊(挠头

第一千三百零七章 过去和现在

    “十分钟——”

    厨房的大门猛然被推开,匆匆而入的服务生仰头呐喊,宛如拉响警报一样,向着厨房尽头的厨师长呐喊:

    “距离肋排上桌已经有十分钟了——”

    繁忙的厨房里,长桌两头的学徒们骤然一怔,旋即回头,看向厨师长。

    气氛紧绷。

    厨师长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双手抱怀,凝视着眼前的庞大的考虑。

    在散逸的高温之中,那一双湛蓝色的眼眸未曾有丝毫的退却和动摇,神情肃然,只是等待着。

    仿佛忍受着看不见的折磨和煎熬一样。

    在他的手里,怀表的指针无声的旋转。

    “十三分钟——”

    服务生再次汇报,仓促的说:“他们喝完了半杯气泡水了,肋排已经所剩无几。”

    厨师长依旧沉默,没有说话。

    只有最年长的学徒回头,挥手,示意他再探再报,服务生一怔,转身而去。很快,再度归来,神情忐忑:“他们要了酱汁。。”

    “什么酱汁?”学生们屏住呼吸。

    “两份黑胡椒酱还有甜辣酱,还要了柠檬海盐。”

    服务生擦着汗,战战兢兢,正准备说话,却听见了钢铁摩擦的清亮声响,自炉火烘烤的炽热高温之中。

    不由自主的抬头,越过了学徒们的肩头,看到烤炉前方厨师长魁梧的背影,手握着铁叉,仿佛要向巨龙搏斗那样,沉毅的面孔满是肃然,向着眼前庞大的烤炉刺出。

    炉门开启的瞬间,令人心醉的狂风便自火焰中便井喷而出,油脂和肉质在烟熏慢烤之下所浸出的醇香萦绕在鼻尖。

    听见了嗤嗤作响的声音。

    “哈——”

    厨师长气沉丹田,手握着长钩,猛然向后扯出。

    顿时,庞大炉身中的铁格在滚轮的支撑之下,向外划出,连带着上面一块块被烤肉纸包裹着的成果。

    不惧炽热和滚烫,布满老茧的手掌伸出,握向最中间的丰硕成果。

    当烤肉纸被小心翼翼的撕开,便露出其中那饱满而沉重的果实。

    略显焦黑的外表看上去其貌不扬,但只是伸手一撕,在漫长烟熏慢烤中已经松软的牛肉便被从正中扯开,露出了分明的纹理和令人垂涎三尺的玫红。

    学徒们有如流水线一般,切割、撒酱,装盘,点缀。

    一直到最后,厨师长深吸了一口气,屏气凝神,庄重又仔细的,放上了一根喷枪撩过的迷迭香。

    在灯光的照耀之下,那一份刚刚出炉的牛胸肉便折射出梦幻一般的荧光。

    令人心醉。

    “还愣着干什么?”

    厨师长面无表情的看了服务生一眼,敲下了服务铃,“传菜——”

    服务生慌不迭的站直了,扶正了自己的领带,昂头端起了这一份用足了整整八个小时不知多少心血所造就的成果,转身走向餐厅。

    门关上的瞬间,学徒们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只有厨师长依旧平静,令人赞叹这一份堪比山崩而面色不变的定力。

    只有最了解老师的学徒,才察觉到后颈处所沁出的一缕如释重负的冷汗。

    而穿过晚间营业时分的喧嚣餐厅,服务生快步来到了窗口的位置上,将盘中的食物放在桌子上,礼貌的轻声介绍:

    “慢烤牛胸肉,请慢用。”

    说罢,后退了几步,站到不起眼的角落里,随时等待着传唤。而眼角的余光,则不时紧张的看向餐桌的方向。

    那位仿佛正在轻笑着的少女。

    确切的说,是坐在她正对面的那个男人。

    看着他伸手抓起了牛胸肉,仔细端详的认真神情,细嗅时微微挑起的眉头,还有入口之后的那一缕微笑。

    便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

    向着不远处比划了一个手势,顿时,守在厨房门口的学徒瞪大眼睛,冲进了厨房里,仿佛奔跑数十公里的传令兵马拉松一般,骄傲的向着雅典的老师和同僚们传达胜利的捷报:

    “满意!”

    隔着厚重的大门,听不见里面欢呼雀跃的声音。但那洋溢在服务生眉宇间的自豪和轻松,倒是被傅依看的一清二楚。

    “啧,我还以为人家在看我呢……”

    她怨念的嘟哝着:“早知道出门前就不化妆了,一个两个都有问题。”

    回应她的是一张递过来的纸巾。

    槐诗轻叹:“臭美之前先擦擦嘴好么?这可是你说吃BBQ的。哪里有来了之后又嫌弃别人看我不看你的?”

    “是是是,我知道,当代厨魔嘛。”

    傅依轻叹,那语气让人听不出调侃还是赞叹,只是怪怪的。

    自从万世乐土归来之后,厨魔赛事委员会就上调了槐诗的星级和评价,尤其是在潜力方面得出了相当骇人的评估。

    被誉为未来的九星厨魔,早晚能够能够同东夏的易牙食魔、当代金宫之主以及埃及汤婆婆同起同坐。

    究竟是捧杀还是肯定呢,实在是难以分辨。

    但现在的槐诗理论上已经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厨魔大赛裁判资格取得者和星级考察员了——简单来说,一家带着深渊之口的星级评价的餐厅,合不合格他说了算。

    无怪人家战战兢兢,如临大敌——即便是槐诗已经预先反复说过只是吃饭,并不会有任何的考评和审查,所有人也全都拿出了浑身解数。

    谁不想征服一位考察员的胃呢?

    遗憾的是……好吃不好吃,对槐诗来说,区别都不算大。

    对于吃的东西,他的主旨从来都是能吃就行。当然,房叔的家常菜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而看着眼前傅依如同饿了好几天一样吃到满脸酱汁的样子,槐诗就忍不住叹气:“你好歹讲究一点好吧。”

    “你知道新人入职有多麻烦么?”

    傅依翻了个白眼:“干最累的活儿,加最多的班——原本以为缄默者这样的统辖局和存续院的中间机构会好点,结果没想到是统辖局带着存续院一起卷,存续院带着统辖局一起丧心病狂……每天晚上干完活儿都要累瘫,再不多吃一点,日子没法过了。”

    “日子难过嘛。”

    槐诗感慨着,给她杯子里加满了水:“再熬一段时间就好啦,诸界之战结束之后,就能放大假了。”

    “放假的是你,加班的还是我好么?”

    傅依翻了个白眼,仰天长叹。

    天知道怎么去跟槐诗这样的外行去解释白银之海的运作原理,诸界之战结束之后,才是缄默者们真正会忙到吐血的时候。

    战争期间积累下来的余毒,集体焦虑和恐慌所形成的阴影,还有各种大型灾害事件形成的恶念聚合体……

    日子真的越来越难过了啊。

    世界如此冰冷,只有眼前的牛胸肉还有一点温度。

    至于槐诗……

    傅依抬头看了他一眼,摇头,冷哼一声。

    酒肉兄弟罢了。

    槐诗一头雾水。

    不知道发生了啥。

    为什么又瞪我?

    一直到烤猪肘吃完之后,傅依才终于停下来,心满意足的擦了擦脸上的酱汁,丝毫不在乎风度和仪态。

    瘫在沙发上,长出了一口气。

    吃饱了。

    而槐诗也手里捏着猪肉汉堡,啃的一嘴油。出门也只穿着一件卫衣和牛仔裤,运动鞋都还是去年的那一双……

    一点大人物的样子都没有。

    让傅依发自内心的怀疑:“所以,你现在真的是军团长了?”

    “是啊。”

    槐诗颔首,不知道她忽然问这个干什么:“昨天驻扎地的批准也正式下来了,归属于天文会和边境防御阵线指挥部进行调遣和指挥……听着很威风,实际上就是到处倒手的工具人而已。”

    “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啊。”

    傅依忽然起身,隔着餐桌凑近了,笑容就变得意味深长起来,“怎么忽然想起来好端端的请我吃饭?”

    “啊?”

    槐诗不解。

    本能的想要抬头反问,以前不也是这样么?

    拉了琴,走运接了什么商演,赚了点钱,想要吃点好的,总要找个人一起下饭。

    肯上校也好,酱骨头也罢,火锅啊之类也可以考虑,都不挑,只是本能的想要找人一起庆祝一下而已。

    和傅依绝大多数请客的时候一样。

    说起来,这个家伙也转正了啊。

    他看着傅依。

    傅依也在看着他,漆黑的眼瞳里像是洋溢着什么闪光一样,令他的表情僵硬了一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请你吃饭你就吃吧,管那么多干嘛,给你找个理由贴秋膘不行?”

    他停顿了一下,“就当谢你了。”

    一瞬间的神情变化,落入了缄默者的眼中。

    “唔——”

    职业本能被那一瞬间流露出的情绪引动。

    下意识的,她凝视着槐诗的面孔和眼瞳,分析,开始,很快,便得出了令人吃惊的结论,难以置信:

    “……你得绝症啦?”

    “你盼我点好!”

    槐诗大怒:“当初在新海,我和老傅并肩作战,情同兄弟,大家情谊坚如钢铁。叔叔我请你吃个饭,你心里怎么就不念点我的好呢!”

    他震声说:“你甚至不愿意叫我一声叔叔!”

    “……”

    傅依没有说话,神情古怪,好像在端详着什么一样,忽然咧嘴,恶作剧一样的轻声喊道:“槐诗叔叔?”

    嘭!

    水杯从呛咳的槐诗手中脱落,从桌子上滚下来,摔碎了。

    槐诗剧烈的咳嗽起来,食物的残渣和水从剧烈痉挛的气管里喷出来,又被捂在嘴上的手拦住了,一片狼藉。

    在服务生匆忙的收拾和紧张的神情里,槐诗摆手,示意他们不用在意。

    擦干净身上的水之后,才抬起头狠瞪了她一眼。

    “正经点!”

    傅依已经趴下了,锤着桌子,大笑。

    几乎要把眼泪笑出来。

    槐诗只能无可奈何的叹息。

    自作自受。

    只是,看着那一副尴尬的样子,傅依却忍不住微微有些恍惚。

    回忆起了漫长时光之前的夏天。

    她第一次看到这一张面孔的时候。

    在夏天最炽热的时候,体能测试折返跑的时候,在姐妹们的欢呼中冲过了终点线自己。

    接过了毛巾和冰水,擦着汗。当她回头时,便看到了不远处,音乐楼上开启的窗户。

    那个站在窗户后面的身影。

    就好像在发呆一样,散漫的视线看着操场。

    那样的眼神……

    “那是谁?”傅依问身边的人。

    “唔?你说槐诗啊——似乎是隔壁班的,平时不怎么出现。大家都说他不是很容易相处的样子。”

    “是这样啊……”

    仿佛恍然大悟一样,傅依轻叹着,在原地思索了许久。回头再看的时候,却已经看不见那个身影。

    只是,不知为何,由衷的感到羡慕。

    和活在所有人目光中的自己不同,也和其他人不一样。

    孤独的站在角落里,微笑的凝视着一切。

    哪怕那个美好又热闹的世界将自己排除在外好像也没有关系。

    只是专注的为了明天而活着。

    或许,自己正是被那样的眼神所吸引的吧?

    可现在,看着这一张和过去好像已经截然不同的面孔,傅依却忍不住轻叹,“和以前还是一样啊,槐诗。”

    “嗯?”

    槐诗疑惑的挠着脸,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这样不好么?”

    “不,这样很好。”

    她微笑着,咬着圣代的勺子,想了一下之后告诉他:

    “我很喜欢。”

第一千三百零八章 心理咨询

    翌日,马里亚纳。

    深海之下的幽邃监狱

    随着虹光闪过,槐诗再一次来到了那一件空洞的大厅之中。。。

    典狱长束手等待着。

    看到了他们之后,微微一愣,很快从槐诗身后收回视线:“欢迎两位的到来。”

    “这一次大概不用限制十五分钟的会面了吧?”

    槐诗微笑着问。

    “您可以随意,我们已经收到了统辖局的通知,做好了转移和交接的准备。”典狱长回答道:“只是,一旦交接之后,就和我们无关了,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后果将由您来承担。”

    “我懂,我懂。”

    槐诗颔首,期盼的问道:“那么,请问我的‘工具’在哪里?”

    这一次连演都不带演的了么……

    如此义正言辞又厚颜无耻的样子,让典狱长着实大开眼界,很快,便反应过来,转身走在前面:“请跟我来。”

    和上一次依旧一样,穿过寂静的监狱和走廊,当闸门缓缓开启的时候,后面的囚笼再次在槐诗眼前展开。

    这在海沟监狱的压制之下,葛洛瑞亚坐在地板上,如同一具凝固的石像。

    实际上就是这样,猩红的结晶笼罩在她的面孔之上,升腾着火焰一样的光芒。

    不断的有猩红的波澜从身上扩散开来。

    她在试图撬开囚笼的缝隙。

    无时不刻的尝试着。

    以至于……在束缚松脱的瞬间,那一份猩红便喷薄而出,舞动着,席卷,向着四面八方扩散——

    就像是血色的炸弹那样。

    轰然爆发!

    最后,停在了槐诗的面前,自那一双眼瞳的凝视之下,猩红的海潮迅速的凝结,龟裂,坍塌为尘埃,又消失无踪。

    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从其中被弹出。

    向后面飞去。

    砸在了墙壁之上。

    当她试图挣扎的时候,槐诗再度伸出手,无形的力量将她按在了地上,宛如镣铐一样,不容许有任何动摇。

    “又见面了啊,狗东西。”

    葛洛瑞亚低下头,血色从鼻孔里滴出来,染红了那一张冰冷的笑容:“这么小的力气,没吃早饭么?

    还是跟女人搞的太多?”

    “不好意思,精神不太好……”

    槐诗打了哈欠,无奈的回答:“环境变了之后上分好难啊。昨天和朋友打了一整晚的排位,还掉了段位,我感觉我现在的心情不太适合人事这一份工作……

    哎,别这么冷漠嘛,好歹回句话好不好?”

    他走近了,弯下腰,好奇的端详着葛洛瑞亚的轻蔑神情,了然的点头:“你看上去这么抵触,我觉得,一定是我们的沟通方式出现了问题。

    考虑到海沟监狱这地方确实让人正常不起来,所以,我决定换种方法来对你进行开导。”

    那一瞬间,他看着葛洛瑞亚的眼瞳,忽然,展颜一笑。

    “确切的说,是换个人。”

    说着,他缓缓起身,后退了一步,引手向身后:“这位就是听说了你的状况之后,专程为你而来的咨询师——”

    在灯光照不到的阴暗中,等待在阴影中的轮廓踏前。

    出乎预料的,竟然是个女人。

    就好像整个阴暗的囚笼仿佛都在瞬间明亮起来了一样,那样的笑容和煦又温柔,让人的目光流连忘返。

    “你好呀。”

    风尘仆仆的旅人颔首一笑,落落大方。

    绑成马尾的长发从肩头洒落下来,像是流水那样。

    可那一双含着笑意和欣赏的眼瞳,却丝毫未曾给葛洛瑞亚带来任何温暖,只让她感觉——毛、骨、悚、然!

    而槐诗,向她露出了自求多福的鼓励眼神,回头说:“接下来麻烦你了,娴姐。”

    “嗯。”

    罗娴颔首。

    槐诗走向门外,闸门落下。

    死寂之中,只剩下沉默对视的两人。

    葛洛瑞亚死死的顶着那一张灿烂的笑容,和构成身体的血水却不断的掀起波澜,仿佛能够嗅到,那些包藏在笑容之下的……什么东西。

    现在,正向着自己,一步步的,走来!

    向着她,伸出手。

    “你还好吗?”

    那轻柔的声音回荡在颅骨里,残忍的搅动着理智,令葛洛瑞亚的眼瞳收缩,感受到阴影从灵魂之中升起。

    “走开——”

    她怒吼着,头发如同火焰那样舞动,血色自身上升起,扩散,冲击着海沟监狱的压制,向着那一只手掌扑出!

    然后,宛如幻影一样,在修长的五指之间消散。

    眼前,一花?

    在瞬间的错愕之中,她的手已经被握住了,拉扯着,从地上起身,站起来了。

    当她本能的想要发动攻击的时候,脚下却忽然一个踉跄,险些站不稳,当反应过来的瞬间,便呆滞在原地。

    只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就好像……魔术一样。

    缠绕在自己身上这么多年的镣铐,来自海沟监狱的压制和束缚,消失了?

    不,还在。

    她能够感受到,某种森严的律动还回荡在空气之中,急速的巡梭着,仿佛狂怒一般的寻觅着她的存在。

    但是,却找不到她究竟身在何处。

    哪怕她此刻就站在这里。

    但所有探查和锁定的方式,却已经全部失效了。

    就在自己眼前这个女人的周围。

    “怎么了?”

    罗娴歪过头,疑惑的看着她,关切一笑:“老是坐在地上,一定很冷吧?监狱这种地方真麻烦啊,这么好看的女孩子连一点优待都不肯给。”

    葛洛瑞亚的嘴唇翕动了一下,竟然难以发出声音:“你……是怎么……怎么做到的?”

    “唔,解释起来很麻烦啊。”

    罗娴想了一下,努力的尝试着去解释:“简单来说的话,大概就是……趁它不注意?”

    趁谁不注意?

    我?

    还是监狱?

    还是说,这也只是自己的幻觉,那个家伙为自己设下的一场骗局?

    难以置信,无法理解。

    可或许,这一切都是真的。

    但又能怎么解释,眼前的人的存在?

    这又是什么怪物!

    只是被看着,就能够感受到——那一双眼瞳里所蕴藏的黑暗,笑容之下所伪装的狰狞,还有平静的灵魂之下,属于地狱深渊的黑暗大海。

    纵然狂风吹来,依旧平静如斯。

    只是静谧的,将一切吞没。

    只留下黑暗本身。

    在短暂的尴尬寂静里,罗娴仿佛也不好意思起来。

    “虽然听说了这样的事情,一时好奇就自告奋勇了,可我实在不太擅长说服别人啊。”

    她提议道:“所以,不如就一起聊聊吧。”

    葛洛瑞亚呆滞着,还处于茫然,然后,便看到她伸手过来,挽起一缕耳边略显干燥的头发:“你的头发好乱啊,没有打理过么?”

    “看,已经分叉了。还有这里,在打结……你先坐下,我帮你收拾一下怎么样?”

    说着,她放下了背包,从旁边的挂载中找到自己的折叠椅展开来,又按着葛洛瑞亚的肩膀让她坐下,最后变魔术一样的从包里抽出了一把理发用剪刀来。

    卡擦卡擦,合拢两下。

    声音如此清脆。

    “这个我倒是很擅长来着,虽然以前最多的时候是帮我父亲剃光头就是了,不小心剪坏了的话,千万别生我的气呀。”

    在葛洛瑞亚身后,罗娴抬起手,娴熟的将她的头发分成几部分,比划长短,仔细衡量。

    锋锐的剪刀从头皮上划过,带来令她从呆滞中惊醒的冰凉触感。

    僵硬着,下意识的想要石化,可理发师却伸手按了按她的肩膀,再一次的用那种噩梦一般的诡异手段,将石化打断。

    “放松一些,很快的。”

    剪刀在耳边咔擦合拢,清脆的声音回响着,减去了一缕打结的头发。

    “我叫罗娴。”

    她好奇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葛洛瑞亚没有说话,死死的咬着牙,光是抗衡那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恐惧,就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可身后的人好像没有察觉到那极力压抑着的颤栗。

    不断的重复,用各种语言。

    东夏、罗马、俄联、瀛洲、美洲……甚至一些生僻语种和地狱语言。

    直到她深吸了一口气,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葛洛瑞亚。”她闭上了眼睛。

    “光环?”

    罗娴了然的点头,感慨:“听上去真好,你的父亲一定对你抱有很大的期望。”

    期望?

    葛洛瑞亚沉默着,没有回答。

    而健谈的理发师依旧在继续着,仔细又认真的梳理着发丝,修剪着分叉和断裂的地方,微凉的手指从发间穿过时,会轻柔的触碰,好像对待泡影那样的珍重,生怕把她弄破一样。

    “年龄呢?”罗娴好奇的问,“你看上去好像和我差不多大。”

    “我……”

    葛洛瑞亚张口欲言,可到最后,却发现根本无从回答。

    自从记事以来,就没在意过那种东西。对于绿日来说,年龄的大小毫无意义,而被被捕之后,和血水灾同化的这些混沌时光究竟要如何计数,也变成了一个难题。

    到最后,就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懂的,女士的年龄是秘密,对不对?”

    罗娴体贴的说道:“我就当做十八岁了,怎么样?正是最好的时候啊——有喜欢的人了么?”

    就好像最专业的理发师一样,绝不容许有片刻的冷场。

    “……”

    葛洛瑞亚沉默,仿佛思考,但又好像是抗拒这个问题,不愿意回答。

    罗娴也没有再说话,仿佛专注的等待一般,任由这一份沉默延续到最后,听见无奈的轻叹:“没有。”

    “唔,真可惜,不过我有啦。”

    好像炫耀一般,罗娴哼着轻柔的旋律,声音越发的轻柔,倘若回头的话,一定能够看到一张灿烂的笑脸吧?

    但葛洛瑞亚依旧沉默。

    只是茫然。

    即便是已经渐渐习惯了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和那一份幻觉一般的惊悚和不安,但她依然不知应该如何应对这样的话题。

    只能沉默。

    “放心吧,你也一定会遇上的。”

    罗娴轻柔的抚摸着她的脸颊,告诉她:“就算再怎么绝望和不安,只要别放弃的话,说不定,偶然回头的时候,就能够看到那个人站在光里等着你呢。”

    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情。

    童话故事吗?

    葛洛瑞亚压抑着烦躁,莫名其妙的,眼前竟然浮现出了某张令人憎恶的俊秀面孔。

    油然而来的是某种明悟。

    等等,该不会……

    而就在她走神的瞬间,罗娴的眼瞳忽然出现在眼前,探身看着她,令她再度紧绷起来,屏住呼吸。

    “我明白了。”

    她端详着葛洛瑞亚的眼瞳,“你一定是在担心出去之后的事情,对不对?”

    “我还没答应出去呢。”

    葛洛瑞亚冷笑着反驳:“你最好少浪费一点时间,我还不至于沦落到去做天文会的狗!”

    “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好像根本没听见她说话一样,罗娴自顾自的宽慰道:“你一定对他有什么误会了吧?

    虽然有时候嘴上说得强硬的要死,但只要挤一挤眼泪,看上去委屈一点,他就一定会惊慌失措,开始检讨是不是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别怕,他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

    葛洛瑞亚张口欲言,但最后什么都没说。

    只是被打断了二十多次的鼻梁骨在隐隐作痛,连带着被折断的次数都数不清了的手臂、双腿和好几次被打成蝴蝶结的肋骨……

    这叫‘不会对你做什么’?

    这个女人的脑子真的没问题么!

    “你有……”葛洛瑞亚皱起眉头,沉默了许久之后,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你有了解过他么?”

    “当然有呀!”

    罗娴不假思索的回答,即便是在自己的身后,葛洛瑞亚也能够感受到,那一双眼睛仿佛开始闪闪发光。

    就连剪刀都停下来了,仿佛扳着指头细数一般:“温柔、善良又可爱,像小孩子一样,有时候会过分的讲礼貌。

    有一点点小执拗,也还有一点点烂好人……唔,趁着我不注意的时候会悄悄脸红应该也是优点吧?

    而且还愿意吃我做的饭,能够接受我的所有缺点——”

    就好像打开了什么不得了的匣子一样,滔滔不绝的讲述开始了,就好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优点都汇聚在了同一个人的身上。

    宛如太阳一般。

    唯有葛洛瑞亚越来越呆滞,茫然,只有十万个问号从脑门上升起。

    咱们说的是同一个人么?

    她试图张口,最后又无奈的合上。

    闭上了眼睛。

    要不,这个头,还是别剪了吧?

    或者你干脆把我的头剪了算了。

    给你们助助兴。

    别客气。

    “——还有还有,会做饭,会上课,他会拉大提琴的,专注起来的时候样子我很喜欢,还有性格,我也很喜欢!严肃的时候有点吓人,但也很可爱。”

    罗娴还在兴致勃勃的说着:“如果看到有人掉眼泪的话,就会走不动路。见到别人和自己一样不幸的话,就想要伸出援手。

    虽然不会强迫别人做什么,但如果别人一意孤行的去做错事,就会觉得难过……”

    在最后的停顿之后,就连她自己都愣住了,未曾想到有如此的长篇大论。

    不由得,轻声一笑。

    她说:“我觉得,这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吧?”

    葛洛瑞亚摇头。

    她觉得,罗娴一定是被那个家伙骗了。

    可当她想要说话的时候,便感觉到,有一双手臂温柔的围拢而来,从身后,抱住了她的肩膀,那么轻盈。

    宛如幻影一样。

    只有耳边传来温柔的嘱托。

    “所以,请不要让他难过,好吗?”

    “……”

    如此轻盈的重量和温度,还有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悚然。

    葛洛瑞亚闭上了眼睛,无声叹息,发自内心的疑惑。

    究竟哪边才是幻觉呢?

    已经,完全搞不明白了啊。

第一千三百零九章 嘿,理想国

    囚笼之外的走廊里。

    槐诗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只感觉到一阵烦躁。。。

    十五分钟的时间已经过去了,里面好像似乎还是没什么结果。即便是听不见什么争斗的声音,但却让人忍不住担心会发生什么。

    毕竟是血水灾啊。

    他有点不安。

    倘若她凶性不改的话,什么都做得出来。

    槐诗扯了扯袖口的扣子,眼中闪过一道冷光——要是真的不识好歹的话,那自己只能……在娴姐把她打死之前试试看能不能救得回来了。

    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挠头。

    发自内心的怀疑,傅依的推荐,真的靠谱么?

    “没救啦,等死吧,告辞。”

    昨天晚上,吃完饭之后,槐诗拿出葛洛瑞亚的档案,让新晋缄默者傅依小姐给个意见和办法的时候,听见了如此干脆利落的回复。

    傅依看完第一页的心理评估参数之后,就双手抱拳,扁鹊三连。

    “等等!”

    槐诗赶忙拽住她的袖口,“真这么难么?你们缄默者都搞不定?”

    “缄默者也不是万能的好么?”

    傅依用古怪的眼神瞥了他一眼,“能搞定的话还用等到现在么?”

    紧接着,不等槐诗继续发问,便随手把档案往后翻了两页,丢在了桌子上:“说难倒也不难,但对你来说就不容易了。

    不论你许诺什么都没用。像她这样的类型,是不会听你讲话的。

    要么你彻底摧垮她,要么让她心甘情愿的向你低头……但就算是这样,你要时刻小心她会背刺。

    除非……”

    在微妙的停顿之后,傅依的神情忽然越发的古怪:“话说,你有试过PUA么?”

    “你把我当什么了!”

    槐诗大怒拍桌:“我是那样的人么?”

    “那可就说不定咯~”

    傅依阴阳怪气起来,双手抱怀,冷哼着:“我知道,你在地狱里发了财,有天文会保护你,你过得很好,你不需……”

    “傅依叔叔,我错了,我错了——”

    槐诗举起双手告饶,直接一步到位,咱们好兄弟之间风水轮流转,无关环节直接省略:“给我点提示行不行?”

    “……提示已经给你了啊。”

    傅依同情的看着他:“要我说,争取这样的人也不是没办法。虽然对方的态度会很强硬,但如果采用恰当的方式和身份进行沟通的话,她会比预想之中更好说话也说不定。前提,是让对方认可才行。

    只可惜,天文会的走狗,嘟嘟,PASS!”

    她的双臂在胸前交叉,模拟出错误的警报音:“你压根就不在她可交流的列表里啊,槐诗,你让我怎么给你出主意?”

    “那怎么办?”槐诗挠头。

    “好办啊,找个不属于天文会的人去跟她讲咯——前提是这个人具备让她安静听自己说话的能力,同时亲和力和说服力也不能太低,最好再温柔体贴一点。”

    “柳东黎?”槐诗眼睛一亮。

    “真傻啊,槐诗,”

    傅依叹息着,调转了自己手机的屏幕。

    屏幕上是一张来自不久之前石髓馆里的照片。

    在一夜的UNO之后,每个人的脸上都被涂抹的五颜六色,洋溢着喜悦和美好。

    而那一根白皙的手指缓缓移动着,扫过照片。

    最后,停在了槐诗的身旁。

    那个揽着他的脖子,像是小女孩儿一样快乐欢笑的人。

    罗娴。

    “为什么不让那位公主殿下去跟她谈谈呢?”

    傅依托着下巴,轻声呢喃:“难道还有人会比她更合适吗?”

    ……

    短暂的回忆被走廊尽头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

    如此低沉。

    宛如每一步都践踏在监狱的根基之上那样,昂扬霸道,即便是在囚笼中也不可一世。

    魁梧的男人扛着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信步向前。

    看到不属于这里的拜访者之后,便微微一愣。

    “我记得你是叫做……槐诗?”

    前任的瀛洲大君,鬼公方阁下瞥着他的模样,只是一眼,便仿佛明白了什么:“你小子在这里……唔,这个节骨眼,难道是军团征募么?”

    他看向了槐诗胸前,却看不到什么标志,越发好奇:

    “哪个军团?”

    突如其来的见面,槐诗也愕然片刻,旋即微微一笑,回答道:“原罪。”

    这一次,轮到将军愣住了。

    好像完全没想到一样。

    也无法理解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也并不掩饰自己的怀疑。

    最后,缓缓点头,似是赞许:

    “和你们天国谱系很搭。”

    而槐诗,也看着他这一身轻便装束,好奇的问:“您这是……”

    越狱啦?

    看着气定神闲的样子,不像啊。

    一三五越狱,二四六收监,星期天让美洲更加自由。

    海沟监狱的生活真美好啊。

    “刚运动完。”

    将军擦着头发上的水珠,满不在意的回答:“在这种连个健身房都没有的鬼地方呆着,时间长了,人都废掉了,总要找机会跑跑步。”

    “在这里,跑步?”

    槐诗感觉事情邪门了起来。

    虽然想到将军呼哧呼哧的在监狱楼梯上跑上跑下就有点想笑,可看到对方身上未干的水迹,就忍不住产生某种……荒谬的猜测。

    “啊,对的,有时候也会在外面。”

    将军似乎不经意间说了让人吓一跳的话,“你也应该试试,适当的压力对维持斗志很有效。”

    “呃,算了。”

    槐诗还暂时不打算跟整个地球的深海水压较劲。

    而且看对方的样子,好像跟出门遛个弯一样……这就不是一般的离谱。

    将军点头,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看了一眼槐诗站着的位置,还有旁边的闸门,他便了然:“血水灾么?倒是挺合适——那个疯女人,恐怕不会太好用,再怎么驯服,恐怕也要戴上嚼头才行。

    哈,虽然这一点我不怀疑你,不过……”

    他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槐诗:“你的手捏得住皮鞭么?”

    槐诗摇头,“我不需要那种东西。”

    “也对。”

    将军似是明白了什么:“嘿,理想国啊——”

    他转身离去。

    咔!

    闸门开启。

    槐诗顿时顾不上将军了,赶忙回头看过去,只看到那一片黑暗里,罗娴走出来,微笑着,向着槐诗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搞定!

    而不远处,将军离去的脚步竟然停在原地,看了一眼罗娴,问槐诗,“那是你的……”

    “助理。”

    没等他说完,槐诗就打断了他的话。

    “唔?”将军笑起来,捏着下巴,欣赏赞叹:“是个好女人啊。”

    然后,便看到了面无表情的槐诗。

    拦在他的视线前面。

    “别打她的主意,将军阁下。”槐诗礼貌的提示,“最好想都别想。”

    “……”

    短暂的沉默里,将军的眉毛挑起,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由得轻笑一声。

    “嘿,理想国啊……”

    他最后看了一眼槐诗,转身离去。

    一直等那个家伙踩着六亲不认的步子消失在黑暗里,槐诗才收回了视线,看向罗娴身后。

    然后,傻愣在原地。

    “卧槽,这谁?”

    就在罗娴身后,紧跟着走出来一个身影。

    齐耳短发,鲜红的色彩就像是火焰一样。低着头,只露出白皙的侧脸,穿着一身略微有些宽大的牛仔裤和T恤,光着脚踩在地板。

    涂了宝石色指甲油的手指想要缩进袖口里面,但总有一两根露在了外面,反而更加吸引人眼球。

    在打理完毕之后,再没有之前的狼狈和狰狞,即便是故作冷淡,但依旧显得有些……可爱?

    尤其是年纪,看上去大概才十八九岁一样。

    看见槐诗见了鬼一样的神情,葛洛瑞亚的眼神就变得凶恶起来,抬起头,习惯性的就想要口吐芬芳。

    可紧接着,就被罗娴按着肩膀,推到前面来。

    得意展示。

    “铛铛!”

    罗娴微笑:“怎么样?女孩子打扮一下是不是就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

    槐诗吞了口吐沫,艰难点头。

    有一说一,确实。

    “是吧?”

    罗娴愉快的帮她挽着袖口,整理着衣领,最后轻声对她说:“麻烦你先等一下我,等会我去陪你挑几件衣服,你看,就这样的款式怎么样?简练大方……”

    葛洛瑞亚的嘴唇动了一下,仿佛要反驳一样,可到最后,只是不耐烦的点了点头。

    “随你。”

    她别过头,“反正一动手就会坏掉,只会浪费钱。”

    这么……听话的吗?

    槐诗人傻了。

    感觉自己和罗娴的游戏版本出现了新的差距和分歧。

    等葛洛瑞亚走到远处等待之后,便忍不住低声问罗娴:“师姐你是怎么做到的?”

    罗娴想了一下,点头:“聊了一下人生和理想,就好啦。”

    “真的假的?”槐诗难以置信。

    “唔,当然最后是靠爱啊,爱是无所不能的嘛!”

    罗娴不明白槐诗为何难以理解,“我之前可是真的有考过心理咨询师的资格证件的,不至于一个谈话都搞砸吧?

    还是说……”

    略微的停顿了一下之后,她的笑容促狭起来:“你觉得我会对她做什么吗?”

    “呃,咳咳。”

    槐诗尴尬的移开视线,“说实话,是有点担心——如果她不知好歹袭击你的话,是拦住你,还是帮你一起揍她一顿。”

    “真讨厌啊,槐诗。”

    罗娴摇头,认真的告诉他:“我可没有那么容易移情别恋的。”

    平静的眼瞳,倒映着他的面孔。

    也只有他一个人的存在。

    ——真正想要杀死的人,我早就已经有了。

    槐诗沉默,许久,轻声说:“谢谢你,娴姐。”

    “谢谢就够了吗?”

    罗娴眨了一下眼睛,忽然凑近了一点,吐息仿佛都近在咫尺,期盼的问:“没有其他的报偿么?”

第一千三百一十章 请求

    报偿?

    槐诗愣了一下,吞了口吐沫,努力的维持镇定:“但凡我能做到的。”

    可他还没说完,便听见罗娴的声音。。。

    “那么,可以请你带我一起吗?”

    罗娴看着他的眼睛,踏前一步:“你需要力量,对吧?如果需要可堪使用的工具的话,那我不是更好么?”

    “……”

    槐诗呆滞,许久,摇头:“你知道的,娴姐,我从未曾有过这样的……”

    “我知道。”

    罗娴点头,没有改变想法:“可是,如果我想去呢?”

    “我应该也是天国谱系吧?”

    她伸手,按着自己的胸膛,告诉他:“乐园之路的范本,就在我的灵魂里。严格来说,这也是理想国的财产,不是吗?

    不论如何,都不应该拒之门外吧?”

    “不行。”

    槐诗摇头,断然回应。

    深渊对灵魂的侵蚀是潜移默化的,且难以隔绝。

    他不可能冒着罗娴的状况恶化的风险,去满足自己的欲望,更何况,他不希望罗娴为了自己去战场之上。

    即便这是她的要求。

    “地狱的话,我也去过啊。”

    罗娴拉开领口,提起了吊坠——宛如箭头的残缺碎片就悬挂在她的脖颈之间。

    从坠入深渊的三连城里归来的凭证。

    那是昔日毁灭之神湿婆用以毁灭黄金、白银和黑铁三座非天之城的一箭,即便只剩下灰烬一般的碎片,在深渊的侵蚀之下面目全非,但依旧残留着昔日肃冷狰狞的气息。

    “难道现在的我有什么变化么?”

    她握住了槐诗的手,放开灵魂,任由槐诗的探查。似笑非笑的,在他耳边轻声呢喃:“还是说,你需要更加仔细的检查?”

    可这一次,槐诗没有像是往日那样红着脸退避。

    也没有任何的让步。

    “娴姐,你和工具是不同的。”

    槐诗看着她,摇头,“至少,工具折损的话,我会心安理得。”

    “那就使用我吧。”

    罗娴依旧微笑着,恳请:“就像是使用工具一样,像是使用她一样使用我,不就好了么?”

    “一点都不好!”

    槐诗提高了声音,打断了她的话语,“总之,这件事情没得商……”

    罗娴歪头,看着他:“即便这是我的愿望?”

    槐诗张口欲言。

    可罗娴没有等他再说话,只是踏前了一步,跨越了最后的距离,轻轻的抱住了他。

    槐诗的表情动摇了一瞬,艰难的摇头:

    “娴姐,抱歉,我没办法答应你。”

    “那就将我推开吧,槐诗。”

    罗娴靠在他的肩膀上,细嗅着熟悉的味道,轻声说:“命令我,让我离开你的身边,我可以去石髓馆里,安安静静的等你回来,去其他的地方也可以。”

    “我可以去做任何事情。”

    她说,“如果这是你想要的话。”

    槐诗沉默着。

    无声一叹,闭上了眼睛。

    “如果我对你下达命令呢?”他问。

    “那我就遵从。”

    罗娴回答,宛如理所当然的一样,没有丝毫的犹豫。

    “……”

    槐诗数度张口,最终,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只得自嘲的一笑:“倘若……倘若原罪军团前往参战的话,我需要你留在太阳船里,娴姐,不论外面战况如何,不论发生了什么。

    会有医护小组随时监控你的状况,一旦恶化的话……”

    “就立刻回归现境,对吧?”罗娴了然的问。

    “对。”槐诗点头。

    她抬起头来,端详着槐诗的面孔,好奇的问:“就像是花儿一样,被你保护起来?”

    “……不,如果到时候,状况严重的话,恐怕我也保护不了你了。”

    槐诗想了一下,认真的告诉她:“如果我受伤了的话,就由你来保护我吧。”

    罗娴笑了起来。

    满心欢喜。

    “这是你的命令吗,槐诗?”

    “不,只是请求而已。”

    槐诗摇头,“娴姐你会拒绝我么?”

    “我会铭记在心。”

    罗娴笑着回答,缓缓的后退了一步,向着他微微提起裙摆,屈膝行礼。

    那样柔和优雅的笑容,宛如真正的公主一样,让槐诗微微失神。

    可看着槐诗呆呆的样子,她的笑容便越发的明朗,再度拥抱他的时候,满怀着喜悦和愉快。

    “即便是这样,也不愿意向我发出命令么?”

    轻柔的突袭吹在槐诗的脸上,那样的笑容让槐诗移不开眼睛:“何必如此温柔呢,槐诗?”

    “或许终有一日,我会无可救药的坠入深渊里吧?”

    当槐诗张口,想要反驳的时候,便看到她的眼瞳已经近在咫尺。

    拥抱着他,好像害怕他逃走那样。

    那么用力的。

    可嘴唇上的触感却如此轻柔,温暖,带着并不掩饰的眷恋和未曾体验过的侵略性和占有欲,贪婪的想要充斥他的一切。

    直到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哪怕他在呆滞中窒息,也不愿意松开。

    感觉到嘴唇上突如其来的微微刺痛,仿佛被咬破了一般,但很快,细微的痛楚也溶解在了迷醉之中。

    只留下难以分辨的些许痕迹。

    最后,她终于后退了一点,给槐诗留下了喘息的空余。

    就这样,微笑着,回味着舌尖残存的血腥味,最后,在他的耳边轻声呢喃:“所以,在那之前,请先让我在你的纵容中溺死吧,‘王子殿下’。”

    只属于我的,王子殿下。

    半个小时之后,统辖局的档案库中,属于原罪军团的名单迎来了第一次更新

    在军团长槐诗的后面,出现了两个名字。

    一个是早已经在所有人预料之中的海沟监狱重犯,绿日十灾·血水灾。

    以及,东夏籍升华者,同时,天国谱系的乐园之路·四阶·海的女儿。

    ——罗娴!

    “妈耶——”

    边境暗网的阴暗殿堂中,无数宛如飞鸟一般来去的信笺和情报中,KP忽然伸手,截住了其中的一封,仔细端详着上面的情报。

    来自事象精魂的本能开始运转,只凭借一斑,便已经窥见全豹的模糊轮廓。

    KP一拍脑袋,大惊失色:

    “——被人偷家了,大事不好了啊!”

    他的身影骤然一个闪烁,消失在殿堂里,紧接着出现在架空的虚幻空间里,一层又一层的向上迁移,直到回归现实,重新凝聚出形体,闯入了中央殿堂。

    然后,看到莉莉疑惑的神情。

    “KP先生,有什么事情吗?”

    “呃……”

    KP的表情变化,察觉到ST冷冷的眼神,忽然大笑着一排脑袋:“啊呀,莉莉,好久不见!”

    恍若无事一般,凑上去,好奇的问道:

    “你在忙什么啊?”

    “工作啊。”

    莉莉指了指整个暗网无数架空事象所呈现的繁复结构:“就是,整理一下数据,调整一下内部构架的运转逻辑,还有那些……被封存在暗网底层的事象幽灵。”

    她停顿了一下,有些不安:“最近它们好像很狂躁的样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本还有几个比较友善的幽灵,现在也拒绝交流了,我有点担心。”

    “没关系,三贤人系统还在,它们就跑不出堆栈区。”KP轻描淡写的挥手:“那些事情交给我们来就行,老前辈们都是比较凶暴的类型,有可能会吓到你呢。”

    这才是暗网真正的工作。

    作为昔日天国的备用服务器机组中为数不多的几个幸存部门,他们构建出一个虚幻之中的架空迷宫,宛如囚笼一般,用以封存往日天国陨落时无数事项记录沉积和畸变所形成的幽灵。

    那些甚至称不上有理智的怪物,一旦从暗网中跑出去,就会流窜在无数故事和认知之中,引发不知道多少污染和灾害。

    原本三贤人系统因为这些破事儿,只能满负荷运转无暇他顾,而自从某位知名不具的彤姬女士赞助了万象天球,凭借着内部无穷的虚拟平行世界,总算才算松了口气。

    而有了莉莉这样的记录管理学的创造主之后,迷宫已经彻底完备。

    剩下的就是水磨工夫的去慢慢解构那些纠缠在一起的记录,能够恢复原状的就恢复原状,积重难返的……就交给撕卡器来解决。

    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要变成工作狂啊,莉莉,工作要做,生活也要过,这样才算得上完整嘛。”KP凑过去,压低了声音:“最近你的那个感情生噗——”

    在KP剧烈的呛咳中,ST面无表情的收回了手肘。

    千锤百炼的肘击!

    击溃一切乐子人的恶趣味。

    然后,不经意间,露出口袋里的手枪握柄,根据情况,也可以随时变成对KP专用火箭弹。

    “咳咳,我是说友情!那个友情生活啊,有没有进展?”KP艰难的挤出一个笑容,“我刚刚想起来,槐诗那小子好久不见啊,你们最近……没见面么?”

    “唔?”

    莉莉茫然:“我们每天都有在聊天啊。”

    说着,拿出手机,给他展示槐诗发来的照片:“你看,最近办公室都变成这个样子了,还有他最近买的游戏,还有这个……前些日子他过生日的时候,我提前送他的琴弦,不知道他喜不喜欢,他还给我寄了这个,你看。”

    说着,她眼睛一亮,从桌子下面端出一个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帽子。

    带上去之后,上面还有两只Q版的小鹿角。

    十足可爱。

    “怎么样?”

    她看向KP,征求意见:“他说很适合我,我总觉得有些幼稚。”

    “哪里的话,超可爱!”

    KP鼓掌,赞叹:“我们家莉莉,天下第一啊!”

    只是,夸奖完了之后,回过头时,忍不住想要悄悄的擦眼泪。

    打听完情况之后,他就随便找个借口跑路了。

    走出门外,他蹲在台阶上,抽着电子烟仰天长叹的时候,却发现ST也跟出来,坐在了他的旁边,满心惆怅。

    “有烟吗?”

    “喏,唐卡洛斯,你口味没变吧?”

    KP从口袋里抽出一根铜管,而ST随手一弹,竟然连雪茄剪都不用了,罕见的不讲风度的咬开,狠抽了两口。

    在和KP对视的时候,两人就忍不住同时一声长叹。

    然后,细微的声音传来,就在KP旁边。

    路过的DM,看到他们的样子,也跟着坐了下来,努力的跟着他们一起摆出严肃的样子。

    “你怎么了?”KP茫然。

    “不,我看你们也……”老人模样的DM尴尬的摊手,“怎么了?忧心忡忡上天台的样子?底层出事儿了?”

    “什么都别说了,已经跌停了。”

    KP塞过去一个烟斗,“抽烟吧。”

    DM一头雾水的接过来。

    点燃。

    在这尴尬的沉默里,烟斗,雪茄和电子烟的雾化器里升腾着尼古丁的白雾,模糊了三张不同的面孔。

    当远方的微风吹来,弥散的烟雾中,KP眼角便浮现属于老父母的辛酸泪光。

    这一波啊,这一波咱们输麻了。

    ------题外话------

    明天请假去医院,所以,今天的更新里先放个致死量的糖(撒

第一千三百一十一章 最后的时间

    奇怪的事情在发生。

    每个人都感觉到,最近的时光在变得和往日渐渐不同。。。

    波澜不断的股市,街头巷尾越来越频繁的警察巡逻,广播和电视节目中三令五申的安全事项,还有各地频发的异常现象。

    继去年连续不断的暴雨和干旱之后,古怪的高温和寒冷气候接连出现,而流传在长途司机之间的种种奇怪传闻也越来越多。

    其中大多数都是遇到了大雨、暴雪或者是狂风、浓雾天气,顺着公路开,却在地图上从没有标注过的地方遇到了新的城市。

    还有人兴致勃勃的掏出手机想要拍照,不过最后,很快会有穿着奇怪制服的人礼貌或者不那么特别礼貌的将他们送回原本的地方。

    不存在的城市、开往未知区域的车队和光怪陆离的蜃楼幻象所引发的传闻和探讨接连不断,一时间就连‘灵气复苏’这样的荒诞话题都再度流传开来。

    其他更多的人可能只是偶尔听一听,但感慨两句真是离奇,但说完之后便不会在意,即便是偶尔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被繁忙且劳苦的成年生活所折磨的疲惫心灵也已经生不出什么好奇的探索感了。

    即便是真的看到了不可思议的景象,也只会在偶尔酒后时对别人谈及,然后说两句真离谱啊之类的话,不去在意。

    直到有一天的晚上。

    喧嚣的都市之中,人来人往的步行街,端着崭新照相机的摄影师正环顾在人群中,寻觅着夜生活中那些时尚靓丽的身影。

    或男或女。

    往往那些和同伴谈笑的人也不会拒绝来自摄影师的街拍,反而会配合的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留在相片上。

    而就在缠绕着灯带的树木之下,他看到了今晚最亮眼的女孩儿。

    来不及征求同意,下意识的,按下了快门。

    可当察觉到女孩儿回头,向着自己看来时候的愕然目光,便油然升起了一阵惭愧和尴尬。

    只是,正当他想要解释的时候,便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向着自己投来的目光。

    震惊、茫然和不解。

    一瞬间的寂静里,仿佛整个街道上所有人都看向了他,令他愣在原地,手足无措。

    直到最后,他才发现,所有人并不是看向自己……

    而是,自己的身后。

    当他呆滞的回头,便看到身后那同样寂静的街道,还有天穹之上夜色。

    乃至,夜色中升起的月亮。

    月亮!

    如此的庞大。

    比以前起码大三,不,五倍,八倍!

    甚至,只是一半而已。

    从地平线之下,缓缓的上升,仿佛要将整个夜空都要覆盖在其中!

    “这也……”

    他失声呢喃:“太……过头了吧?”

    当曾经静谧而澄澈的明月如此的靠近时,漫天的星光便彻底黯淡。自那肃穆月轮的俯瞰中,带了未曾体会过的庞大压力,乃至……发自内心的不安。

    在无数人呆滞的注视中,整个世界仿佛都被前所未有的明月所照亮了。

    一直到两个小时之后,新闻媒体、电台和电视新闻才姗姗来迟的出现了各种解释,从各处被延请来的气象学家和天文学家对着镜头侃侃而谈,在连日暴雨之后的潮湿状况下所出现的折射效应、地月轨道的接近点乃至种种说法和解释,一千年不遇的现象奇观如何如何,对所发生的一切做出了完美的解释。

    大家发完了朋友圈,借着机会表了白、开了车或者是达成了什么暧昧小目的之后,便将所谓的天象抛在了脑后,世事如常。

    而在种种资讯之后,自白银之海中架设完新型潜意识屏蔽规则的的缄默者们则深藏功与名,继续熬夜加班修补起游离在海中的阴影和漏洞……

    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统辖局,早在这之前,就再一次进入了激烈高效的运转之中。

    调控月球的轨道,屏蔽洋流的干扰以及因为引力所引发的千头万绪的现象。

    很少能够有人透过月轮之上的清辉,窥见那一层笼罩在天穹和宇宙之中的弥漫薄雾,乃至,雾气之后,无穷尽的黑暗里,渐渐靠拢的泣血星辰。

    隔着宛如燃烧一般的风暴。

    它们在慢慢靠拢。

    “怎么回事儿?”

    从石髓馆里被惊醒的槐诗来不及换衣服,直接穿着睡衣冲进了象牙之塔的中控室里,“月球的调动这么不正常?”

    中控室内,早已经挤满了人。

    各个部门的负责人都茫然的抬头,看着屏幕上进入剧烈变化的边境防御阵线。

    无数边境所形成的防御链在迅速的运转,向内收缩,舍弃了之前绝大多数的深度空间之后,将力量汇聚在现境之上。

    而就在现境之外,原本空无一物的深度之中,则出现了一道庞大的耀斑。

    宛如一只诡异的眼瞳那样的深度风暴,正向着现境俯瞰。

    “风暴快要停了。”

    罗素的身影从虹光中出现,带来了预料之中的坏消息:“事发突然,在察觉到风暴内的异常时,为了保护现境,决策室紧急调整了月球的轨道,甚至没有来得及启动天幕伪装。”

    回忆起伦敦内的那一片几乎快要快要沸腾的喧嚣乱象和一双双充斥着焦躁和血丝的眼瞳,罗素就忍不住摇头叹息:“现在整个统辖局都乱成一锅粥,为了应对深渊的压力,恐怕其他的全都顾不上了。”

    副校长沉思片刻之后,开口问道:“我们还有多久时间?”

    “其他人的话,一周。”

    罗素想了一下,无奈的摊手:“不过,抠掉边境深度调整和战前会议以及各方面的协调,给我们的只有三天了。”

    说着,他看向了槐诗。

    “三天?”槐诗有些不确信的捏了捏下巴:“听上去还在爆肝解决的范围之内?”

    “感觉好像是的。”

    罗素点头,说话的时候,假装没看到自己家副校长的黑眼圈。

    “那就三天吧。”

    槐诗拍了拍手,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三天时间,辛苦大家再加一波班,把最后的手尾搞定。

    有问题么?”

    一瞬间的沉默,没有人说话。

    难道还能没有问题么!

    问题大了去了好么!

    姑且不提现在象牙之塔满负荷运转的状况里再增加工作量是一件多丧心病狂的事情,你只看最近校医处里究竟开了多少降压药和提神药出来就知道每个人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状态里。

    即便是大部分流程都已经走完,物资储备也早就完成,可短短三天的时间,在七十二个小时里,要将原罪军团所需要的所有资料、装备、改装设备以及太阳船所需要的大型设备完成……

    你看着大家的血压再把这句话重新说一遍?

    “那就三天吧。”

    阳子女士叹了口气,将嘴角的烟卷掐灭掉,又点燃另一根:“整备部门没有问题。”

    “丹波校区的物资运转会在明天下午的时候完成。”原缘算了一下时间之后报告:“后勤供应没有问题,除此之外,总校区的产能缺口我们也能解决一部分。”

    “校务处有点问题,但不大,还在解决范围内。”安德莉雅抬起手表示:“我去其他校区抽调一点人手回来。”

    “那就这么决定了吧。”

    副校长点头,依旧面无表情:“从先开始,七十二个小时,大家规划一下自己手头的工作量,如果出现问题的话,随时向我报告。”

    “好,那就拜托大家了。”

    槐诗点头,打了个哈欠,转身回家继续睡觉。

    抛下身后再度陷入繁忙的中控室。

    距离天亮还有四个小时,这就是他最后的休息时间了。

    三天之后的一切,就只有他去面对。

    长夜漫漫,但又如此短暂。

    当石髓馆内亮起的灯光熄灭时,沉寂的校区内所有的灯光再度亮起,宛如从梦中惊醒那样,渐渐的,灯火通明。

    自建筑在框架下调整移动的轰鸣声里,中央广场正中浮现庞大的裂隙,向着两侧缓缓开启。

    刚刚才完成紧急维护的太阳船还来不及重新组合船体,就在庞大平台的托举之下,升上了地面,自列车的拖曳的之下,向着整备区域缓缓前进。

    厚重的防尘毡布之下,只有心脏一般的雷鸣声隐隐回响。

    当直升机的轰鸣天穹之上飞过时,被吊装起来的集装箱就在大地之上投下了漆黑的阴影。

    铸造中心的熔炉涌动燃烧着,在鸦人们的推动之下,流水线重启。在安东教授和格里高利的指挥之下,一个个庞大的部件自熔流之中成型,送进了下一个车间中,针对蛇人和冰霜巨人的形体进行适配。

    抓紧时间,完成最后的检验和测试。

    而在另一头,一具具漆黑的动力装甲在流水线上渐渐成型,自机械手臂的喷吐之下,浮现出原罪军团的标记。

    宛如恐龙嘶鸣的声音从夜色之中响起。

    就在庞大的改造车间内,阳子女士的身后,庞大的机械造物们沉睡之中苏醒,那些宛如巨人一般的手臂握着各色改造工具,遥遥对准了脸色苍白的红龙。

    而阳子女士抽着烟,端详着手中夏尔玛刚刚完成的草图,点了点头,猛然合拢。

    “好了,花了五分钟,我已经完全明白怎么改了。”

    她掰了掰自己的指头骨节,在嘎嘣脆响里,向着呆滞的红龙咧嘴一笑:“剩下的出了问题,也还可以在过程中慢慢纠正——现在,咱们赶快开始吧!”

    “等等,stop!ちょっと待って!雷蒙德,雷蒙德你说句话啊……你怎么不说话……哼啊啊啊啊啊……”

    当漫长的一夜过去之后,象牙之塔的最底层,属于原罪军团的黑暗中,槐诗看到了眼前肃穆的阵列。

    来自永恒之环的蛇人们,被授予‘不死者’之称的战士们单膝下跪,毫无任何的桀骜不逊,满怀着敬仰和激动的,向着眼前寿命尚且不足自己十分之一的人类低下了头颅。

    最前方的尊长者跪拜在地上,双手捧起了由永恒之环所赐下的骨冠,向着槐诗呈上。

    “——向您效忠,槐诗阁下!”

    “这便是冠冕之重么?”

    槐诗端详着手中的骨冠,戴在自己的头上:“我很好奇,如何的条件能换取来如此慷慨的回报。”

    “您所说的,便是我所说。”

    尊长者低着头:“酣畅淋漓的胜利,酣畅淋漓的荣耀,还有酣畅淋漓的死亡——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槐诗笑了起来,“即便除此之外,不会再有任何东西给你们?”

    “即便如此。”

    尊长者颔首。

    寂静里,就在他身后,那一双双冰冷的眼眸抬起,当他们凝视着这个略显消瘦的身影,便浮现出未曾有过的狂热焰光。

    “那就做好准备吧,各位,你们还有时间去享用美食,美酒,尽情欢庆。”

    槐诗抬起手,将骨冠戴在了头上,向着他们微笑:“很快,你们就会踏上战场,作为我的手足,去实现我的目的。

    去告诉你们的对手——

    ——何者为强!”

    他转身离去。

    在他身后,狂热的呐喊声宛如潮汐。

第一千三百一十二章 大棒

    当太阳再度从大地的尽头升起。

    惊鹿的竹筒敲击声从雅致的庭院中响起,回荡在寂静之中。。。

    鹿鸣馆内一片死寂。

    往日汇聚一堂总要争吵不休的公卿们此刻目瞪口呆的看着归来的使者,难以置信,几番嘴唇开阖都发不出声音来。

    直到使者叹息着,将来自那位丹波之王的要求再次重复了一遍之后,室内才响起了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乃至,呛咳。

    “七十万份的标准源质结晶?”松永氏的督公摘下了眼镜,呆滞:“这、这也太离谱了一点。”

    “这是他的原话?”

    有人不相信,开口向着使者发问。

    使者的神情微变,好像被刺中要害那样,而就在其他人正准备开口怒斥发难的时候,便露出了苦涩的笑容:“您确定您想听‘那位’的‘原话’?”

    一时间,室内的氛围再度一滞。

    没人说话了。

    很明显,大家年纪已经大了,心脏不太好,可能对惨烈的真实有点接受不了。

    那可是调律师啊……

    你还能指望他跟你说什么好话么?你面子再大,难道有统辖局那么大?就算是统辖局,不也被他直接掀桌子指着脸开骂么?

    人家好歹还是维护现境不可或缺的支柱和栋梁呢,就算骂人也是会留几分面子的,你又算哪个玩意儿?

    在领会了使者的苦心之后,大家尴尬的咳嗽了两声,装作无事发生过。

    就当做那位丹波之王其实很礼貌吧。

    没错,很礼貌的向着鹿鸣馆发起请援,很礼貌的在原罪军团草创的艰难时期来化个缘,只是很礼貌的要了七十万份的源质结晶而已……

    咳咳,很礼貌就对了。

    日子总要过得去,别计较那么多。

    “可这也太过分了!”

    有人忍不住想要锤桌子:“这又不是美金,这个节骨眼上,源质结晶可是珍贵的战略物资。哪怕是掏空了鹿鸣馆,又哪里能找得到这么多源质结晶来!”

    “分明是在狮子大张口!”

    “勒索,赤裸裸的勒索!”

    “他以为他是谁,张口就问我们要七十万?”

    “今日割七十万,明日割五十万,换取一夕安寝……天长地久,又要割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

    “这里可是瀛洲!我们堂堂瀛洲谱系,难道要向一个外来者低头么!”

    一时间,鹿鸣馆内,一片义愤填膺的控诉声。

    几乎所有人都坚决表示了自己不向强权屈服的态度。

    可谓众志成城,士气可嘉。

    只可惜,在最后,有个不长眼的家伙好奇的问了一句:“那么,谁去代表鹿鸣馆去告诉他我们的决定呢?”

    寂静。

    瞬息间,在沉默里,比刚才还要更加彻底的寂静到来。

    所有人甚至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生怕自己喘了口气儿的声音被当做挺身的表决,一时间,在着尴尬的面面相觑中,大家竟然谁都没有说话。

    哪怕是如此恶劣的勒索。

    对面的调律师就差把刀子拿出来,搁在在座所有人的脖子上,问他们掏不掏这笔保护费了……

    你们原罪军团他妈的太过分了。

    在丹波驻军就算了,为什么连军费都要我们瀛洲来掏?!

    这种事情还有天理么?

    还有王法么?

    统辖局难道你们就不管……哦,统辖局管不到他,妈的……

    一想到对方上次在鹿鸣馆嚣张跋扈的样子,有人已经气的面色铁青:“难道我们不给他还能把我们怎么样么!”

    一瞬间里,所有人的眼皮子跳了一下,竟然没敢接话。

    “此事……咳咳,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也对,如此巨大的款项,怎么都要仔细研讨一下才行。”

    “怎么也都需要一些时间吧?”

    大家端着茶杯,七嘴八舌的表达着自己的意见。

    到最后,周房国的大内公咳嗽了两声,“天国谱系最近风头正盛,况且这次毕竟是要保卫现境……不给呢,肯定是不成的。但怎么给,什么时候给,如何进行交付,也都是可以商讨的嘛。我相信,只要我们给足了面子,那位怎么也不会闹的太难堪,对不对?”

    言下之意,就是拖了。

    楞拖。

    你们原罪军团不是要保卫现境么?我们赞成啊,举起双手双脚赞成,但战争都要开始打了,你们总不能赖着不走吧?

    等时间长了,事情,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反正,拖延一段时间,对方难道还能来抢不成?

    一番老成持重的发言,预想之中应该得到纷纷响应才对,可此刻,室内依旧寂然无声,角落里不知道是谁传来了一声嗤笑。

    “难道大内公也想当左大臣不成?”

    一时间,气氛再度一滞。

    大内表情抽搐着,面色涨红的向着那边看去,竟然没看到是谁在说话,可震怒过后,心里竟然一紧。

    面色变化之中,竟然不再说话了。

    调律师是讲规矩的没错,可他那几个徒弟可比调律师还要凶啊。

    尤其那个姓林中的,简直不是人!

    左大臣不就是庇佑了几个黄泉比良坂里跑出来的道场叛徒么,结果一家人死的狗都没剩下,连厨房里的鸡蛋都给摇散了黄,何至于此啊!

    况且,左大臣都死了,你难道就不怕死么?鹿鸣馆外面的那颗老歪脖子树下面埋的南部公还在看着你呢……

    究竟是兔死狐悲呢,还是敢怒不敢言呢,一时间,悲戚低沉的气氛充斥席间,还有的老公卿已经不堪受辱,抬起袖子低声哽咽了起来。

    “丧权辱国,简直是丧权辱国啊!”

    “简直是斯文扫地!”

    “上皇呢,如此严重之事……难道作为瀛洲之主,不应该站出来据理力争么?”抹着眼泪的老公卿开口问道。

    一时间,所有人哑口无言。

    上皇呢?

    上皇在诵经。

    自从上一次左大臣死后,那位上皇就一直借口受惊,自言‘德行有亏’,在法门寺闭门研习佛法。

    万事不管,八风不动,早就已经摆了起来。

    态度表示的很明确:你们自己找死,不要连累我,血溅到我衣服上很难洗的。

    “勒内先生呢?统辖局难道就要坐视天国谱系行如此虎狼之事么!”

    总算有人想起来,赶快去请勒内佛祖。

    那勒内呢?

    很遗憾,勒内在伦敦上班,自从人家上次被调到伦敦之后,统辖局瀛洲这边干脆也进入离线状态。

    瀛洲、新罗、掸国并入亚洲分部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大家尚且自顾不暇,哪里有时间管你的破事情。

    天国谱系太近,勒内太远,奈之若何?

    就在一片悲哀气氛之中,有人终于忍不住了,噗嗤,笑了一声。

    就当其他人怒目而视的时候,端着果盘看完了热闹的里见氏琥珀公擦了擦嘴,怜悯摇头:“如今诸位的模样,倒是让我想起了一段东夏往事……”

    她停顿了一下,笑容戏谑:“满朝公卿,明哭到夜,夜哭到明,难道能哭死董卓么?”

    下总国的千叶公顿时大怒,“里见氏又有何高见?难道让大家都学你一般,同东夏沆瀣一气么?”

    “你们倒是想学呢,人家要么?”

    琥珀淡定的瞥了他一眼:“要不要我给你一张报名表?”

    一时间,千叶公的脸色红黑变化,煞是好看。

    很想要震怒反驳的样子,但又特别想要拉着对方的袖子扣1让大姐细说……

    “得,大家争来争去,无非是觉得面子上不好看么。这样吧,这里我最小,有什么不好听的话,我先说……原罪军团要的数,我交了。”

    琥珀把茶喝完,擦了擦嘴之后起身:“各位叔伯改日再聊啊。”

    说罢,甩了甩袖子,转身离去。

    就只剩下一个空空荡荡的茶碗在桌子上滴溜溜转半天,终于停了下来。而大家在沉默中,也不由自主的看向那个茶碗。

    就仿佛能够看出一朵花来一般。

    紧接着,很快,便有人起身告辞,理由五花八门,什么国内有要事难以抽身,什么长子病重小女嫁人……

    短短不到五分钟,原本人声如沸的会议室再度变得落针可闻。

    只剩下主持会议的松永公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空桌子。

    陷入呆滞。

    说好了大家一起滑铲,为什么你们铲着铲着,就变成滑跪了?

    可除了滑跪又能怎么样呢?

    毕竟是调律师嘛,不寒碜。

    只是要点钱而已,又不是要大家的命……

    形势比人强,好像、似乎、也许……也只有如此了。

    不知为何,在做出这一决定的瞬间,松永公竟然也跟着松了口气,感觉天地仿佛都豁然开朗。

    只是不知为何,望着明朗的天空和太阳,却忍不住升起了一阵怒火,将手里的茶碗摔碎在桌子上。

    “强梁骄横之辈,不得长久!”

    一声怒骂之后,许久的寂静里,他转身匆匆离去。

    丹波等着呢。

    再不去就赶不上了。

    三个小时后,轰鸣的改造车间里,槐诗收到了原缘的汇报。

    九十四万份儿的源质结晶已经入库,最晚今夜两点钟就能送到原暗军团来。

    要说公卿们也是实在有钱啊。

    看着一个个一穷二白、袍子上都要打两个补丁穿,口袋里怎么就这么多私房钱呢?

    “嗯,我知道了。”

    槐诗听完之后,点了点头:“这样的话,接下来的日子里,那群老爷们应该会安分一点了吧?”

    要说钱,槐诗到不缺他们这一点。

    只是习惯性的走之前敲上两棒子,让他们别他妈的对着自己的丹波再动什么瞎心。

    即便是不觉得他们能弄出什么麻烦,但添堵和恶心人他们可是从来都有一手的。

    毕竟是鹿鸣馆。

    槐诗可不想出门一趟回到家里发现整个丹波变得乌烟瘴气。

    这可是天国谱系的样板工程,现境牌面,以后是要对标所有下属机构的……

    至于这七十万份的源质结晶。

    听着多,但真要用,有可能还不够。

    筛完了之后凑合凑合,倒是够鹦鹉螺开两炮了,但鹦鹉螺号靠这玩意儿过日子也太寒碜了。

    “转给副校长吧。”

    槐诗说:“最近校务处缺口比较大,多少也算能补一补。”

    原缘点头,记下来,最后临走之前又有些担心的问道:“那……上皇那里怎么办?”

    “他?”

    槐诗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还要谢谢我们呢。”

    整个事情里最乐的恐怕就是如今的那位上皇了,现在指不定在法门寺里笑的合不拢腿,拍手赞叹调律师叔叔打得好!

    整个鹿鸣馆已经积重难返,公卿们名为奉公,实为割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那帮子虫豸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儿里专横惯了,就觉得理所当然,但总要有个人来提醒一下他们——没了上皇,他们什么都不是。

    “话说,小十九啊。”

    在原缘离去之后,发呆的槐诗忽然喊了一声。

    “嗯?”后面待命的林中小屋不解上前,却看到老师犹豫的神情,仿佛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一样。

    许久,忽然冷不丁的问:“你想要当将军么?”

    “啊?”

    林中小屋呆滞。

    下意识的想问一句什么将军。

    可在瀛洲,还有第二个将军值得槐诗一提么?

    可这……步子是不是有点迈的太大了?

    老师您是真不怕扯到蛋么?

    “没事儿,还远呢。”

    眼看着林中小屋的样子,槐诗无所谓的挥了挥手,“仔细一想,确实不太妥当。况且瀛洲谱系这么小,搞不好对你来说还是个桎梏。

    当我没说吧。”

    他才反应过来,这事儿确实有点麻烦。

    是自己莽撞了。

    毕竟东夏那边明显是想要扶琥珀妹妹一把的,自己要挺小十九的话,大表哥未必会同意,到时候状况有可能会尴尬。

    还是容后再议吧。

    至于瀛洲谱系同不同意……他们算边个啊?

    “要努力呀,小十九。”

    想到这里,槐诗最后拍了拍林中小屋的肩膀,语重心长。

    要不然你将来的工作单位,老师都不好安排了。

    林中小屋:???

    可很快,他就顾不上再去追逐自己老师那过于超前的脑回路了。

    伴随着车间轰然开启的大门。

    他的视线,已经被从黑暗中缓缓浮现的庞大轮廓所吸引。

    层层装甲之下,钢铁的巨灵挣脱了脚手架的束缚,将一切不值一提的阻拦连同着尘埃一起碾碎之后,缓慢的向前。

    仅仅是投下的阴影,就将林中小屋笼罩在其中。

    宛如面对着覆压而来的群山一样。

    在如此庞大的怪物面前,完全生不起任何的反抗之力。

    “这就是……”

    他失声惊叹:

    “……太阳船?”

    ------题外话------

    原本还想多写一点的,但等会儿七点在阅文课堂还有一个网课,得先准备一下。

第一千三百一十三章 更大的棒

    当笼罩在装甲之中的太阳船发动了引擎,便有狂风从黑暗的车间尽头吹来,卷起尘埃和铁屑,潮声回荡在空气中,宛如从灵魂之中奏响。

    宛如山峦那样。。。

    履带轮转,轰然向前。

    “感觉如何?”

    阳子女士弹了弹烟灰,端详着自己的杰作:“船身总长三百四十二点米、宽五十二米、高四十一米,除了鹦鹉螺起降之外,上层甲板还足以以容纳额外两支飞行编队执行任务。不过这个你就自己去配吧,校区没这个储备了。

    除了主炮伊西丝之外,还有额外十四座高射炮和二十六座高平两用炮,在必要的时候可以再额外装配二百座以上的固定机枪。

    防空系统采用的是罗马的宙斯模块,配备十二座九联装导弹发射架……格里高利那个老东西这两天在上面架设了足足六十座炼金矩阵,第二期工程还在继续,足够满足你的需求。

    动力系统采用三部分离式,除了太阳船本身的心脏核心之外,分别在前中后部署了炼金引擎、电力机组和铸造熔炉。常规出力足够你开着这玩意儿去地狱里和人飙车,最高出力我们没测过,反正只要没有把龙骨开折了,你们就可劲儿的造吧。”

    林林总总的大概的讲了一下参数之后,她丢掉烟卷,双手插进了裤兜里,惬意的轻叹:“简单来说,这就是一座完美的陆行要塞,为诸界之战所打造的火力怪物。

    这可真是,多少年了,没搞过这么大的玩意儿啦……”

    槐诗没有说话。

    沉默的听着。

    静静的仰望着从自己面前轰然而过的太阳船,还有船身之上那个纯白色的理想国徽记。

    “这还只是开始呢,阳子女士。”

    他轻声笑起来:“我保证。”

    “别跟一个有高血压病史的老太婆画饼啦,槐诗。”阳子摇头:“去看看你们的船吧,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不一起么?”槐诗问。

    “不用了。”

    阳子摇头,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仿佛启航远去的太阳船,忽然笑了起来:“其实站在这里,视角也挺好的嘛。”

    “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她最后看了一眼,释然的轻笑着,拍了拍槐诗的肩膀,转身离去。

    槐诗目送着她远去,直到消失在视线的范围里。

    “走吧,小十九。”

    槐诗说:“去看看,我们的船。”

    林中小屋没有说话。

    跟在他的身后,静静的看着那个身影走进门外的光里。

    在门外的阳光之下,肃静的蛇人军团阵列已经排好长队,它们披着自地狱中带来的白色麻衣,腰间佩戴着短刀。

    身旁,那一只只宛如如同巨蜥一般的坐骑背上悬挂着他们的长矛和佩剑,冰冷的竖瞳正凝视着眼前未来的住所。

    即便是山崩一般的行进,也未曾令那些带着腐败之血的怪物们有所动摇。

    而就在另一头开启的大门后,传送带和悬架上,一具具为巨蜥和不死者们打造的动力装甲已经送入了太阳船内。

    大量的物资在塔吊的协助之下,从开启的上层甲板里送入货仓。

    而就在天穹之上,那些翱翔的庞大铁鸦汇聚成了铺天盖地的阴影,遮蔽的阳光,只留下一线线耀眼的光芒从铁翼的缝隙间落下。

    偶尔俯冲降下时,收缩的双翼包裹住狰狞的身躯,在落地的瞬间,便会化为三米余高的鸦人,披着铁羽交织而成的斗篷,手足纤细,举动无声。

    宛如鸟喙的面具上,目镜漆黑。

    偶尔穿行在阳光找不到的阴影里的时候,身体就会变得飘渺又虚幻,宛如泡影。

    区别于蛇人们的沉稳,铁鸦们看上去兴奋异常,时不时伸出锋锐的长爪想要划拉一下太阳船上的外壳和喷漆,然后招来雷蒙德狂怒的呵斥。

    在和同伴争夺甲板望远镜的时候,甚至还会推搡打起架来,宛如去参加什么热闹的舞会一般。

    而伴随着弥漫的冷气,在大地上扩散的寒霜中,霜巨人们便扛着战斧,从秘仪中昂首阔步的走了出来。

    五米余高的庞大身躯上遍布着虬结的肌肉和天生附带的冰霜护甲。

    略微泛起青色的苍白皮肤宛如死尸,但遍布胡须的面孔上,一双眼瞳却是猩红的,仿佛无时不刻都在燃烧着的火焰一样。

    “遵从您的命令,阁下。”

    为首的霜巨人向着槐诗单膝跪地,“胜利与酒,都是您的。”

    “我也会赐予你,就像是我的老师所做的那样。”

    槐诗伸手,按着他的肩膀:“不必见外,西格德王侯,我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住所和美酒,尽情畅饮吧。”

    “您的恩赐,阁下。”

    西格德咧嘴,未曾因向着眼前的年轻人屈服而感受到任何的羞辱,反而因为对方灵魂之中那涌动的庞大力量而兴奋的想要发抖。

    很快,霜巨人们便在林中小屋的带领之下登船,然后拽着人到处打听角斗场在哪里了。

    槐诗目送着他们远去,然后,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呼吸声。

    轻笑。

    当他回头时,就看到罗娴的笑脸。

    依旧带着自己的旅行背包,仿佛将属于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塞在里面那样。

    当槐诗回头看过来时,便不伦不类的微微弯腰行礼。

    “向您致敬,军团长阁下。”她郑重发问:“请问您还需要一位体贴的扈从吗?”

    “向您致敬,公主殿下。”

    槐诗同样弯腰行礼,两人相视一笑之后,槐诗便问道:“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唔,主要是旅馆的取消预订有点麻烦,父亲那里到还挺好说话,只是说下次见面打死你什么的……”

    “嗯?!”槐诗呆滞。

    “开玩笑的。”罗娴笑容越发愉快,紧接着补充道:“父亲只说了‘打个半死’来着。”

    “反正都差不多……”

    槐诗忍着捂脸的冲动,长叹:“船上生活恐怕不会便利,还有什么其他的需求么?我可以找小缘解决。”

    “其他的都无所谓,不过能给我安排一个好房间就好了。”

    她看着槐诗,眨了眨眼睛:“距离你近一点的。”

    “……条件有限,我,尽量。”

    槐诗艰难的保持着平静的表情,心跳如擂鼓。

    “那就拜托你啦。”

    罗娴再度扛起了背包,走向船上。

    而就在槐诗身后,几辆巨大的卡车轰然而过,负载着庞大的仪器,配合塔吊进行着最后的安装和调试。

    一片繁忙中,槐诗反而有点无所适从。

    只是,回头的时候便看到了不远处看够了自己的热闹正笑得开心的罗素。

    “怎么了?”

    槐诗走上前去:“笑得好像偷了鸡的狐狸一样。”

    “难道不应该开心么?”

    罗素反问:“对于老师而言,世界上还有什么能比得上看到自己的学生能够独当一面更加欣慰的事情么?”

    “……”

    槐诗沉默了半天,尴尬的提醒:“你不适合走感情戏的路子,咱们能换个套路么?”

    “我这可是真心实意啊,槐诗。”

    罗素瞥了他一眼,满不在意的笑了笑:“学生的成长,是作为老师最大的骄傲,同时也是无法逃避的悲哀。

    总有出师的那一天,不是么?”

    “我作为老师能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槐诗。”

    他拍了拍槐诗的肩膀,忽然说:“往后怎么走,就看你自己了。”

    槐诗翻了个白眼:“瞧你说的,就连划水摸鱼都这么清新脱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明天就要挂了。”

    “不至于。”罗素摇头,严肃的说:“起码要到大后天的。”

    “哈哈,冷笑话不错。”

    槐诗翻了个白眼,“干不动了就早点退休吧。别变成绊脚石到处碍眼讨嫌。我这个人很大度的,早点交权,我还可以给你在象牙之塔留个养老房。”

    罗素抬起手,指了指槐诗的面孔,无声大笑,“其他方面的长进虽然不清楚,不过专权跋扈的时候倒是挺有点大人物的样子了啊。”

    “这不是你教得好么,老师?”槐诗反唇相讥。

    “那就加油吧。”

    罗素点头,“等什么时候我这个老东西也变成你的眼中钉和绊脚石的时候,属于你的时代才能开始呢。

    至于现在,乖乖的去做工具人上战场,为老师的大业添砖加瓦吧。”

    槐诗挥了挥手,转身要走,可走了两步之后,忽然想起来,“对了,唤龙笛给我用一下。”

    “你直接去就行,不必问我。”

    罗素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笑非笑,“我相信,只要费用别走公账,艾萨克先生就不会有意见。”

    什么都瞒不过这个老王八。

    槐诗撇了撇嘴。

    转身离去。

    只是去唤龙笛之前,他又绕路,去了一趟铸造中心。

    已经在大量学徒的血泪之下实现了高度自动化的铸造中心里依旧一片繁忙,加班加点的生产着第二期供应的装甲零件,以及来自个个谱系的海量订单。

    恐怖的高温从刚刚建立而成的新型铸造熔炉中升腾而起。

    而锻造出无数遗物和武装的火焰,不过是炉心之中所泄露出的余热。它真正的主体就在大地之下,顺着无数管道延伸,纠缠,宛如盘根错节的树根一般。

    最后,汇聚在庞大的空间之中。

    庞大的光柱里,宛如有巨人蜷缩着沉睡一般,庞大的轮廓不时浮现出钢铁的狰狞,倘若仔细分辨的话,便能够从其中察觉到铁晶逐步增殖延伸的缓慢生长。

    乃至,那一本宛如心脏一般鸣动的铁书。

    “感觉如何?”

    槐诗伸手,敲了敲光柱的表面,向着里面问候。

    “爽诶,水温正舒服啊,状态良好,没有问题。”别西卜沉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机体核心骨架的重组已经缩短了两个周期了……”

    “那就好,安心发育。”

    槐诗笑了:“只是别等你发育完了之后,诸界之战就结束了,那就尴尬了。”

    “切,哪儿那么快?”

    别西卜大喇喇的回应,“反正遇到什么事情记得小心点苟住啊,等兄弟我好了就去支援你,到时候再让你开奥西里斯!”

    “好啊。”

    槐诗颔首。

    就这样,看着涌动的铁浆逆着引力升起,再度攀附上那一具庞大的骨架,将一切吞没在其中。

    倾听着巨人在胚胎中传来的低沉呼吸。

    许久,为他关上了灯。

    大门无声的锁闭。

    而就在出发时间截止一个小时之前,槐诗终于来到了白色高塔之下,属于唤龙笛秘仪的庞大空间之中。

    门房里低头看报的守卫者抬起眼睛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之后,便开启了大门,低头继续看报纸。

    任由槐诗自由出入这一片属于属于校长的禁区。

    无数钢铁构架形成的空间依旧没有丝毫的改变,而当一盏盏灯光亮起时,无数深渊的鸣动就在探镜的放大之下,浮现在眼前。

    只不过这一次,槐诗并没有从那无数的分歧和杂响之中停留太久。

    干脆利落的掏出了命运之书,插入了最中间的凹槽里。

    当书页上无以计数的坐标闪过之后,前所未有的波澜自从唤龙笛之中迸发而出,向着无穷尽的深渊之中飞去。

    掠过了涌动的风暴和无数泣血的诡异星辰投影之后,深入了黑暗的最深处。

    在来自源质的共鸣之中,得到了一个冷清的回应。

    讯号接通。

    但此刻,黑暗里,依旧寂然无声。

    只有宛如幻影一般的模糊轮廓隐隐浮现,似是疑惑一般,并没有说话,只是等待着槐诗的话语。

    直到槐诗伸手,展开了自己的铸造熔炉。

    “诸界之战时候在做什么?有没有空?可以来一起打工坊主吗?”

    槐诗诚挚的邀请道。

    在那一瞬间,遥远的幻影微微一震,仿佛回头。

    轰鸣巨响骤然迸发。

    在遥远的深渊里,仿佛有炽热的虹光迸发,向着现境激荡着升起,但却未曾有丝毫的力量穿过三大封锁和边境防御阵线降下。

    可当那一束微弱的光芒降落在槐诗的手中时,他的铸造熔炉竟然不受控制的,自行运转起来。

    抽取着他的源质,转化为钢铁,萃取出精华,予以质变,重塑形状,赋予灵魂。

    到最后,统治者的面孔从熔炉之中浮现。

    看着他。

    “好。”铸日者回答。

    槐诗呆滞。

    茫然的看着竟然连条件都不谈就直接降临在象牙之塔中的统治者,未曾预料到对方竟然如此利索。

    也无法理解,为什么……

    只有一个头?

    没错,此刻就在槐诗的眼前,只有一颗金属打造的头颅。

    如雪的银发、白皙的面孔乃至灵动的眼瞳,一切都是如此的栩栩如生,随着双眸的眨动,隐隐的灵动光芒便从眼瞳之中浮现,亮起。

    自己这是……把铸日者的脑袋给造出来了?

    此刻,她的视线从周围扫过,很快,便好像透过了无数阻拦和壁障,窥见了远方铸造中心的熔炉之火。

    于是,肃然的神情中便浮现出一丝欣慰。

    “槐诗,你做得很好。”

    再没有什么比得上让铸造者的技艺流传在这一片世界之上,能够更让铸日者欣慰的事情了。

    即便属于他们的世界已经死去。

    但铸造之王们的赐福,依旧眷顾着后继者们。

    “呃,咳咳,谢谢夸奖。”槐诗不知道怎么回应。

    “我的本体正忙其他的一切事情,暂时不便抽身。”

    头颅回答道:“现境的事情,我已经听说。即便没有贤人会议的认可,在昔日的青境,你也足以成为铸造之王了,槐诗。

    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一部分意识构造辅助,应该已经足够。”

    槐诗端详着她诡异的样子,忍不住有些头秃:“那您这样,我也……不好安排啊。”

    “无妨,找个罐子,随便装起来放在你那一艘战船就是。”

    铸日者看了看四周,最后视线落在了槐诗的手臂之上,铸造熔炉中很快便飞出了十几块构造古怪的铁片,当彼此拼合的时候,便笼罩在了她的头颅之上,形成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古怪黑箱。

    不知内部究竟是什么诡异的构造,纹路、缝隙乃至重量都在无时不刻的变化着。

    只是存在于此,就令天阙一阵鸣动。

    沉寂的鹦鹉螺号发出无声的长吟。

    当落入手中的瞬间,槐诗的意识中就浮现出了数之不尽的记录,【混沌星链】、【三相转换】、【造化天工】等等铸造之王的绝技,竟然有新的领悟涌上心头。

    而更多的,则是几乎在瞬间将槐诗脑子撑爆了的各种设计图、设计图和设计图,无以计数的构造、制作和改装方式以及应用方法。

    超巨型机械生体构造I、II、III型构造,五方之塔脉络构成、集源中继再应用浅析、空域管理系统乃至十六种中继和无数末端的构建方式,甚至包括黄昏之乡的数百个草案、备案乃至最终的设计构建……

    原来如此,就是这样,应该这样才对!

    灵感,源源不断的浮现!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几乎理解了一切。

    可当他松开手的瞬间,脑子里除了基础的印象之外,好像又变得空空荡荡,就好像失去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一样。

    所有铸造者们历代的积累和来自铸日者的所有创造,都已经汇聚在他手中的黑箱里!

    他已经领受了最终的传承。

    可这算什么……

    槐诗茫然的端着匣子,难以理解。

    看你不太聪明的样子,所以我把脑子借给你?

    但不论如何,总归是件好事就是了。

    只是短短的几秒钟,他脑中就已经出现了好几版不同的天阙蜕变思路和鹦鹉螺号的改造方案,各种武器配备思路。

    尤其里面还装了一个铸日者,以后有问题方便随时请教。

    这一波,辅导班都直接开到耳朵边上。

    他摇头笑了笑,提起箱子,向着集合地点走去。

    即便距离出发时间还剩下半个小时,但槐诗依旧是最后一个登上太阳船的人,一路上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包括闲着没事儿到处溜达透气的雷蒙德。

    “这是什么?”他看着槐诗手中的箱子,浮现好奇。

    “唔,你就当做秘密武器好了。”

    槐诗神秘一笑,并不打算过多解释——反正自己随身揣着半个统治者的事情,知道人越少越好。

    只是雷蒙德习惯性的欠了一把,打开了自己的分析义眼。

    然后,就眼前一黑,惨叫一声。紧接着烧成焦黑的分析芯片从颅骨上探出,掉在了地上,还在嗤嗤作响。

    在那一瞬间,他隔着那一层薄薄的箱子,仿佛窥见了其中海量深渊真髓所构成的本质——无穷苦痛和绝望所汇聚成的燃烧之轮!

    一旦爆发开来的话……

    你妈的!

    雷蒙德惊叫出声:“不要什么鬼东西都往我车上带啊!”

    “放心放心,不会有问题的。”槐诗拍了拍他的肩膀,依旧如故,没有半点要收敛的意思。

    “你自己就是最大的问题了好么!”

    装作没有听见身后司机的抱怨,槐诗的脚步加快,走进了直通舰桥的电梯之内。

    短暂的上升之后,电梯门开启时,就看到一片繁忙的景象,负责操作仪器的学者们和辅助驾驶的升华者们都已经来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紧张的进行着最后的自检和排查工作。

    而等待在电梯前面的罗娴回过头。

    冲着他微微一笑。

    “准备好了么?”

    “还差一点,但应该……差不太多了吧?”

    槐诗提着箱子,来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之上。

    很快,一只漆黑的猫从不知道什么地方的角落里跑出来,灵巧的跳跃着,落进了槐诗的怀中。

    娴熟的踩了两下之后,盘起身子,趴下了。

    好奇的拿着鼻子拱了拱口袋里冒出头的小白鼠鱼丸,试探性舔了两口,又舔了两下……最后干脆按住抱进怀里大口的舔了起来。

    而就在无数仪器闪烁的灯光中,报告的声音响起。

    “彩虹桥预定通路已经开启。”

    “系统自检结束,一切正常。”

    “中央引擎预热完毕。”

    “统辖局的通行权限已经开放。”

    在井然有序的报告之后,所有的视线都转过来,看向坐在正中央的槐诗,槐诗愣了一下,回头看向身后巨大的操纵席上已经接入无数线缆的雷蒙德。

    雷蒙德翻了个白眼:“你是军团长,你最大,看我干什么?下命令不会啊?”

    槐诗笑了起来。

    “那就走吧,各位。”

    他靠在了椅子上,抱着老鼠和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看向了眼前庞大的屏幕。

    就好像看得到遥远深度之外呼唤着自己的风暴和战争那样。

    情不自禁的微笑着。

    “我们出发。”

    轰!

    耀眼的眩光,吞没一切。

    ------题外话------

    推荐一本朋友的书,《我打造了异常控制局》,大家有兴趣的可以去康康~

    以及,今天依旧没有打老头环,看着你们受苦的样子,我好开……咳咳,羡慕啊。

第一千三百一十四章 酝酿

    黑暗的深渊之中,仿佛永恒寂静。

    即便是远方那笼罩了整个世界的风暴,放眼整个庞大的世界,也不过是一块小小的斑点而已。将那一道属于现境的光芒遮蔽之后,便留下了不断舞动的影子。。。

    就在风暴之后,无数涌动的血色之间,亡国的宫阙高耸。

    遥遥俯瞰。

    在等级分明的森严城市之中,辉煌的宫殿沐浴着远方的光照,便折射出了如梦似幻一般的瑰丽微光。

    城市的最顶端,宫阙的最高处。

    高耸的楼阁之上,只有拾阶而上的脚步声,白蛇奉召匆匆而来,可当他抬头看向这最高处的露台时,动作便不由自主的放缓了。

    寂静里,露台之上再无旁人,只有那个熟悉的身影坐在地上,宛如欣赏风光一般,散漫的自斟自饮着。

    在愉快的轻声哼唱中,旁边的酒瓶已经七倒八歪,不知喝了多少。

    那样的曲调……

    白蛇微微一愣,站在了入口处,没有再说话。

    赞颂永恒之王,赞颂至大之王,历数他十六项伟大功勋,他划时代的创举,他的帝国多么丰饶,他身旁的美人多么娇俏,他的长子追随真理,他的此子研习奥秘,他的幼子是挽救万世的英豪……

    那些早已经无人知晓的歌谣和诗篇究竟是多么久远时光之前遗留下来的东西了呢?

    即便是白蛇也已经难以记清。

    可骤然再度听闻这样的曲调,即便是他一时间也不由得失神,翌日以来盘旋在脑中的那些计划、谋算和安排竟然也消失无踪。

    只是静静的等待着。

    闭上眼睛。

    直到枯萎之王放下了酒杯,望着风暴之后的现境之光,轻声笑了笑。

    “真美啊。”

    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到这里来,白蛇。刚刚忽然想起来,就感觉这样的风景,你也应该过来看一看。”

    白蛇遵命上前,恭谨的侍立在后面,“你在看什么,陛下?”

    “大概是……太阳?”

    枯萎之王捏着下巴,沉思片刻,“这一次,现境的太阳竟然是圆的么?真是稀罕啊,果然深渊里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会发生。

    上一次好不容易习惯了八角形的太阳和扭成一团的大地,本以为这就是极限了呢,没想到这一次的现境竟然这么过分。”

    白蛇颔首赞同。

    诚然如此。

    即便是如亡国一般不知经历多少时光的庞然大物,也未曾想象到,有一天现境会癫狂到将整个现境的支柱强行束缚,再根据自我的意愿去重新塑造成这般模样。

    将旧的一切毁去之后,重新再造一切。

    使用地狱的力量,去完全的将自己的世界彻底再造,甚至不止是一次。

    可同时,又用这一力量,反过来同深渊刀剑相向?

    即便是放眼整个深渊,都难以寻觅到如此癫狂的构想吧?

    “实在是太过于可恶了。”

    枯萎之王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快,捏着酒杯,不忿的感慨:“早知道的话,这么有意思的事情,当年我怎么就不搞上一两次呢?都怪那几个逆子!”

    “……”

    白蛇闻言,隐晦且娴熟的翻了个白眼。

    合着您在这里不爽快,是觉得跟现境比乐子比创意比输了是吧?况且,当初您不就是倒行逆施搞得天怒人怨,才被塞进寝陵里的么……

    但是,即便是对这样的狂想再怎么抵触,此刻闻言,他竟然忍不住也跟着跃跃欲试起来……实在是分不清,这究竟是被自己的皇帝传染了呢,还是曾经那些幼稚念头留到现在的残余?

    搞不好都有。

    白蛇自嘲的摇了摇头,正想要说话,却听见地狱之王的声音。

    “可他们做的真好啊,不是吗?”

    那样的低语……

    白蛇的神情一滞,开始后悔,为何自己如此的拘泥于礼仪,未曾同皇帝并肩而坐,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难以分辨,这样的话语是出于赞叹还是轻蔑,更不知道应该去附和还是沉默。

    “这一切终将都会过去的,陛下。”

    白蛇说:“和过去一样。”

    “当然会如此,不是么?”

    枯萎之王再度端起酒杯,饮尽,畅快的长叹了一口气:“从建树方面来说,不得不承认,如今的世界,倒是能够比拟我所开创的世代了。

    哈,即便是那样愚昧的盲群令人作呕,互相撕咬扯后腿的样子多么滑稽。可眼看着他们那样得意洋洋的神情,所谓的天文会和那个曾经的理想国那么狂妄的模样……我就会发自内心的觉得不快。”

    “陛下是在羡慕他们么?”白蛇忽然问。

    “啊,或许呢。”

    枯萎之王了然的点头,无所谓的笑了笑:“为何不羡慕呢?

    每次从长眠中醒来时,我都感觉自己胸口隐隐作痛,然后我才会明白,我已经死过一次,不再是永恒之王了。”

    他伸手,隔着衣襟,抚摸着胸口处隐隐作痛的地方。

    由黄金锻造出的细线仔细又小心的缝合了他的身体,掩盖了曾经的创伤——被自己的长子所下的猛毒,被次子所切开的胸膛,还有被末子所贯穿的心脏。

    这就是曾经的所有荣耀遗留到现在的一切。

    哪怕是不可一世的永恒之王,掌控了整个世界的霸主,随着自己的心愿去更替世界,缔造未来的王者。

    到最后,陪伴在身边的,也只剩下了一道伤痕。

    即便是曾经一度如何坚信万世不移的深爱,或是自以为会永恒延续的痛恨……

    “太阳真美好,白蛇。”

    枯萎之王轻声的呢喃着,向着那一轮辉光伸出手,“令人想要握在手中。”

    白蛇颔首,断然回应:“您的意愿将会达成,陛下。”

    “当然会。”

    枯萎之王笑了起来,“我们有足够的时光,不是么?”

    “就像是在庚境时那样,就像是在圆境时那样……”

    他说,“就像是曾经我们所做的那样。”

    将那一轮搅人美梦的碍眼光芒,彻底毁灭!

    在那一瞬间,枯萎之王的五指缓缓合拢。

    宛如捏碎了什么东西。

    杀死了所有胆敢照落王域的光芒,令深渊再度迎来黑暗。

    “去做准备吧,白蛇。”枯萎之王吩咐。

    白蛇恭谨的俯身:“在下斗胆,请陛下授我……”

    枯萎之王不耐烦的挥了挥,“那些无所谓的东西,已经写好了,下去的时候找伽拉去拿就好。”

    如此,轻描淡写的将皇帝所握的大权授下。

    “放心,必要的时候,九卿也归你节制。”

    伴随着枯萎之王的话语,一个又一个漆黑的身影,从露台之后的厅堂内浮现,深渊真髓所缔造出的怪物们半跪在地上,等待着皇帝的命令。

    “教辅卿、生长卿、律令卿、宣导卿,还有……”

    枯萎之王的话语微微停滞,好像想起某个麻烦的家伙一样,最终还是无奈一滩:“算了,把寂寞了那么多年的老人家也带上吧。哪里有背着长辈去独自享乐的道理呢?”

    “必然不负陛下所托!”

    白蛇叩拜,肃然回应。

    枯萎之王笑了笑,好像没听见一样,只是将最后一杯酒喝完。

    起身离去。

    “等待了这么久,这个世界,该热闹热闹了——”

    远方,肆虐的风暴膨胀着。

    宛如心脏一般的鼓动。

    可耀眼的烈光,却从那一片雷电汇聚而成的海洋里升腾而起。

    仿佛利刃那样。

    自上而下的,将最后的余波切裂。

    深沉的号角声从远方响起。

    呼唤战争。

    等待天文会的审批和核查是一件麻烦的事情,从人员数量到携带装备以及大群的构成,都需要在战争开始之前全部递交。

    即便是更早的时候已经提交过一次了,但在进入驻扎现场的时,也依旧需要配合检查。

    大家毕竟是来打仗的。

    有备无患总没错。

    一方面是需要隔绝二五仔的影响,避免有什么别有用心的统治者混入其中,到时候给搞个里应外合两开花。而另一方面则是后勤供应上的登记和指挥部调遣方面的需求。

    总不能一开战大家坐在指挥室里连你一个团有多少人都不知道吧?

    每一个参战军团都会经过方方面面的评估和考量,确保不让任何的力量浪费或者是白白牺牲。

    对于这些琐碎的事情,之前燕青戈从来都没有处理过,抱着一大叠文件转来转去的时候就有些晕头转向。

    反而是平时脑瓜子不怎么好使的夸父更加轻车熟路,只是两个小时就搞定了所有的麻烦事情。

    反正所有的窗口基本上都有东夏的文员等着去同统辖局对接,他们所需要的只是在文件上进行认证,然后递交玄鸟签字的文件就够了。

    即便是这样,也繁琐的让人头秃。

    走流程就是这么麻烦。

    但有时候流程不走就是不行。

    “习惯就好咯。”

    面对燕青戈的疑问,夸父淡定的挥手,拿着最后的驻扎许可,走在前面带路。

    只是光芒一闪,两人就已经从无穷尽的格子间之间消失。

    来到了空白的天地之中。

    毫无色彩的苍白天空和一尘不染的平坦青灰色大地,就像是一不小心穿模之后走进了被游戏制作组隐藏起来的简陋区域。

    为了方便所有军团的驻扎,天文会竟然开启了一片临时边境。

    在这个除了空间之外一无所有的领域内,不断有虹光从空中落下,带来了来自世界各处的升华者们和参战的军团。

    乍一眼看过去,在被划分出来的领域里,几乎已经被沾满了。

    不止是抓紧时间整备或者休息,大家也都在频繁的走动着,沟通消息,或者干脆找好久不见的熟人聊聊天,找眼中钉仇人们放一放狠话。

    还有各个大型炼金工房在这里提供临时的整备维护、药剂供应,乃至升华者们开展副业,理发的理发、炒菜的炒菜,舔纸片人的舔纸片人……

    一时间,竟然宛如集市一般,热闹非凡。

    “哎呀,这次是我们来晚了么?”

    夸父挠了挠头。

    匆匆扫一眼,竟然已经看到了不少熟悉的标志。

    而察觉到夸父他们的到来,不少人也都打起招呼来。只不过区别于香饽饽夸父,倒是没多少人对燕青戈有什么印象……

    哪怕是提到东夏的秘密武器大家都会说啊对对对那个谁,但实际上频繁作战的夸父反而是这些年来东夏谱系的一线代表。

    大家都是工具人,工具人惜工具人。再加上夸父那爽朗到缺心眼的性格,交起朋友来倒是无往不利。

    虽然讨嫌的时候同样也差不多……

    拿着驻扎通知,一通好找之后,总算是找到了了划分给他们的区域。

    在将其他闲杂人等驱散之后,夸父便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刚刚拨通两秒钟之后,便有巨响轰鸣迸发,一道宽大数百米的裂口宛如大嘴一般开启,紧接着一只浑身缠绕着不知多少藤蔓和树木,遍体苔藓的巨龟就已经从虚空之中爬出。

    宛如巨柱一般的四足践踏着大地,掀起风暴,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眼神。

    而就在这一支足足有一整个巨型体育馆那么大巨龟趴在了他们的驻扎地上之后,后背上的草木便迅速生发,缭绕的云雾散去之后,一整个宫殿就从龟背上浮现。

    当守门的龙伯巨人踩着台阶下来之后,夸父便向着宫殿中待了许久的同僚们挥了挥手:“行了,其他的麻烦事儿我不说了。多余的事情听小叶的安排,这回事情还早,大家分批自由活动,确保五分钟内能赶回来就行。”

    一时间,欢呼的声音从宫殿里响起。

    跟着夸父还有一点好,虽然干活儿的时候总有点缺心眼,但却会照顾人,总能带头给大家争取到各种福利来。

    面对着其他想要趁着最后时间在驻扎地逛一逛的升华者,叶雪涯摇了摇头,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嘱咐了两句要注意信符之后,便继续打着哈欠回房间睡觉了。

    带头逛街的夸父,已经领着燕青戈开始在各个军团的驻地之间流窜了起来。

    好像导游一样,指着路边两侧的营地,如数家珍:“别只看这边,这样的临时边境肯定有好多个,光我知道的罗马参战军团就有五支,这边才庞贝、哥特两支,禁卫军不知道被调去哪里了。

    你看,最前面的那个,占了差不多一半空间的,就是天文会四大军团了。

    其中超过一大半都是铸铁军团,还带着装甲作战军团,太肥了,就是脾气不好,毛了他们两辆车,他们就不给我进门了。旁边就是精锐行动的原暗军团,还有负责地面作战的深空陆战队,和我干过几架……草,连破晓军团都来了,你记得离那群脸色发白的家伙远一点。”

    “往前面再一点,这一半就是留给我们这些谱系的划分,你看到那个冒烟儿的人了没有?”

    夸父指着一个包着头巾,浑身缭绕着火焰和浓烟,宛如干尸一般的升华者说道:“天竺的业火军团,带头的是阿耆尼那个老神经病,我们离的远一点。那老东西想跟我开片好久了……”

    在旁边,燕青戈听得越发茫然。

    您这是给我介绍形势呢,还是跟我罗列仇人呢?

    还有,你这个每个军团里都分配一个仇人的习惯是从哪儿来的?

    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明显是对自己这位老兄弟的讨嫌性格不太理解,燕青戈只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得到了新的刷新。就看到夸父一路上兴致勃勃的指着那些军团向燕青戈解说自己何年何月和他们的什么人干了一架,得罪了谁谁谁。

    发自内心的产生怀疑——你咋还没被套麻袋揍死呢?

    可就在夸父兴高采烈的解说之中,话语骤然一滞。

    原本的神情僵硬了一下,一阵抽搐,仿佛终于被惨烈的现实拿着麻袋套起头来打了一棍一样。

    等燕青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一个满面长须的中年人正撑着三戟叉,得意的大笑着说着什么。

    他的眼睛也瞪大了。

    不是因为那个正在向着异性炫耀肌肉和自己丰功伟绩的男人。

    而是他炫耀的对象……

    “小娴?”

第一千三百一十五章 我来晚了吗?

    卧槽,等等,发生甚么事情了?

    不只是夸父,连带着燕青戈也一块陷入了懵逼状态。

    就在不远处的空地上,罗马谱系的海王尼普顿阁下正努力的撅出自己的肱二头肌,撑着三叉戟,豪迈的仰天大笑着,向着偶遇的美人炫耀着自己的伟大功绩和力量。

    遗憾的是,对方似乎并不感兴趣。

    只是微微点头,仿佛在倾听一般,但流于表面的应付即便是夸父这样的死直男也能看得出来。

    这他妈的就离了谱了。

    作为东夏谱系的中坚成员,即便是再怎么自闭,也都多多少少和果园健身房打过不少交道。自从褚大少调任金陵之后,几乎就把果园健身房当做东夏内部定点培训单位了。虽然不知道那位大表哥是怎么死皮赖脸和隐居状态的罗老完成了捆绑,但大家也都没把他们父女俩当过外人。

    逢年过节或者是路过的时候拎上两斤带鱼去串串门也是经常。

    正因如此,在听说了槐诗将‘罪恶的黑手’伸向罗娴的时候才会感觉不可思议,哥们你胆子是真的大,但也是真的勇啊。

    不过,即便不清楚其中内情,但大家也是乐于见到两人之间的感情能有个结果的。

    如今看到她出现在这里,两人稍微一愣之后倒也反应过来,但燕青戈真正震惊的是……被人纠缠了这么久之后,罗娴竟然没有打爆对方的头?

    而夸父震惊的原因则更加简单了——罗娴都在这儿了,槐诗那倒霉催的家伙还会远么!

    每次遇到那货就准没好事儿!

    想到这里,他不假思索的迈步上前,横插一杠:“尼普顿,干嘛呢?”

    尼普顿回头,看到夸父,眼睛顿时一亮:“嘿呀,好久不见啊,你……”

    他还没说完,竟然就被夸父揽着肩膀往外拐,“走走走,喝酒去,喝酒去……小娴我们先走了啊,你忙,你忙。”

    不顾尼普顿的反抗,拽着自己的老兄弟直奔酒吧,偏偏尼普顿还不乐意,恼怒挣扎:“喂,不要打扰我啊。”

    “我是为了你好啊,老兄。”夸父语重心长的规劝:“人家有男朋友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尼普顿瞪大眼睛,竟然憋出了一句字正腔圆的东夏语:“况且,她又没戴婚戒,我努力一下怎么了?”

    夸父呆滞。

    不是,老兄,你这完全努力错方向了啊!

    人家是努力走向人生的转折点,你这直接往终点就走了是怎么回事儿?而且还嫌慢抄小路的?

    你是觉得罗肆为打不爆你的大头呢?槐诗打不爆你的小头呢?还是她打不爆你的两个头?

    况且你这长相……比我还不走心,哪儿来这么夸张的勇气?

    “算了,大哥,算了。”

    夸父看着这个单身汉联盟里待了快满四十年的老兄,咬了咬牙,决定出个血:“我请客,走着!”

    尼普顿撇了撇嘴,回头看向离去的罗娴,眼神依旧有些不舍。

    遗憾的是,那位漂亮的女士已经走远了。

    可令他瞪大眼睛的是,她竟然和另一个人谈笑起来。

    和一个小白脸!

    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掩嘴轻笑。

    倒不如说是那个小白脸单方面的讨好,谄媚之情溢于言表,令人分外……羡慕。

    还能这样的么!

    尼普顿满腔血泪,睚眦欲裂。

    这我也做得到啊!

    而那小白脸,察觉到他们的目光,竟然主动走过来了,看了一眼两人之后,向着夸父颔首:“呃,王叔好啊,不好意思两位,麻烦请让一让。”

    他指了指领口的徽记,伸手指了指周围:“这里是峩们的驻地。”

    那样微笑的神情令尼普顿分外恼怒,妈的小白脸,骗了女人之后,竟然还来找自己炫耀么?

    “如果我不让呢?”他冷声反问。

    “啊这……”

    林中小屋不解,不明白为啥忽然有人来给自己下马威,但还是规劝道:“还是请让一让吧,我们军团就快要入驻了。”

    “那就入驻啊,那么大地方不够你们用?”

    尼普顿大怒,指着周围宽阔到离谱的空地:“小子你是不是在逗我呢?天国谱系还不是理想国呢,少在我跟前摆谱!”

    “……还是让一下吧,老兄。”

    夸父咳嗽了两声,想要说话,拉了一下尼普顿,被尼普顿不忿的甩开:“王,你别说话,我今天倒要看看天国谱系有多大的派头,能占多大的地方!”

    夸父忍不住撇嘴。

    看了一眼林中小屋自始至终挂在嘴角的那一丝微笑,就知道这货在憋着什么坏,拽着燕青戈往旁边挪了开来。

    “您不让我们也没办法驻扎啊。”林中小屋无奈:“这万一磕到碰到……”

    “吓我啊?”

    尼普顿抠了抠耳朵眼,冷笑:“来啊,谁怕谁是sun……”

    轰!

    话音未落,他就看到林中小屋身后的虹光爆发。

    前所未有的粗大光柱从天而降,仿佛有什么超巨型源质炸弹爆发的炽热闪光那样,来自彩虹桥的专属通路从天而降。

    接连不断的轰鸣巨响从耳边爆发,几乎撕裂耳膜,扑面而来的飓风宛如炸弹那样,随着那个狰狞黑影的展开,向着四方飞出。

    不知道多少驻地中的警报在瞬间拉响,一道道华光冲天而起,警戒的俯瞰,险些以为是深渊突入。

    尼普顿已经消失无踪。

    第一时间就被掀起的气浪吹飞,只有拉长的惊叫声延伸到天边去。

    就在风暴的最中心,化为阴影的林中小屋无奈的摊手,向着周围投来的警戒目光解释:“大家都看到咯,我原本是请他让一下的,是他不让,不能怪我哈!”

    “你他妈——”

    怒吼的潮声从边境的另一头响起,尼普顿化为碧绿波光,破空而至,正准备抡起拳头给这王八蛋来两锤,便看到,他身后虚无的投影中渐渐浮现的钢铁辉光。

    宛如横行在苍白世界中的怪物那样。

    海量的钢铁和厚重的装甲撑起了这宛如山峦的恐怖的轮廓,一道道炮塔自甲板上拔地而起,倒映着阴暗的铁光。

    漆黑的船身几乎占据了整个视界,庞大的阴影令不知道多少人陷入窒息。

    而毫不掩饰的源质波动宛如烈日一般的涌动着,海量的源质洪流自其中奔涌着,焕发高热,再度掀起焦热的焚风。

    铁鸦们兴奋的在风中舒展双翼,恐怖的数量汇聚在一处,就化为了铺天盖地的阴影。

    船身之上,庞大的理想国徽记冷漠的俯瞰着万物。

    一道道探照灯从船身之上照落,缓缓的从边境之中扫过,旋即熄灭在黑暗里。

    伴随着足足有数人高的履带在渐渐停息的巨响中放慢了速度,停在原地,便有低沉的脚步声从降下的通道尽头响起。

    一步步向前。

    皮靴踏着铁梯向下,展露出了最前方的身形。

    自阴影中,那一张面孔缓缓抬起,向着周围露出和煦的微笑: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吗?”

    一瞬间的寂静里,没有人说话。

    就在天空之中,那些投来的目光似是愕然,端详着槐诗脚下的庞然大物,很快,向着他微微颔首,归入了营地之中,不再计较。

    而槐诗的目光,终于落在灰头土脸的尼普顿身上,不由得一愣。

    “唔,老兄……你这是怎么了?装扮好奇特啊。”

    就在他的肩膀上,黑色的猫猫好奇探头,橙黄色的眼瞳倒映着尼普顿的样子,满怀疑惑:“喵?”

    尼普顿的表情抽搐了一下,看着眼前规格离谱的太阳船,狠瞪了旁边的林中小屋一眼之后,很快,摇了摇头。

    “不……没什么……”

    很努力的装作无事发生。

    可是他真的好气啊!

    偏偏那个打招呼的家伙好像真的很关心自己,还热情的伸出手来自我介绍:“幸会,槐诗。”

    “……幸会。”

    尼普顿努力的维持着平静,握手之后便匆匆转身走人,只留下槐诗一脸茫然:“为什么他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旁边的夸父翻了个白眼,“因为他不高兴。”

    槐诗越发的不解,“那为什么你好像也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猝不及防竟然再度被同一个家伙装了一脸,夸父的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了:

    “因为我也不高兴!”

    好嘛好嘛,没头脑和不高兴是吧?

    我懂,我懂。

    每个月总有那么两三天嘛。

    槐诗了然点头,回头向着林中小屋吩咐:“还有时间,大家可以先逛逛,有什么事情的话,你先帮我处理了。”

    说完之后,就一把抓住了自己送上门之后还想要跑路的夸父:“跑什么跑,宝,正好有事情想要咨询一下你呢。”

    夸父大怒:“你咨询人的时候他娘的能换个昵称么!”

    “咱俩谁跟谁啊,别计较那么多。”

    槐诗拽着他就往太阳船上扯,热情微笑:

    “走,跟我进屋!”

    半个钟头后,桌椅板凳就在甲板上支起来了。

    假烟假酒假朋友,配合食堂里端出来的炒菜摆的满满当当。

    槐诗坐在对面,还在热情的劝着:“吃啊,怎么不吃,是不是不合你胃口?”

    “就这就这就这?”

    夸父冷笑:“连二两白的都没有,你们天国谱系待客就这样?就这还想从我这里打听消息,不会吧不会吧?”

    “那我找人来给你唱个歌跳个舞?”

    槐诗陪着笑脸,毫不气愤,忽然看向了不远处:“你看她怎么样?”

    而远处,路过的血水灾似有所感,冷漠的看过来,眼神毫无温度,手掌突然变成一柄血色铁锤,仿佛随时准备打爆什么人的狗头。

    很快,又变成了一把剪刀,咔嚓作响。

    卧槽,还会变形的么!

    夸父傻了。

    你们天国谱系的审美也太超前了一点吧?

    “那我再亲自给你做一顿?”槐诗再问。

    “你少来这一套!”

    夸父越发警惕,他下午可还有事儿呢,可不想在高层会议上吐血窜稀:“有事儿赶紧说事儿!”

    “你看你这人,美女跳舞你不看,我做饭你有不吃,真难搞。”

    槐诗无奈摇头,趁着夸父血压爆表狠锤自己一顿之前,赶快问道:“宝啊,统辖局究竟是个什么章程?”

    夸父瞪着他,已经开始后悔大家互通姓名了。

    “你不知道?你可是天文会的嫡系军团,总不至于这都不知道吧?”

    “我哪儿能知道?”槐诗摊手,“你知道了我也不可能知道的好么?”

    反正上一次评议会他没有配合着低头服软,已经把决策室里的一帮家伙得罪狠了,就算真有什么内幕消息,恐怕也轮不到自己。

    “那我怎么能清楚?”

    夸父斜了他一眼:“你问我,不如去问你那位架空楼层里工作的‘朋友’呢。”

    朋友两个字上,他特地加重了读音,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怨念。

    “关系再好,我们之间可是公私分明的,怎么可能因为个人的情谊就乱来呢呢?”槐诗摇头,严肃的说道:“况且,那她不就泄密了么?”

    哦,合着问我,我说了就不算泄密了对吧!

    夸父捏着手里的筷子,忽然想要打人。

    只感觉这狗东西真的是越来越狗。

    怎么就这么讨嫌呢!

    他当然知道槐诗究竟想问什么。

    归根结底,这一次的状况和一切不同——之前的防守战也就算了,大家早就做好了无数计划,变数再多,也都能按照章程应付的过来。可这种注定会引发无数混乱的战争,根本没有什么既定的章程可说。

    哪怕是叶戈尔真的想要顶着天文会会长候选人的名头来御驾亲征,面对整个纷繁复杂的战场,也微操不过来啊。

    况且他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外行。

    而战场上,总要有人把持大权。

    那么,这么多军团汇聚在一起……到时候打起来,谁听谁的呢?

第一千三百一十六章 还有这种好事?!

    谁是老大?

    虽然这么说有点太势力眼儿,但就算你到时候想拍马,想和统帅搞点朋友关系,你也得先知道对方是谁吧?

    不过这一点倒是挺好猜。

    毕竟,范围不大。

    数遍如今的全境,有能力、有资格且让天文会能够放心、让参战者发自内心去认可的,能力足够强大,地位足够尊崇的……

    虽然不少,但真正合适的,数来数去就是那么几个。

    在槐诗看来,这一次的领军者,要么罗马的那位陛下,要么……

    “兵主这两天身体还好么?”

    槐诗端着茶杯冷不丁的问。

    夸父愣了一下,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别想太多,老褚这两天还在休养着呢——九黎军团捍卫龙脉,除非现境存亡的时候,否则不会出现在其他地方。”

    “罗马那边有动静么?”槐诗再问。

    “那位陛下上次和枯萎之王打的上头,被狠戳了一剑,天文会也不会希望一个冲动打过理智的指挥官担任领军者的。”

    于是,槐诗了然,“那大概率是联合指挥了。”

    在统辖局的牵头之下,几个谱系的高层担任成员,还有大量参谋的辅助,最终达成共识做出决策。

    这是最稳妥的方案了。

    最起码不会因为个人的主观好恶或者是仇恨出现什么纰漏。

    “希望如此吧。”夸父挠着头,努力的动着脑筋:“老头子那里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做什么,我感觉这一次有点邪门……算了,来来来,喝酒。”

    “喝酒喝酒。”

    槐诗放下一桩心事之后端起酒杯。

    然后,两个小时之后就陷入了懵逼之中

    “我代表现境,欢迎各位的到来。”

    会议室最前方的大椅之上,略显苍老的中年女性向着军团长们开口说道,几缕白发从她的额间。

    略显棕色的皮肤,鼻梁高挺,并没有以妆容掩饰眼角的皱纹。或许是脖颈和面孔上两道无法抹去的疤痕所影响,即便是微笑的时候也给人带来满满的压迫感,让整个会议室里陷入一片寂静。

    “阿、阿、阿……阿赫殿下?”

    不知道多少人目瞪口呆。

    连带着槐诗一起。

    就在他们的眼前,如今出任领军者和最高指挥官的人,令所有人都陷入了震惊之中,紧接着,便是不由自主的狂喜和难以言喻的兴奋。

    月神·阿赫!

    来自埃及的升华者,整个现境最古老的天敌!

    即便是看上去正值壮年,但实际上她的年龄已经有二百二十余岁了。数遍全世界,她是唯一一个参加过三次诸界之战的升华者,而且这将是第四次!

    早五十年前,上代法老王继位的时候,她便已经进入了隐居,深居简出,不问世事,但无人能够否定她的功绩和力量。

    哪怕是时光。

    就算是再群英辈出的理想国时期,阿赫存在也是无数星辰中最为耀眼的那几颗。不可一世的罗马皇帝在出使埃及的时候,也对她的存在秉持着礼仪和尊崇。

    不知道有多少人听着她的故事长大。

    五十年前的血染之夜、七十年前的理想国陨落时的深渊虹吸、七十二年前的地狱潮汐,乃至九十四年前第三次诸界之战时的铁城百日坚守——据说战争结束之后,地狱生物的尸骸堆积成了字面意义上的高山,整个战场的土壤向下挖十米之后,依旧是触目惊心的深红。

    而守卫者,只有阿赫一人。

    她以一己之力,为理想国的突袭创造了绝无仅有的机会。

    没有她的话,上一次诸界之战起码要再耗费两年的时间

    当传奇中的传奇来到了他们面前时,所有的升华者的本能反应只剩下了一个,起身行礼。

    只是最初的震撼之后,槐诗便开始不由得好奇。

    是什么原因让如今进入锁闭状态的埃及都派出了这位地位崇高的天敌?联想到那个充满了迷雾的神秘国都,不由得让人心生思索。

    很明显,不只是他一个人对此好奇,只不过这个严肃的场合,没有人敢发问罢了。

    “看来各位对我这個老东西还算认可,倒是让我没有辜负现境的委任。”

    阿赫点了点头,平和的眼神环顾了一周,确认了每一张面孔之后,浮现严肃:“多余的话,我不多说了。

    接下来的战争,就要仰仗各位的助力和奋勇了。”

    “与您并肩作战,将是在下的荣誉。”

    罗马的马尔斯颔首,向着这位昔日同父辈们奋战的传奇抚胸行礼。

    不止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任何的异议。预想之中的牢骚和抵触也根本不存在,倒不如说有这样一位天敌站在身后,谁都求之不得。

    天敌的存在对于现境而言,便是最强的对地狱战略级武器。

    实际上,所有的天敌在寻常的时候,某种意义上都处于一个白板状态。哪怕是拥有着不逊色于神明的威权和力量。

    但同时,这也是现境所予以的限制。

    就像是对待工具一样。

    对此,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继承了往昔的基础之后,如今正式的升华者的体系,一开始就是作为工具而设计创造出来的。坏处是工具往往都是消耗品,而好处就在于……还存在围绕着升华者所打造的现境体系。

    就好像断电之后只能作战三分钟的什么决战用武器一样,常规状态的天敌,远远无法比拟他们真正的上限。

    真正想要让他们发挥全力,海量的修正值供应必不可少。除非掌握了整个现境运转的天文会之外,即便是一整个谱系想要供应都会显得捉襟见肘。

    一旦天文会真正开放了许可和供应,任由天敌去挥霍自己的力量,这前后的差别恐怕比没蓝的槐诗和有蓝的槐诗还要更大。

    槐诗已经开始期待。

    战前的军情会议的举行过程简单且流畅,来到这里的都是立誓守卫现境的升华者,难听一点来说大家都是不怕死的,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尸骨无存的准备,不可能会存在畏惧或者是其他什么犹豫的心理。

    他们唯独害怕的都是死亡没有创造价值。

    但阿赫的到来让他们打消了这样的犹豫,没有人能够拒绝同传奇并肩作战的荣耀。

    分配和任命过程都异常的简单,基本都是阿赫说,别人听,问到人的时候,对方起身点头应允。

    “那么,按照之前的计划,这一次所有人作为一线参战军团而到来,执行精锐任务,主力将有天文会的四大军团担任,剩下的,作为攻坚和守备力量将是……”

    阿赫流畅的进行了任命。

    在这之前,都会征求对方的意见,而没有个人表达反对。

    即便是将自己安排到了二线,槐诗也没有任何的不满,他所有的回答都是‘听从安排’。毫无之前痛斥统辖局时的傲慢和不逊,甚至就连阿赫都微微讶然:“我还以为你会希望自己更有作为。”

    “即便是自骄,也是分时候的,阁下。”

    槐诗平静的回答:“我能够来到这里,就已经说明了自身对现境的价值,我只希望这一份价值能够得到应有的运用和发挥。”

    “我保证,会的。”

    阿赫颔首,结束了双方简短的对话。

    接下来在任命结束之后,会议便结束了。

    天文会下发了统计申报的表格,除了主力作战任务之外,明显战场上还有其他的诸多需求。但这一方面就交给各个军团自主进行申报了,在如今战力充裕旳状况下,还是给了所有人相当大的自主空间。

    拿着表格的时候,槐诗开始左顾右盼,宛如考场里唯一一个没有复习过的差生,凑到旁边的夸父那里偷看:“你们申报的是什么?攻坚?”

    “不然呢?”夸父捏着铅笔,有些蹩脚的进行填写,口中还规劝道:“我跟你说,别想着这一次自己能出多大的风头,最好苟……草,你填的这是什么?”

    他不小心斜眼看到了槐诗手中的表格,目瞪口呆,铅笔都给捏断了。

    “辅助啊。”

    槐诗大方的展示着手里的表格,“不然呢?我难道不是辅助么?”

    “你特么……”

    夸父一口老血憋喉咙里吐不出来。他原本还担心槐诗太莽,但却没想到,对方这一次也太苟了一点吧?

    你一个四阶就已经有了有顶尖五阶输出的升华者,砍下来的头能绕着伦敦摆一圈的灾厄之剑告诉我你是辅助?

    你开玩笑呢?

    可对方好像……也许……似乎……仿佛……确实是辅助的样子。

    天问之路的大司命和云中君双料金牌辅助!

    用过的都说好。

    除了喜欢字面意义上的‘抢人头’之外,简直没有其他的缺点了。

    而接下来槐诗填下去的东西,更是让夸父大开眼界:武器装备维护、医疗救助、物资供应、源质供应、污染清除、解除诅咒、远程火力支援、气候干涉、战场清理……

    “草!”

    眼看到隔壁的尼普顿开始偷看,夸父忽然伸手盖住了槐诗手里的表格,然后拽住了他的胳膊,已经热泪盈眶:

    “好兄弟,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好兄弟么?”

    “你谁啊,臭弟弟,不认识你。”

    槐诗板起面孔,嫌弃起来:“大家只是同事而已,你不要想太多。”

    “放屁!咱俩的交情谁跟谁啊,我跟你说,咱们可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合作起来那叫一个默契……齐天大圣你知道吧?金牌主C啊,你不跟我组队还能跟谁?打爆一切的好吧!”

    夸父整个人已经像是牛皮糖一样的贴上来,死不松手,恨不得直接绑起槐诗就跑。

    太GAY了!

    不由得他这么激动,谁看了都激动好么?

    诸界之战缺的是主C么?来这里的谁不是猛男中的猛男?可即便是猛男也不可能自己包打一切吧?

    缺的就是槐诗这种能抗能控能增伤能回血还能帮你出装的全能辅助!

    况且,夸父可是对槐诗的能力门儿清的。这表格里填的东西没一样是水货!

    在这之前,夸父还以为按照槐诗一贯的尿性这一次铁定要单飞,就楞没忘这边想过。可现在看到槐诗竟然干起了辅助的老本行。

    这哪里是辅助?这简直是一个集合了火力支援、医疗和装备维护以及一切辅助能力的移动的后勤供应基地,谁看了不眼热?

    “先考虑我,先考虑我啊,兄弟。”

    夸父揽着槐诗已经咬死不撒手了:“你要啥都行,开个账单,多少钱玄鸟都不摇头,人头咱们七三分,你七都没问题!八二!八二也成……”

    遗憾的是,他的动作已经晚了。

    尼普顿已经看完了!

    饶是对槐诗心里有那么一点小意见,但此刻脑子里嗡了一下之后,反应过来之前,他就已经本能的拉住了槐诗的小手,震声呐喊:

    “我们罗马给双倍!!!”

    在明白了槐诗含金量的瞬间,就开始毫不留情,狠挖墙脚。

    至于和夸父在单身联盟里这么多年的情谊……夸父是谁?不认识!

    可惜,他的声音太大了。

    所有人都已经回过头来。

    然后,当他们用远超常人的动态视力看清那一张飘在空中的表格时,眼珠子里就亮起了锃亮的绿光!

    宛如饥肠辘辘的野狼。

    什么?

    灾厄之剑这一把要打辅助了?

    我叼,还有这种好事?!

    只是瞬间,猝不及防的槐诗便被人群所吞没了。

    数不清的许诺和条件塞进了他的耳朵里,往日里淡然镇定的军团长们此刻扯着他,热情邀约。

    源质结晶、美金,甚至战利品乃至介绍漂亮女孩儿这种不靠谱的许诺都已经拿出来。后面甚至已经略过了槐诗,大家在旧怨之下推搡着动起了手。

    虽然,主要是揍企图吃独食的夸父……

    不过即便是如此,大家还是蛮守规矩的,并没有动用源质,只是几个人围起来把夸父按着锤。

    留着槐诗在外面端着茶杯,假惺惺的喊上两声:“快住手,你们不要为我而打架,你们这样是打不死人的……”

    短暂的纷乱一直持续到两分钟之后,大家在鼻青脸肿的夸父身上宣泄了多少年的仇恨之后,心满意足的起身,整理了一下领口,排队和槐诗握手,以后有机会大家多多合作,咱们,朋友滴干活。

    槐诗微笑着颔首,热情的回应着每一份邀约。

    可就在他展开手说点什么更增进一步情谊的时候,眼前忽然一黑。

    久违的预感脊髓之中窜出。

    死亡!

    死亡要到来了。

    并不是自己,他本能的预感到:和自己密切相关的,惨烈的、冷酷的、海量死亡,就要发生了——

    命运的预警宛如一整颗月球投入海中一样,所掀起的波澜,令槐诗这样的小舢板难以自持。

    紧接着,就在远方,响起了深度都无法淹没的轰鸣!

    剧烈的动荡席卷了整个最前线的边境,宛如地震。

    原本笑着看着这小小插曲的阿赫猛然起身,回头,身后的墙壁轰然离解,化为了远方风暴的投影。

    近乎永恒黑暗中,苍白的风暴已经迎来了终末。

    万钧的雷光从深渊中降下。

    仿佛将腐败果实的外壳切碎一样,令龙卷骤然消散,其中蕴藏的流毒满溢而出,宛如落入水中的猩红色墨汁一样,丝丝缕缕的伸展……

    就在地狱和深渊之间,自创世纪中所缔造出的庞大地狱展露狰狞!

    宛如前所未有的庞大利刃那样。

    向着整个边境防御阵线,砸落!

    回应的,是笼罩着整个现境的三大封锁中升腾而起的耀眼辉光。

    在漫长漫长又漫长的等待之后,这一场双方盼望许久的惨烈血战,在这一瞬间,毫无征兆的突兀而来!

第一千三百一十七章 In the Blood

    深渊在流血。

    那猩红的色彩缠绕在锋锐的地狱之上,同耀眼的雷霆彼此纠缠着,宛如一双畸形的大手,紧握着这奢靡而恶毒的武器,向着人世刺出。

    数之不尽的边境锁链在这一道专门为现境所打造的武器之下破裂,像是水中的浮泡一样,只留下了破裂时的飞沫。

    宛如有看不见的玻璃在不断的破碎一样,只有那些晶体折射一般的流光飞溅着,无数框架在纯粹的质量冲击之下分崩离析。

    可在现境之中,耀眼的虹光就已经化为潮水,涌动着,将整个地狱所吞没。

    彩虹桥和地狱血色雷光碰撞在一处。

    掀起了令整个深度区都陷入动荡的恐怖潮汐。

    耀眼的烈光不断闪烁。

    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烟花秀一样,不断绽放出令人目眩神迷的波澜。可真正在最前方观赏这样的场景时,内心之中却毫无任何的喜悦和赞叹能够浮现,只有压抑和窒息。

    接连不断的动荡传来,所有人脸上的神情都陷入了严肃之中。

    战争警报在临时边境之内拉响,繁忙的集市在瞬间就变得空空荡荡,笑声和喧嚣不再,仿佛只是幻觉一样。

    每个人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之上,娴熟的整备着自己的武器,一遍又一遍,直到登上战场。

    现境和深渊之间的角力依旧在继续着。

    在探镜的放大之下,槐诗甚至能够看到那庞大地狱之上所崩裂出的一道道缝隙。猛毒、洪流和耀眼的雷云缠绕在上面,大地之上喷吐着熔岩,宛如末日一般的景象。

    山峦被不断的抹平,可新的地块又在双方的力量之下自挤压里隆起,爆裂,深不见底的**和裂隙不断的崩裂,又弥合。

    即便是在近距离看上去如此的漫无边际,可当放大到宏观视角时,却能够分辨出那粗糙表面的隐约轮廓。

    宛如细长的桥梁一般。

    在两侧施加的恐怖力量之下,一点点的翘曲,扭转,变成了麻花,彻底的崩溃,但又在那双方默契的维护之下,强行的保持着原本的形状。

    毁灭,重塑,再毁灭。

    直到一切都面目全非。

    奔涌的血水如同勃动的血管,无数脉络自内而外的渗透了整个地狱,令地狱仿佛活化。而仿佛永恒的阴云缠绕在上面,随灭随生,无止境的自其中降下雷霆、流星、陨石等等灾害。

    牧场主的赐福赋予了它难以磨灭的形体,亡国的血水令地狱变成了饥渴的怪物,雷霆之海的风暴降下无穷灾害。而来自现境的火山、深海乃至迷雾则源源不断的从其中井喷而出。

    就连稀薄的空气中都充斥着足以令人瞬间腐烂的猛毒。

    为战争而准备的坩埚正将一切粗暴的融为了一炉,无止境的酝酿着毁灭的灾厄。

    残酷的战场正在双方的对撞中缓缓成型,而因此而引发的波澜充斥在现境和深渊之间,便形成了足以摧毁一切的风暴,将一切卷入其中的东西尽数碾压为尘埃。

    “真壮观啊。”

    槐诗轻叹着,伸手,按着腰间礼仪用的美德之剑,已经做好了准备。

    可旁边,夸父却按着他的肩膀:“别着急。”

    齐天大圣沉默的凝视着战场,金色的眼瞳倒映着毁灭和火光。

    他说:“这才刚开始呢。”

    当深渊和现境之间的对撞在短暂的告一段落的瞬间,数之不尽的星辰便从现境之中升起。那是来自深空军团的无数战舰,钢铁的怪物们满载着毁灭的武器,向着近在咫尺的深渊俯冲而出。

    当数之不尽的光芒从引擎中飞出时,便在黑暗里留下了宛如水银一般绚烂的尾迹。

    而与之相对应的,是深渊所洒下的凶焰。

    遍体生长着无数羽翼的巨眼、头戴着耀眼光环的腐烂巨鲸、宛如乌贼一样诡异的巨怪们从至福乐土的投影大门之中翱翔而出。

    这些被牧场主精心养育出栏的怪物们还没有得到登上餐桌的荣耀,便率先登上了战场。

    它们赞唱着颂歌,它们扑向了敌人,它们带来了死亡。

    不论是自己的还是对手的。

    射线、炮弹、火焰……那些在黑暗里不断跃升而起的光彩,照亮了每一双眼瞳。

    会议室里一片沉默的死寂。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十六支深空军团的集群舰队折损过半,而还有三十支以上的舰队正离岗向着深渊进发。

    就像是,投入街机中的游戏币一样。

    一枚,又一枚。

    那些在黑暗中燃烧的金属和灵魂支撑着战争画卷的延续,残酷的厮杀依旧在继续,只不过深度之间的黑暗里,听不见巨响和哀鸣。

    一直到现在,所有人依旧沉默着。

    包括阿赫。

    升华者是工具,昂贵的工具,珍贵的工具,不应该徒劳的消耗在这种地方。

    即便是再如何不忿和愤怒,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数生命在黑暗里焚烧殆尽,只剩下那一缕缕稍纵即逝的辉光。

    而就在无数光芒的映照中,地狱还在生长。

    就仿佛,生根发芽一样,两侧延伸出无数的根须。

    自双方的重塑之中,渐渐的变化,变成了扎根在深渊和无数边境之上的巨树一般的诡异模样。

    脐带、桥梁、绳索或者利刃……随便怎么称呼都好。

    那是战场——

    槐诗眯起眼睛,感受到了即将扑面而来的腥风。

    “做好准备了吗,各位。”

    那一瞬间,阿赫抬起了眼瞳:“属于我们的战争,就要开始了。”

    无人回应。

    闪烁的灯光照亮了升华者们的眼瞳,宛如焕发出光芒。

    就在这寂静里,夸父抬起了手,从耳朵眼里抽出了定海神针铁,只是轻吹一口气,丈许高的威严之杖嗡嗡作响。

    就在他身后,所有的利刃在饥渴铮鸣。

    映衬的那些满溢着怒火和杀机的笑容,如此狰狞。

    “很好,去吧。”

    阿赫最后微笑,轻声向着即将踏上战场的升华者道别:“到你们应该去的地方去,我会看着你们,不论是胜利还是死亡。”

    彩虹桥的光芒从天而降,带领着军团长们归还营地。

    寂静里,只剩下天敌静静的眺望着被血色和雷霆缠绕旳战场,抚摸着膝盖上陪伴自己一生的弯刀,轻声的哼唱着古老的歌谣。

    那些燃烧的群星向着深渊升起,又陨落。

    突破血火,又化为血火。

    自沙哑又悲悯的歌声里。

    自亘古的寂静里,低沉的突破了空间的束缚,自由翱翔。温柔的拥抱着每一个不安的灵魂,抚平了他们眉间的皱褶。

    告诉他们,我与你同在。

    月神的歌声从每一个灵魂中响起,仿佛飞向在寂静的深度之间,翱翔在血色和光焰之中,向着那些痛苦的灵魂降下怜悯和慈悲。

    无以计数的闪光回荡在黑暗里,宛如逝去的星辰再度闪耀。

    阿赫闭上了眼睛。

    我亲爱的孩子们啊,即将踏上战场……

    请太阳照耀他们的英姿,请天空陪伴在他们的左右,请飞沙见证他们的荣耀,请大地安放他们的灵魂。

    或许他们将一去不还。

    或许,他们将一去不还……

    “空投释放,空投释放,B1请注意——”

    数百道仿佛钢铁之种的空降仓从燃烧的战舰之上坠落,向着血色笼罩的地狱。在半空中,无数诅咒和血色拦截里,它们随着自己的母舰爆裂成一道道凄厉的光。

    点点白花一样的降落伞穿过了雷霆,坠落在地,八足的炼金机械宛如蜘蛛一样从其中爬出,穿行在氤氲着猛毒的飓风里。

    “医护兵!医护兵!”凄厉的惨叫声在舰桥的频道上响起。

    “绿松石号,我方即将坠落,重复,我方即将坠落,请前行,请前行,祝好。”

    深空中的火光再度爆裂。

    “绿松石号收到,矿石集群打击开始。”

    燃烧弥漫的火焰里,庞大的战舰碾过了友军的残骸,迎接着无穷雷火的打击,再度挺近,自他所开辟的航路之上,更多的战舰前行进发。

    在悲悯的歌声里。他们向前,

    牵引着彩虹桥的光芒,向着下方的地狱延伸。

    自地狱中那些涌动的血河里,一支又一支的军团分波而出,自破裂的大地上吹响了号角,雷鸣震荡里,怪物们嘶鸣着向前。

    地狱的荒野中,一个个孤独的身影从降落的虹光中走出,他们身披铁衣,戴着累赘的呼吸器,最外层的皮革在风的吹拂之下嗤嗤作响。

    跟随着庞大的八足战车,他们向着血河中无穷的敌人行进。

    宛如利刃的砂砾刮擦在了铸铁军团的徽记上,留下了一道道碍眼的划痕。

    自无声里,没有咆哮的声音,只剩下沉默的碰撞。

    破碎的钢铁和失去温度的破碎残骸坠落在地,血色渗入了沙土中,涂抹出最后的一点色彩。后继者们踏着红毯,继续向前。

    随着大地的震荡,崭新的炮击阵地突出了燃烧的光焰,洒下毁灭,紧接着被来自天穹之上的怪物啃食殆尽。

    更多巨大的身影从阵地之后升起。

    美洲谱系的战争生化兽舞动着触须,宛如水母一般摇曳着庞大臃肿的身姿,翱翔在地狱之上,将铸铁军团的阵列遮蔽在自己的阴影之中。

    血染的天穹之上,不断有酷似星辰爆裂的焰光迸发,又熄灭。庞大的尸体和燃烧的战舰如陨星那样坠落。

    而更多的火焰还在向着天空升起。

    在歌声里。

    当歌声的余音消散,阿赫睁开了眼睛,转身,走向一重重开启的大门,穿过幽深的走廊,走向了那个等待自己许久的地方。

    将最后的软弱和悲悯留在了这一片寂静里。

    指挥中心里,无数频道里传来了不同的声音:汇报、求援、怒吼、哀鸣,亦或者死一样的寂静。

    自那一片宽阔又庞大的战场之上,一个个代表着队伍的亮点闪烁着,移动,或者是熄灭。

    “第六连队就位,重复,第六连队就位。”

    “工事建立完毕。”

    “报告,工事损坏,工事损坏!贝塔级威胁出现!”

    “第六连队通讯静默。”

    “第三连队替补,任务继续。”

    ……

    “熔渗连队失去联系,阿尔法级威胁——”

    “任务继续。”阿赫坐在中间的椅子上,看了一眼死亡的数字,毫无动容:“东方的烧结连队完成支援之后进行替补。”

    “烧结连队失去响应。”

    阿赫说:“放弃预备计划B7,调动液相连队进行支援。”

    “液相连队收到。”

    “液相小队失去联系。”

    “放弃任务,组织接敌区的有生力量后撤,两分钟后全区域火力覆盖。”阿赫划掉了一行名字,将视线投向了另一边的任务进度。

    两分钟后,从天而降的烈火覆盖了一切。

    连带着带来烈火的战舰,一同和庞大的巨鲸陨落在燃烧的平原之上。

    无数尸骨化为飞灰。

    在火焰里。

    此刻,指挥中心的巨大屏幕上,来自地狱的俯瞰图像一点点勾勒出轮廓,而就在旁边的,漆黑的字迹迅速的上升,有被新的字迹所覆盖。

    那是来自四大军团的战损简报。

    没有战死者的名字出现在上面,只有数十、数百个名字所汇聚成的编制和代号。每一分钟,都有好几支队伍失去相应,被从任务中划去。

    新的队伍替补而上,然后再度被划去。

    如是重复。

    毫无任何犹豫和软弱的间隙,冷酷的重复着死亡的命运,后继者踏着先行者的尸体向前,或者是耻辱的倒在失败之中,尸骨无存。

    直到任务完成和任务彻底失败之后,从中央系统中被彻底的划去,归入战损分类的档案里。

    那些消失了的名字就像是看不见的尸骨一样,堆砌成了名为死亡的墙。

    “报告,血河出现异常反应!”

    在耀眼的红色警报灯里,探镜前方的观测员瞪大了眼睛:“亡国出动了未知编制,第一防线北方遭受袭击。

    防线被突破了!”

    庞大的屏幕之上,猩红色的河流在大地之上奔涌,一只又一只数百米长的蠕动生物从其中爬出。

    像是水蛭一样,胶状的身体在黄沙之中向前蠕动着,留下了一道道酸蚀而成的**。自蠕动中,蔓过了临时工程的高墙和壕沟,将一切悄无声息的尽数溶解。

    炼金炸药的冲击扩散,火焰覆盖了它们被撕裂的身躯,但被撕裂的身躯不断的蠕动着,再度形成了新的生命。在火焰的灼烧之下,酸液喷溅,很快再度凝固,凝固之后的畸形身躯上便像是某种蛾类的翅膀一样,浮现出一个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巨大色斑。

    它们还在向前,酝酿着某种未知的变化……

    当来自青铜之眼的分析报告出现在阿赫面前的时候,平静的领军者按下了身旁的按钮,对另一头等待许久的通讯员吩咐:“调动庞贝军团,告诉马尔斯,他们有六分钟的时间,或许更短。”

    半分钟后,大地被笼罩在迅速放大的阴影之下。

    十六个庞大的轮廓突破了深度之中的拦截,宛如陨石一般,从天而降!

    那是宛如火山一般的巨人!

    数百米高的泰坦浑身流淌着熔岩,双足践踏大地,只是向前,便掀起了宛如天灾一般的焚风。

    最前方,高大巨人的右肩,是一座华美的神殿。在神殿最顶端,面无表情的罗马战神举起了手中的长矛,向着敌人所在。

    虚空里传来了无数嘶哑的咆哮。

    万军的阵列从他身后浮现,紧接着,数米余长的咒纹铁矢如暴雨一样,撕裂雷云,从天而降,覆盖了方圆数十公里内的每一寸空间。

    缠绕在箭矢之上的火焰将每一寸的土地都烧化成了流体,连同着上面的蠕虫和血河一起。一个个庞大的卵泡迅速的破裂,里面刚刚诞生的幼体在火焰中痉挛着,干瘪,化为灰烬。

    “任务完成。”

    焚烧的荒原之上,马尔斯冷漠的俯瞰着眼前的一切,长矛再度举起。

    在他身后,那些并肩而行的泰坦燃烧着,践踏大地,自轰鸣中向着沸腾的血河进发,将地狱干涉的媒介尽数截断,蒸发。

    直到雷鸣声从远方骤然响彻。

    狼藉的尸骸之间,有风暴毫无规律的掀起,呼啸,向着远方,卷起漫天的尘埃和泥土,形成了仿佛通天彻地的龙卷。

    就在龙卷风之下,一个枯瘦而细长的身影,缓缓走出。

    大地在他的脚下塌陷,龟裂,而破裂扭曲的尸骸和扭曲的战争工事却像是水中的漂浮物一样,缓缓的升起,摇曳在飓风中,‘飘荡’向远方。

    失控的重力现象在来者的周围不断的发生,毫无规律的起落,将一切都破坏成乱七八糟。

    来自雷霆之海的先锋已然突入了现境的破碎防线!

    “啊,啊,赞美大君——”

    封号石与铁的侏儒王抬起血染的面孔凝视着马尔斯,一行腐臭的眼泪从眼角缓缓滑落,可嘴角的笑容却宛如痉挛一般不断的颤抖着。

    已经难以克制自己的狂喜。

    “快来!”他幸福的哽咽着,“请与我厮杀!”

    在那一瞬间,战场之上,一个又一个猩红的警报讯号骤然浮现。

    伴随着死亡记录一起。

    统治者·铁石。

    统治者·尸林君。

    统治者·白霜。

    统治者·鼠王。

    ……

    在风沙和洪流的尽头,一个又一个诡异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展露狰狞。

    “报告,侦测到亡国主力军团——数量四万、五万、十万……”

    嘶哑的报告声从指挥所中响起,观察员颤抖的声音甚至跟不上那个数字飙升变化的程度,到最后,甚至已经放弃了无意义的行为。

    那究竟……是积攒了多久的兵力呢?

    此刻,就在深渊之中,那一颗妖艳凄厉的巨星宛如泣血的眼瞳。

    当毁灭的闸门被打开,便仿佛又无穷的血色汇聚为一束,浇灌着地狱,种下凋亡和毁灭的种子。

    仿佛搜刮了大半个深渊,无穷血税中所募集、掠夺和驯服的兵力,此刻正在源源不断的出现在探镜的观测中。

    字面意义上的,海洋。

    猩红的海洋。

    那些大群争先恐后的扑向了战场,涌动的人头掀起了模糊的波澜,只是彼此挤压和践踏就已经不知道将多少友军踩死在自己的脚下。

    即便是如此,在冷酷的号角声中,依旧不敢有丝毫的放缓和停滞,倾尽自己所有力气的,爬向那一片战场去。

    去取悦地狱之王。

    哪怕那些充盈在地狱中的诅咒和猛毒会率先要了自己的性命,也都顾不上了。

    “没错,就是这样,热闹一些,再热闹一些!如此乐事,切不可失了亡国的气度和体面!”

    宫阙的最高处,枯萎之王拍手赞叹:“现境和深渊之间的情谊也称得上是血浓于水,正好让东道主们佐酒品尝。”

    在座下,阴影中怪物们大笑着,凝视着此刻的战场。

    饥渴的光焰从漆黑的眼瞳里跳跃。

    舔舐爪牙。

    当血色的洪流漫卷,顺着这一道桥梁,向着现境涌动蔓延,整个天空和大地方都染成了猩红。在最前方,装甲车上的士兵茫然的抬头,看着那一片迅速逼近的血潮。

    低头,看着手中的武器。

    最后一次,扣动了扳机。

    紧接着,便被吞没了。

    像是海啸之中的尘埃,消失无踪。

    “阿、阿赫殿下。”

    观察员呆滞的看着那恐怖的规模,几乎忘记了呼吸。

    指挥中心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慌乱的看向身后。

    就连阿赫,都忍不住叹息,难掩惆怅。

    不是因为敌人的恐怖数量,而是忧愁如今年轻人的经验和胆气竟然如此匮乏。究竟是统辖局懈怠太久了呢,还是生长的环境太过于平和?

    竟然会因为这种徒有数量的乌合之众而恐慌?

    实在是,太不像话!

    “告诉所有人,倘若接下来,有人胆敢在我面前露出这种像是野狗一样的可怜模样,拖出去,鞭三十。”

    她失望的对身后的侍从命令,“我不管天文会的规矩和统辖局的命令,在最前方的征战者们死光之前,我不容许这里的人害怕。

    在我死掉之前,你们不可以哭。

    即便是不成熟的小孩子也不行,该懂事了,战争不会等你们长大。”

    死寂之中,那低沉的声音回荡在所有人的耳边,冰冷的月光从虚空中洒下,毫无温柔,只有一片肃冷。

    杀死了所有的彷徨和不安。

    带来了无法言喻的安全感和镇定。

    “现在,让武器们踏上战场吧。”

    阿赫回眸,凝视着所有人:“好好的给我看着,真正的战士和勇者,如何面对他们的敌人——”

    在那一瞬间,伴随着她的话语,最后的枷锁,被斩断。

    天文会寄予厚望的工具们,现境所豢养的怪物们,为战争而训教出的猛犬们,听到了远方的号角声!

    铸铁、深空、原暗、破晓,罗马、东夏、天竺、俄联、埃及……

    一道道耀眼的流星逆着深渊。

    坠向地狱!

    毫无退缩和畏惧,扑向了狞笑的死亡。

    “所有人,冲击预备!”

    震耳欲聋的气爆声和剧烈的震颤里,槐诗闭上了眼睛,感知向着四方扩散。

    庞大的战船宛如从天而降的山峦,在彩虹桥的弹射之下,跨越深度,撞破了充斥着雷霆的乌云,任由数之不尽的电光和流火的鞭挞。

    破云而出。

    向着那一片即将淹没一切的猩红,太阳船,降落!

第一千三百一十八章 Hellfire

    触目所及,所见的一切,便只剩下这耀眼的鲜红。

    无数人头涌动着,狰狞的面孔自浪潮中隐现,向前冲出。

    凭借着那些锈蚀的铁盾或者是自己的身体,那些大群逆着重机枪的火力扫射,扑进了堡垒和壕沟之后。

    魁梧的独眼巨怪挥舞着战斧,将眼前的阻拦者连带着碍事的动力装甲一同斩碎,火光从尸骸中升起,手榴弹的火焰吞没了他,很快,燃烧的巨怪便癫狂从火焰中走出,举起手中的残尸,饥渴的吞咽鲜血,嘶吼:

    “血归亡国,魂赴深渊!!!”

    在他身后,无以计数的大群兴奋的嘶吼着。

    可嘶吼声里,响起了颤栗的回音。

    来自天穹之上,轰鸣。

    庞大的阴影笼罩了他们的面孔,令他们呆滞的抬起眼瞳,看向天穹,只看到一个迅速放大的黑点,突破了雷火和深度的封锁,旋转着,从天而降。

    就好像是……

    一个铁球?!

    轰!

    漆黑的铁球在破空的巨响中,撼动大地,弹跳,翻滚,碾压出了一道深邃的**,当无数烧红的装甲从框架上脱落之后,遍体覆盖着青色鳞片的巨龟便缓缓的从其中走出。

    自血海之中,掀起涟漪。

    向前迈步。

    宛如巨柱一般的四足,向前,短短十几米的落差,当巨腿践踏而下的时候,竟然引发了不逊色于刚刚坠落的恐怖冲击。

    炸响之中,飓风扩散。

    掀起尸骨和血的潮汐。

    龙龟抬起了头颅,嘶吼声如雷。

    再度,奋起上身,向着眼前无穷的敌人压下。

    山崩。

    每一次起落和践踏,都在血海之中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和凹陷。

    可当再度抬起前腿,向前践踏时候,风暴之中的巨柱竟然戛然而止——就在一个渺小的影子前方。

    宛如铁石铸就的魁梧牛头人举起双臂,口鼻在剧烈的冲击中渗出鲜血,向着龙龟狞笑:“不就是一个破乌龟么?看我把它顶回……回……回……”

    那声音颤抖着,难以继续。

    因为龙龟的头上,出现了一个人影。

    逆着血色的天穹,分辨不出他的面目,只能看到那一双燃烧着的流火金眸,冷漠俯瞰。

    目光所及之处,一切都仿佛被彻底冻结。

    偌大的血色洪流陷入了停滞,被那一道冰冷的审视目光所震慑,难以发出自己的声音。

    紧接着,所有人便看到,他抬起了手。

    十万万八千斤的威严之柱在他的手中延伸。

    长长长长长!

    然后,砸!

    一点比鲜血更加耀眼的红光从棍尖绽放,然后,掀起了一缕扩散的涟漪,化作惊天动地的潮汐!

    大地哀鸣着,崩裂,猩红的狂风冲天而起,化为风暴。

    而在燃烧的风暴之中,缓缓升起的‘天罚’咧嘴,畅快的深吸着战争的血气与硝烟,难以克制惬意和欢快。

    “你们好啊。”

    齐天大圣说:“我来了。”

    然后,他来了。

    升上了天空的尽头,撕裂阴云,张口,吞吃着无穷的雷霆和火焰,然后,从天而降。

    只是,干脆利落的俯冲!

    轰!轰!轰!轰!轰!轰!

    绝望的大地上裂开了深谷,深谷中的火焰升腾,井喷。

    而数千米长的定海神针铁自高亢的咆哮中横扫,掀起血海中的波浪,将触手所及的一切怪物,尽数扫成了粉碎!

    燃烧的英雄,向前。

    长棍指向了前方。

    “跟着我。”

    他头也不回的说:“别掉队。”

    在他身后,上千名龙伯巨人浑身笼罩在威严的甲胄中,高举手中的猎龙巨枪,铁光如林,咆哮如雷。

    “嘿嘿,哈哈哈,哈哈哈……”

    华丽的神船·维摩那之下,蹒跚的老人独自前行在大地之上,白发之下散发着烧焦的恶臭,一丝丝黑烟从老迈松弛的皮肤上升起。

    就像是从养老院里跑出来的痴呆老人一样。

    他踉跄的向前,呆呆的看着那些涌动而来的血潮和大群,眼瞳里亮着欢喜的光:“柴、柴、柴、柴……多好的柴,阿妈,好多的柴,都可以带回家,带回家……”

    他欢笑着,留着口水,欢呼雀跃的,向着那一片弥漫的血色奔跑,展开双臂:“快来,快到这里来。

    我来带你们回去,我们一起回……”

    家。

    怪物一般的巨马从同他交错而过,在瞬间,马上的骑士斩下了他的头颅。一颗还残留着欢喜的头颅飞上了天空,落入了血色之中。

    紧接着,他的残躯就被骑兵们碾压而过,最后,在饥渴的怪物们彻底淹没。在一张张獠牙大口中撕裂,分尸,吞吃。

    品味着这一份香甜。

    直到最后,在巨蛇的口中,那一颗头颅依旧在欢喜的大笑着,任由咀嚼:“汝等,扩散火焰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声音消失不见了。

    血潮依旧,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双双猩红的眼瞳渐渐亮起,仿佛燃烧着火焰一样,不,那就是火焰。

    火光涌动在它们的双眸之中,鲜血、骸骨和灵魂里,缓缓的燃烧,随着它们的动作而传染,扩散,一直到最后,从口鼻之中喷薄而出,冲天而起!

    触目所及的一切血色,自舞动中化为火海!

    它们在……燃烧,浑然不觉的,狂喜乱舞的,扑向了身旁的怪物,星星点点的火光。

    火焰,火焰,和火焰!

    在冲天而起的火焰里,庞大的轮廓缓缓升起。

    仿佛幻影。

    展开四臂,持三角印、持念珠、持宝瓶、持仙杖。

    欢喜的舞蹈,赞颂万物的生长和灭亡,无声的长歌,癫狂大笑。

    烧吧,烧吧,烧吧!

    这可爱的火啊……

    维摩那之上,天竺的升华者无奈的叹息,“伐楼那大人……是不是让阿耆尼大人,稍微……”

    “那个老疯子,不要管他。”

    伐楼那无奈的揉着眉心,即便是他也难以压制阿耆尼越发深重的疯狂,但或许,阿耆尼对此也心知肚明吧?

    或许,他早已经做好牺牲的准备了。

    为自己的死,创造更多的价值。

    想到这里,伐楼那就忍不住想要咬牙,看向身后的时候,神情就变得越发肃然:“你们还愣在这里干什么?看戏吗!”

    “不要辜负难尽母的牺牲,证明自身的勇武吧,各位!”

    在渐渐掀起的风暴中,伐楼那最后下令:“想要洗刷耻辱,想要重新拿回尊严,那就要自己去拿!

    在归来的时候,你们之中的每个人都要带回十漏的柴薪!”

    “是!”

    宛如灰烬一般散发着黑烟的升华者们怒吼着,咆哮。

    望向燃烧的战场时,眼瞳就充满了狂热和期盼。

    柴,足够的柴!

    便以汝等的尸骨,化为业火之柴吧!

    终有一日,天竺将会重生。

    自火焰里!

    “大事不好了,特洛修尔先生!”

    陆行的装甲巨兽里,瞭望手回头呐喊,望着远处冲天而起的火光,克制不住,“东夏和天竺那边好热闹啊,咱们是不是……也表现一下?”

    巨兽的核心中,特洛修尔看了一眼其他摩拳擦掌旳美洲虎武士团,还有升华者们,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表现?

    表现个屁!

    一个两个的就想要凑热闹,真以为这是在打群架么?

    “无令参战者,遣返现境。”

    特洛修尔冷声说:“这才刚刚开始呢,你们就不知道留点力气么!”

    在羽蛇之影的强力弹压之下,军团内部依旧是一片懊丧的声音。尤其是隔壁新美洲战团的熊神已经开始大杀特杀的时候……

    谁都不愿意战功落在别人的后面。

    遗憾的是,宛如蜥蜴一般在血海中缓缓向前的装甲巨兽依旧一片平静,毫无任何的反应,任由四面八方进攻。

    只是,在身体之下,一缕缕银灰色的雾气缓缓的扩散,涌动而出。

    丝丝缕缕的,钻入了鲜血、尸骸,还有一个個怪物大群的口鼻之中……如此的渺小,只是,那些癫狂的大群走着走着,往往就口鼻中渗出鲜血,还有更多的金属砂砾一样的东西。

    到最后,整个尸体膨胀起来,轰然炸裂。

    肿胀的腹腔中,浓郁的银色雾气井喷而出,扩散!

    雾气,像是活的一样,缠绕在每一个活物的身上。

    当稀薄的雾气渐渐浓厚到肉眼可见的时候,便一扫之前的无力和软弱,开始择人而噬,寻觅着任何一个活物,蠕动着扑上。

    紧接着,就能够看到在雾气的侵蚀中,一只只庞大的怪物的皮肤迅速剥落,撕裂,血肉崩溃,骸骨在雾气的啃食之下迅速收缩,到最后,整个人都变成了雾气的一部分。

    “差不多了。”

    核心里,无数仪表前的学者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向了修特洛尔:“【菌群系统】的孵化已经可以进入二阶段了。”

    “那就劳烦您了,递归阁下。”特洛修尔颔首。

    “只是测试而已,小事一桩。”

    创造主递归温和一笑,端起咖啡杯,敲了一下键盘上的回车键。

    于是,雾气沸腾。

    海量的纳米虫群沸腾一般的扰动着,抽取着源质和物质,迅速的复制着自身,开始了在血海之中的新一轮扩散。

    到最后,化为了水银一般的海潮。

    所过之处,一切都被吞吃一空。

    而就在无穷的银色里,一个个轮廓缓缓的浮现,仿佛铁铸那样。无人机的骨架完成,旋翼掀起狂风,升上天空。

    带着更多的虫群飞向远方。

    扩散,扩散,再扩散!

    而就在各个远方,圣杯之光冲天而起。受祝的骑士们赞唱颂歌,高举长矛,在怒吼的装甲摩托之上,向着前方的血潮推进。

    圣人们升上了天空,洒下赐福,降下惩戒。

    另一头,一座座来自尼罗河的赐福方尖碑绽放烈光,不断的扫射而出。

    同其他的军团不同,沉默寡言的埃及人们组成了方阵,宛如礁石那样,阻拦在了血潮的前方。

    任由狂潮的冲击。

    冷漠的应对着前方的一切,血色的洪流在他们的前方开辟,被撕裂,向着两侧溃散的流出。可面对那些近在咫尺的战果,冷漠的升华者们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只是阻挡在狂潮的前方。

    直到月神的下一道命令到来。

    如今,在探镜的俯瞰中,来自五大谱系的军团宛如一道道钉子那样,拦截在了血潮的最前方,阻拦住了那第一波洪流的冲击,甚至,还在缓缓的向前推进。

    每一次的对撞,都令血色中掀起波澜。

    截下了最狂暴的潮汐。

    那些被撕裂的阵列和大群从只能从两侧逃窜,亡命向前,自以为冲入了安全的腹地,疯狂的扩散,肆虐。

    然后,他们便看到了……

    ——那一座从天而降的,狰狞战舰!

    在8级地震的恐怖动荡中,钢铁的怪物坠入了尘埃,令饱受蹂躏的大地坍塌又隆起,烟雾升腾中,浮现出那狂暴的轮廓。

    在他们身后,一支又一支的军团从空中降下。

    砸入地狱!

    当庞大的履带再一次开始运转,当陆地上的钢铁战舰滚滚向前,扑面而来的飓风里带着浓烟和死亡的气息。

    向着波动的血海,轰然向前。

    “侦测到敌方反应。”

    舰桥上,联通着观测系统的升华者抬起眼睛,将数据呈现在槐诗的面前,高声回报:“两万、三万、七万……敌方数量还在进一步的增加!”

    寂静的舰桥里,雷蒙德抬起眼睛,看向槐诗沉默的背影。

    “如何应对?”他问。

    “啊?”

    槐诗不解的回头,好像没听懂。

    “需要应对么?”他问。

    都到眼皮子底下了,还应对什么?

    况且……

    “这种垃圾货色,根本没有理会的必要吧?”

    槐诗随意的挥手,告诉他:“碾过去。”

    于是,雷蒙德咧嘴,搓着手。

    期盼狞笑。

    在轰鸣之中,太阳船的速度加快。

    甚至,就连波光粼粼的冥河护盾都消失不见,引擎喷射着火焰,加速。

    向着刚刚勉强集合成阵列的敌人。

    “进攻!进攻!”

    督军咆哮着,挥舞着长鞭,鞭挞奴隶:“不准后退,给我进攻!”

    当看向轰然行进的巨大战船时,眼中就浮现狰狞。

    现境人觉得有堡垒就可以保护自己么?这样的对手并不是没有对抗的经验,只要越过了他们的火炮。攀附上去,杀进他们的指挥所里,他们就不攻自……

    等等,为什么,他们没有开炮?

    督军茫然的,瞪大了眼睛。

    明明应该喜形于色才对,可不知为何,难以言喻的不安和惊悚却从心头浮现,他怒吼:“给我进攻,进攻!”

    回应他的,只有风中传来的怒吼。

    钢铁的鸣叫声。

    难以想象震耳欲聋的巨响,自履带之上迸发,宛如怪兽的咆哮那样。

    在滚滚的浓烟和巨响之中,太阳船轰然向前。

    像是神话中的巨人。

    投下了漆黑的身影。

    当那远眺时好像还像回事儿的样子浮现在眼前的时候,恐怖的黑暗就将那一双双呆滞的眼瞳覆盖。

    “进攻……进攻……进攻……”

    督军依旧在麻木的重复着,挥舞着鞭子,可那声音已经变得孱弱又嘶哑。

    仿佛哽咽。

    快要,哭出声来。

    而巨人无言,巨人沉默着,巨人迈开脚步。

    冷酷的,残忍的,又毫不在意的,从他们的身上碾过去!

    轰!

    骸骨在履带的旋转中被挤压成粉碎,血和肌肉被均匀的碾压成了等待腐烂的泥,然后,顺着履带的传输,一寸寸的抹平在大地之上。

    成建制的大群在瞬间消失无踪。

    仿佛变魔术一样。

    只留下了一道猩红的轨迹在大地之上,如此光滑,平滑如镜,映照着燃烧的天穹和落下的雷霆。

    “开炮!开炮啊!还傻愣着干什么!”

    在数里之外,鼠人大群的主宰嘶鸣,眼珠子已经被那庞然大物的恐怖轮廓烧红,疯狂的催促着身后的阵列。

    不知道多少鼠人忙碌的运转着,运送炮弹,送入了锈迹斑斑的大炮中,恶毒的源质和诅咒从其中酝酿。

    铜毒凝结成了实体,化为烈光,在祭祀的舞蹈和秘仪中飞上天空,掀起破空的巨响。

    墨绿的光束跨越了漫长的距离,瞬间,落在了太阳船之上。

    轰!

    太阳船的运行戛然而止。

    停在了原地。

    不知道多少鼠人狂喜着欢呼,催促着炮兵们再次整备,准备开炮,运送更多的大炮过来。

    当狂喜乱舞的大群之主举起望远镜,观察战果的时候,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

    庞大的战船之上,毫无任何的缺口和塌陷。

    完好无损。

    那寄予厚望的一炮,在竭尽全力的破坏之后,终于……刮花了战船上的喷漆。

    理想国的徽记旁边,留了一块碍眼的污渍。

    如此醒目。

    舰桥里,雷蒙德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死寂中,眼角,开始疯狂的抽搐。

    他的新车。

    他刚刚才打的蜡……

    他亲自给全船整体喷涂的喷漆……

    他才开了不到十五分钟。

    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比这更悲伤的吗?

    “你妈的——”

    狂怒的卡车司机咆哮:“我要杀了你!!!!”

    于是,太阳船的右侧,副炮转动。

    漆黑的炮身,遥遥对准了远方喧嚣的鼠人军团还有刚刚浮现雏形的炮击阵地,火光一闪。

    烧成赤红的咒诅合金从天而降。

    紧接着,从天而起的火焰吞没了一切。

    只有蒸发的血浆和残肢断骸飞上了天空,跨越了漫长的距离,用猩红的色彩,盖上了自己所留下的破坏。

    吧唧一声,滑落。

    这就是对手们倾尽全力所造成的破坏,但又不止如此。

    因为他们用自己的生命,打开了灾厄的开关。

    在太阳船再度恢复行进的那一瞬间,剧烈震动的战船之上,一座座炮台缓缓从黑暗中升起,漆黑的炮膛运转,抬起。

    无数炮塔如林,对准了四面八方。

    然后,宛如日轮那样,扩散出万道耀眼的铁光。

    毁灭如雨,从天而降!

    当火焰和金属的犁从大地之上扫过时,漫卷着血色的地面上就被掘出了一道道深邃的**,无数尸骸滋润着这一片干涸的大地,令人期待这一片牺牲能否让来年开出绚烂的花海。

    但这一切,雷蒙德根本不在乎。

    狂怒的卡车司机驾驭着太阳船在大地之上来回扫荡,举行着浩大的地狱烟火庆典,并且向着每一位参与者献上不限量的板野马戏现场表演!

    “死死死死死!给爷死!!!”

    “今天,我就要你们死的极惨,绝惨,惨绝人寰!!!”

    在雷蒙德的呐喊之中,一道道焰光如花那样提前在血色的大地之上绽放开来。

    毁灭扩散。

    而舰桥的最中央,沉默的槐诗忽然抬起了眼睛。

    手掌微微抬起。

    一瞬间,死寂,所有的炮火都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回眸看向了军团长。

    但槐诗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倾听。

    “加速,走,立刻!”

    他说。

    伴随着他的话语落下,在瞬间,太阳船掀起新一轮的激荡,履带疯狂的旋转中,战船推进,蹂躏着破碎的尸骨,疾驰着向前。

    而就在这个时候,原本被厮杀和巨响所掩盖的低沉回音越发的清晰。

    就在大地之下。

    在观测系统的汇报之中,一轮又一轮新的震荡从大地的最深处浮现,迅速的上升,就在这附近……

    好像洪流在大地的压力中奋力的向前开辟,钻开石缝,然后,向上,撕裂了最后的阻碍之后……猩红的色彩井喷。

    向着天空。

    疾驰的太阳船之后,大地裂隙的最深处,粘稠的血液沸腾着升上天空,像是逆行的瀑布一样,蠕动着,冲向云层的最高处。

    紧接着,迅速的质变,凝结,分化出无数枝杈。

    到最后,化为了一颗撑天立地的畸形巨树,在无数枝干的绞合之下,形成了足足有一个大型足球场那么粗的可怕主干。

    巨树歪歪扭扭的伫立的,紧接着鼓起了一颗颗巨大的枝瘤。

    破碎的巨瘤里,展开了一朵朵绚烂缤纷的花朵,洒下细碎的光点……

    不止是这里,整个地狱,所有的战场之上,上百颗诡异的巨树破土而出,牵引着血河向着周围扩散。

    巨树的光晕笼罩之下,无数垂死的大群竟然不可思议的换发光彩,而当枝条上的果实坠落时,便有一个个畸变的怪物从其中爬出,展开双翼,飞上了天空!

    猩红的光晕笼罩在大群之上,加持着他们的生命力,令他们越发的癫狂!

    恐怖的威胁量级在观测系统中出现。

    在树冠的最顶端,那最为庞大的花苞之中,骤然有一道恐怖的光芒飞过,擦着太阳船,贯入泥土中。

    凿出了长达数十公里的裂口!

    用不着槐诗的吩咐,太阳船紧急机动,无规律行进规避。

    “主炮蓄能!”

    槐诗敲着扶手,轻声说:“这么大的目标,不来一炮,可惜了!”

    “早就等你这句话了!”

    雷蒙德大笑,落下的钢铁结构将他覆盖在其中,沉入了太阳船的核心里,拥抱无穷的电光,双眸中迸射耀眼光亮。

    太阳船主炮·伊西丝之泪,蓄能开始!

    一级、二级、三级……

    瞬间,抵达了常规状态下的最巅峰,五级。

    源质质变完成。

    炮弹装填。

    紧接着……

    “发射。”

    槐诗挥手,紧接着,整个太阳船向着后方,瞬间划出了数百米。

    黄褐色的光流带着尼罗河的腐败气息从主炮之中瞬间爆发,冲上了天空,跨越了二十六公里的遥远距离之后,贯入了血树的枝干内。

    刺耳的惨叫声响彻天地间,如此的渗人,令不知道多少怪物的口鼻喷出鲜血。

    当舞动的热量和狂风消散之后,惨烈的贯穿裂口,已经出现在血树的正中央!

    几乎险些将整个巨树拦腰打断。

    不,应该在意的是……为什么没有被打断!?

    就算是常规出力,在伊西丝主炮的轰击之下,哪怕是亡国的正面战场上最具备威胁的歼灭巨像也会瞬间蒸发!

    可现在,重创的巨树伤口中,血水喷涌,无数肉质一般的触须延伸着,竟然开始迅速的修补,自愈。

    无穷血海,便是它生命力所在!

    但即便如此,已然有所极限……

    “超过驱动,使用三相系统供能——”槐诗眯起眼睛,神情冷漠:“最大功率,我们送它蒸发。”

    在那一瞬间,舰桥之上的通讯频道里,忽然发出一道刺耳的杂音。

    紧接着,在无数干扰之中,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原罪军团汇报状态。”

    槐诗下意识的肃然起身。

    ——天敌·阿赫!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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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挨一顿毒打,请问这里有漂亮小姐姐吗?没有的话我等会再问一次……”——灾厄之剑、旧世界守墓人、调律师、最后的天国捍卫者、天文会金牌牛郎、二十四个毁灭因素之一、淮海路小佩奇、深渊烈日、最终的地狱之王:槐诗。.某一天,穷困潦倒的槐诗忽然发现自己捡来的金手指终于能用了……只不过,这似乎并不是一件好事。为了赚钱和苟命,他一不小心踏入了这个危险世界。现境之外的边境,日常之后的异常。理想国、统辖局、存续院以及高踞于顶峰之上的天文会,绿日、黄金黎明、存世余孽与诸界天敌……究竟是生存还是灭亡?这是个问题。那么,就在这一万零一种拯救世界的方法中,选一个通往HAPPYEND的方向吧。天启预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启预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启预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