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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月     天启预报txt下载     天启预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三百一十九章 支援

    “原罪军团状况良好,无减员,无损伤。”

    槐诗问:“阿赫殿下有何吩咐?”

    那些纷乱的杂音里,阿赫的声音依旧清晰:“刚刚的异变相信你也已经看到了,青铜之眼得出初步的结论,以纯粹的破坏力无法将它彻底铲除,暂时先不要管它了。

    两分钟前,有一组重要物资的运输遭到意外,我需要你们的机动力和载荷突破敌方的骚扰和拦截,将它送到既定的地方去,时间短暂,越快越好。

    有问题么,槐诗军团长?”

    槐诗直截了当的点头:“东西在哪里?”

    “你面前,做好接受准备。”

    阿赫平静的道别:“祝顺利。”

    通讯断绝。

    然后,在那一瞬间,冲击警报响彻了整个舰桥。

    在观测系统的高能示警中,一个巨大的红点出现在了屏幕之上。

    高度1000,高度9000,高度5000……

    在迅速跌落的高度数值中,漆黑的雷云中,一点红光迅速放大,穿过了无数雷霆的拦截之后,千疮百孔的深度战舰破云而出。

    向着大地,坠落!

    冒着滚滚浓烟的巨大战舰从正中断裂,疯狂的回旋着,摔落不知道多少碎片,那些沉重的龙骨和装甲的碎片和仪器坠落在地,引发接连不断的剧烈动荡。

    就在那短暂的瞬间,焚烧的战舰从他们的头顶掠过,濒临崩溃的通讯系统向着下方发出了最后的认证代码。

    两个巨大的集装箱从随着固定钢缆的断裂,从空中坠落下,在缓冲降落伞的拉扯之下,砸进了被鲜血淤积出的泥潭里。

    翻滚。

    而天空中,那一截战舰的残骸呼啸着,带着火光和浓烟,存留的引擎喷出烈焰,调整着坠落的角度。

    扑向了正在重生的诡异巨树。

    如同利刃那样。

    最后的残光,一闪而逝,轰鸣声里,熊熊的火光笼罩了一切。

    照亮了槐诗呆滞的面孔。

    他屏住了呼吸。

    很快,他便强迫自己收回了视线。

    “我们走吧。”

    他说:“别忘记,时间短暂。”

    火光的映照中,太阳船仿佛也被烧红了,沉默的倒退,调转方向,冲着坠落的集装箱,尾部的货仓闸门降下。

    直接连带着泥潭中的血水一同,将集装箱铲起,紧接着,鸦群们牵引着钢缆落下,牵引,固定,高压水炮冲去了所有的泥污。

    在重重保护之下,集装箱依旧完整,加盖着统辖局的封锁和铅条以及运输人员的签名。

    林中小屋走上前去,在最末端留下了理想国的徽记。

    而太阳船,已经向着远方的血色再度驶出。

    指挥中心的屏幕上,浮现出崭新的记录——TIJ0045号运输任务,天国谱系·原罪军团,执行开始!

    自探镜的俯瞰之下,那一点宛如燃烧的讯号,向着远方笼罩着整个荒原的血海疾驰而去!

    穿越地狱和死亡。

    速度加快,再加快。

    任务,再度开始。

    火焰将风烧灼成了赤红,赤红色的风里吹来了浓烟。

    呛咳的声音在频道里接连不断。

    “救命,救命……”

    临时的工事后,舞动的火焰里,有个踉跄的身影爬出来,身上还带着粘稠的燃烧油脂,哀鸣着舞动着。

    想要活着,却求生不得,想要死去,却求死不能。

    只有哀嚎。

    踉跄的上尉扶着墙壁,一瘸一拐的走上去,掏出手枪,隔着目镜,看到了那一双流泪的眼睛。

    愣了一下,扣动了扳机。

    又叩动了一下。

    火里的人影不动了。

    上尉转过身,丢掉了手枪,怒吼:“二班,四班,救火。六班,抢救仪器——”

    他回过头,看着燃烧的火场,然后坍塌的庞大支架,身体摇晃了一下,压抑着哭嚎的冲动,回头,向着外围的防御走去。

    依靠着一座鲸级战舰的残骸和地上崩裂出的深谷,他们构建起了保护工地的防线,艰难的在血海中挣扎,以期任务的完成。

    可现在,当亡国的军团在深谷的另一侧唤起骸骨投石车之后,他们所保护的一切都将要葬送在火焰里了。

    包括他们自己。

    “让开,你们让开……我要见他!走开!”

    隔着士兵的阻拦,他看到了灰头土脸的男人正在呐喊。

    “渡边博士?”

    上尉看到了那个人身上的烧伤,愣了一下:“医护兵,医护兵,过来!”

    他对身旁的下属吩咐:“告诉前面,三连替补,二连休息,其他人维持施工,不准停!”

    “没时间了!没时间了,你懂吗?”

    渡边推开了身旁碍事的医护兵,冲上来,怒吼:“即便是现在东西能送过来,也来不及了!”

    他回头指着那一座灭火器和泥土覆盖下,冒着浓烟的基站,带着血的眼泪就忍不住流下来:“都没了啊,都没了……我的……我的学生也……”

    “任务还在继续,博士。”上尉沉默了几秒钟,直白的告诉他:“我能理解你的痛苦,但现在,请回到你们的工作中去。”

    “已经失败了!”

    学者嘶吼:“死了那么多人,保住了一堆废铁!都他妈是废铁!你看到了么?”

    他扯着上尉的领子,想要揍人,可上尉却没有动,只是沉默的看着他,直到他再忍不住哽咽。

    “走吧,死人脸,走吧,趁着还有时间,别管我们这帮累赘了。”渡边坐在地上,哀求:“求求你,不要在死更多的人了……”

    任务已经失败了。

    不要让大家死在这种没有价值的地方。

    “对不起。”

    上尉轻声说,继续向前走,对下属说:“带他下去。”

    走了两步,他回头,看着呆滞的下属,平静的重复了一遍:“我说,带他下去。”

    下属终于回神,用力点头,扯起了渡边,拽进了医护兵的帐篷里。

    隐约听见怒骂和哭嚎的声音。

    穿过了重伤者们休息的简陋区域,上尉往继续走,隔着战壕和乱七八糟的掩体和坍塌的岩石,他看到了被浓烟烧成黑色的面孔,隔着防毒面具,眼瞳遍布血丝。

    他下意识的想要去怒斥这些没有换班的家伙,让三连的人滚上来,可当他看完一圈之后,才发现,三连已经都在这里了。

    只是太少了。

    他的嘴唇动了一下,又合上了。

    而看到他的军装时,那些守卫在前面的士兵都抬起头来了,看着他,眼神期冀,等待着能有什么好消息。

    上尉的眼角抽动着。

    第一次,感谢脸上这一副碍事的防毒面具。

    他沉默了片刻,轻声说:“大家别担心,支援,支援已经在路上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士兵们面面相觑,仿佛难以置信,只是肩膀颤抖着,忍不住弯下腰。

    紧接着,不知道谁先开了头,便有嘶哑的哄笑的声音从频道里传来。

    早就识破了这个蹩脚的谎言。

    “不好意思,长官,你刚刚那个快哭出来的表情,太乐了,哈哈哈哈,对不起,这么严肃的场合,您继续。”

    副官拍着他的肩膀,憋着笑,还想说什么,然后看到脚下多出来的一个枪眼。

    “你们这帮狗!东!西!”

    “给我滚到自己的岗位上去!谁他妈的再敢笑一声,谁他妈的敢说一句话,老子送你们去盖旗!

    现在,他妈的立刻,马上!!!”

    暴怒的上尉挥舞着手枪,怒吼着,连踹带打的,用脏话和喝令,将那些嬉皮笑脸的家伙踹回了壕沟里,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远方,再度传来了噩梦一样的号角声。

    在及脚踝深的血水中,那些腐烂旳牛头人呐喊着,举起乱七八糟的盾牌和武器,汇聚成了阵列,再度在督军的威吓之下,向着防线重来。

    轰鸣声迸发。

    投石车上的焚烧的油脂和诅咒尸骸接连不断的从天而降。

    进攻,再度开始了。

    可防线之后,只有一片死寂。

    “长官……”频道里,副官颤声说,“你真的……”

    “可给老子闭嘴吧!”上尉怒斥,努力的眨着眼睛,汗水渗如眼角里,刺痛:“都给我好好的打,谁敢回头,老子第一个弄死他!

    我他妈的可不想跟你们这帮睡觉不洗脚的王八蛋一起死在这里——”

    可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却颤抖了起来,仿佛在哽咽。

    副官叹息:“长官……”

    “我知道,你们都是真正的男人,从来没有对地狱和那帮怪物低过头,你们都是好样的。”

    上尉深呼吸着,挺直了身体,环顾着眼前的士兵们:“你们做的很好,我很荣幸能够和各位一同共事。”

    “长官……”

    “现在,跟着我——”

    上尉伸手,拔出了腰间的军刀,站上了防线之上,奋尽全力的咆哮:

    “——为了现境!”

    “长官,您可他妈的别说了!”

    副官冲上去,一把抱住正准备挥舞着刀锋率先英勇捐躯的上尉,打断了他的话,用力摇晃:“援军!援军来了啊!”

    “啥?”

    上尉呆滞,回头。

    看着远方。

    有那么一瞬间的死寂。

    在下属们同情的目光中,刚刚完成一次真情告白的严肃上尉努力的克制着自己抹脖子自杀的冲动,并且开始祈祷有那么有那么一两颗流弹赶快扎进自己的脑门,让自己从这有生以来前所未有的尴尬中解脱……

    以及,竟然真的会有援军吗!

    现在,在大地的尽头,弥漫的血色洪流中,剧烈的波澜自猩红中掀起。

    巨响。

    巨响回荡在天地之间。

    钢铁怒吼的声音随着履带的旋转而迸发。

    有什么庞然大物在这一片猩红的地狱中疾驰,向前,掀起了狂风,践踏着死亡,轰然向前。

    被粘稠血色所覆盖的船身之上,笼罩着耀眼的光焰。

    宛如烈日运行在地狱之中那样。

    碾过卑微的万象。

    无以计数的怪物在它的面前宛如尘埃,甚至不值得专门停下来看一眼。当来自深渊中的腐败战车和骸骨巨响阻挡在它的前方时,便被笼罩在毁灭的阴影之下。

    血水升腾着,飞扬而起,从船身前方的冲角两侧。

    庞大的利刃将战场撕裂,自正后方,笔直的向前,所过之处,将一切都干脆利落碾压成了粉碎。

    飞散的尸骸翱翔在空中,又坠落,最后被卷入到庞大的履带里。

    它在向前。

    如同铁鲸那样,发出悠长的轰鸣,对着残酷的地狱呼唤。

    “那是……啥玩意儿?”

    上尉呆滞,只感觉眼前一黑,如果不是友军的识别信号如此醒目,他简直想要扯着副官的脖子问一句:“你确定长成这模样的玩意儿是援军!”

    可现在,血染的战船已经向着他们笔直的飞驰而来。

    甚至就连那些腐烂的牛头人都来不及反应,瞬息间,被卷入了庞大的履带之下,碎裂的清脆声音被淹没在钢铁的巨响里,难以分别。

    而它,已然没有放慢速度。

    甚至,还在加快。

    仿佛不放过任何一个漏网之鱼那样,追逐着前面狂奔哭喊的幸存者,向着防线冲过来。

    “要、要撞过来了!”

    副官尖叫着,下意识的想要缩进了壕沟里去,可紧接着,他便看到了,那宛如山峦的战舰将物理学和惯性一同,再度碾碎在履带下面。

    自防线最前方的壁垒前,戛然而止。

    只有飓风呼啸,吹过了一张张呆滞的面孔。

    然后,庞大的战船,开始……倒车。

    尾部冲着四散奔逃的地狱军团,娴熟又随意的变换了一个角度,加速,直到将那些骑乘着巨马逃亡的督军也碾压成粉碎。

    紧接着,再度往前。

    再倒车。

    再向前……

    如同一辆恶名昭彰的泥头车一样,就在防线的门口,饥渴的寻觅着任何一个活物,然后把它们送到履带下面去。

    来回的碾!

    在接连不断的巨响和冲击中,上尉放弃了思考。

    直到有人呼唤他的名字。

    “瓦西里上尉?”

    当蹂躏告一段落,有一個略显阴柔的年轻人从船舷上翻下来,走向防线,举起手中的徽章。

    “原罪军团奉命而来,请问渡边先生在哪里?我们有物资交接。”

    他指挥着车辆,拖曳着庞大的集装箱,送到防线的前方:“希望我们没有来迟。”

    “当然,当然!”

    瓦西里上尉几乎喜极而泣,想到自己慷慨激昂的战死演说,就真的哭出来了。

    这种大难得生和还不如死了的矛盾心情,实在是让他想要吐血。

    此刻,看着自己等待了许久的核心物资被送进防线之后,他依旧怀疑自己身处幻梦之中,眼前的一切只是醒来后就会消散的泡影。

    可回过头,看着后面火势才刚刚熄灭的阵地时,刚刚浮现的笑容就僵硬在脸上。

    沉默里,他回过头,看向了旁边的林中小屋,分辨着那一张有些年轻过头的笑脸,好像似乎还比较好说话的样子,鼓起了勇气:

    “能否请……抱歉。”

    还没说完,他自己就放弃了,发自内心的为自己感到了羞耻。

    瓦西里后退了一步,敬礼道别:“祝您一路顺风。”

    林中小屋沉默,看着眼前破碎的防线,狼狈不堪的士兵们,还有后面坍塌过半的框架,仿佛明白了什么。

    “请稍等一下,上尉。”

    他喊住了那个转身想要离去的男人。

    然后,回头看向身后。

    仿佛听到了什么一样,很快,了然点头。

    “瓦西里上尉,天国谱系愿意对贵方提供支援,但遗憾的是,时间有限。”林中小屋回头说:“我们会暂时留在这里,直到下一个任务到来之前。”

    他伸出了手,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知您是否愿意接受这一份微末的帮助?”

    瓦西里呆滞着,看着他,看着他伸出的手,颤抖着握住。

    便再忍不住,痛哭出声。

    “当然,阁下,当然——”

    很快,在瓦西里的指挥之下,防线前面的所有人都有序撤出,让开了通路。紧接着,甚至没有去浪费时间将那些阻碍通行的障碍。

    船头上,一座炮台转过,干脆利落的开了一炮。

    清理出了一片得以通行的空间……

    这么干脆的么?!

    瓦西里僵硬在扑面而来的热风里。

    “接下来的场面可能会比较夸张。”旁边,林中小屋友善的提醒道:“还请大家不要反应过激,保持镇定。”

    夸张?

    你的意思是这还不算夸张?

    那怎么样才算夸——

    然后,就在他眼前,太阳船的货仓闸门轰然升起。

    黑暗里,一双双猩红的眼睛亮起,冷漠狰狞的,俯瞰着外面的一切活物。刺骨的寒冷让瓦西里下意识的惊叫出声,想要拔刀,可紧接着,林中小屋就按住了他的肩膀。

    “冷静,上尉,冷静——我说过,可能会有点夸张……”

    伴随着他的话语,无数重叠在一起的脚步声如雷鸣一样响起。

    一道道猩红眼瞳从黑暗里走出,浮现出钢铁一般凌厉的轮廓,还有头顶橙黄色的安全帽,身上的施工马甲,以及手里提着的各色工具箱……

    在他们身后,铲车、起重机、塔吊零件和工事车,鱼贯而出。

    只是眼前一花,群鸦就从他们的身旁穿过,瞬间冲进了工地之中,扛着铁锤和扳手,就地开始搭建简易作战平台。

    有一队铁鸦展开双臂,落在火烧过的框架之上,利爪敲击着残存的部分,然后嘴里叼着的记号笔不时画个叉。

    然后就有另一队火速冲上来,将被破坏的部分切割拆卸,现场进行焊工和维护。

    宛如潮水一般,瞬间占据了整个工地。

    为首的魁梧鸦人,则笔直的走向呆滞的学者渡边,猩红的眼瞳低头俯瞰。

    渡边僵硬在原地,紧张的,吞了口吐沫。

    然后,鸦人就劈手夺过了他手中施工图纸,翻看了两遍,微微点头,好像就完全搞懂了一样,回头,向着身后嘎嘎叫了两声。

    一挥翅膀,便有无数举着铁锤、铁锹、铁铲的安全帽鸦人嘎嘎乱叫着冲进了工地之中去。

    工程再启。

    在这接连不断的喧嚣中,渡边怔怔着看着一切。

    干涸的泪腺一阵刺痛,努力的克制着哽咽的冲动,终究是没有跟那个死人脸一样流下眼泪来。

    只是,在反应过来的瞬间,他忽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等等,等一下!”

    他狼狈的扑了上去,冲向了工头鸦,拽住了它的胳膊,惊恐呐喊:“你拿反了!你拿反了!”

    轰!

    话音未落,巨响中,整个地基就已经在爆破中迎来坍塌。

    然后,寂静,突如其来。

    在鸦群错愕的视线中,工头鸦茫然的看着渡边,又低头,看了看手中好像确实被拿反了的图纸。

    许久,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嘎——”

    舰桥上,归来的林中小屋汇报:“根据工程量预计,按照现在的速度,大概一个小时之后,通讯基地可以初步完成。”

    “一个小时?”

    槐诗了然的点头:“听上去可以接受。”

    到现在,指挥中心那里也没有进一步派任务下来,似乎是默许了原罪军团的选择。

    毕竟,在如今的前线区,具备维护和施工能力,能够参与修建的军团,只此一家。战争和厮杀可以交给别人,但倘若原罪军团袖手旁观的话,又还要花多少牺牲和代价,再送一队工程学的学者上来?

    以及,状况也越来越严重了……

    在通讯频道的报告中,槐诗发现,血海的灌入速度,还在进一步的提升。最前方承受最大压力的五大谱系已经发现越来越多的统治者踪迹……

    而更糟糕的是……那些树。

    在远方石山绽裂的巨响之中,有一道纤细而诡异的树枝,从血水中生长而出,紧接着,繁花绽放。

    那些光电笼罩之下,一只只怪物开始迅速的畸变,膨胀,或者迅速爆裂死去,但还有更多的怪物褪去了身上的外壳,宛如重生一般。

    猩红的眼瞳中充斥着饥渴,难以忍耐。

    无数巨树的分支生长在了战场之上,播撒异变和生命,令血海中涌现的大群越发疯狂。

    而槐诗能够感受到了,那一朵朵妖艳的繁花之间,所扩散开来的,针对自己的……那深邃的恨意和渴望。

    同类相食!

    同样掌控牧群的大司命对于那样诡异的造物而言,简直是绝佳的食粮!

    “报告,有大量地狱反应向我们位置靠近——”

    在雷达的画面之上,无数鲜艳的红点仿佛雨后春笋一般不断冒出,涌现,向着此处围拢而来。

    在巨树的催化之下,不知道多少大群舍生忘死的向着此处汇聚。

    “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槐诗轻叹,敲着扶手,忽然说:“林中小屋,去调动军团,做准备吧。”

    “啊?”

    旁边正准备离去的林中小屋呆滞,很快,便明白了自己老师的意思,难以置信:“我……交给我吗?”

    “你不行么?”槐诗反问。

    被自己的老师用那样平静的眼神看着,林中小屋下意识的吞了口吐沫,旋即深吸了一口气,颔首。

    “……我可以。”

    “那就别浪费时间,去做。”

    槐诗收回了视线,不再去看。

    只是托着下巴,看着屏幕上的那些数据,宛如神游一般,再不关心。

    寂静里,只有林中小屋离去的脚步声。

    驾驶席上,雷蒙德睁开了一只眼睛,看过来:“你确定没问题么?”

    “谁知道。”

    槐诗回答:“这里可是诸界之战,谁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那你还让他去?”

    “不然呢?”

    槐诗反问。

    倘若在自己这个老师还能伸出援手的时候,不去试着让他去有所成长的话,难道要让他自己孤立无援的时候去面对一切么?

    太多的牺牲了。

    那么多本来能够有所作为的人,那么多不应该英年早逝的英雄……

    槐诗不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认识的名字出现在那一张看不到尽头的名单里。

    他只能尽力而为。

    “所有人动起来,动起来!”

    林中小屋穿行在狭窄的走廊中,推开了一扇扇的门,向着船舱内整装待发的军团成员们呼和:“五分钟内,完成整备,底仓集合,干活儿了!”

    无人回应。

    只有整齐划一的钢铁摩擦声。

    蛇人和霜巨人们抬起眼眸,乐园护卫队的布偶们沉默的彼此着甲,然后将庞大的霰弹枪、斧戟和盾牌挂在了身上。

    到最后,舱门打开,露出后面简陋的房间,还有坐在床铺上抽烟的红发女人。

    “出战了,葛洛瑞娅小姐。”

    林中小屋说:“做好准备吧,我们要出发了。”

    葛洛瑞娅愣了一下,端详着林中小屋,怀疑:

    “你?”

    “是啊,我。”林中小屋颔首。

    “……”

    血水灾微微愕然,即便是早就对槐诗的离谱言行有所感受,但依旧难以置信。

    “真是疯了。”

    她拿起了桌子上的盒子,起身披上外套,只是不知道说谁。

    “嗯,我也很荣幸和你共事。”

    林中小屋颔首微笑,转身离去,登上了通向底仓的电梯。

    只是电梯门合拢的瞬间,他终于忍不住喘气的冲动,靠在电梯的墙壁上,捂脸长叹。

    疯了?

    不只是葛洛瑞娅。

    就连他自己都这么觉得。

    当老师的,竟然将原罪军团的大权这么随意的交到了自己的学生手里,而更离谱的时,当学生的竟然也开始不自量力起来了?

    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可是,倘若连在老师眼前都不能有所作为的话,又谈何独当一面呢?

    他闭上了眼睛。

    总要,尽力而为……

    叮。

    当电梯门再度开启,年轻人已经恢复了平静。

    暗淡的灯光下,孽业之路的咒师依旧微笑着,仿佛信心十足那样。

    在他身后,寄宿在影中的怪物们缓缓的蠕动着,苏醒,睁开眼瞳。自那一片沸腾的幽暗里,隐隐响起刀锋的凶戾铮鸣。

    “走吧,各位。”

    林中小屋向着眼前的怪物们颔首,走出了最后的大门,深吸了一口气。

    大地的尽头,无穷血色弥漫里,回响潮声。

    战争在呼唤。

欲寄相思千里月

    昨天喝茶喝太多,熬到早上六点没睡着。想到即将迎来一大堆麻烦事还不能锤死几个傻逼玩意儿,就有点心气难平。

    简单来说,就是无能狂怒。

    但总要接受现实。

    后果就是睁开眼睛之后脑子嗡嗡到现在,想到这几天好像也没拉胯,鼓起勇气寄一天。

    人生只有中年会这么寄,还是总是如此呢?

第一千三百二十章 狼爵

    当血色的地平线再度掀起波澜,庞大的楼车在巨怪的牵引之下浮现在所有人的眼中,铺天盖地的黑色潮流便宛如决堤一样,自血海中涌现。

    庞大的颅骨在旌旗之上燃烧着碧绿的光焰,漆黑的旗帜上只画着一张染血的诡异大口。

    自黑暗阵列的最前方,四五余高的魁梧大群浑身笼罩着咒纹甲胄,宛如鹿角一般的钢铁棱晶从武士们的头顶展开,在双眸之中,燃烧着血树所点燃的火焰。

    手中的咒刃饮血凄啸。

    纵声呐喊着,咆哮。

    “狼爵军团。”

    尊长者站在战舰的残骸之上,收回眺望的视线,向身旁的林中小屋介绍:“亡国的授赐军团,领军者应该是【披狼皮者】的子嗣,才能号令这一支统治者的亲军。

    看样子,应该是前锋。

    我们恐怕在他们行军的路线上,阁下。”

    “正规军啊。”

    林中小屋眯起眼睛,抬头,看着天空中,那一只只在阵列之上翱翔的庞大尸龙:“真难搞啊……我并不懂地狱里作战的方法,尊长者有什么能教我的吗?还请不吝指点。”

    尊长者沉默片刻,拿捏不准林中小屋的心思,不明白他是真的想要求教还是不想让人教自己做事。

    但出于对槐诗的忠诚,依旧选择了坦荡直言:“以在下愚见,即便是狼爵军团,阁下也不必有所动摇。

    攻守之势不同,如今地形和优势都在我们,还有诸多辅助,只要稳重行事,可轻易据守。”

    “……”

    林中小屋没有说话。

    只是看向天边蔓延过来的血流,许久,忽然问:“如果我想赢呢?”

    尊长者沉默。

    想了一下,认真的回答:“很难。”

    “世上简单的事情那么多,可想要有所作为的话,却总是困难,真麻烦啊。”林中小屋摇了摇头,自嘲一笑。

    “试试吧。”他说,“总要试试的对不对?”

    尊长者欲言又止。

    “放心,我可是姓林的,专业就是保全自身,不至于在这种状况下带着原罪军团去和对方硬耗。”

    林中小屋撑着边缘跳下台阶,拍了拍手上的土,向着远处迅速竖立的防御工事走去,只是说:“先守着吧,我会给你们创造机会的——”

    走了几步之后,他回头,看向尊长者,忽然一笑,指了指头顶的天空。

    “老师在看着我们呢”

    林中小屋说:“不要让他失望。”

    尊长者微微一愣,抬起头,仰望着那一片被火焰烧成赤红的天空,在漆黑的云层之间,那一道宛如日轮一般的漆黑光焰。

    无形的眼眸静静的俯瞰。

    只是看着,就不由得她热血沸腾。

    “是!”

    蛇人握着刀柄,跟了上去。

    远方,血海波澜越发夸张。

    就在迅速生长和构建的钢铁工事的前方,数十公里之外,那一支来自血树的分支还在源源不断的绽放光芒和花朵。

    就像是道标一样,引领着涌入地狱的大群们尽情的厮杀和狩猎。

    将更多的敌人,倒向他们的所在。

    冲在最前方的斥候们已经发现了这一处阵地的所在,骑乘着有翼巨鸟的地狱生物高亢的嘶鸣着,拉扯缰绳,提升着自我的高度。

    回头,挥舞着火焰,向着后方的军团发出讯号。

    可讯号还来不及发出,巨鸟就已经在半空中爆成了一团血光。

    阵地之中,端着酒杯的霜巨人西格德微微一愣,放下了手中刚拔出来的短斧,看向前面。那个依靠在墙壁上的年轻人。

    在涌动的阴影拱卫之下,他缓缓收回了自己抬起的手指。

    修长的五指之间空无一物。

    仿佛只是伸手一指,那一只巨鸟连带着背上的怪物就瞬间蒸发,尸骨无存了一样。

    依旧平静的微笑着。

    只是在领口之下,源源不断的有一道道瘢痕一般的黑色细长印记附件,如蛇一样在脖颈和皮肤之上游走,彼此交错而过。

    姓名。

    那是一个个细小的姓名。

    确切的说,是所有因他而死的人的姓名,铭刻在灵魂之中的孽业显露在外的痕迹。垂死者的灵魂中所榨取出的诅咒和最后残痕。

    只不过,不同于同族们喜欢的鳞片或者疤痕的样式,在修改之后,变成了一行行细碎的姓名,缠绕在咒师的灵魂之上,就形成了桎梏灵魂的枷锁,漆黑如雾。

    “唔,只用掉了一个字节,倒是不算特别棘手。”

    林中小屋垂眸,看了一眼消失在皮肤下的那些名字,心中大略对敌人的水准有所了解。

    “接下来就看各位的了。”

    他回过头,看向身后。

    钢铸的高墙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生长,拔地而起。

    原本依仗着坠落的战舰和深谷所构建的防御正前方,唯一的缺口处也在钢铁的包裹之下竖立起新的防御上。

    而远方,高亢的声音再度奏响。

    庞大的楼车的中间,牛头人怒吼着,举起铁锤,敲响了眼前的诡异的巨钟。原本宏伟的钟声如今却变得凄厉又尖锐,仿佛蹂躏着每一张耳膜。

    紧接着,响应的嘶鸣声响起。

    癫狂的野兽们从地狱军团的后方涌现,狂奔着,向着防线冲来。

    那些如狼一般却头生双颅的庞然大物足足有三米余高,毛发宛如金铁,缝合在一处的两张巨口不断开阖时,便浮现出宛如绞肉机一样的惊悚牙床。

    即便是再怎么远的血缘,它们的身上依旧流着统治者的血液。披狼皮者称呼它们为爱子。因为这些嗜血癫狂的怪物,本来就是畸变的子嗣中所诞生。

    此刻在数百只双头巨狼的威逼和撕咬之下,大量杂乱的大群和被血树催化出的怪物拥挤成一团,形成漫无边际的潮流,向着防线覆压而来。

    宛如毫无瑕疵的牧羊犬一样,呵斥着猎物们奔向应有的方向。

    还有的双头巨狼的眼眸和口中浮现诅咒的辉光。

    即便是血脉退化的畸变种,他们依旧有着不逊色于人的智慧,狡诈且残忍,混迹在兽群之中,丝毫不起眼。

    趁着大群的掩护,向着防线逼近。

    天空中翱翔的尸龙也在嘶鸣着,带着腐败的四翼,向着防线俯冲而来,吐出蕴含着猛毒的吐息。

    而回应它们的是……

    是防线之后,太阳船的尾部,缓缓抬起旳近防机炮。

    漆黑的炮身缓缓的旋转着,锁定了狰狞的尸龙,紧接着,喷涂火光。恶臭的暴雨随着铁火的升起,从天而降。

    转瞬间,在火控系统的精妙驾驭之下,每一寸血肉和骨骼都被均匀的轰成一团烂泥。

    飞散的烂肉中,断裂的半截尸骸坠落,爆裂,淋了扛着钢管匆匆路过的鸦人一脸。

    “嘎?”

    被墨绿色毒血所覆盖的鸦人茫然的看着旁边的东西,抬起爪子,抹了抹脸上的血迹,然后吮了一下。

    呸。

    垃圾。

    头也不回的走了。

    而在精确点爆了所有的尸龙之后,林中小屋就看到,对方军团中那些刚刚升上天空的凋亡霜灵如同踩了倒车一样,以来时数百倍的速度回归了地面,消失不见。

    而等到裹挟着怪物们冲过来的双头巨狼们想要踩住刹车的时候……已经晚了。前方的怪物们一片混乱,中间的即便是想要后撤,可后面的兽群还在巨狼的牧守和威逼之下挤压上来。

    接连不断的呐喊和嘶鸣里,掺杂了更多的地狱脏话。

    真正在血树赐福之下失去理智的怪物根本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依旧在往前冲,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当对准天空的近防炮塔缓缓对准了大地,再度开始旋转的时候,冲到了铁壁前方的怪物们就迎来了有生以来未曾有过的华丽焰火。

    高达每分钟一万七千发的恐怖射速足以在一秒钟内打空一箱的子弹,在这样的速度之下,数之不尽的子弹几乎首尾相衔着没入了血水中的敌潮之中。

    就像是烧成银亮的刀锋从长满霉菌的面包上切过,高亢的巨响之中,传来接连不断的沉闷爆裂声。

    无以计数的残骸飞上天空又落下,形成了惨烈的雨。

    隐藏在兽群中的那些双头巨狼,终于在尸骸之间潜伏到了防线的边缘,嘶鸣着,一跃而起,不顾横扫的近防炮。

    巨大的躯壳上崩裂出一个个惨烈的缝隙,内脏流出。

    爬过了边缘的瞬间,便张口想要触目所及的一切活物咬去。

    然后,看到一群无聊到坐在城墙上打扑克的装甲布偶人——大头娃娃布偶们捏着纸片,面面相觑,最后,回头凝视着眼前茫然的巨狼。

    童趣可爱的面孔,不由得和善一笑……

    张开血盆大口。

    泵动式霰弹枪的清脆声音响起。

    死亡。

    每秒钟都有无数的死亡在铁流的缔造之下诞生。

    毁灭之鞭横扫,将不知道多少怪物被瞬间拦腰撕裂,紧接着还来不及落在地上,又被拦腰撕了一遍。

    血雾和骨片如同爆竹一般在在黑压压的怪物们之中迸射。

    那近乎癫狂的火力,就连楼车中的魁梧身影都微微一滞,这帮现境人疯了么?现在就烧家底儿了?

    还是说,此处的坚守对于他们如此重要?

    那城墙的背后究竟有什么?

    领军者本能的嗅到了战机和功勋的味道。

    他舔舐着嘴唇,握紧了权杖。

    陷入思考。

    “阁下!阁下!”

    尊长者回头,在轰鸣的炮声里,不由得提高了声音:“是不是稍微停一下?这样的火力,对方有可能会警惕……”

    诚然,近防炮的效果惊人,可为了扫除掉这一部分炮灰,太过于早的暴露出太阳船的力量,未免有些失之急躁。

    “不,继续——”

    林中小屋的手里转着一根天上掉下来的下巴骨头,盯着远方那被白骨和野兽头颅所装饰着的巨大楼车。

    “想要钓鱼,总不能吝啬打窝的功夫吧?”

    他自言自语。

    相比于示之以弱所要付出的牺牲,示之以强所花费的这点代价简直不值一提。即便是对方被吓坏了,夹起尾巴跑路,那自己顶多也就是浪费一点物资而已。

    老师不在乎这些东西。

    可有可能的话……谁想拿个及格分就回家呢?

    林中小屋死死的盯着远方的那一座庞大的楼车,手里的骨头被捏出了缝隙,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可在漫长的蹂躏中,楼车依旧寂静,只是冷眼的看着那些不值钱的炮灰被稻草一般的催折。

    仿佛在思考一般。

    短短的两分钟,对于林中小屋来说,却漫长的让人煎熬。

    直到第二道高亢的钟声从楼车之中响起。

    二度钟鸣!

    他才终于忍不住露出笑容。

    “成了。”

    在巨响之中,庞大的牢笼被奔驰的巨狼扯断。

    更多的巨怪从囚笼里放出,在祭祀们的加持和嘶吼之下,厚重如岩的甲壳从它们的皮肤上生长而出,增生,很快就变成了一个个笼罩在厚重铁壳里的诡异巨物。

    猝然之间的粗暴改造抹去了最后一点理智和灵魂,源源不断的剧烈痛苦催促着它们去发狂的破坏,狂奔。

    在锁链的拉扯之下,向着防线开始狂奔。

    硬顶着近防炮的冲击!

    在畸变的蹂躏之下,它们甚至感受不到身上的痛苦,只是本能的想要撕裂一切。扯着脚下的怪物,塞进嘴里,疯狂的吞咽。

    血树的加持让它们不至于猝然而死,可畸变的蹂躏却让它们求死不能。

    任由近防炮的恐怖火力从自己的身上扫过。厚重的甲壳碎裂之后,血色如泉喷出,狂奔没有停滞。

    在秘仪和畸变的多重加持之下,它们硬顶着炮火,艰难的向前。血水渐渐流尽,速度也越发缓慢。

    当死亡到来的瞬间,那些干瘪的血肉就迅速的石化,带着金铁的色彩。

    这便是它们一生最后的成就。

    为后方的军团创造出可堪一用的壁障。

    在一座座失去生命的铁石之象高耸着竖立在防线的正前方时,仿佛近防炮的活力也渐稀疏了。

    即便如此,那短短几分钟内所挥霍的火力,也让狼爵军团的督军们也不由得咂舌!

    这里可是地狱。

    多数物理规则都难以为继的深度之下!

    在大秘仪·查拉图斯特拉没有覆盖过来之前,现境军团都不会如此轻率的使用火药武器,不然的话,在弄死对手之前,很有可能将自己先送上天。

    能够在深渊里保持性质炼金火药的保存不易,制作起来也麻烦,即便是有随军的炼金术师,也必须将每一分火力用在刀尖上。

    至于有人能烧源质凭空手搓金属炸药,攒下来金属燃料多到拧开水龙头随便使……这么玄幻的梦想,在地狱中太不现实。

    你还不如说个大宗师呢!

    可即便是有个大宗师也够了!

    倘若能够拿下一颗大宗师的头颅……

    楼车的最高处,撑着权杖的狼主抿着嘴唇,已经饥渴难耐,手中的权杖,三度抬起。

    震耳欲聋的咆哮伴随钟鸣奏响,血海之中,那一片汇聚成黑潮的精锐大群们癫狂的嘶吼。

    当双方的距离已经压缩到了五公里之内的时候,对于地狱中的生物们来说,已经相当于近在咫尺。

    在铁石巨像的掩护之下,狼爵军团的精锐武士们盖上了面甲,厚重的红光笼罩在甲胄之上,自钟声的赐福中二度的强化,癫狂。

    而随着数十道绳索被斩断的尖锐声音,宛如投石车一般的猩红战车中飞出了庞大的投弹,饱含着猛毒和烈火的肿胀毒尸飞舞在天空之中,砸在地上的时候,便留下了一个十几米的焦黑大坑和一片无法熄灭的火焰。

    当那不断飞上天空的幽光向着防线之后坠落时,算整装列阵的蛇人军团也掀起一阵微微的骚乱,本能的想要躲避分散,但在严苛军法和本能的克制之下,依旧留在原地。

    不动。

    只有林中小屋再度抬起手,向着天空。

    五指展开。

    倘若自天穹之上俯瞰,隔着五指的缝隙,隐约能够看到那一只被幽光照亮的眼瞳,宛如蛇一般的竖瞳里,毫无温度。

    只是冷漠的凝视着那从天而降的轰炸。

    猛然之间,握紧。

    一线碧绿的沙尘就从五指的缝隙中落出来,撒在了地上,在影子里消失不见。

    “倒是一味难得的作料,真大方啊。”

    熟悉又和煦的笑容再度出现在那一张面孔之上。

    话语扩散,伴随坠落和爆炸的声音。可破裂的尸骸中没有火焰喷涌,当汁液喷溅而出的时候,清澈的液体蔓延,扩散在空气中的竟然是令人口渴难耐的浓郁酒香。

    一切杀伤力都消失了,自收缩的五指之间。

    在旁边,冷眼看热闹的葛洛瑞亚仿佛想起了什么,“咒禁?”

    “是气禁。”

    林中小屋似乎并没有向外人解释两者区别的想法,只是微笑:“区区方术而已,不值一提。”

    葛洛瑞亚皱眉,本能的厌恶那一张毫无温度的和煦笑容,还有隐藏在后面的冷漠,越发不快:“有没有人说过你笑起来很难看?”

    “没有啊,我女朋友还挺喜欢的,还让我多笑笑。可能是您没察觉到我笑容里的一颗真心吧……”

    林中小屋诚挚的感慨:“大家都喜**笑的人,对不对?你也应该多笑一笑,葛洛瑞亚小姐。”

    “来讨你喜欢?”葛洛瑞亚不屑冷哼。

    “不,是讨老师的喜欢。”

    林中小屋依旧微笑着,告诉她:“毕竟,在面对冒犯的时候,人的耐性总是有限度的,不是吗?”

    葛洛瑞亚没有再说话了。

    猩红的眼瞳,死死的盯着他,凶戾浮现。

    林中小屋微笑着颔首道别,转身,走向前线。

    远方,钢铁和钢铁碰撞在一起的浩荡回音。

    在一阵更超过一阵的钟鸣和鼓声里,狼爵武士们早已经踏着堆积如山的尸骸,撕裂眼前最后的阻拦。

    当崩塌的声音从钢铁高墙之上扩散,缝隙崩裂。

    无孔不入的黑潮顺着墙壁之上的裂口,冲入了防线!

    等待在那里的,是浑身笼罩在动力装甲之中的乐园护卫队。

    手握着巨盾和长戟的装甲骑士如鹤翼一般列阵两侧,便仿佛化为了钢墙也无从比拟的巍巍铁壁!

    “圣哉——”

    “圣哉——”

    “圣哉——”

    宛如钢铁鸣动的赞颂声重叠在一处,便像是撼动了天地。

    太阳船的船舷上,有一只嘿猫微微摇了一下尾巴,于是自战争与和平的加持之下,漆黑光环笼罩在了他们的头顶,燃起漆黑的凶焰!

    铁壁前推。

    同狼爵武士们对撞在了一处。

    在那一瞬间,楼车之上观望的狼主竟然也不由自主的起身,瞪大了眼睛。

    自乐园骑士的推进之下,狼爵军团的冲击,竟然被击溃了?!

    这又是哪里来的怪物?!

    无数血色涌动之中,漆黑的装甲骑士们迈步向前,自呼和声里,一步,再一步,然后再一步,大戟挥洒的时候,便将眼前魁梧的地狱武士轻而易举的撕裂,摧枯拉朽。

    宛如屠杀一样。

    甚至来不及躲闪。

    因为脚下扩散的阴影在瞬间变成了流沙一般的泥潭,拉扯着所有胆敢跨入其中的生物,向着黑暗的尽头坠落。

    最后,就连残缺的尸骸都没有留下来……

    最前面的狼爵武士在转瞬间被铁壁击溃,紧接着,消失在黑暗里。可紧接着,难以跨越的铁壁,竟然在狼爵武士们的前方缓缓开启。

    向着两侧展开。

    展露出他们身后那宛如石雕一般肃然无声的蛇人阵列,骑乘在巨蜥之上的蛇人们面无表情,毫无动作,仿佛连呼吸都消失不见。

    只有宛如鬼魅的碧绿焰光笼罩在他们的身上,让他们的存在越发飘渺,仿佛透明。

    透过他们的身体,竟然能够隐隐窥见背后的景象。

    “仓促之间,准备不足,苦具秘仪维持时间只有三分钟,或许还会更短。”

    林中小屋最后,望了远方的笼罩在血光中的楼车一眼,轻声说:“现在,请让我再见识一下不死军的厉害吧,尊长者阁下,就像是上次您所展现的那样。”

    “如您所愿——”

    巨蛇的后背之上,尊长者狰狞一笑,头顶的鳞片破裂,锋锐的铁冠再度生长而出,向着那一片永恒的黑暗呼唤。

    在这一瞬间,不死的骑军化为了来自幽冥中的亡者军团,随着尊长者高举起的长剑,无数碧火自裂口之后决堤,刺入血海!

    没有怒吼,没有咆哮。

    甚至连厮杀的呐喊都听不见。

    在不死骑军所过之处,只有一片死寂。

    就仿佛将一切的声音也都杀死了!

第一千三百二十一章 恶孽

    自血色猩红的倒影里,一线扩散的碧火自铁壁之后突出,疾驰,在漆黑的敌潮中左右冲突,仿若幻影一样,穿过了一个个怪物。

    留下死亡。

    厚重的甲胄和凶戾的武器无法阻挡那些透体而过幽光,宛如鬼魅的骑军毫无任何质量的实感,和幽灵一样的任意的加速,驰骋,猎食着那些凝固的灵魂。

    大口饕餮。

    瞬间,便从静止状态攀升为肉眼难以企及的急速。

    可紧接着,又在弹指间从幽魂转化为了实体,像是炮弹一样砸入了敌阵之中,掀起死亡和血色的涟漪。

    浑身笼罩在厚重装甲中的骑军,连带着他们座下的巨蜥也覆盖着坚实的钢铁,当这一份加速度被赋予了质量的瞬间,只是冲击便造成了令人瞠目结舌的破坏力。

    同真正的刀锋一样,撕裂了前方的阵列,钻穿壁垒,笔直的向内突入!

    “哈,不自量力!”

    撑着旗帜的督军冷哼,挥舞着连枷,向着尊长者敲下。

    可很快,在擦肩而过的瞬间,被削断的锤头就和它的首级一同飞上了天空。

    在最后的刹那,它所看到的,是四面八方奋不顾身的狼爵武士向着中间合围,仿佛饥渴的巨口,展现獠牙,要将深入腹心的这一支骑兵彻底咬碎。

    但在碰撞合拢的时候,浴血冲杀的骑兵却再度的变成了无形的鬼魅,自夹缝之中轻灵的穿过,宛如翱翔。

    虚实转换!

    在林中小屋的手里,黑白两面的硬币燃烧着碧火,自五指间灵巧的翻转着。

    源质,物质,灵魂,实体。

    苦具秘仪的掌控和颠倒之下,碧火之中的骑军自物质和源质之间不断的转换。

    焚烧灵魂的碧火在蛇哞之中无声的跳跃着,一次次的将他们转化为疾驰的幽魂,再从虚无之中再度释放。

    推动着他们,深入那一片黑潮,层层突破所有的防卫,向着正中的楼车发动奇袭!

    “不愧是不死军啊。”

    他死死的盯着那一道游走的碧光,心旌摇曳:“竟然连如此苛刻的秘仪都能够从容驾驭……”

    苦具。

    其意为地狱。

    本身就是从边境之外的黑暗中所发掘出的力量。

    将东夏泰山府君所掌握的威权和天竺阎魔罗的神迹刻印予以糅合,所形成的秘仪。

    其本质是仿照轮回之理——人死之后,灵魂落入地狱里,饱受痛苦,洗去一切恶心和罪孽,方可清净投生人世。

    人为的划分出死亡和生命的界限,从而完成虚实的转化。

    遗憾的是,除了效果惊人之外,恶果也同样的惊人。

    原本,这是林家的咒师们在绝境之中逃亡的秘术。

    除了秘仪的先决和准备条件过于苛刻之外,一旦启动,生命力就会开始以恐怖的速度焚烧,同时,为受术者带来足以令灵魂崩溃的痛苦。

    可以说每一次虚实转换,都如同死亡。

    不过现在,这几样缺陷根本不是问题。

    先决条件再苛刻,对于林中小屋来说都不是问题。带来的痛苦再庞大,再怎么接近死亡,对于受封的不死者们也都是家常便饭。

    他们每个人都在永恒之环的麾下经历过不知道多少次死亡和重生,如今只是区区痛苦,根本不值一提!

    至于被消耗的生命力……算了吧,作为大司命的大群想要燃尽而死?

    那未免也太小看槐诗!

    现在,碧火幽光自敌潮中跳跃,简直就好像是打水漂一样,幽光疾驰着,化为实质,留下了死亡和杀戮的涟漪,又再度突破了敌从,翱翔而起,向着更深处进发!

    所过之处,一切都被死亡和寂静所吞没。

    只留下一线燃烧的裂口,向前,笔直的延伸。

    不过,随着时间缓缓的流逝,林中小屋的眉头,却忍不住皱起。

    已经过去了两分钟!

    按照他和尊长者预先商量好的战术,应该袭扰和冲锋结束之后,就应该归还了才对。

    但那一道燃烧的碧火竟然依旧在前突。

    直驱中军!

    向着狼爵军团的中枢,那一座楼车,蛇人骑军们高举着骑枪,再度冲向了狼主的亲卫。

    怒吼和咆哮声响起,紧接着,仓促反击的亲卫军便被这一往无前的冲锋里被彻底击溃。

    巨蜥狂奔,践踏着血水和尸骸,凶兽们的背脊之上,沉默的冷血蛇人们跟随着尊长者的背影,将封锁、防御乃至军团,尽数撕裂!

    “拦住他们!拦住他们!!!”

    手握长枪的狼爵武士们呐喊着,死死的围堵在了正前方,一步不退,硬碰硬的和转为实体的骑军碰撞在一处。

    血水飞溅,就连这最后的防线都被彻底凿穿。

    可楼车依旧笼罩在血光之中,秘仪封锁,根本无从靠近。

    “来啊,劣种,面对我!”

    尊长者怒吼,双目自幽火中燃烧至猩红,反手拔下尸骸之上的长矛,向着楼车之上投出,呐喊:“献上头颅!”

    汇聚着丝丝碧火的长矛破空而去,贯穿六重秘仪之后,楔入了楼车最高处的墙壁之上,剧烈震颤着,嗡嗡作响。

    最后,被一只大手拔下。

    猛然捏碎。

    一片死寂里,狼主回头,冷声命令:“拿下那帮蛇人,不然,就带着自己的头来见我。”

    “是!”

    亲卫跪地颔首,号角再度被吹响。

    骑乘着巨狼的狼爵武士们自侧翼疾驰,向着正中,配合中军一同包抄而来。

    就在此刻,碧火,悄然熄灭。

    苦具秘仪的时间结束了。

    可蛇人们依旧未曾有丝毫的动摇。

    在巨蛇在尸骸之间游曳着,环顾着四周合拢而来的敌人们。骑乘在上面的尊长者回眸,看向身后的重整阵型的骑军们。

    “准备好了么?汝等不死者——”

    尊长者昂首,嘶哑的喝问:“还有同狼爵的子嗣一决高下的血气和豪勇么?”

    “万胜!万胜!万胜!!!”

    自无形退为有形的蛇人们咧嘴,饥渴大笑,回应着领袖的质问。

    冰冷的刀锋和装甲摩擦,迸射火花。

    “很好。”

    尊长者满意的颔首,抛下了手中断裂的长刀,再度拔出了由槐诗赐下的长剑,回头,看向拦截在前方的对手们:“那么,就让他们真正见识一下,不死军的厉害!”

    巨蛇人立而起,笼罩装甲的眼眸之下亮起饥渴的猩红。

    尊长者举起剑刃,最后怒吼:

    “为了永恒之环!”

    “——为了,终末之兽!”

    向着归路,向着疾驰而来的狼爵骑士们,还有那些不自量力的拦路者们,不死军大笑,再度冲阵!

    铁和骨再一次碰撞在一处!

    幽光不再之后,只有扩散的猩红。

    前突!

    另一头,准备带着霜巨人们组织营救的林中小屋已经愣在了原地。

    瞪大了眼睛。

    同秘仪的加持不同,那是真正的力量和力量的碰撞,武士和武士之间的厮杀。

    野兽一般的对决里,蛇人兴奋的咧嘴,舔舐着飞扬的血液,狂喜的冲向了近在咫尺的敌人和死亡。

    第一层,突破!

    第二层,突破!

    长矛枪阵,突破!

    祭祀和屏障,突破!

    如是,悍然旳扑向了死亡,然后将死亡也彻底撕裂。

    当左右两翼的狼爵骑兵们穿过了友军的间隙,堪堪抵达了蛇人军团撤退道路之上的时候,便看到了遍布着无数刀剑裂片的装甲巨蛇嘶鸣着,飞扑而来!

    尊长者的剑刃斩落。

    甚至来不及躲闪和加速,扰动的阵型便已经在这悍然的冲击之下溃散,被撕裂,自正中穿过,根本拦不住已经完成了加速的不死冲锋。

    只有残缺的尸骸挂在了甲胄的棱角之上,变成了狰狞的装饰。

    苍白的蛇鳞映照着冰冷的白光。

    当千百名不死军成员汇聚在一处,追随着尊长者发起冲锋,便仿佛有饥渴的巨蟒从阵列之中游曳猎食。

    永恒之环的烙印在旌旗之上燃烧着,被血色染成猩红!

    从敌人们的背后穿刺而过,掠过了混乱的战场,在霜巨人们的接应之下,从容的回归了乐园护卫队的铁壁之后。

    在巨蛇的背上,浑身被血浆染成猩红的尊长者抬手摘下了头盔,向着林中小屋一笑:“如何,阁下?”

    她问,“不死军的表现,可能入您的眼睛吗?”

    “在下早已心折。”

    林中小屋感慨轻叹,伸手,指了指她手中染血的长矛:“这一份不死军的勇武血气,能否再借我一用?”

    尊长者大笑,将长矛递给了他。

    “随时随地,阁下!”

    大地动摇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二度冲阵,战死二十七人,重伤者一百七十一,杀敌无算。

    来自不死军的惊人战果已经令狼爵军团陷入彻底的狂怒之中。

    楼车之上,在亲手斩下两个督军的脑袋之后,狼主再度抬起了自己的权杖,指向了现境人的防线:

    “全军动员,给我进攻!”

    高亢的钟声再度响起。

    这一次,狼主亲自举起了黄铜号角,奋力吹响,狼首巨怪的虚影自塔楼之上升起,仰天咆哮,降下了来自统治者的赐福。

    “恩赐于尔等,永恒的死亡长随身旁!”

    狼主扬声呼和,向着下方宛如狼群一样涌动的狼爵武士们,指向防线之上,林中小屋的面孔:“给我取了那个现境人的头颅来!”

    随着他的命令,那一片潮水一样的军团向前,来自狼爵军团的先锋军追随在楼车之旁,向着防线覆压而至。

    再无任何的试探。

    在连反的挑衅和受挫之下,披狼皮者的子嗣们选择了最直接的方法,动员全部的力量,集结所有的大群,势如破竹的将整个防线彻底捣碎!

    大军自轰鸣中向前,塔楼上巨大的铜钟上浮现出一道道幽暗的铭文,扩散的钟声升上天空,向着地狱发起呼唤。

    一道道焰光,从阴暗的云层之后浮现,迅速的放大。

    庞大的陨石带着修长的尾焰,向着整个阵地,砸下!

    林中小屋回头,看向身旁。

    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到您了,葛洛瑞亚小姐。”

    “哼。”

    被刻意在旁边晾了半天的血水灾抬起不快的眼瞳,看着他,但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百无聊赖的勾了勾指头。

    向着战场。

    然后,浩瀚的潮声从血水里回响起来,所有冲向防线的狼爵武士脚下都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或者干脆被友军踩在了脚下,艰难挣扎。

    无穷血水顺着防线的墙壁,竟然逆着重力,升上了天空,形成了一道猩红的天幕,层层叠叠,阻挡在陨石的前方。

    足以摧毁整个防线的陨石被血水所吞没,瞬间,消失不见。

    而葛洛瑞亚,甚至打了个哈欠。

    亡国的血海,对于血水灾来说,简直就是送上门来可以任由挥霍的材料和工具。

    甚至倘若不怕血水灾对灵魂的侵蚀导致再度癫狂的话,他甚至一个人就能够操控血水,淹没掉整个狼爵军团,将他们尽数溶解。

    “只要这就够了?”在轻描淡写的解决了所有的陨星之后,葛洛瑞亚皱着眉问。

    “对,这就够了。”

    林中小屋扛着尊长者那里拿来的染血长矛,回头看向了混乱的最前线:“表现的太厉害,可是会把对面吓跑的……”

    这么多送上门来的灵魂和孽业,倘若任由他们从指缝间溜走,哪里还有资格说自己姓林?

    他想要的可不是敌人大惊失色落荒而逃这种轻松简单的结果。

    是满分!

    最后,看了一眼天穹,林中小屋踏着阶梯,走上了最前线,在乐园护卫队的铁壁之后,厮杀已经近在咫尺。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甚至狼爵武士们的畸变面孔上每一根毛发都看的清清楚楚。

    如此,轻描淡写的向着缓缓靠拢的楼车上,那一双俯瞰而来的眼瞳勾了勾手指。

    微笑着,比划出了割脖子的手势。

    然后,他便看到了那一双猩红的眼瞳里亮起光焰。

    庞大的楼车推进的速度骤然加快,自无数锁链的拉扯之下,向着防线靠拢。后方的投石车和楼车上的巨炮再度喷涌出火光。

    浓烈的硝烟之中,庞大的楼车和防线终于碰撞在一处,一连串钢铁扭曲和砖石坍塌的巨响声响起。

    自楼车的最顶端的,狼主高举着权杖,指向了最前方。

    狂热的狼爵武士们踏着防线的残骸涌入,甚至不顾近防炮再次启动的恐怖火力,舍生忘死的和护卫队的防线冲撞在一处。

    而在护卫队之后,浑身笼罩在寒霜之内的巨人已经拔出了自己的巨斧,跳过了前方的铁壁,开始了属于自己的猎杀。

    “调动纯血骑士,我给你们半漏的时间。”狼主头也不回的命令:“我要将这帮现境人的防线彻底撕裂!”

    “遵命。”

    背生双翼的大群成员展翅而起,带领着那些弥漫寒意的霜灵向着战线俯冲,而紧接着,便感觉到眼前一黑。

    皮肤阵阵刺痛,毛发耸立,噼啪作响。

    彻骨的寒意从灵魂中涌现。

    就在防线之后,笼罩了百米的秘仪矩阵正中,汇聚的血色之间,林中小屋已经举起了那一柄来自尊长者的长矛。

    在他的五指之间,饱经厮杀的长矛已经烧至灼红,焕发出耀眼的光芒。

    一缕缕雷霆从其中攒射而出,宛如鞭挞一般,将空气抽破,令大地撕裂,涌动的电光骤然爆发,就令整個战场都笼罩在这一片肃穆的烈光之中。

    就在忘我的厮杀中,敌我对撞在一处的时候,他终于在极限的距离,将楼车之上的狼主锁定——

    终于,蓄力完毕!

    一口气,将自己的源质尽数抽空,甚至将诸多恶孽填入其中,化为雷霆的燃料。

    此刻,漆黑的眼瞳已经被耀眼的烈光充满。

    嘶哑的吟诵声回荡在所有魂灵的耳边。

    “乾精流辉玉池东,盟威圣者名青童。掷火万里坎震宫,勇骑迅发来太蒙——”

    自唇齿的开阖之间,那些肃然的吟诵重叠在一处,就形成了仿佛千万人的吟诵和长歌。那些无关紧要的字节在雷鸣之中被彻底省略。

    到最后,只有烧尽所有眼瞳的雷光被握在了咒师的手中,高举着。对准了狼主的面孔,投出!

    “——敕!”

    然后,灭亡天降!

    “雷法?”

    舰桥上的雷蒙德早就分辨出了几乎变成东夏招牌的秘仪,啧啧感叹。

    要知道,符残光一手雷鞭打遍地狱无敌手的时代还没过去多久呢。

    在麒麟最活跃的时期,基本上深度区有名有姓的势力都被他铲过至少一次,深度区之下的架也打了不知道多少,一道道加持了龙脉威严的神性雷霆留下的可不止是赫赫声名,还有无数地狱生物的心灵阴影。

    现在小十九能够以烛九阴一系的圣痕,将这专门克制自己的招数玩得这么顺溜,看来确实是从槐诗这里学到了不少。

    “可惜,还差了点功夫啊。”

    卡车司机捏着下巴上的胡子,问槐诗:“你不帮帮忙?”

    “难得学生想要表现呢,当老师的就不要去扫兴了吧?”

    槐诗托着下巴,看着屏幕上那个凝聚雷霆的身影,就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微笑着说:“让他试试。”

    于是,雷霆腾空而起。

    瞬间,将拦在前方的有翼者和刚刚冲出来的霜灵们尽数蒸发。

    漫天飞舞的无数大群竟然在这蓄势许久的雷霆之前被干脆利落的烧开了一个大洞,紧接着,琴弦崩裂的声音接连不断的响起。

    楼车之上的秘仪接连不断的破裂,被龙威之雷所贯穿。

    在那一道万丈烈光的雷矛前方,一切都干脆利落的化为了尘埃。

    当狼主猛然抬头的时候,那缠绕着无穷电光的长矛竟然已经近在咫尺,他不假思索的抬起了权杖,向着前方指出。

    权杖之上的宝石破裂,崩溃,飞散,破碎的宝石粉末好像黑洞一样,将雷光尽数吞噬。

    可紧接着,黑洞仿佛也被那呼啸的长矛所贯穿。

    当一切雷光尽数消散之后,笼罩在长矛之上的竟然是一片令人触目惊心的漆黑……

    所谓的雷法,只是用来骗取注意力的伪装!

    真正的杀招,是海量孽业自从这一柄杀敌无数的长矛之上所构成的诅咒,林家历代的咒师为了刺杀和突袭而工于心计无数次的尝试之后,所构成的——‘咒毒·鱼肠’!

    残存的权杖在瞬间灰飞烟灭。

    突如其来的恐惧从灵魂之中爆发。

    狼主嘶鸣着,伸出手,猛然握紧了那一柄漆黑的长矛,死死的捏住,不顾自己的手臂迅速的枯萎,血肉干瘪崩溃,残存的白骨也在长矛的撕裂之下崩裂缝隙。

    衰朽扩散,蔓延全身。

    可在癫狂的嘶吼里,鱼肠之刺却在骸骨的手指之中分崩离析。

    紧接着,血流自枯瘦的骸骨之中涌现,笼罩了狼主破碎的全身。

    来自统治者的血脉苏醒了,畸变的灵魂中深渊精髓井喷,破碎的面孔抬起,对准天空,嘶鸣着。

    于是,在阴云之间,竟然有一轮血染的月光浮现。

    笼罩战场。

    所有血月之下狼爵武士们都陷入癫狂和兽化之中,在血脉的饥渴之下,啃食着触手所及的一切血肉,发狂的尽头。

    而在破碎的楼车之上,坍塌的巨响爆发。

    狼主的身体在迅速的膨胀,血肉增殖,筋理延伸,转瞬间,化为了数十米高的巨大轮廓,坠落在大地之上,不断的喷洒着血水。

    他的身上,没有皮肤。

    血肉模糊的畸变巨人浑身缠绕着半透明的锁链,只是披着一件宛如狼皮的的诡异长袍,半截从狼皮中延伸出的狼首,已经和面孔生长融合在了一处。

    统治者对于子嗣的恩赐赋予了他前所未有的恐怖力量。

    只是践踏,便令大地崩裂,摧枯拉朽的将眼前的一切防线撕裂之后,三只畸变的眼瞳就死死的锁定了林中小屋的存在。

    “给我死!!!!”

    不顾其他人的围攻,大步向前,举爪抬起,对准了他的面孔。

    砸!

    那一瞬间,林中小屋竟然毫无反应。

    只是仰头,看着死亡的阴影将自己覆盖。

    虚伪的笑容终于不见。唯有此刻,那笑容无比的真挚。

    就好像看着一个深更半夜冒着暴雨来为自己送夜宵的外卖员一样。

    满怀感激。

    谢谢你,送菜上门——

    腥臭的飓风里,他脚下的秘仪矩阵迅速的崩溃,紧接着,竟然浮现了隐藏在尘埃之下的另一重秘仪……

    轰!

    齐根而断的巨手在血雨中坠落,掀起巨响。

    狂奔的狼主一个踉跄,僵硬在原地。

    瞪大了眼睛。

    直到现在,那一缕清脆的声音才扩散开来。

    宛如有人用大拇指推开了刀镡,露出一线铮鸣的锋刃。

    在林中小屋的身后,一个枯瘦的老人从变换不定的影子中浮现轮廓,冷漠的瞥了狼主一眼。

    然后,收剑入鞘。

    只有宛如飞鸟鸣叫的余音扩散。

    斩!

    笔直的裂口从狼主的身躯之上浮现,头颅,脖颈,肩膀,腰部,双腿,手臂,心脏,大脑……纵横交错的斩痕中,鲜血井喷。

    庞大的头颅坠落,翻滚着,停在了林中小屋的面前。

    残存的空洞眼瞳睁大了,无比迷茫。

    一直到最后都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有轻蔑的冷哼声从寂静中响起。

    “垃圾。”

    来自上泉的幻影收回视线,转身消散在虚空之中。

    那不屑的评语,究竟是在说不自量力的对手呢,还是这个胆大包天的召唤者?

    或者两者兼有……

    可不论如何,随着那惊天动地的一剑,战争在陡然之间,迎来了始料未及的逆转。

    甚至就连槐诗伸出的救援之手都停顿在空中。

    未曾预料到,如此的展开。

    通过天国谱系的事象炼成得到的灵感,再以从赫笛那里得来的拟似魂灵的技术之后进行的再造。

    最终,结合了孽业一系的咒术,达成了仿佛英灵召唤一般的奇异效果。

    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凶灵召唤吧……

    只是存在了一瞬,就烧光了林中小屋的所有源质储备和积累大半的孽业,那专注于剑和杀戮的一面实在是太过于狰狞,已经远超出了他驾驭的范畴。

    同时,也创造了超出他预想的恐怖成果。

    只是短短的一个弹指,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前所未有的绝望就已经从那些呆滞的面孔之上浮现。

    “看上去,也没那么难搞嘛。”

    林中小屋抬起脚,踩在狼主那一张呆滞的面孔之上,环顾着呆滞的地狱大军,苍白的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愉快。

    他说,“全军出击,斩尽杀绝。”

    伴随着他的话语,狂热的呐喊声升上天空。

    早已经饥渴难耐的霜巨人们欢呼着,扑向了溃散的阵列。紧接着,抛下了大盾的护卫队拔出了霰弹枪和长戟,连同着再度整装的不死军一起,踏上了战场!

    不过,战争已经结束了。

    接下来,是再无任何的难度可言的屠杀!

    绝望、癫狂、恐惧、怨恨、彷徨……

    闭上眼睛,仿佛能够感受到涌动在无数灵魂之间的黑暗,恶孽在悄无声息的萌发,膨胀,在咒师的呼唤之下,从每一个垂死的灵魂之中涌现,析出。

    一缕缕纯粹的黑暗,从猩红的血色里升起。

    宛如游走的蛇一般,被无形的引力所吸引着,彼此汇聚,化为源源不断的溪流,向着林中小屋延伸而来。

    尤其是在狼主的残尸之中,海量的恶孽不断涌现。

    在最不可置信的状况之下,猝然而亡,狼主最后所留下的精纯怨恨几乎令他愉快到呻吟出声。就连停滞了许久的升卿圣痕在这海量孽业的灌溉之下,都浮现了蜕变的征兆。

    很快,海量的尸骸在林中小屋的吩咐之下,被堆积在一处,数不清的头颅在秘仪之中彻底化为灰烬,只剩下一缕缕涌动黑暗,没入了他的阴影之中。

    最后,那一片毫无色彩的漆黑中,浮现出宛如池水一般的涟漪。

    就好像,深渊的裂口一样。

    沉渊!

    这便是独属于他的沉渊!

    仅仅是一场斗争,就令原本才初具雏形的沉渊,几乎填满。

    此刻的他,才终于理解到叔伯们谈及地狱时,那笑容中的愉快和期盼究竟是从何而来。

    就好像农民看着无边无际的田野一样。

    满怀着希望和期待。

    “干得不错。”

    伴随着细碎又缓慢的脚步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槐诗。

    而正当林中小屋得意的笑着,回头看向自己的老师时,却发现自己身后根本没有任何人。

    空空荡荡。

    只有一行漆黑的脚印,从太阳船延伸到了他身旁,在同他擦肩而过之后,又缓慢而笃定的,走向了远方。

    每一步走出,都跨越了漫长的距离,延伸向更远的血海之中。

    只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灰暗的脚印。

    但此刻不止是这里,整个战场之上,有成百上千道脚印在不断的出现,向着远方,踏着尸骸和血泊,还有死亡!

    很快,如潮的阴影从黑暗里井喷,追逐着那无形的脚步,扩散向四面八方!

    “这是……什么?”

    自这始料未及的诡异景象之中,林中小屋僵硬在了原地,只感受到阴影中那宛如火山喷发一般暴虐的恶意。

    本能的,毛骨悚然。

    而就在那一瞬间,太阳船的舰桥上。

    随着无数大司命的残影扩散,槐诗,缓缓的伸出了手掌,向着远方那一道耸立在天地之间的血树。

    微笑着。

    遥遥握紧。

    “终于,抓到你了!”

第一千三百二十二章 圆舞曲

    引擎运转、钢铁颤动,轴承飞转、岩石破裂、心跳声、呼吸声、呐喊声,潮声,涟漪,激荡,间歇,扩散,收缩,共鸣。

    此刻,无以计数的鸣动从槐诗的耳中浮现,那些纷乱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导入了槐诗的意识之中,紧接着,在灵魂的整合之下,渐渐的从松散无序变得有脉络可寻,层层拆分之后,又再度组合。

    无关紧要的余音和噪声消失不见了。

    他终于听见了澎湃的鸣动。

    宛如心跳一样。

    来自地狱的心跳声。

    那个正在渐渐植入这一片地狱最深处的……恶意心脏!

    在奔流的血潮之中,一座座耸立的巨树分部在整个庞大的地狱中,在这一片混乱的战场之上迅速的生长,扩散分支。

    然后,渐渐的,把持一切。

    这一份无数生命所汇聚而成的血税之海便是那庞然大物的躯壳和延伸,在血色笼罩之处,一切凋亡的生命都尽数溶解在无边的血色里,而一切凝固的生物都在海量生命力的灌注之下,迅速的膨胀,癫狂,狂热的拥抱破坏和灭亡。

    现在,当那鸣动声终于入耳,槐诗闭上了眼睛,分辨着其中的每一个变化,便仿佛能够透过大地和天空,窥见这一座庞大地狱的轮廓。

    一个个巨大的波澜此起彼伏的从大地之上浮现,战争的火焰遍布了每一个角落之中,可当槐诗掠过那些震荡,向着更深处探索的时候,便能够察觉到那一颗颗庞大的巨树之下,错综复杂的庞大根系。

    猩红的河流如同血管一样,早已经深深的扎根在地狱的最深处。

    澎湃的血海便是前所未有的幕布和地毯,覆盖大地,而一颗颗巨树便是楔入了地狱之中的长钉,将这笼罩了天地的庞大循环楔入了地狱之中去。

    根系、巨树和血海,三者相辅相成,构成了完美的结构。

    如此宏伟的方案呈现在眼前的时候,便让人不由得发自内心的赞叹这天才一般的构想和绝妙的掌控手段,乃至仿佛将整个地狱都置于掌心之中的绝大气魄。

    他甚至能够想象,幕后的掌控者此刻那仿佛神明一般俯瞰一切,掌控万物的感觉。

    因为他早就体验过了。

    在深渊之赌中,依靠着大秘仪·查拉图斯特拉,覆盖全域,调控万象的那美妙感觉,只是回忆便不由自主的感受到无与伦比的惬意和畅快。

    就像是真正的神明一样。

    可现在,失去了大秘仪的支撑之后,被丢进别人的领域里,槐诗能感受到的只有吃了苍蝇一样的恶心。

    而且苍蝇还在不断的往自己的嘴里塞。

    这他娘的就邪门!

    同样是以掌控循环和调和万象而出名的大司命和云中君,自从槐诗进阶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在这一方面压过去一头。

    可没办法,辅助这种东西,吃的就是团队资源,吃得就是背后的支撑和供应。本钱越雄厚,收益就越惊人。

    四两拨千斤的前提是自己起码得有个八百斤,不然拿着两三毛去股市里加杠杆都没人借你钱。

    如今被人硬压了一头,槐诗能开心的起来才有鬼。

    将狼爵军团丢给林中小屋去解决,除了是槐诗对这些玩意儿提不起兴趣,丢给学生培养能力之外,更加至关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已经无暇分神,必须调动全部的精力去解构血树所构成的庞大体系。

    他能够感受到,笼罩了整个地狱的庞大循环里,那丝丝缕缕的恶意。

    针对这一切现境的来者,同时,更加针对自己。

    那是本能的饥渴和源自灵魂最底层的贪婪。

    倘若槐诗不自量力的想要鲁莽扩张自己的循环的话,恐怕第一时间就会面对来自地狱的压制,侵蚀,以及,转化!

    它想吃了自己!

    大司命、云中君的力量,对于亡国的血海而言,便是最佳的补益和食粮!

    这算什么?

    槐诗捏着下巴,冷笑:同行盼着死同行?

    你们地狱里是不是一点良心都不讲?

    真巧。

    因为我也一样!

    在那一瞬间,沉默的倾听之中,他终于分辨出了无数鸣奏之间的间隙,隐藏在这一首地狱交响之中的分隔符!

    这里,这里,和这里……

    在巨树、血海和根系三者之间的衔接部分,那些不断的变化,毫无规律的转移的薄弱点……

    “这里的事情就先交给你们了。”

    槐诗回头,对雷蒙德说:“我去去就回。”

    “嗯?”

    卡车司机瞪眼,下意识的伸手:“你等——”

    槐诗,闭上了眼睛。

    在那一瞬间,他的身体迅速的虚化,宛如溶解一般,化为了漆黑的阴影,坍塌,液化,毫无质量和实感的向着四周流淌而去。

    转瞬间,穿过了太阳船的缝隙,大司命的无数残影已经寻着远方的气息,扩散而出。

    而槐诗的灵魂,却已经消失不见。

    确切的说,他已经将自己切割成了成千上万个不同的裂片,分部在所有的残影之中。如今的,所有的残影都可以视作是槐诗的一部分,但又和他不同。

    他已经化为了大群。

    他就是军团本身!

    现在,他行走在地狱之中。

    迎着扑面而来的狂风、毒物、寒霜、冰雪,尘沙和死亡。

    大司命的神性在运转中扩散。

    残影依旧在分裂。

    上万,上十万,还是更多?

    就连槐诗都已经数不清。

    如血的天穹之下,槐诗无声的吹着口哨,踏着血泊,去向远方。

    在分裂之中,每一个残影都已经削弱到了最极限,甚至就连实体都剩不下,只有虚无的幻影。可不知为何,他却感觉,自己已经变得更强!

    每一个残影,都是一个小小的支点和延伸,捕捉着万象的鸣动,融入了灵魂的律动之中,他正在渐渐的融入这一首战争交响中的每一個音符。

    那些残影每一步跨出,都飞跃了漫长的距离,宛如在跳跃一般。

    每一个死亡都是他的落脚之处。

    鲜血覆盖的地方,便是大司命的坦途。

    凭借着无以计数的死亡,他飞跃在战场之上,如同风中的飞沙一样,自数十个不同的动乱区域中向外扩散。

    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脚印。

    刻入了那一片不断波荡的血色之中。

    当残影飞掠而过之后,紧接着,如潮的阴影便顺着脚印的引导,延伸而至,越是向外扩散,那一份纯粹的黑暗就越是稀薄,飘渺。

    到最后,铺天盖地的黑暗之潮已经尽数消散在了这一片庞大旳地狱之中,只留下一根根宛如蛛丝一般的纤细痕迹,衔接在每一个脚印之上,最后,化作了笼罩了整个战场的蛛网。

    那覆盖在动乱地狱中的庞大网络是如此的脆弱,只是些微的动荡就会将它的纤细丝线所撕碎,可又是如此的坚韧,当动荡过后,一切又会缓慢的重新接续。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在槐诗的感知之中。

    没有色彩,也没有形体和轮廓,只有一个一个支点和无数阴影之线所构成的庞大网络,没有质量,也没有实体,虚无缥缈,介于有无之间。

    如此的渺小,但又如此的庞大。

    槐诗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个碎片,可同时,他又是无数碎片所组成的整体。

    他是大司命。

    “你好啊,朋友。”

    此刻,无数虚幻的影子抬头,仰望着眼前的地狱,微笑:“让我们,打个招呼吧!”

    自这刹那之中,千万个槐诗抬起了手掌。

    猛然合拢。

    啪!

    一声清脆的声响,那所有的拍手声重叠在了同一个瞬间,毫无先后之分,千万个扩散的律动收束,就在整个地狱中形成了不容忽视的浩瀚回声。

    厮杀之中,夸父的动作微微一滞,回头看向身后的方向。

    这熟悉的槐诗味儿……

    “搞虾米啊?”

    他忽然又一次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每次自己大杀特杀的时候,某个天国谱系的狗逼就要来抢镜了!

    可现在,当开场的定音鼓敲下,便仿佛有无形的序幕揭开。

    献给地狱的演奏即将开始!

    “肖斯塔科维奇,第二圆舞曲,大提琴重奏——”

    无数残影凝视着血色的天空和大海,微笑:“希望你喜欢。”

    自那一瞬间,笼罩了整个战场的阴影之网掀起扰动的乱流。

    自从沉寂之中苏醒,紧接着,扎根,在死亡和血泊之中!

    千百个碎片所形成的魂灵扩散律动,奏响了庄严而低沉的旋律,自数之不尽的灵魂中回响!

    天地寂静,仿佛有染血的夫人巡行在惨烈的战场之上,迤逦的裙摆自血泊中扫过,覆盖死亡。

    灾厄乐师的鸣奏自虚无中响彻,激发出千万倍的狂乱回音,扩散!

    槐诗闭上眼睛,感受到了无以计数的厮杀和死亡。

    那些残留的鲜血,散逸的源质,冰冷的尸骸和空洞的眼瞳,在一瞬间,被尽数接入了大司命的循环之中。

    虚无的网络在瞬间被赋予了实体,强势而直接的插入了地狱之中,不顾血海和巨树愤怒的震荡和反扑。

    紧接着,当长号的悲悯回音响起,来自云中君的奇迹被再度唤醒。

    灰暗的阴云中,一抹漆黑迅速的扩散,凭借着雷霆之海所创造的天灾,迅速的扩张自我的领域,同网罗死亡的大司命结合在一处。

    华丽而凄凉的旋律回响在风暴和和雪崩之中,自厮杀的怒吼和咆哮的间歇扩散。

    上接阴云和雷霆,下接无穷的血色和厮杀。

    转瞬间,自天和地的之间,铸就生命和死亡的循环!

第一千三百二十三章 寄生

    天地鸣动。

    在虚无的琴弦震颤中,海量的死亡和无数破碎的魂灵化为了奔流的源质,灌入了归墟,令漆黑的永暗里响彻轰鸣。

    而风暴和雷霆的灾害中迸发远远不断的力量,雷火交加之中,天阙的回音响彻。

    在短短几个刹那过后,依托于战场之上的无数死亡和魂灵,大司命和云中君的完美循环便已经奠定。

    紧接着,还不等血海的侵蚀和雷云中孕育的破坏力,竟然开始,反向抽取血海和雷云之中的力量,充实自身……

    归墟和天阙之间,槐诗无奈轻叹。

    “阳间的东西不管用的话,咱们就来一点阴间的东西吧。”

    一时间,亡国血海最深处阴影中的生长卿和阴云雷霆尽头的毁灭萨满都自寂静中微微一震,抬起眼瞳。

    感受到陌生的力量侵入了自身的领域,然后……主动的融入自身的循环中?

    什么鬼?!

    突如其来的错愕之中,两者本能的一震,试图将这渺小的杂音摧垮,可紧接着便发现,那无形的循环竟然是如此的孱弱,只是些微的震荡,便不攻自破。

    可紧接着,又迅速重生……

    又开始了!

    凭借着战场之上所积蓄的无数死亡,槐诗开局直接众筹起手,然后便开始左右横跳,双面白嫖,直接将大司命和云中君的循环,接入了两者之中!

    就仿佛寄生的藤蔓一样,死皮赖脸的紧贴在两者之上,毫不客气的撷取着血海之中的海量生命力,放量饕餮,同时,又吞吃着云层之中弥漫的雷霆和火焰,充实自身的框架。

    自虚无化为实质,无以计数的阴影脉络纠缠在血海之下的根系中,而阴云和风暴里,舞动的冰雪和雨水又衔接在天穹的雷云之伤。

    死蹭,就硬蹭。

    蹭了热度蹭流量,蹭了流量蹭曝光。

    反正红毯在这里,你一个人走也是走,咱们多几个人走岂不是更热闹?

    不仅全套方案照搬对面的,甚至连名字都懒得改。就只差在对面的耳朵边上说一句:“你的构想不错,可以让我抄一下吗?”

    既然用升华者的方式无从对敌的话——

    那就用统治者的方式吧!

    槐诗的阴影中,终末之兽饥渴的张开了大口。

    血树在鸣奏中剧震,无数根系愤怒的想要撕裂阴影的脉络。天穹之上降下雷火,想要摧毁云中君的掌控时,那不自量力的循环便会迅速的崩溃和坍塌,然后,再度重续。

    依旧紧贴。

    即便是被血海和雷云反过来侵蚀和吞吃,也毫不在意,甚至还怕他们吃的不够多。越是侵蚀和同化,槐诗所能够窃取和白嫖到的力量就越是庞大。

    你吃你的,我吃我的。

    就好像一个游泳池一边进水一边放水一样。

    只不过槐诗的游泳池大的太过于离谱而已,抽水的速度也快的吓人,根本不在乎那一点泄露和侵蚀。

    只要我吃的够快,就不怕被你吃。

    至于血树和雷云对于大司命和云中君的同化,还有魂灵之中扩散的凝固阴影……什么?你还想要帮我养狗?

    你真是太好了!

    终末之兽的阴影在血海和雷云的沃灌之下,在飞速的膨胀,畅快的吞噬。

    深渊食物链的终点自影中隐隐浮现,大口吞食着送上门来的营养和慰问品,欢欣鼓舞,狂喜呼啸。

    雷火和血树杀不死它,深渊的侵蚀只会让它所背负的庞大循环变得更强!

    而云中君和大司命所组成的循环,衔接在两者之间,完全像是疯狗一样,一旦咬住了就绝不撒口。

    反而挑衅一般泛着白眼,向着正主瞪过去。

    来啊,来搞我啊!

    杀敌一千,自损一千,即便是血海和雷云想要狠心割肉,可很快,驱之不散的阴影又会重新滋生,继续贪得无厌的寄生。

    你杀吧,杀

    等你杀完了,我还来继续抄你!

    今天你亡国和雷霆之海的这口汤,老子喝定了!

    短短的不到半分钟之后,原本覆盖了大地,刺痛眼球的猩红中,就浮现出星星点点的古怪色彩,大量腐臭的水藻和霉菌从水和岩石之上滋生。泥潭之中数不清的杂草迅速生长,转瞬间凋谢,腐烂,然后再度长出新的草木。

    大量的植物在毫无意义、毫无章法的扩散,就像是碍眼的斑点一样,不断的冒出。

    而阴云的云层之中,如墨的漆黑陡然扩散。

    天阙鸣动。

    宛如鲸歌。

    那悠长而高亢的韵律在无数雷火之间扩散着,推动着扩散的漆黑,在云层中蔓延,到最后,甚至延伸到了前线。

    阵阵刺耳的雷鸣从云层之中酝酿着,狂乱的电光闪耀。

    映照的天地之间一片凄凉。

    那阴郁诡异的色彩令激战之中的马尔斯在瞬间失神,不由自主的回头看向身后,难以压制内心的担忧。

    发生什么事情了?!

    可不等他反应过来,云层便骤然之间被撕裂了,一道耀眼的雷光从天而降,锁定了火山巨人头顶上的马尔斯。

    斩落!

    马尔斯本能的想要做出反应,可紊乱的重力风暴中,泣血狂笑的侏儒王铁石已经再度扑面而来。

    “快!快来!杀了我——”

    统治者狂喜的呐喊着,带着满脸的血泪,双手中诡异的曲刃拖曳着无形的重力漩涡,当头劈落!

    自这间不容发的短暂间隙中,马尔斯的面孔化作了血红,仿佛燃烧一样,张口,无声怒吼。

    再不躲闪。

    硬顶着即将斩落的雷光,向着侏儒王铁石的刺出手中的长矛。

    瞻前顾后只会徒劳等死。

    拼了!

    斯巴达所传承的弑王之矛燃烧着,战神阿瑞斯和马尔斯的双重赐福运行其上,到最后,竟然泛起了一层不可思议的漆黑。

    向前穿出!

    轰鸣声迸发,自瞬间的碰撞中,铁石倒飞而出,左手中的一柄曲刃碎裂,胸前竟然多出了一个贯穿性的大洞!

    就连马尔斯都不可置信。

    原本刀枪难伤的对手,现在竟然被自己一矛捅炸了?

    可紧接着,他才察觉到灵魂之中所涌动的充沛源质,还有右手之上刚刚被曲刃所切裂的深邃伤痕,竟然开始了收缩。

    陌生的赐福依旧缠绕在长矛之上,赋予了他针对地狱生物的另一重不同层面的杀伤。

    【天式从横阳离爰死】

    ——神迹刻印·天问!

    在反应过来的瞬间,数十道雷霆就已经接连不断的劈在了他旳身上,紧接着一重重令人眼花缭乱的光华就已经从他的头顶上升起。

    【一蛇吞象,厥大何如?】、【白蜺婴茀,胡为此堂?】、【大鸟何鸣,夫焉丧厥体?】、【争遣伐器,何以行之?】、【天命反侧,何罚何佑?】……

    源自国殇之冠的加持源源不断的从天而降,令马尔斯身上的火焰升腾,迸发,不由自主的咆哮。

    滚滚声浪扩散,摧垮了大地,留下了深邃的凹陷。

    双眸之中,迸射辉光。

    “你小子,有一手啊……”

    烈火之中的战神大笑,顾不上向着天穹之上表达谢意,握持着长矛和利刃,向着狂笑着侏儒王扑出。

    “来!再来!”

    好像斗争的赤色流星一样,从天而降,钢铁的碰撞和鸣叫响彻战场。

    而天穹之上,漆黑的阴云里,雷光接连不断的落下。

    遍布了整个地狱。

    带着来自云中君的加持和赐福,无远弗届,笼罩了所有的战场。

    由大司命所奠定的循环不断的抽取着海量的死亡和生命,转化为源质,升上天阙之后,便奏响了响彻天地的雷鸣。

    天雷振奋,万物生发!

    耀眼的雷霆接连不断的从天而降,砸落在一个个现境升华者的脑门之上,灌入了海量的生命和源质,任由他们去随意挥霍。

    此刻槐诗的意识已经寄托在游走的雷霆之中,自战场的天穹之上往复激荡,翱翔。

    大司命和云中君所形成的循环,已经仿佛雪球一般在亡国和雷霆之海的双重压制之下滚动了起来。

    不断的破碎,不断的重生。

    像是一块碍事儿无比的石头一样,卡在了双方的运转之间,干扰着血树和雷云的运转。

    破坏,永远比创造更简单。

    尤其是像槐诗这样,知道怎么在最大程度上给同行添堵,得到过黄金黎明和牧场主好评点赞金牌辅助。

    现在的他好像一匹自由驰骋的害群之马一样,肆意的扰乱着血海巨树和雷云的运转规律,运转的循环,好像毒瘤一样,不断的将大量的力量挥霍在毫无意义的地方。

    槐诗所能截留的,只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但只是这一部分,就已经足够他去在维持自己的添堵大业的同时,为战场提供支援了。

    此时此刻,无以计数的残影毫无规律的漫步在大地之上,本能的追寻着死亡的气息,向着激烈的斗争中延伸。

    在战壕和壁垒之间,血潮和高地之上,最后,停留在垂死的生命之前。

    脸色苍白的中年人依靠在断壁之上,剧烈的呛咳着,口鼻之中渗出血沫。军医正扑在他的身旁,高声呐喊着什么,紧急进行抢救。

    可在恍惚之中,一切好像都已经消失了,他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站在自己的身旁,静静的看着自己。

    “救……救救我……”

    士兵呛咳着,嘶哑的呢喃,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摸索尘世的幻光。然后,他感觉自己的手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握紧了。

    如此轻柔。

    “好啊。”

    有一个声音轻声回应,抚平了恐惧和绝望。

    仿佛有奇迹的甘霖从云端降下,落入了他的伤口之中,抚平伤痛和裂口。

    可当在电击起搏器之下,惊恐的士兵从梦中醒来时,却再也看不到那个人影了。

    他已经远去。

    继续进发,追寻着死亡的气息,向着下一个地方。

    然后,再下一个地方。

    长路漫漫。

第一千三百二十四章 摇滚

    荒凉浩瀚的血染大地之上,漆黑的云层里无数耀眼的烈光在不断的闪耀。

    而一缕缕宛如幻象一般的阴影之线便飘散在天地之间,从大地之上生长而出,又从天穹之上延伸而下。

    当它们彼此纠缠时,便构成了稍纵即逝的网,宣泄着那自毁灭和死亡中诞生的无穷力量。

    自电芒的缠绕之中,一个个残缺又飘忽的人影踉跄蹒跚的行走天地之间。

    无规律的闪现或者湮灭。

    自战争之中。

    当那幻象一般的人影从斗争中掠过,便带来了柔和旳风和宛如雾气一般的细碎甘霖,降临在那些干裂的面孔和破碎的伤痕之上。

    留下了大司命的赐福。

    数之不尽的渺小奇迹像是闪光,不断的从大地之上升起,照亮了阴暗和崎岖的道路,还有那些疲惫的眼瞳。

    在庄严又悲悯的旋律里。

    然后,紧随起来的,便是血海之中震怒的鸣啸和雷雨之中的怒吼。

    天崩和地裂的巨响。

    流火不断从天而降,施加破坏,而血树也在疯狂的生长,盛怒的荆棘在大地的缝隙之中迅速延伸。

    天穹和血海之中所充斥的怒火和杀意此刻不加掩饰的喷发。

    幕后的掌控者已经被成功的激怒了。

    如同槐诗所料的那样……

    甚至比他预想的还要更早。

    要说此刻的生长卿和风暴萨满此刻的感受究竟如何,那只能用恶心两个字来形容了,恶心到家了。

    好像看到了死小孩儿冲进了自己放满手办的游戏房忘形的大呼小叫,不知道哪儿来的王八蛋产品经理对着自己的代码指手画脚……

    血压已经克制不住了。

    直接拉满!

    一道道震怒的意志化为了血色的波澜和耀眼的雷光,在海洋和云层之中扫动,激荡,深挖着每一个角落。

    要找出来,究竟是哪个臭不要脸的王八蛋在蹭我家的热度?!

    理所当然的,在瞬间便已经锁定了槐诗所造就的循环。

    雷云和血海之间那一片宛如蛛丝一般脆弱的网!

    肃冷的杀意就已经摇摇锁定了云中君所化的阴云和大司命的阴影脉络,足以撕裂一切魂灵的冲击从其中瞬间迸发。

    槐诗瞪大眼睛。

    哦呼完蛋。

    在这个念头从心中浮现的瞬间,在天地之间,无数蛛丝所形成的虚幻之网便瞬间崩裂,四散飞扬。

    槐诗的身影猛然被从分裂的状态挤出,勉强重组,呕出一口老血。

    脸色苍白。

    可如此惨烈的创伤并不是来自双方的挤压。

    而是在那之前,槐诗自己先动的动手。

    率先,将云中君和大司命所构成的循环,彻底破坏,就好像被敌人弄死之前率先捅上自己个四五六七刀。

    疯了一样。

    可自己双料四阶,根本就不在乎这种没有伤及根本的重伤。

    光是呼吸就血条就在疯狂的恢复,更何况还有残存的根系在,不妨碍他继续悄悄白嫖。

    而这一行为所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失去了槐诗这个目标之后,雷云和血海之中所汇聚出的绝强力量,穿透了破碎的循环之后,毫无保留的,倾斜在了对方的身上。

    ???

    自这突如其来的呆滞中,宛如有天和地在瞬间碰撞在了一处。

    响彻整个地狱的轰鸣之后,动荡席卷,大地震动,雷云崩裂。

    原本被槐诗所串联起来的血海和雷云此刻失去了中间的缓冲之后,彼此毫无保留的对撞在了一起。

    所引发的震荡顺着庞大的体系向着更深处传递,令两个庞大的身影浑身剧震,不由自主的仰头喷出一口老血,口鼻之间渗出血丝。

    沸腾的血潮和雷霆之中传来了嘶哑的咆哮。

    那些古老而晦涩的语言回荡在了所有人的耳边。

    即便是对地狱考古毫无研究,根本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升华者,也能够猜测到,这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好词儿。

    反而越发的好奇……

    究竟是谁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缺德事情,才能让人发出如此凄厉怨毒的呐喊?

    而槐诗,擦干了口鼻之中渗出的血丝,再度分裂!

    数之不尽的残影向着四方狂奔而出,躲避着雷云和血海的追索,好像耗子一样开始到处乱窜。

    他可太清楚了,吃了大亏的双方绝对不会如此轻易的放过自己,更何况云中君和大司命所构成的循环根基尚在,还在源源不断的从双方的口袋里往外摸钱……

    原本他是想要放长线钓大鱼,等根系扎的更深,和双方的联系更加紧密之后,再开始下手。至少这样他们投鼠忌器的时候,能够给自己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可哪里有这样的时间?

    现在战场上最缺的就是时间!

    哪怕是槐诗能够多挣出一秒钟,就能够挽救不知道多少生命,提供多少价值。

    就算是苟起来要发育,也是要有良知的。

    他自己这一关实在过不去。

    不过既然现在已经暴露,我也不用再装什么正人君子了。

    原本还想要用统治者的身份和你们交朋友,结果却遭遇了这样的对待,我不装了,我摊牌了,我就是二五仔!

    天地之间,无数阴影和电芒所构成的庞大循环再不掩饰自己的存在,发狂的掠取着血海中的生命和雷云之中的力量,迅速转化。

    他不知道自己能够在双方的压制和追索之下坚持多久,但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

    甚至比他预计的可能还要更短!

    或许在下一瞬间,他可能就无以为继,但在这一家皮包公司破产跑路之前,为了避免对方进行再次的回收和利用,他必须要把众筹和白嫖来的所有资金全部都不计工本的挥霍出去才行!

    于是,归墟鸣动,天阙震颤!

    一扫之前缓慢而矜持的演奏,接连不断的雷霆轰鸣如鼓点一般敲响。

    浩荡的电光从云层之中左右冲突,如龙一样巡行在战场之上。

    雷霆如暴雨,洒落!

    “我不喜欢那些乏味的哀歌,朋友们。”

    在血海中,山丘,荒原或者风沙里,有低沉的声音从升华者们的耳边响起,友好的建议:“所以,请来点摇滚吧——”

    然后,带来死亡!

    那一瞬间,不知道多少双遍布血丝的眼瞳从雷霆的烈光中抬起。

    无声的咧嘴。

    向着眼前的敌人们狞笑。

    ——如你所愿!

    血海洪流中,雷霆之雨的笼罩下,燃烧的身影逆着重力再度升起,狂笑着,举起手里那铮鸣的神兵。

    “长长长长长长长!!!”

    在齐天大圣的手中,铁棍迎风暴涨,迅速的膨胀,到最后,化为天柱一般的庞然大物,向着前方那一片宛如海洋的军团砸落。

    风暴凭空迸发。

    波澜自大地之上掀起。

    定海神珍铁的质量在源质的灌注之下,十倍,百倍,千倍的攀升,掠过了漫长的距离,悍然砸在了一颗旺盛生长的血树之上,摧枯拉朽的将这一颗巨树扫成了粉碎。

    顺带着,碾碎了不知道多少不自量力的杂鱼。

    前所未有的丰沛源质源源不断的灌入了躯壳之中,令他感觉自己仿佛在膨胀,即将爆裂,仰天长啸。

    流火金瞳之中,烈光酝酿,迸射。

    “看老子,电眼逼人!!!!!”

    高亢的大笑之中,堪比太阳风暴的等离子射线集束从那两颗眼瞳中喷薄而出,随着头颅的疯狂摇摆,在大地之上切裂开了一道道深谷。

    紧接着,收缩的定海神针再度延伸。

    宛如铁鞭,敲笞大地。

    【神迹刻印·七十二般变化】,展开!

    “土地何在!”

    震耳欲聋的呼唤声从天穹之上炸响。

    山峦坍塌,裂谷弥合,在此起彼伏的波澜里,一座座数百米高的岩石巨像从大地之上爬起,自神性之下被赋予生命的土石聚合为了巨鸟、猛虎、白象、石鹿等等的轮廓,随着齐天大圣的叱令,踏上战场!

    而在另一片燃烧的战场之上,阿耆尼嘶哑癫狂的大笑声不断回荡在天空之中,任凭其他的统治者不断的围攻。

    随着身影的破不断破灭,和一次次死亡,在残骸之中,烈焰接连不断的井喷,将大地烧化,吞没了不知道多少军团。

    旺盛扩散。

    “看啊,快看啊,火!全部都是火!嘿嘿,哈哈哈,哈哈哈!”

    阿耆尼欢呼,鲜血燃烧着火,从躯壳中喷涌,扩散:“赞美你,至大之梵天——这尘世间的一切火,皆为你的美荣。”

    在狂笑声中,雷鸣从天穹之上响彻,紧接着,随着那狂乱的电光驰骋而过,便有无数银色的水滴仿佛暴雨一般,倾盆降下,瞬间,厚重的雨幕就吞没了一切。

    可暴雨并未曾令烈火有片刻的减弱。

    恰恰相反……

    那是不知道倾入了多少源质之后,转化而成的金属燃料!

    恐怖的风暴随着空气的骤然膨胀,毫无征兆的爆发,灼红的涟漪扩散向四面八方,而一道道撑天立地的狰狞焰柱就已经在风暴的塑造之下,迅速成型,随着风暴的推动,在大地之上游走。

    焚烧一切!

    雷龙驰骋翱翔在天地之间,飞掠万象。

    自从无边的血海中再度降下了甘霖,可这一次,墨绿色的甘霖之中,无穷猛毒和诅咒凝结成实质,迅速的将一個个军团吞没。

    在然后,猛然辗转,在不断修建的高耸堡垒前方停留,冲向了集结成阵列的圣殿骑士们。

    炽热的雷霆电光噼啪降下,吞没了他们的身影。

    机车引擎的高亢咆哮盖过了雷声,宛如巨兽怒吼。

    一层层光焰笼罩之下,宛如燃烧一般的装甲师团吞吐着浓烟,践踏血色,从大群之中碾过。

    铁流驰骋,向前!

第一千三百二十五章 搞一票大的

    前线,后方,战场,支援部队,战场医院……现在,云中君的意志在地狱中迅速的飞掠,躲避着双方的压制和封锁,疯狂的挥洒着这一份力量。

    可进度却缓慢的让他心焦。

    太慢了。

    不行,还不够!

    至少还有五分之二的源质砸在手里,根本来不及花出去。

    既然如此的话,那就只能再浪费一点了……

    电光猛然周转,扑向了战线的后方。

    自荒野之上驰骋而过。

    高亢的雷鸣让艰难跋涉的队伍缓缓抬头,看着天穹之中残留的裂痕,茫然不解。

    可很快,紧随其后的变化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从空中在迅速的坠落,向着他们的不远处的大地。

    那是什么?

    “陨石!!!”

    最前面的侦查员警戒的抬起望远镜,嘶哑呐喊:“全体后撤,所有人卧……”

    轰!

    话音未落,气爆声便从头顶炸响。

    庞然大物接连不断的坠落在地上,毫无规律的翻滚着,沉重的身躯上带着铁光,沾满泥水和尘埃,几乎堆满了他们的眼前。

    令他们,陷入呆滞……

    等等,为什么天上在下制式II级防御工事和标准型外挂装甲板?

    此刻,不知道多少套临时工事构建组件和好像才刚刚出炉的装甲板就摆在了他们的眼前,堆积如山。

    而且是好几座山!

    这他妈的是啥?

    幻觉么?

    不对啊。

    不信邪的升华者还把面罩捋了,上去啃了两口,差点磕掉一颗牙,回头的时候含泪点头,这硬邦邦的口感和甜滋滋的味道……

    都是真的!

    “还愣着干什么啊?”

    反应过来的队长从地上的缝隙里跳出来,狂喜乱舞:“赶快搬啊,天上掉下来的,不捡不捡!”

    “捡个屁!”

    浑身焦黑的车长坐在地上,欲哭无泪:“车都坏了要这个有什么用啊!你们抗么?”

    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不久之前在袭击中被拦腰撕裂的重型运载卡车还报废在原地,修不了了,补给和运送的物资也都只能放弃。

    “你好歹给个车啊!”

    车长愤愤不平的抬头,向着天上呐喊。

    轰!

    雷龙仿佛听见了他的呼唤,去而复返,紧接着巨大的阴影在空中呼啸着坠落,接连不断的砸在地上,嗡嗡作响。

    庞大的框架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那是整整六个大型装甲运输车的底盘,车框、附带轴承和备用的部件,以及四个新鲜出炉带着铝箔降落伞的发动机。

    没过多久,又是一声呼啸,密集的闷响里,几百个轮框像是冰雹一样的砸下来,满地乱滚。

    “啊这……”

    车长欲言又止,还没说话,就听见最后的呼啸声坠落。

    二十个紧急维护工具箱在巨响中落地。

    扳手起子满地乱滚。

    “……”

    车长沉默了许久,看向队长:“你说,咱是不是再要个飞机来?”

    “要个屁!你会开么!”

    傻眼了的队长上去就给他后脑勺来了一巴掌,紧接着就挽起袖子来,回头向着身后的工程呐喊:

    “干活儿!所有人,干活儿!”

    看向面前时,原本不安的心里浮现希望——这么多备用的零件,就算拼都能把原本的车给拼好了吧?

    云中君早已经驾驭着雷霆远去。

    电光回荡在荒原之上,掠过了美洲的巨型装甲兽,紧接着,数不清的铁砂便向着弥漫的灰雾洒下,海量的铁砂几乎将整个装甲巨兽掩埋在内。

    在半空中,一个漂移,拖曳着背后不断降下的雷火和血色光焰,溜了。

    只有修特洛尔站在甲板最上面,呆滞的眺望着云中君远去的方向。

    “这么急的嘛?”

    他还打算去接待一下呢。

    天阙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海量的简易工事预制结构和装甲板,乃至天文会内部通用的各种规格的模块零件像是瀑布一样,不断的在战场之上洒下。

    着急了的槐诗连自行车框子都造了几百个出来。

    可惜他唯独搞不定橡胶。

    到最后,已经没功夫精工细作的槐诗干脆将源质转化成了合金锭之后,丢到了现境的边缘去,那些正在紧急施工的物资运转基地的旁边。

    接连不断的巨响里,铁光迅速生长如山。

    再然后,数之不尽的杂草在雨水和风暴中迅速的生长,在血海里毫无规则的繁衍,消耗着血树传输的力量,给对方进行添堵。

    精心匹配的食人植物和猛毒混合在其中,像是地雷一样,给清理者创造了一个又一個的惊喜。

    只可惜,即便是如此的挥霍,到最后,自双方的压制里,彻底崩盘的时候,依旧还有十分之一的源质砸在了自己的手里……

    本着不用白不用的道理,他也没舍得浪费,干脆捏了一个超巨型的金属炸弹,体贴的给它挂在了一颗血树的周围……

    然后弄了个倒计时的结构。

    半分钟后,跑到了安全距离的槐诗回头,长出了一口气。

    带上了墨镜。

    感受到了远方传来的剧烈震动,大地如毯子一般起伏,狂风卷着粘稠的血气和焚烧的猩红,呼啸而来。

    在凄厉的悲鸣声里,耀眼的烈光撕裂了地狱之上的阴云,宛如瀑布一样,飞入了深度所形成的黑暗深空之中,留下了超巨型蘑菇的轮廓。

    如此清晰。

    宛如庆贺的焰火那样。

    他吹着口哨,从归墟里掏出了一罐冰的快乐水,一饮而尽。

    “赞!”

    然后,便感受到了——天穹的雷云,地上血海中所升起的森冷杀机,死死的,缠绕在了他的身上。

    满怀着恶意。

    赤裸裸的仇恨已经锁定了槐诗,不管他躲到了那里,他的灵魂都无法逃过血海和雷云的观测,早就被排入了威胁序列的第一档里。

    如今,随着它们的指引,不知道有多少庞大的阴影从地狱中腾空而起,向着槐诗所在的地方包抄而来。

    确切的说,是向着东夏谱系的巨龟之上。

    “等等,我好像看到有个统治者笔直的朝着我们这边冲过来了!”

    最初的愕然之后,夸父本能的看向了槐诗,满怀着狐疑:“你有什么头绪么?”

    “没有啊,我哪儿知道?”

    槐诗茫然摇头,大受震撼,无辜的反问:“你该不会是怀疑我吧?”

    夸父直勾勾的看着他。

    面无表情。

    这还用得着怀疑么?!

    现在整个地狱里,还有谁能讨嫌到让亡国不惜代价的派出十六支军团跟着统治者来跨越了大半个战场来搞人?

    除了你这个狗东西还有哪个?

    从刚才起,雷云之中砸下来的陨石就没有停过!甚至整个空域都已经封锁了,究竟是要抓谁,你心里没个逼数?

    但槐诗一个军团长,放弃自己的军团和任务不管,一个人跑到战场上拉了这么一大把仇恨还受这么重的伤又是为了谁?

    夸父难道心里还不清楚么?

    谁在做事,谁有贡献,大家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现在槐诗发一个讯号,恐怕超过一半等待任务的军团和作战队都会不惜代价的长途跋涉,火速救援。

    当他有需要的时候,夸父难道会把他拒之门外么?

    况且,试过天问之路的辅助之后,他竟然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回不去了。

    没办法,他旳辅助实在是太顶了!

    “算了,这把你躺好了,我来C!”

    夸父扛起定海神针,最后严肃的强调道:“先说好了,不准抢我的输出嗷!”

    “这是哪儿的话?”

    槐诗无奈叹息,“难道我一个辅助还会抢你的人头?”

    寂静。

    漫长的寂静。

    夸父看着他,眼神变得犀利起来了,忽然说:“你立字据。”

    “……”

    槐诗一愣,难以置信:“这……大家都这么熟了,干嘛这么生分啊?你该不会不相信我吧?”

    “没,我信你。”

    夸父依旧警惕,态度没有丝毫的软化,戒备十足:“你跟我说‘工具人不骗工具人’!”

    “……”

    槐诗沉默。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我就知道你有问题!”

    夸父大怒,终于回过味儿来了:“走之前玄鸟跟我说我还不信,你们理想国的果然就没有好东西,就喜欢拖人下水!

    你是不是又来框我的打白工的!?”

    槐诗目瞪口呆。

    震惊。

    为什么这年头除了女帝之外,就连你这种莽夫都会读心了?

    以及,为什么是‘又’呢?

    老兄你这是不是被人框多了之后有了PTSD了啊?

    万幸,尴尬并没有持续多久。

    远方,上百公里之外,一片沸腾的血海迸发潮声。

    庞大的漩涡骤然从及膝深的血水之中出现,明明血水如此浅薄,可漩涡却深不见底,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的血肉模糊的巨大轮廓从其中升起。

    逆着漩涡的拉扯,缓缓的,爬出……

    “卧槽,哪儿来这么多缝合怪?!”

    当夸父抬起眼睛看过去的时候,不由得被丑到骂娘,头一次恨自己的这双火眼金睛为啥看的那么清楚。

    实在难以形容,那些数十米高的蠕动血肉究竟是什么东西。

    飞鸟的翅膀,走兽的大口,人类或者是兽类的肢体,触手,爪牙……海量的东西拼凑在一处,更多的是老鼠,老鼠,老鼠,还有老鼠!

    一个个鼠人的肢体拼凑起来,就变成了一座数十米高的血肉巨像。

    偏偏那旺盛的生命力却仿佛熊熊火焰,在大司命的观测之中炽热燃烧着。而无数拼凑在一起的灵魂,竟然也粘合成了全新的面目。

    仿佛生来如此一样,毫无任何的瑕疵和漏洞,丑陋的堆砌在一处之后,竟然就变得浑然天成!

    ——黑死军团!

    鼠人之中最知名的军团,同时也是一扫鼠人羸弱和无能形象,在战场之上能够同任何对手正面抗衡的恐怖大群。

    其素材,就是通过鼠人生来惊人的耐受性,不断的进行器官的移植,心脏、肺腑、肠道、骨骼、肌肉,鳞片,乃至耳眼口鼻……

    到最后,演变成了一个个无数器官拼凑在一起的缝合巨怪。

    偏偏缝合了这么多,却毫无任何迟滞和不协,反而再器官的积累和接连不断的战斗中,积累了不知道多少诡异的招数和能力。

    每一个,在战场之上,都是一座堡垒。

    当它们出现的时候,注定会有海量的鼠人仆从军舍生忘死的奋战,以期待从敌人和友军的身上掠夺到更多的器官……

    数百具缝合巨像还有数之不尽的鼠人仆从接连不断的从漩涡中爬出来,转瞬间,跨越了千万里,迅速的向着此处靠拢。

    这才是血海真正的作用,只要在血色覆盖之处,不仅仅提供海量的生命力加持,还能够随时传送大量的兵力。

    确切的说,是将军团从亡国之渊中溶解之后,直接将灵魂顺着血海送来,又从这一头抽取生命进行再造!

    效果诚然惊人,但其中的消耗也同样的可怕。

    只是想想将一整支黑死军团的精锐大群送到战场上要消耗多少人的血税,槐诗就为这铺张浪费的消耗而震惊。

    主持血海的那个家伙,恐怕对自己是恨到骨子里了……

    而既然黑死兵团的大群来到这里,那么领军的统治者,恐怕不会有其他的人选了。

    槐诗眯起眼睛,眺望着黑潮中缓缓升起的黑暗轮廓。

    枯瘦苍白的面孔。

    和其他血肉巨像相比,只有六米余高的,可以说毫不起眼,可当他降临在战场的瞬间,无数绝望的呐喊声便已经响彻所有人的耳边。

    恍惚之中,仿佛能够看到无数被枯树挂起的腐败尸骸,如林耸立。

    一双猩红的眼瞳里,无穷血色流转。

    早几百上千年前,他就已经是鼠王麾下的冠戴者,为他掠劫了无数藏宝和骸骨,杀戮无穷。

    而现在,他是自亡国中受封的统治者。

    ——尸林君!

    隔着遥远的距离,那一双眼睛仿佛已经锁定了槐诗。

    冰冷的猩红中浮现毫不掩饰的赞叹和惊诧。

    还有,贪婪!

    如此完美的躯壳……已经让人,解渴难耐。

    而就在那一瞬间,槐诗,也露出了微笑。

    稍微歪过头,向着夸父,如同魔鬼一般轻声发问:

    “宝啊,想不想搞一票大的?”

第一千三百二十六章 我有特殊的摇人方法

    一瞬间的寂静里,夸父虎躯一震,再震,三震。

    心头一热又一凉。

    热是因为从槐诗的话语里本能的嗅到了什么搞事情的味道,跃跃欲试。凉是因为……他感觉自己又被当做工具人安排了!

    最后,忍不住勃然大怒。

    “别特么叫我宝!阿宝也不行!”夸父瞪眼:“不然翻脸嗷!”

    “好的,宝子。”

    槐诗点头,从善如流,“你想搞一票大的吗?”

    “……”

    沉默回到了夸父这边,他瞪着槐诗,许久,忍一时之气,然后越想越气,但出于好奇又只能忍着,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你这一票,它有多大?”

    “统治者那么大。”

    槐诗回过眼睛,看向几百公里之外缓缓从血海中走出的尸林君,还友善的向着他挥了挥手,微笑,然后歪头问旁边的夸父:

    “你能不能把他办了?”

    “……”

    夸父闻言一愣。

    仿佛认真的思考一样,撮着牙花子,点头:“能,可有点麻烦。”

    倒不是打不过,而是在血海和雷云的环境压制之下,想要发挥实在太难。倘若他咬咬牙烧点修正值的话,倒也不是没办法。

    毕竟是齐天大圣,东夏头号用心棒,麒麟的接班人,这点水平怎么都是有的。

    但问题在于,他进阶的时间还是太短了,甚至还没有熟悉齐天大圣的所有能力,精密高端的操作还没上手。

    对方真要跑的话,他恐怕拦不住。

    况且,龙伯军团有任务在身,他不可能放下职责,跟着槐诗去冒险。

    万一自己不在导致出了什么事情,或者身受重伤不得不退出的话,另两边军团的谛听和穷奇就会很被动。

    即便是一根筋莽汉如他,在玄鸟这么多年的挫折式教育的磨练之下,怎么也明白了——战术的胜利不应该以战略的失败为代价。

    所以,十动然拒。

    槐诗闻言,了然的颔首,并不意外这个答案,然后又指了指自己。

    “那我呢?”

    夸父沉默,端详了槐诗半天,点头:“能,但是得跪着。”

    他对槐诗输出的了解,可比对槐诗的辅助清楚多了。

    小手一摊,全场杀完。砍头累塔,尸骸砌墙。理想国盛产的就是这种怪物级别的鬼东西。

    要说槐诗能单杀个统治者,他绝不怀疑,但问题在于,现在没那个条件。

    但如果槐诗想要办了尸林君,其实很简单。

    乖乖的回头,去跟爸爸认个错,回归决策室温暖的怀抱,让统辖局给你拉一条源质专线来,不计代价的支援你。

    到时候管子那么一插,有了大秘仪撑腰,你想干什么都行!

    至于现在……还是算了吧。

    但凡槐诗愿意低头,哪里用得着自己另起炉灶去攒原罪军团?

    而对此,槐诗同样也不意外,只是抬起手,指了指夸父和自己:“那如果是你你加上我呢。”

    他问:“你主攻,我辅助,能不能成?”

    夸父本能的想要拱手问一波,敢问大哥何方高人……可刚开口,就想起来,草,自己旁边的是个顶配的云中君和大司命。

    好像……有搞头啊!

    定海神针在他手中嗡嗡作响,感受到主人心中跃跃欲试的战意,饥渴鸣啸。

    槐诗适时的怂恿:“要不,咱们努力一下?”

    夸父没有说话,抬起头,沉默的看向血潮中不断逼近的血肉巨像和无数鼠人,乃至其中,宛如火山爆发一样恐怖的源质波动。

    统治者·尸林君。

    怎么,拽的二五八万的,统治者就了不起啊?

    正好,拿来给定海神针开个光!

    “试试就试试!”

    他抬起手和槐诗的击掌,战意满满:“搞他!”

    就这么定了!

    而混乱战场的核心,宛如城市一般的龙龟巨背上,无数矩阵之间,钧天白狐懒洋洋的的丢了一把骰子。

    看着上面的点数,便收回视线继续打哈欠。

    假装没有看到。

    算了,随他们去吧……

    可事到临头,出发之前,信心满满的夸父又忽然站住了,没动,槐诗疑惑的回头看他的时候,便看到他认真的神情。

    “且等我摇个人!”

    砍统治者这种事情,自然是人越多越好。

    单对单虽然听上去很激爽热血,但哪里有群殴来的安逸舒坦?

    说罢,他就抬起手指凑至唇边,吹响了口哨。

    高亢的口哨声细细一线,飞向了天边,转瞬间就消失不见。

    然后……再没有任何回声传来。

    毫无反应。

    夸父愣了一下,又吹了一声,还是没有反应。

    他皱起眉头,从口袋里翻了半天,总算找出了一个破铃铛来,开始疯狂的摇。那无声的催促不断的发出。

    可始终没办法收到任何回信。

    “呃,是不是有延迟?”

    槐诗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回头指了指远处终于从血河里走出的尸林君,“我得提醒你一下,他们已经快到了……”

    “那就只能用那一招了。”

    夸父的神情犹豫着,最后,下定决心,肃然一叹,“我承诺过,永远封印的绝技……如今,不得不破例了。

    答应我,要和我一起面对后果。”

    就在槐诗被那严肃的神情所感染,正准备郑重点头的时候,就看到夸父扬起脖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紧接着,齐天大圣的呐喊响彻了整个地狱,声震天地。

    雷鸣回荡在所有人的耳边,对着每一张耳膜咆哮出声,揭露了那些被埋葬的黑暗历史,早已经不堪回首的前尘过往。

    仿佛走在大街上,展开双臂,向着所有人呼喊。

    OK,兄弟们,全体目光向我看齐!

    我宣布个事儿——

    “——尼普顿被狗头人捅了腚腚腚腚腚!!!!!!”

    不知道多少个腚字的回音在空气中不断的响彻。

    一片短暂的死寂里,槐诗震惊的瞪大了眼睛。然后,就听见大地的尽头,响起海潮奔流的震怒回音,还有来自海皇的癫狂嘶吼。

    “夸父你个的狗逼,我要杀了你!!!”

    几乎要满溢而出的羞愤,惨遭好友背叛的狂怒,还有黑历史忽然被人翻出来的震惊……从未曾体会过感情如此充沛和分明的呐喊,宛如扇形图一般的清晰。

    令所有人猛然一滞。

    早些年在尼普顿还没有当上海皇的时候,曾经为了掩护同僚撤退,悍然断后,被狗头人的叉子给捅在了屁股上。

    即便最后英雄一般的生还归来,但这一段历史依旧被他深以为耻,宁愿不要皇帝的嘉奖,也要将这一段历史永久掩埋。

    这些年来,他谨言慎行,如履薄冰,就只有前些年喝酒上头之后跟夸父说了一次……就一次!

    结果却没想到,一失足成千古恨!

    他就去淹了一个大群的功夫,所有人都知道了……

    “你死定了!夸父,你死定了你知道么!天上天下没人能救得了你,我要你死的极惨,绝惨,惨绝人寰!!!”

    海潮化为拔地而起的龙卷,粼粼波光破空而来,宛如流星一般的向着此处砸落!

    而热身完毕的夸父已经拔出了铁棒,冲着槐诗招手:

    “人齐了。”

    他吹了声口哨,“走,开怪!”

    筋斗云呼啸而去。

    可槐诗还愣在原地,看着夸父这一轮现场摇人的骚操作,被秀的目瞪口呆。

    深刻的感受到了,有些人能当MT不是没有原因的……

    只是短短的三個弹指,狂怒的尼普顿就挥舞着漫天的波光,突破了层层雷火的阻拦,从天而降,怒吼着:

    “狗东西给……嗯?草!”

    还没落地,他就看到了下方铺天盖地的鼠人军团,已经从血海中走出的尸林君,在半空中不由自主的一个急刹车。

    可惜,已经晚了。

    统治者的冰冷眼眸已经锁定了他。

    杀意隔空而至。

    瞬间,他就已经恍然大悟。

    看向夸父和槐诗的眼神就越发的悲愤,不由自主的一阵气冷抖,眼泪都快流下来——你们是什么新型的狗杂种!

    而尸林君才不管这些无聊的心理活动。

    苍白的面孔之上,嘴角狰狞的笑意缓缓勾起。

    一只眼睛从头顶张开,三只眼睛早已经遥遥锁定了三人的方位。

    那一具看似消瘦的身体里,内部仿佛粘稠的血肉海洋一样,无时不刻的变换出数不清的器官、内脏、骨骼和神经组织。

    在漫长的时光之中,无数的厮杀里,他已经不知道从地狱里掠取到了多少的器官和能力,无以计数的大群天赋汇聚在了他的身上……攻击、防御、侦测、源质、灵魂,生命力,技能,完全没有任何的短板!

    从一开始,槐诗和夸父的对话就没有逃得过‘风闻’的捕捉,包括他们引而不发的杀意和隐藏在暗中的那些动作。

    甚至就连他们悄悄暗地里传声如何吸引他的注意力然后另一个人暗中酝酿狠下辣手旳计划都通过寄生魔的‘观魂之眼’已经全部了然于心。

    对此,尸林君只想说,你们仿佛是在逗我笑!

    现在,就在夸父驾驭着燃烧云霞冲入了百里范围内的瞬间,他骤然抬起了面孔,仰天长啸。

    从一开始便积蓄在血海之中的力量轰然爆发。

    数百座无数血肉缝合而成的血肉巨像齐齐炸裂,白骨如柱一般从海水之中拔地而起,勾连天地,数之不尽的血肉从其中延伸繁衍而出,汇聚在了一处,形成了巨眼一般的诡异器官。

    数百个瞳仁绽放豪光,彼此重叠,就化为了通天彻地的光流,扫射。

    大地和雷云被切裂,轻而易举的撕碎。

    在那胜过一切刀锋的恐怖光芒之下,一切都轻描淡写的化为了尘埃,尼普顿在仓促之间只能猛踩倒车,疯狂后撤。

    即便是如此,依旧被一道猛然飙射而来的烈光切裂了一条手臂,惨叫着,血色飞溅。

    夸父疾驰!

    那变幻不定的身影依旧在无数烈光之中横跳,辗转腾挪,无数擦肩而过的切割之光根本无法伤到他一分一毫。

    面对友军的损伤,根本没有回头,眼睛里只剩下敌人的存在。

    只是瞬间,便已经掠至尸林君的面前,手中的铁棍举起,抡圆了。

    砸!

    轰鸣声爆发。

    巨响!

    因为尸林君抬起了右手,猛然握紧。

    当细长的七指重合在一处,便牵动了最后的陷阱。

    “死!”

    数之不尽的烈光自空中猛然转折,仿佛在棱晶中一般,诡异的折射,回转,同去时的轨迹交错,到最后在天空中形成了一座繁复而辉煌的矩阵。

    向内,收缩!

    数万道光轮飞速的旋转着,向内坍塌,大地、山峦、血海、风暴,一切都在囚笼之中四分五裂,包括定海神针和夸父,也在绝望中化为了虚无。

    只剩下……

    一根无辜的黑色鼻毛从空中,燃烧着,黯然飘落。

    化为了尘埃。

    “?”

    什!么!鬼!

    猝然之间的诡异现象没有让尸林君有丝毫的停滞和停顿,只是再度抬起眼睛,无数瞳仁自眼眶中分裂膨胀,孕育出新的变化。

    然后,他的眼睛就爆了。

    好像炸弹一样。

    两束青色的烈焰骤然从颅骨里井喷而出,飙射出数十米由余。

    紧接着,双耳,口鼻,乃至浑身的毛孔里,恐怖的热量从他的体内毫无征兆的涌现,喷薄,撕裂血肉。

    紧接着无穷铁晶增殖,如树木那样,疯狂的生长,自内而外的将数十个正在形成的器官彻底搅碎,破体而出!

    诚然,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在完全降临的瞬间,尸林君就全力发动,调动起所有的力量,以雷霆万钧之势向着那个最难搞的夸父降下绝杀!

    遗憾的是……他的对手也是这么想的。

    在血海的波澜中,无数苍白的浮尸如同浮木一般飘荡着,有几具在浪潮中摇摆着,有气无力的翻了个面。

    然后,就露出了那张如出一辙的面孔。

    即便被浸泡至肿胀腐烂,但依旧能让人依稀分辨出曾经的俊美和清秀……以及,嘴角那慈悲的微笑。

    宛如舍身饲虎一样的悲悯笑容,无声的溶解在血水之中。

    早在血海浮现漩涡的瞬间,数百具自己的尸体就已经被槐诗抛进了其中,任由血水他绝大部分的生命力、源质,乃至……灵魂之中的猛毒和诅咒,尽数溶解。

    如此慷慨的为自己的敌人提供了降临的素材,献上了礼物。

    现在,当丝带被扯开的瞬间,盒子里的惊喜便展露在天光之下。随着大司命的呼唤,无数碎片重聚,归墟洞开,无穷利刃自血气和源质之中浮现,自内而外,贯穿!

    漆黑的血色飞扬在空中,无声的汇聚成了云中君的轮廓。

    慷慨的展开双臂。

    向着远道而来的客人,献上拥抱。

    以及,愤怒、悲悯、苦痛、美德、怨憎……等等他所有的一切。

    ——【极意·交响】!

    万道惊雷从云端斩落,随着那纵横交错的铁光,源质武装的幻光自槐诗的手中变幻不定,短短的刹那间,尽数劈进了尸林君的身体之中。

    嘶哑的咆哮声从那一团烂肉中响起。

    无数利刃的贯穿下,那破碎的血肉竟然像是花朵一般展开,翻转,撕裂了腐烂和病变的血肉,模糊的内腔里一只只手臂握着骨剑和神经血肉之鞭迅速生长而出。

    自这仓促之间,竟然死死的抵住了槐诗的进攻!

    水泼不进!

    紧接着,一节节的延伸,死死的扯住了槐诗,碾压!

    啪!

    就在这统治者愤怒的反击中,槐诗的身躯再度爆裂。

    遗憾的是,并非来自于他。

    而是遥远的距离之外——

    夸父抬起了手臂,将定海神针端平,摇摇对准了槐诗前方的尸林君。

    “长——”

    诛魔之杖迸发龙吟,瞬间,跨越百里,撕裂了槐诗的身体之后,势如破竹的贯入了尸林君的畸变身躯之中。

    八卦的徽记自棍身之上流转变换,锁死了一切邪魔变化。

    “尼普顿!!!!”

    血潮之外,还在空中凄厉惨叫的尼普顿猛然从空中转身,左手中的三叉戟猛然指向了尸林君!

    七海大权之上,辉光闪动!

    “来!”

    海啸轰鸣自猩红之中爆发。

    无穷碧蓝冲天而起,恰如暴风雨突如其来,自那一只‘被斩断’的手臂里喷出,深海的狂暴水压吞没了尸林君的身体。

    再然后,诡异而丑陋的轮廓从其中汇聚。

    无穷的食人鱼如风暴一般横扫而过,紧接着长鲸嘶鸣,焕发低沉的悲歌,张口,将尸林君吞入腹中了腹中。

    层层包裹!

    最后,亿万吨凭空浮现的海水拔地而起,激烈的湍流彼此重叠,交织成了凄白的球形。

    随着尼普顿的手臂转动,开始,向内收缩!

    凌驾于海沟监狱百倍以上的水压从球体内部产生,随着海水无止境的压缩,海水也在迅速的变化,迅速分解,可在收缩的水压中根本无从逃逸……到最后,现实只能无可奈何做出了一个违背了物理祖训的决定,屈服于神明的威权。

    收缩!

    再收缩!

    短短的几个弹指,半径数十公里的漩涡之球,竟然在尼普顿的压缩之下,变成了拳头大小的漆黑结晶。

    令人毛骨悚然的惨白光芒在其中星星点点的浮现。

    “妈耶!”

    夸父面色大变,已经转头狂奔!

    这狗东西是要连带着自己一起弄死么……

    跑跑跑跑跑!!!

第一千三百二十七章 看我眼色行事

    或许从少年到中年,阿宝的成绩都不太理想,而且得益于东夏有着完善且有效的封闭式学校管理制度,也从来不认识什么房东太太,以至于错失了很多根本不存在的机会……

    但这不妨碍他作为资深地狱街溜子,对于怎么砍人和怎么被砍有丰富的经验。

    “统治者这种咖位的对手很麻烦,通常不知道有多少底牌和隐藏的招数,不能给他施展的机会,最好麻袋套上,一棍子打蒙,然后往死里弄。

    否则一旦拖延的迟了之后就会出篓子,就算最后赢了也会很麻烦。”

    早在放着大司命残影和毫毛化身在那里吸引注意力的时候,夸父缩在槐诗的归墟里,便已经将自己这些年来挨打和开片和体悟倾囊相授:

    “所以,计划很简单,别玩虚的,没有试探,就是莽!

    等尼普顿来了,就立马开怪。我去坦,你来控。然后咱们争取一轮输出灌死他,挫骨扬灰一条龙,懂?”

    简单粗暴但有效的计划在槐诗这里得到了充分的认可。

    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垃圾的统治者也是统治者,即便比不上腐梦那样的老牌超一线守门员,但依旧不容小看。

    起码有0.7梦!

    想要弄死,只能照脸一棍子掀翻,趁他和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干脆利索的搞定。否则夜长梦多,迟则生变。

    一旦让他反应过来之后,多半就会变成卖血拼消耗的苦战,到时候就不是他们几个说的算了。

    因此,即便是尼普顿满脑子都是怎么弄死夸父这个狗逼,在看明白状况的瞬间,作为复仇舰队的军团长,就已经和夸父有了默契。

    先弄死尸林君再说!

    当然,这不妨碍他顺带弄死夸父这个狗逼!

    当尼普顿的三叉戟的尖端那道急促闪烁到极限的辉光消散,在夸父身后,海洋的黑色结晶,无声破碎。

    没有飓风,没有巨响,没有吞噬一切的火焰。

    只有冰晶碰撞的清脆声音响起,厚重的雾气唐突的吞没了一切,紧接着,又毫无征兆的消散,只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超巨型球形缺口出现在了天地之间。

    从爆炸的核心,一直扩散到了夸父的脚后跟。

    只差一点点……

    在缺口的内侧,不论是厚重的大地,天穹之上的雷云,乃至一切,尽数都消失无踪。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怪物所舀去,吞吃。

    威力如此恐怖的一击结束,尼普顿的右臂终于归还,可脸色依旧苍白,急速的**。

    惊恐又凄厉的尖叫声,响彻在空白的天地之间。

    “啊啊啊啊啊——”

    一滴粘稠恶臭的血色落在大地之上的深坑之中,融入了迅速涌出的血海中。

    而就在半空中,天地之间,一个被挤压到极限的肉块猛然膨胀开来,迅速分裂,蠕动。乍一看好像是无数恶臭的蠕虫纠缠在一起,扭成一团之后,不断的爬行。源源不断的腐烂之血从其中渗出。

    紧接着,猛然炸裂。

    仿佛暴雨一样,数之不清的眼球、耳朵、神经、心脏、肝肠淋巴骨骼从其中脱落,喷涌而出,再难以维持原本收缩的形态,尽数展开。

    万眼万耳万口万手……

    一团肿胀的诡异球体猛然展开来,在一道道黑色的缝合线妆点之下,展露出自己的本来面貌。

    这便是统治者·尸林君真正的本质!

    数之不清的累赘器官不断的蠕动着,根本用不上的复杂结构根本无法收缩,在痛苦的痉挛中,接连不断的从缝合里脱落,迅速的破裂腐烂。

    统治者的高亢嘶鸣再度迸发。

    如此惊慌。

    ——【神迹刻印·定海神珍铁】!

    在夸父手中,那一道寄托了天命传承的武装再度举起。

    长长长长长!

    金色的巨柱他的手中延伸,伸缩不定,转瞬间搅动暴风,撕裂弥漫的阴云,化为漫天棍影在夸父啸叫之中砸下!

    作为纯粹的物理性破坏武器,它上面没有附加任何的源质变化,除了质量变化之外,并没有什么神异之处。

    可一旦引发了齐天大圣的流火金瞳之后,那无与伦比的可怕力量,便会被赋予一个恐怖效果——打回原形!

    不管是什么诡异虚无的存在被这一棒子打中,都要回归现实和物质之中,除了硬抗和躲闪之外,没有任何豁免的可能!

    即便是化身大群的槐诗,被这一棒给敲中,都会被从阴影状态中挤出,强行回转本来的面貌。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地狱大群,都在七十二变的种种能力中被直接针对。

    不论是尸林君变化出什么样的器官和护甲,都逃不出东夏英雄的克制和专杀,更不要提齐天大圣的天命加冕对地狱生物的压制。

    强行把对方拉到自己最熟悉的领域里,然后用自带的天命针对到死!

    现在,影中的槐诗抬手,接连不断的光芒从夸父的头顶降下,缠绕在他的身上,一条条来自国殇之冠的全部增益BUFF如同瀑布一样的闪过,外加着海量的源质灌溉供应着夸父的消耗。

    “哦哦哦哦哦哦哦!!!!”

    流火金瞳中喷薄烈光,夸父咧嘴,兴奋的呐喊着,浑身毛发竖立,整个人仿佛都变成了一片模糊的残影在天穹之上无规律的闪现。

    难以分辨究竟有多少道棍影在他的手中展开,此刻,天地之间尽数是一片浓厚而威严的金色。

    在前所未有的畅**受之中,夸父感觉自己整个人的灵魂都燃烧起来,自天命的垂青之中,齐天大圣的神力尽数展开。

    那一团诡异的肉块在风暴之中迅速的干瘪,破裂,变成肉酱,碾压成泥。不论如何迅速的生长,在攻速和力量全部拉满飙升到全新全新领域的齐天大圣面前,都是扯淡。

    数不清的残影到最后尽数都凝结成了实质。

    好像有上百个夸父在围绕着那一块如山的肉块挥霍力量和毁灭一样。

    残酷的蹂躏之中,尸林君的躯壳迅速的收缩,干瘪,紧接着如同莲花一样剥离分裂,不断的长出甲壳和鳞片,抵御这痛楚的冲击,但不到一个瞬间之后,他就明白这根本不会有任何用处。

    当惨烈的嘶鸣攀升到极限,那巨大的肉块,在夸父的铁棍劈斩之下,竟然轰然爆裂!

    无穷粘稠的血浆融入血海,消失不见!

    自从开战不到三秒钟的时间,尸林君就已经要跑了。

    “槐诗!!!”

    夸父抬头呐喊。

    “别催,在做了!”

    自阴影之中,大司命的身影浮现,一个个残影早已经环绕了整个战场,此刻所有的残影都伸出手,向着这一片即将迎来锁闭的领域。

    “圜则九重,孰营度之?!”

    九重巍巍天阙,又是何人营造?

    国殇之冕焕发光芒,将源自大司命的奇迹分享到了每一個残影之中,以三个云中君所组成的共鸣为核心,九道大司命的圣痕延伸,紧接着二十七道少司命的分支奠定,八十一个山鬼所形成的外围展开,二百四十三个阴魂为基础,弥补了所有的空隙。

    循环重构,紧接着,归墟鸣动!

    巨响之中,铁壁拔地而起,大司命旳循环将血海撕裂,形成了数百米高的铁墙,封锁了整个领域!

    内外隔绝!

    铁壁分隔之内,猩红的潮水凭空掀起波澜,仿佛想要跨越障碍,回归大海。

    可紧接着,所有的残影便同时抬起了手,向着天空,呼唤。

    “蓱号起雨,何以兴之?”

    雨师蓱翳号呼下雨,他是怎样使雨势兴盛?

    漆黑的阴云自穹空之中猛然展开,天阙的投影降下,一道道九度纯化的雷霆在漫长的积蓄之后,向着血海喷薄而出。

    凝结成实质的雷霆化为巨柱,已经根本没有了任何来去的间歇,而是仿佛实质一般,在凄红中游走,搅动,令血潮沸腾,哀鸣着翻涌。

    肉眼可见的电光波澜在血色中来回激荡,破坏着每一缕生命的残留。

    破坏力尚在其次,可亡国血海的运输却在双重蹂躏之下,被彻底破坏。好像向着封闭的鱼塘里投入了超规格的深水炸弹一样。

    隐藏在水中的怪物狂怒着被从血海中挤出来,展开了一道道数百米的肢体,将槐诗所构成的铁壁撕碎。

    外围的血海也仿佛震怒一般,不断的灌入其中,为尸林君提供海量的生命复原。

    重创的统治者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状态。

    即便是槐诗能够打断尸林君的传输和逃遁,但却无法隔绝源源不断的生命供应。以统治者的恐怖规格,只要立足于这一片血水之中,哪怕还能剩下一块碎片,也绝不可能被轻易抹杀……

    “槐诗——”

    夸父呼喊,发出了讯号。

    按照计划,倘若他们一轮弄不死尸林君或者是出现了什么控不住仇恨没拉稳的意外,那么就必须做好随时撤退和跑路的准备,绝不能硬耗。

    可槐诗却毫无退却的反应,只有风中传来了遥远的声音。

    “等我信号!”

    信号?

    夸父傻眼。

    什么信号?你在哪儿?怎么给我信号?!

    可很快,他就看到了槐诗的信号。

    确切的说,整个战场,但凡有眼睛的人,恐怕都能看到槐诗的信号了!

第一千三百二十八章 好怪啊

    在消散的天阙之中,槐诗的身影浮现,向着血色笼罩中的尸林君坠落。

    就仿佛高台跳水一般,从上千米的高空,随意的反转,回旋,吹着口哨,坠入了那一片深不见底的血色中。

    毫无任何的水花。

    只有一声闷响之后,消失不见。

    遗憾的是,并没有奖牌赠送给他。

    只有一点迅速扩散的漆黑,自血中蔓延。

    毫无征兆的,大地轰鸣。

    剧烈的动荡中,狂乱的涟漪从血海之下掀起。一道道深邃的深谷裂开,然后,从血海中升起的,乃是一道道粗大的枝干。

    枯枝如铁,毫无征兆的从四方穿出。

    再然后,冉冉升起的乃是有千百人合抱粗细的漆黑巨树。

    扎根在血海之中,强行接入了地狱的循环之内,然后归墟的引力将一切生机吞尽,任由体内的万象生机繁衍。

    穷搜了舆岱山所有的草木精华所构成的生机网络在瞬间演化至圆满,紧接着向内收缩,彼此融合,剪除分支,追溯源头,最后,将槐诗所有的生命融合在其中,化为了通天彻地的巨树!

    上穷碧落,下抵黄泉。

    贯穿三界的中轴于此重现!

    ——建木!

    数百里之内的血色在它的根须汲取之下,彻底蒸发,在巨树的根须和树干纠缠之下,尸林君震怒挣扎着,可是却难以逃脱这三界轴心的钳制和封锁。

    甚至,来自血海的生命力也被建木彻底截断!

    既然拦不住血海的供应,那就干脆将周围区域所有的血海全部吸干!倘若万兆光纤的流速无从降低的话,那么就占掉它所有的带宽,把他彻底挤掉线!

    甚至,无数扎入血肉中的根须,已经开始抽取统治者的生命,供养自身!

    在建木之上,无数裂隙接连不断的崩裂,浮现出一张模糊的面孔,冷然俯瞰着纠缠之中奋力挣扎的尸林君。

    那由深渊之血所供养而成的面目之上,眼眸是如此的冰冷,仿佛蕴藏着无穷的黑暗和冷酷,漠然俯瞰着自己的猎物,放肆饕餮!

    我叼!

    如此宏伟阴森的变化,令夸父完全傻眼。

    你们俩究竟他妈的谁才是统治者?

    “夸父!”

    在深渊的侵蚀压制之中,建木在迅速的崩溃,那一张面孔向着战友呐喊。

    他不知道这虚有其表的建木还能维持多久。

    在刚刚恐怖的血海流量冲击之下,归墟已经崩裂缝隙。

    还有更多的地狱沉淀在灵魂中不断的浮现,迅速的逼近存续院所划下的警戒线。

    而天穹之上,无穷阴云里,远方已经有一道道耀眼的雷火向着此处斩落,来自雷霆之海的无穷轰击即将降下。

    不过,在那之前,无穷碧蓝已经笼罩在了建木之上,撑起一片水幕天穹。

    建木的最顶端,尼普顿奋力的举起三叉戟,撑起了那一片横隔在天穹之上的海洋,吞尽了一切雷霆和火焰,面色涨红,呐喊。

    “还愣着干什么?快啊!”

    “等等!等我,再等一下,就一下!”

    夸父依旧还在原地蓄力。

    蓄力,再蓄力!

    短短的十个弹指是如此的漫长,简直占据了开战以来大半的时间。

    法相天地的庞大身躯高耸如山,面孔之中的火光燃烧着,双臂死死的握着手中的定海神针,高举,对准了脚下的大地,猛然刺出!

    “灵根育孕源流出,心性修持大道生——”

    再度,发出源自天命的宣告,夸父肃声低吼:

    “——给我,去!”

    此刻,天命的英雄在瞬间化为万丈凶猿,金色的毛发如烈日一般燃烧舞动,金色巨柱在他的咆哮中,被尽数刺入了大地之中,消失不见。

    而在龙蛇起陆的震荡中,八道巨柱竟然在建木的周围拔地而起,向着天穹无止境的延伸。而一道金色的漩涡,就在巨柱之之上,缓缓展开。

    “我特么……”

    尼普顿面色骤变,这一次轮到他头皮发麻了。

    什么都顾不上了。

    骤然撤去天穹上的海洋,弯腰,手臂贯入了建木之中,五指收缩,竟然从其中扯出了槐诗的灵魂,把他从里面抠了出来,扛在了肩膀之上:“走走走走!!!!”

    那狂奔的速度,甚至比来的时候还要更快!

    而在他的后背上,虚弱状态的槐诗还来不及的反应。

    可当他抬起头,便能够看到,金色的漩涡之中,辉煌璀璨的轮廓缓缓浮现,一道五色流转的巨石从其中降下!

    在看到它的瞬间,槐诗下意识瞪大了眼睛,视线仿佛被粘死了一样。

    再也挪不开。

    脑子里,忽然有一段不知何时铭刻在记忆中的描述闪过。

    【其石有三丈六尺五寸高,有二丈四尺围圆。三丈六尺五寸高,按周天三百六十五度;二丈四尺围圆,按政历二十四气,上有九窍八孔,按九宫八卦……】

    “这……这玩意儿……”

    此刻,在尸林君惊恐的尖叫声里,那一块五色巨石,寸寸降下,轻柔的落在了建木之上,仿佛掠过幻影一样,悄无声息的穿透,继续下降。

    而通天彻地的巨树,在瞬间就已经化为了飞灰,迎来湮灭。

    巨石还在坠落,轻而易举的穿透畸变的身躯,坠入到大地之中。

    于是,便有一缕轻柔的焰光飘飞而起。

    在八门卦象的闪耀之间,覆盖一切。

    整个世界仿佛被瞬间砸出了一道缺口,缺口之后,远处的混沌和毁灭井喷而出,将熔炉之内的所有尽数吞没。

    毁灭?燃烧?风暴?

    什么都感受不到。

    槐诗的感知之中,所能察觉的,只有一片令他毛骨悚然的虚无。

    以兜率八卦的神迹刻印重新再造先天,然后无限的将齐天大圣的天命向上追溯。当回归原型的五色神石将现实彻底碾碎之后,便拖着敌人一起回归混沌原初,在那重订地水火风的虚无中,迎来彻底的湮灭!

    这便是独属于齐天大圣的威权遗物。

    无视所有的差距,针对一切对手降下的绝对毁灭。

    ——【先天八卦·补天神石】!

    只是一瞬间,便已经快要掏空了夸父这些年攒下了私房钱修正值。

    可哪怕仅仅只维持了一瞬间,但在一瞬间过后,一切都已经消失无踪,连同先天八卦一起……统治者、怪物,建木,血海,尽数不见。

    只有漆黑的灰烬从风中飞扬而起,去向了远方……

    烟消云散。

    无穷的力量,深渊的威权,永恒的生命,尽数葬送在这先天的混沌之中。

    只有一缕哽咽的哀鸣,从烧成琉璃状的大地上响起。

    灰烬之中,焦炭一般的残骸在蠕动。

    “救……救……救……”

    好像被烧成焦炭的蠕虫一样,尸林君艰难的蠕动,拖曳着一串畸变的内脏,艰难的爬行着,祈祷,呼唤,悲号。

    呼唤奇迹的到来。

    可奇迹这一次再没有出现。

    在短暂的爬行里,他终于撞到了一双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靴子,烧成块旳独眼,艰难的抬起,看到咧嘴微笑的夸父。

    在含糊的哽咽里,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掉头,努力的想要向另一个方向爬行。

    然后看到了另一双沙滩拖鞋,还有插在自己脑门旁边的三叉戟。当他绝望的试图再度调转方向时,便看到最后的空位上,阴影所凝结成的运动鞋。

    “唔?”

    槐诗蹲下来,仔细端详,伸手戳了戳他的脑门,感叹:“命真硬啊。”

    不愧是八卦炉,炼过之后,留下来的都是精华。

    戳起来邦邦响。

    “死抠门的,就舍不得一点修正值呗。”尼普顿扣着鼻孔,嗤笑。

    为了省点私房钱,竟然连一秒钟都没烧够,留下了残骸。

    简直丢人!

    “哎呀,留下一点也无所谓啦,反正都是一棒子的事儿……”

    夸父摆手,再度拔出定海神针,举起,却听见槐诗的声音:“等等!”

    “嗯?”

    槐诗抬起手,从归墟里抽出了一块琥珀色的结晶,抬起手,像是磕鸡蛋一样,在残骸的脑门上磕破了。

    顿时,里面封存的一缕诅咒就流了出来,落在了尸林君的残缺灵魂上,蒙上了一层黑斑。

    然后……卵用都没有。

    充其量不过是诅咒对方走路摔一跤的一个倒霉玩意儿而已,即便是濒临崩溃的统治者,也依旧不破防。

    “好了,请吧。”

    槐诗起身,让开来,引手示意。

    夸父举起棒子,又有些怀疑,回头看向他,满是怀疑:“人头真的给我了?”

    “真的真的。”槐诗点头。

    “那我可真的拿了嗷。”夸父看着他的表情,分辨任何细微的变化。

    “拿吧拿吧。”

    槐诗无奈的后退了一步,抬起双手,我不抢你的人头好吧?

    夸父于是松了一口气,再度举起铁棒,可旋即又狐疑的看过来:“你真……”

    “我特么——”槐诗翻了个白眼,直接掏出苦痛大锤。

    啪!

    眼看槐诗真的来抢,夸父急眼了,什么都顾不上,直接对着尸林君的脑门就是一棒!

    一声闷响之后,最后的哽咽声猝然断绝。

    抽搐了一下之后,再无声息。

    死透了。

    所有的观测者,都陷入了呆滞。

    就在距离从尸林君从血海中走出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里,战斗开始十二秒钟过后迎来结束,又过了半分钟,战场之上第一个统治者陨落的消息如同惊雷一样传遍了现境和地狱!

    在指挥所的屏幕上,代表着尸林君的讯号彻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来自东夏、罗马和天国谱系的三方联合所缔造的成就。开战以来最为耀眼的战果。

    夸父、尼普顿,槐诗!

    三人协力,就在血海和雷云的笼罩加持之下,强行将一整个全盛形态的统治者,挫骨扬灰!

    “真死了?”

    寂静。

    短暂的寂静里,夸父依旧不敢置信。

    看着血染开光之后焕发金光的定海神针,他就愣住了,宛如石化。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感动的快要泪流面面。

    “啊,人头,我的人头……”

    好像拼尽了所有的力气之后,终于从一个辅助的手里夺回了身为输出的尊严,差点喜极而泣,“这就是carry全场的感觉么?!爱了爱了!”

    “不,实际上也没太carry吧?”

    槐诗看着他一副八十岁老童生中了举的样子,不忍心戳破真相。

    但狂喜的夸父已经自动屏蔽了无关的杂音,抱着铁棍开始傻笑:“嘿嘿,我的人头,嘿嘿嘿嘿……”

    不知为何,槐诗忽然很想要打人。

    至于吗!

    在旁边,尼普顿戳了戳槐诗,压低声音问:“喂,你究竟给他留下了多大的阴影?”

    “哪儿有啊。”

    槐诗茫然的摊手,一脸无辜。

    “那他每次喝完酒之后骂人都要带上你?”尼普顿明显不信,摇头啧啧感叹:“还说你丧尽天良,缺德到家,坏事做尽呢。”

    “……都是醉话,哪里能信啊?”

    槐诗摆手,面对流言蜚语和朋友的误解,也只是和煦一笑,释然的说道:“夸父老哥心直口快,性格爽朗,有什么想法也不藏在心里,有话就说,一口吐沫一个钉。所以,大家才都愿意听他讲话,相信他。

    我就喜欢这样的性格。况且,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即便是偶尔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忍忍也就过去了。

    是吧,尼普顿老兄?”

    “……”

    尼普顿脸上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在这短暂的插曲过后,随着胜利的喜悦消散,便再一次的,回想起起被单身俱乐部的老光棍们嘲笑时的悲愤,还有突然之间名声扫地的屈辱……

    沉默。

    突如其来的沉默。

    不知不觉的,他的手中的叉子已经举起。

    对准了夸父那扭来扭去的屁股。

    眼睛就已经红了。

    那一瞬间,他脑中浮现出古老的斯巴达战士们在温泉关向着波斯大军透出长矛的雄伟英姿;那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明月之下带着项圈的少年从瓜田中飞身跃起,冲着孽畜投出猎叉的轻灵身影……

    那一瞬间,他不再是一个人!

    而是复仇的化身!

    就在无数历代英豪欣慰的注视之中,尼普顿仰天长啸着,飞身跃起,向着害自己沦落如此的万恶之源,向着那个扭来扭曲的屁股,刺出了手中的复仇之叉!

    “狗东西给爷死!!!!”

    伴随着夸父凄厉的尖叫,来自深渊中的如雷怒吼,终于传达到了这一片战场。

    大地的尽头,血海掀起狂潮,数百米高的海啸轰鸣着袭来。

    在那一片漫卷的猩红之中,庞大的轮廓隔着数十个深度缓缓浮现。森冷的身影从血海之镜中浮现,向着战场俯瞰而来!

    ——亡国九卿·生长卿!

    那一瞬间,战场上,无数残缺的尸骸齐齐一震,猛然睁开了空洞的眼瞳,狞笑着,看向了三人的所在。

    然后……陷入呆滞。

    齐刷刷的揉了揉眼睛。

    只看到在夸父的惨叫声里,一个肤色黝黑的肌肉大只佬踩在他的身上,手里的三戟叉插在他的腚上,反复的捅。

    丧心病狂的大笑传来。

    血色飞溅。

    在旁边,好像默默路过的云中君还在试图劝架:“大哥算了算了……”

    可手机快门声却喀嚓不断。

    草,好怪啊!

    生长卿呆滞,下意识的想要关掉投影,可又忍不住被那样诡异的场景吸引。

    再看一眼……

第一千三百二十九章 崩撤卖溜!

    纵观生长卿坎坷且漫长的一生,不论是凝固前后,都少有如此诡异且尴尬的体验。

    就好比你察觉到自己有个重要的手下莫名其妙的死在了一条阴沟里,而当你好不容易透过层层深度封锁,在降下一个投影之后,却发现捅死自己手下的三个人里,两个肌肉佬开始脱光衣服全情投入的激烈摔跤,剩下的那个顶着闪光灯在疯狂拍摄留念……

    一瞬间的狂怒过后,他竟然难以克制的有些害怕。

    他们好怪啊。

    此刻,在面面相觑的寂静中,生长卿十分想要问一句: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可他又害怕那个拿着叉捅别人屁股的黑皮壮汉仰天大笑,向自己展开臂膀说宝贝你来的正好……那样结果就会很难堪。

    非常难堪。

    今天的耻辱已经够多了,就别让自己出现在下个纪元的地狱笑话集锦了吧?

    所以,还是别说话了。

    直接弄死吧!

    生长卿脸上,那一张由尴尬、愤怒、迷惑和震惊所组成的扇形图变化到最后,就形成了决心,毫不犹豫的伸手一指。

    隔着无穷血色。

    地上,尸林君的残骸竟然剧烈抽搐起来,无穷血色灌溉,生机重现!

    凝固的灵魂在迅速的补全,残骸重生,数之不尽的肉沫和碎片从各处飞聚,短短的一瞬间不到,甚至槐诗还没有来得及反应。

    在他的身后,佝偻的身影就已经重新升起。

    ——尸林君,复活!

    此刻,伴随着那一双空洞的眼瞳缓缓抬起,一丝粘稠的血水,便缓缓从勾起的嘴角滑落。

    尸林君向着愕然回头的三人咧嘴,张口说:

    “阿巴阿巴阿巴……”

    “……”

    短暂的寂静中,端着手机的槐诗、还提着叉的尼普顿和终于捂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的夸父面面相觑。

    不知道对方大费周章的复活这么一个玩意儿干啥。

    千疮百孔的破碎鼠人毫无规则的蠕动着,好像烂泥一样,恐怖的生命力从身上的裂口中不断漏出。

    灌多少,漏多少。

    而尸林君还斜眼歪嘴留着口水,在地上不断蠕动着,阿巴阿巴傻笑着,开始啃尾巴玩。玩着玩着,嘎嘣一声,死了。

    迅速腐烂溶解。

    只有槐诗三人面面相觑了半天之后,忍不住看向生长卿的投影,满脑子问号:您刚才复活了个啥?

    诚然,生长卿法力无边,即便是刚死的统治者说不定都能复活。

    但尸林君肯定是个意外。

    汇聚了无数特殊器官所形成的形骸被先天八卦焚烧成灰,而灵魂也被终末之兽彻底****。就连剩下的残骸都被槐诗利索的把所有能使的材料全部都扒完了。

    天国谱系初期草创,正是百废俱兴的时候,一毛两毛也是钱,槐诗向来是刮地三尺,重复利用的,重要的零部件一个都没落下。

    即便是生长卿法力无边,凭借着无穷生命力的灌溉,能强行苟回来,也顶多变出一团烂肉来。

    然后,这就很尴尬了。

    尴尬的寂静,再次到来。

    血海投影之中,生长卿的表情抽搐了一下,仿佛要骂人一样,强行深吸了一口气,维持着勉强的镇定和肃然。

    只是再度抬起了眼睛。

    漆黑的眼瞳里无穷幽暗扫向了这一片区域。

    视线所过之处,一切生机尽数凋零,所有的花草飞虫乃至螨虫都在双眸的俯瞰之下被尽数灭杀!

    繁育之手的逆转,便是灭尽之眼!

    这一份对万象生命的绝对掌控,便是生长卿引以为傲的技艺和标志!

    漆黑的视线在瞬间一扫而过,方圆数百里之内,一切生机尽数消散,化为了荒芜的绝地。

    而就在那一道冰冷的视线前方,三人依旧茫然的看过去。

    不理解这个人的眼神忽然如此凶狠了起来。

    还瞪自己!

    干咩啊?

    “这是大老远跑过来给大家表演地狱变脸么?”槐诗微微侧过头,问旁边的夸父:“看起来挺眼熟的,他谁啊?”

    “行为艺术家?”夸父不太确信。

    “不至于吧?”

    尼普顿挠头,紧张的环顾四周:“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然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不论生长卿怎么瞪,槐诗没事儿,夸父没事儿,尼普顿也没事儿。尼普顿不但没事儿,而且还放了个屁。

    察觉到槐诗他们的嫌弃目光之后,顿时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午饭烧烤吃多了……”

    说完又是一個。

    然后再一个。

    他们的身影闪烁,扰动着,就像是信号不良一样。

    渐渐的变成半透明,浮现出身后的景象。

    最后,三根毫毛从大司命的消散残影中落下,悄无声息的燃烧成灰烬,再也不见。

    只剩下血海的投影之中,生长卿陷入了沉默。

    握紧双拳,深呼吸,平静,冥想,专注,思考,镇定。

    绷住,我一定要绷……

    你妈的,为什么!!!!

    轰!

    万里血海震怒鸣啸,所有的血树之上燃起猩红的眼光,无以计数的尸骨在火焰照耀之下爬起,癫狂咆哮。

    宣泄着来自深渊的狂怒。

    这一次,生长卿终于再绷不住了!

    转瞬间,凭借着血海的波澜,他便已经锁定了已经遁逃到千里之外的三人。沸腾血海里,如铁一般的狰狞巨爪猛然生长而出,一根根仿佛撑天的巨柱倒塌,向着他们的所在。

    带着万物凋亡的诅咒,猛然拍落。

    ——给爷死!

    而就在三秒钟之前,在槐诗的影葬传送之下,化为阴影源质的三人从荒滩之上重组,艰难**。

    对于夸父和尼普顿来说,槐诗的影葬穿梭完全就好像是把自己大卸八块之后丢进锅里煮了三个小时之后熬成糊之后重新捏起来一样。即便是早有准备,此刻也忍不住想要上吐下泻。

    可来不及喘气和休息了,夸父直接抬起两根胳膊,夹住两人,冲天而起,“走走走走!”

    腾空十万八千里

    ——神迹刻印·筋斗云!

    而就在他们身后,震怒的血海中一只只巨手猛然升起,彼此封锁,前方黑压压一片诡异的飞鸟带着触须封锁去路。

    而天穹之上,雷云在生长卿的引导之下,锁死了三人,风暴祭祀正源源不断的劈落雷光!

    这时候就凸显出了逃命技巧的可贵。

    和夸父那行云流水一般丝毫不带任何烟火气儿的遁逃速度相比起来,槐诗竟然也会感觉在某些地方自叹不如。

    不愧是被天敌提尔按着捶还能苟得住的东夏金牌MT。

    能抗是次要的,能跑才是关键。

    筋斗云在空中毫无规律的转折飞射,无视了惯性和常识,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停顿和减速,恰恰相反,速度还在进一步的飙升!

    而劈斩下来的雷电也在尼普顿和槐诗的双重消解之下,被撕裂出了一个个空隙。

    只是,掠过一重封锁之后,等待着他们的又是新的封锁。

    雷霆和血海在向内收缩,一寸寸的压缩他们的躲避空间。

    带来刻骨的寒意。

    当生长卿降临的瞬间,三人所感受到的,便是这样与整个世界为敌的恐惧。

    一切生命都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仿佛就连自己体内的细胞都已经快要不由自主,肺腑痉挛,心脏狂跳,灵魂激烈的震颤着。

    倘若不是对方因为那离奇的景象而愣了一瞬间的话,他们甚至找不到这么好的跑路机会!

    而唯一付出代价的,可能就只有夸父的屁股了……

    想到这里,槐诗在扑面而来的飓风之中,忍不住感激的致谢:“这一波多亏你卖屁股啊,阿宝。”

    “都是我叉的好好么!”尼普顿不快的瞪眼:“你看那家伙都看呆了!要是没有我,哪里有这么好的机会!”

    “哎呀,尼普顿老兄你也功德无量啊,谢了谢了,下次一起来象牙之塔喝酒?我们学院里好多老师都是单身呢。

    对了,有没有兴趣来讲一堂公开课?”

    “啊哈哈,好说好说!老弟请客我肯定去哇!”

    尼普顿迎着狂风大笑起来,眉飞色舞:“陛下和马尔斯对你可是赞誉有加呢,他们的朋友不就是我的朋友了?那么生分干嘛?”

    此刻在夸父的身上,两人艰难的伸出手,握了握,咧嘴一笑,达成共识。

    就只有夸父一个人在怒吼:“都给我闭嘴,不然老子把你们全部丢下去!”

    “好嘛好嘛。”

    槐诗无奈摇头:“本来说叫上你一起的……”

    “……”

    沉默,亡命的遁逃中,夸父沉默,死死旳咬着牙,克制着,加速。

    不能开口,阿宝,不能开口!

    不然最后的尊严可能都没了&

    可是在疾驰的遁逃之中,想到自己惨烈的牺牲和付出,顿时就越发的悲凉。越想越气,越想越亏,到最后满腔悲愤再也忍不住:

    “凭什么不带我啊!”

    轰!

    万丈骸骨从血海中拔地而起,仰天狂啸,十六道巨手抬起,猛然拍落!

    尸骨封锁!

    而远方,已经隐隐看得到三大封锁的闪光……

    尸体。

    数不尽的尸体,正在从血水中爬起。

    在辽阔的战场和地狱之中,那些死亡的,重创的,乃至破碎的尸骨,尽数蠕动着,蒙上了一层层猩红的色彩,再度爬起!

    当生长卿全力催发了血海的变化时,生命和死亡的界限就在凝固的灵魂之中渐渐模糊,无以计数的行尸走肉混合在大群之间,令肆虐的洪流越发的臃肿,膨胀,几乎覆盖了每一寸大地,向着每一座防线发起了猛攻。

    包括原罪军团所驻扎的临时防线。

第一千三百三十章 高天之上

    当被屠戮一空的狼爵军团重新从尸骸中爬起,癫狂的冲向无穷火力的时候,那恐怖的数量和复活的速度,便令乐园护卫队的防线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艰难维持。

    就连已经被林中小屋挫骨扬灰的狼主,竟然都在骨灰和血中重生。失去了绝大部分灵魂之后,他已经化为了癫狂的野兽,浑身长满了畸变的器官,向着防线不断冲撞。

    即便是浑身早已经千疮百孔,可那一份延续在血脉中的贪婪依旧不断的渴求着活物的鲜血和灵魂。

    “快快快,加固工事,加固工事——”

    铁壁防线之后,林中小屋呐喊着,指挥着后面的人不断的搬运刚刚出炉的标准防御件,在后面重新砌起第二条防线。

    “血水灾回归太阳船待机,炼金术师呢?炼金术师!立刻施加封锁。”

    林中小屋亲自动手,给葛洛瑞亚的身上缠绕上一层一层的诅咒封印,黑色的字符如同虫子一样游走,隔绝了血海对于血水灾这样同类型的神迹刻印的侵蚀。

    不论是神迹刻印还是威权遗物,亦或者是秘仪乃至其他诅咒或者招数。

    当现在,同一领域内的两者同时出现在天平之上的时候,彼此之间的胜负很少会有什么悬念,也不会有其他的可能。

    赢家通吃一切,败者一无所有。

    他可不想给生长卿和葛洛瑞亚掰手腕的机会,这时候能让她藏的多深就多深!

    无比混乱的战场之上,每分每秒都在发生着意外和变化,千头万绪的忙碌之中,林中小屋已经顾不上其他。

    “蝗灾,把蝗灾给我,不,太阳船不能动,雷蒙德先生只要随时保持机动准备就可以了,不然的话我们连退路都没有了。

    其他人随时准备轮替,尊长者阁下,再掩——”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忽然僵硬住了。

    感受到一缕冰凉从鼻尖渗出,缓缓滑落嘴唇。

    旁边,霜巨人西格德大笑,指着他的脸:“喂,房子阁下,你流鼻血啦?”

    鼻血?

    怎么会?

    林中小屋茫然的伸手,抹了一把脸上,只看到,手上一片漆黑。

    那不是血。

    那是从沉渊里溢出的恶孽。

    还有,那渐渐从灵魂之中浮现的,遥远轰鸣!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迅速的接近,向着他的灵魂,呼啸而来。

    “等等,我操——”

    林中小屋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抬手,想要拒绝。

    可是已经晚了。

    在命运和因果的引力之下,这一份迟来的业报,终于降临。

    在远方,沸腾的血色里,有一道漆黑洪流宛如怒龙一般,浩荡的涌动而至。仿佛不存在的幻影,穿透了层层防御,最后,猛然扎进了他脚下的影子里。

    嘭!

    仿佛无穷尽一般的杀戮恶孽奔流不息,转瞬间,充满了沉渊中的每一个角落,然后溢出,扩散在灵魂之中,到最后,化为粘稠黑暗的雾气,从林中小屋的眼耳口鼻中喷薄而出……

    太多了!

    多到他已经快要无法承受。

    对每一个烛阴一系的升华者,都胜过一切珍宝的精纯恶孽,现在像是瀑布一样,灌入了他的灵魂之中,令他几乎在这突如其来的冲击中窒息。

    什么鬼?什么鬼?什么鬼?!

    幻觉么?还是对方的阴谋?

    不对啊,这恶孽明显是属于自己的没有错,可为什么自己明明呆在防线里什么都没干,就有数量这么恐怖的恶孽凭空降下!

    我究竟杀了个什么?

    而就在那一瞬间,他眼前所浮现的,是来自恶孽之中的情报和讯息。

    无数碎片,天崩地裂一样的宏伟场景,还有……自己的老师,好像蹲在什么东西前面,手里拿着一个封着自己诅咒作品的琥珀,在对方脑门上磕鸡蛋玩?

    可当地上那个被烧焦的玩意儿抬起头来,哽咽哀求的时候,属于统治者的血泪,便从焦炭一样的面孔中,缓缓滑落。

    等等?

    统治者?!

    妈耶!!!

    在反应过来的瞬间,他就想要吱儿一声,背过气儿去。遗憾的是,已经没有那么幸福的机会了……

    一个统治者在自己的诅咒中被杀,死去,尸骨无存!

    即便这一份来自自己的诅咒再怎么渺小,可因果之间的勾连就已经完成了衔接。

    现在,在烛龙一系的引力之下,起码有十分之一无处可去的恶孽向着自己源源不断的涌来……

    这就是你在这里不要动,我去给你搞一整个山的桔子来么?

    就仿佛是熊猫看到整个益州的笋都被自己老师夺来之后往自己的嘴里塞一样……

    “停一停,停一停,已经装不下了。”

    林中小屋翻着白眼,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紧接着,在恶孽的灌溉中,轰然炸裂!

    黑暗如雾,冲天而起。

    撼动整个战场的高亢嘶鸣扩散。

    一条数百米长的漆黑巨蛇从沉渊中游曳而出,鳞甲如铁,眼眸猩红,焕发烈光,无穷的力量汇聚在林中小屋的灵魂中,令他纵声狂啸,顾不上其他,笔直的冲向战场,宣泄这一份无穷尽的力量!

    海量的诅咒和毒液从他的口中喷出,所过之处,凋亡和毁灭如潮水扩散。

    巨蛇嘶鸣,彼此盘绕,向着天空无声张口。

    任由无数雷霆从天上劈斩而下,将鳞片撕裂,血肉模糊。

    可在痛苦的痉挛之中,崭新的血肉和鳞片却在源源不断的生长而出……

    宛如妖魔化龙一般,沐浴着命中注定的雷劫。

    ——进阶,开始了!

    叮~

    与此同时,太阳船内的寂静厨房里,烤炉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阿妮娅,饼干好啦~”

    罗娴端出了烤盘,细嗅着新鲜出炉的香甜,向着身后瑟瑟发抖的白狼呼唤,“来,快尝尝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盘子里惟妙惟肖的小熊饼干散发着热意和芬芳。

    可那宛如刀锋一般倾注其中的爱意,却让安娜瑟瑟发抖,不敢说话,头一次痛恨自己的圣痕为什么这么不适合正面战场,为什么早些时候不努力赶快进阶寇斯切。

    以及,为什么要悄悄趁老师不在溜进他的卧室里玩寻宝游戏……

    然后,就被逮到了。

    不,简直是,自投罗网!

    只是推开门的瞬间,便看到了,书桌后抬起的那一张娴静笑脸。

    如此温柔。

    超可怕!!!

    此刻,少女的心中默默无语两行泪,艰难的挤出讨好的笑容,试图逃避:“这么精致的饼干,当、当然是要让老师先吃呀,不然岂不是辜负了大姐姐你的心意么?”

    “唔,说得有道理!不过别担心,他的那一份我已经准备好啦~”

    罗娴一笑,变魔术一样,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晃了晃,晃的安娜脸色发白。

    “来,啊~”

    罗娴捏起一块饼干,吹凉了之后,温柔的送到了她的唇边,看着少女艰难的张口,一口一口的吃下去,忍着恐惧和泪光,最后愣在原地的样子。

    安娜呆滞。

    等等,味道好像还不错?

    挺好吃!

    她有些犹豫的又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巧克力味香浓醇厚,草莓味酸甜可口,香蕉味甜美可人,榴莲味……呼,好刺激的冲击力!

    难以置信!

    “乖哦~”

    罗娴伸出手,轻轻的捏了一下她的脸,仿佛小小的惩戒一样。

    就这样,撑着下巴,欣赏着女孩儿好像仓鼠一样啃饼干的样子,愉快的微笑了起来。

    而看向旁边的饼干盒时,便忘记了外面的巨响和厮杀。

    开始期待。

    “嘎——”

    “嘎!!!!”

    “嘎?”

    血染的天穹之下,不断坠落的雷火之中,鸦人们旳鸣叫声接连不断的传来。

    在疯狂运转的生产线上,一个又一个的构建在迅速成型,送上工地,然后在钢缆的牵引或者是铁鸦的搬运中,来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再然后,就有披着黄马甲的鸦鸦施工队扛着电焊、超巨型扳手和工具箱冲上前去,固定,组装,搭建,布线……

    当一处铁光轰然而散的时候,庞大的设施和仪器已经出现在了原本的空地之上。

    从未曾见过如此恐怖的施工和建造速度,就好像将时间加速了千百倍一样,短短不到半个小时,就在战场之上,整個工地已经浮现出了庞大的雏形。

    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铁壁之中,那些线缆已经在工头鸦的指挥之下,迅速的布设和衔接完毕。甚至后面立马就有举着说明书的鸦人跟进调试,进行准备。

    “赶上了,竟然真的赶上了……”

    眼看着最后的高塔拔地而起,在无数钢板补丁的笼罩之下,焕发起隐隐的亮光。

    原本已经彻底绝望了的学者渡边就已经老泪纵横,几乎癫狂的扑上去拥抱着每一个鸦人,亲吻着它们的脸颊,不怕锋锐的铁片将自己割破: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到最后,抱着旁边已经社死成咸鱼了的上尉,又是唱又是跳,手舞足蹈的看着设计图中的一切拔地而起的模样,难以自己。

    “你轻点,你轻点,我特么快死了……”

    瓦西里上尉躺在椅子上,浑身缠绕着绷带,感觉伤口又被撕裂了。可在远方接连不断的巨响之中,渡边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只是,在他抬头看向眼前这画风和设计图截然不同,但好像功能和原本一模一样的超巨型设备的时候,就忍不住浮现迷惑。

    尤其,在高塔的最顶端,一盏盏指示灯的光芒亮起,好像看起来就很厉害很牛逼的样子。

    “话说,这究竟是个啥?”

    “什么?!”

    渡边茫然的回头。

    巨炮轰鸣之中,瓦西里扯着嗓子问:“我说!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渡边低下头,在他耳朵边奋尽全力的回答:“领域级制导模块基站!!!”

    啥?

    瓦西里傻了。

    倒不是没听清楚,但他耳朵疼的受不了,怕听错了。

    什么领什么域,什么制什么导?

    “给啥用的?”他扯着渡边的袖子问。

    渡边深吸了一口气,嘶哑的呐喊:“炮!!!”

    “啥玩意儿?”

    瓦西里的神情越发精彩。

    渡边看着他茫然的样子,抬起手,指着那层层电芒笼罩的高塔,脸色已经兴奋的涨红,可笑容却如此狰狞。

    宛如魔鬼一样,眼睛里涌动着复仇的焰光。

    在毁灭即将降临之前,展开双臂,呐喊:

    “超级大炮炮炮炮炮!!!!”

    现在,伴随着学者的怨毒嘶吼,无数牺牲的奠定之下,高塔耸立,笔直的向着天穹刺出,在无数电磁波和光讯号的鸣动之中,焕发耀眼的光芒。

    然后,在这一片雷云弥补的地狱之中,一道道绚烂的虹光从现境延伸而至,在制导模块的鸣动之中,彼此交错,驱散阴霾。

    在如此漫长的蓄力和煎熬等待之后,一切阴霾和血色被尽数驱散。

    彩虹桥的瑰丽虹光从现境飞射而来,牵引着大秘仪的框架,撕裂了血海和雷云的压制,在这一片地狱中迅速的扩张。

    紧接着,边境防御阵线之上,俄联边境链寸寸崩解。

    在引力的牵引之下,一座座边境,向着两侧让开了道路。最后,漆黑的漩涡从防线的裂隙之中缓缓升起。

    而耀眼到仿佛要撕裂深渊的光芒,在整个现境的源质灌注之下,完成了最后的质变,形成了星辰一般的结晶。

    如此瑰丽,又如此的耀眼。

    宛如毁灭的化身一样。

    “彩虹桥扩展完毕!”

    “大秘仪运转一切正常!”

    “接入讯号,接入讯号……以检测到基地讯号,1号、号、4号、5号、6号模块运行正常,【西比拉制导矩阵】启动!”

    指挥室里,操作员们忍不住欢呼呐喊。

    为那六座制导模块基站在地狱中所带来的奇迹而喝彩。

    “【拉撒路引擎】运转正常,源质变化开始——一次——二次——三次——四次!四度质变完成!”

    “中枢智能【大卫王】测算完毕!”

    同样的讯号,传达到了俄联的圣瓦西里大教堂,自神圣的弥撒之中,苍老的牧首站在圣徽之下,手握着玫瑰念珠,垂眸吟诵:

    “我看见第三位天使吹号,就有烧着的大星好像火把从天上落下来,落在江河的三分之一和众水的泉源上——”

    “今日我所造的毁灭,是为了神圣的复仇。仁慈的圣灵啊,敬请降下这无赦的绝罚。”

    那一双铁灰色的眼眸抬起时,便再无慈悲存留,只剩下冷酷的辉光:

    “向地狱之中!”

    在那一瞬间,指挥中枢里,阿赫看着屏幕上的地狱,平静的下令:

    “发射。”

    于是,便有恐怖的震荡扩散,转瞬间,覆盖了所有的边境。

    整个边境防御阵线在瞬间迎来了前所未有的波澜和轰鸣中,剧烈的震颤里,不知道多少天穹崩裂缝隙。

    而在防线的正中央,黑暗的漩涡里,那一道积蓄到极点的辉光,喷薄而出!

    仿若耀眼的恒星运行在自己的轨道上那样,冠戴着万丈光焰所铸就的威严之冕,裹挟着毁灭之衣。

    向着地狱,翱翔!

    此乃自高天陨落之星。

    ——【神迹刻印·巨炮茵陈】!

第一千三百三十一章 碰撞

    早在边境防御阵线出现变化的瞬间,那宛如烈日燃烧一般的恐怖声势就已经令深渊为止鸣动,不知道多少巨兽前仆后继的掠过深度,冲向了那一片缓缓开启的漩涡。

    短短的几分钟之间,你死我活的厮杀里,不知道多少破碎的尸骸和碎片漂浮在冰冷的深度之间。

    如此规模的轰击,征兆和痕迹根本无法掩饰。

    在出现的瞬间,就将整个深渊的仇恨拉了过去,就连生长卿的反应都肉眼可见的缓慢了起来,让槐诗三人短暂的逃出生天。

    就在一道道血焰和雷霆的轰击之中,茵陈巨炮终于发射。

    以整个现境为基础,抽取了不知多少源质和奇迹之后,萃变到极限的毁灭力量化为了一轮货真价实的人造恒星,向着地狱,向着整个战场飞出!

    就好像,亲眼目睹了烈日坠落一般。

    当那一轮庞大到占据了整个天穹的光芒撕裂了不值一提的阴云,从天而降的瞬间,疾驰的筋斗云已经停在了原地。

    “呜呼,完蛋!”

    夸父呆滞的看着那毁灭的烈光降临的模样。

    就在他们的眼前,万丈血海在迅速的蒸发,雷云分崩离析,恐怖的气浪席卷着,裹挟着分崩离析的万物,向着远方吹出。

    然后,毁灭之星从天而降。

    吞没了一切!

    紧接着,又诡异的,回旋者,又向着天空飞去?!

    那弧形的轨迹绕过了无数被投放到深度之间的地狱碎片,好像燃烧的铁球碾着嗤嗤作响的冰块弹跳一般,挥霍着毁灭,带来湮灭的余波。

    哪怕没有正面形成撞击,可只是其中所散发的引力,便从整个轴型的地狱之上刮出了一道宽达上百里,长则近乎纵贯了整个地狱的深邃盆地。

    仅仅是余波中的余波。

    那些扩散的热浪将所过之处的一切尽数融化,粘稠的熔岩在焚烧的空气之中翻涌着,滑落,汇聚在谷底的裂隙之中,蜿蜒流淌,形成了炽热的河。

    还有海量如同山峦和板块碎片一样的超巨型岩石被卷入了空中,又抛在了地狱之上,形成了一个个翻滚不定的岛屿,彼此碰撞,就洒下陨石一般的雨。

    而这只是一次刮擦般的碰撞而已!

    天崩地裂的毁灭中,彩虹桥的光芒接连不断的从天而降,笼罩了所有现境的成员,降下庇护。而地狱中的一切便只有在烈火中尽数焚尽。

    在在余波的最前方,槐诗他们三个跑路的时候根本没来得及关注撤离区域的倒霉孩子,就只能在焚风里激烈的翻滚,焚烧,落地的时候,几乎已经快要烧成炭。

    差点,正面跳进茵陈的炮击里。

    距离当场蒸发只差六百公里的距离……

    被烧焦的大地之上,槐诗从破碎的碳壳中重新爬起,顾不上一丝不挂的身体,仰起头,望向那一轮坠向地狱的毁灭之光。

    难以置信。

    “这就开始对波了吗?”

    就在这短暂的瞬间,他竟然还有多余的心思考虑,自己要不要指挥一个所有的大群,集体面朝南方,把右边的方向对准现境?

    自古对波左边输嘛……

    不同于之前的紧张和警惕,现在的他反而太字型躺在地上,终于放松了下来。

    作为现境工具人,升华者们已经履行了自己的使命和职责,成功的为身后的世界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

    当三大封锁在制导模块的引领之下,笼罩地狱之后,就是现境和深渊之间掰腕子的阶段了。他一个工具人,再怎么蹦跶,怎么可能搀和进整个现境和深渊主宰们之间的交锋之中去?

    不自量力的最好结果,怕不就是跟刚刚的时候行差踏错一样,当场蒸发。

    所以,这种特效爆炸的CG阶段,还是别想那么多,好好的躺平吧。

    他抬起露出骨骼的手指,向着天空发出一道讯号之后,便继续躺倒在嗤嗤作响的地上,专注的观望起那一片被烈焰和虹光所撕裂的天穹。

    毁灭之星回旋着,将所有拦在前方的东西,尽数吞食。

    不论是地狱碎片、庞大的怪物乃至深渊中的炮火,此刻在那恐怖引力的拉扯之下,都被耀眼的毁灭之星所俘获,迎来了宛如离心机一般的激烈回旋,在彻底坠入烈焰之内,燃烧殆尽之前,反而变成了外层的防护,抵御了不知多少冲击,然后又将更多的阻拦之物扯入了致命的轨道之中……

    现在,由现境所铸就的毁灭恒星,正向着深渊坠落。

    笔直的,向着亡国宫阙。

    “喔,这可真是奇景啊!”

    无穷堆叠宫阙的最高处,受到地狱之王所钟爱的楼阁之上,枯王欣赏着那足以将自己焚烧殆尽的烈焰,不由得放声大笑。

    为之鼓掌喝彩。

    不止是为了这规模如此宏大的力量,也是为了在那一瞬间,他从无穷烈光中,所俯瞰到的,属于现境的……真正模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现境?现境!哈哈哈,如此癫狂狰狞的模样,哪里还称得上是现境啊?”

    地狱之王端着酒杯,笑得前合后仰,为这一份荒谬而赞叹,为这一份狂妄献上钦佩:“好一个天文会,好一個现境!”

    和之前的那些战争不同,和往昔的无数交锋不一样。

    当茵陈巨炮轰击的瞬间,地狱之王的眼睛,终于洞彻了那三大封锁拱卫之下的世界本质。

    胜过深渊之底的恐怖歪曲,还有无穷无尽的疯狂修正。

    将整个世界撕裂之后,又重新拼凑。

    将死去的一切强行唤醒,注入新的生命和力量——通过抽取深渊之血,通过海量的吞噬地狱的精髓和本质。

    自死的国度之中,复苏万物。

    重新奠定一切规则。

    如此,放肆的否定了延续了无数个纪元的循环,向着孕育一切的深渊发起叛逆。

    这哪里是什么现境?

    这分明就是地狱之中的地狱!!!

    可这一份不惜坠入地狱更深处也要维持曾经光耀的决心,不惜将深渊也啃食殆尽,也要延续自我之天命和未来的手段……

    乃至,这一份令所有的地狱之王们为之惊叹的成果。

    以十万倍的黑暗,所换取的一份光明。

    ——实在是绝妙!

    “其他旳姑且不论,来,且为这一份寡人所不能及的雄心饮胜!”

    罕见的,使用了曾经属于那个皇帝的自称,枯王洋溢着喜悦和欢快,高举起酒杯,向着自己的敌人献上了欢呼。

    “陛下!陛下!!!”

    白蛇提高了声音,打断了雄壮威武的音乐,执拗的进谏:“还请回避!”

    在突如其来的寂静寂静里,当所有人陷入颤栗的沉默,枯萎之王依旧微笑,满不在意:

    “你想要让我逃走么?白蛇?”

    他问,“在面对我的敌人的挑战和进攻的时候,像是懦夫一样抱头鼠窜?”

    “倘若陛下是大君那样将一切伟力归于自身的存在,臣说不定要在这里为陛下雄威喝彩呢!”

    在熟悉的脑溢血冲动里,白蛇快要被气死了,跳着脚怒喝:“您都当了一次的亡国之君了,难道还要当第二次么?!”

    “哈哈哈,如此坦率的样子,倒是让人怀念啊,你好久没这么说过话啦。”

    枯萎之王得意的展颜大笑,听到下属提到自己曾经最大的耻辱,反而洋洋自得:“难道不正是因为这样,寡人才是亡国之主么?

    忠言逆耳,吾不取也!”

    凝视着那迫近的烈光,枯萎之王淡然的挥手:“我就在这里,白蛇,我可不信我的功业是会被这种东西击垮的幻影。

    倘若汝等不想跟着我这个昏庸之君再陪葬一次的话,那就赶快去展现一点作用吧,也好让现境那帮狂妄之人,也看看亡国的骨气和威严!

    听见了吗?

    ——我所为傲的手足!我所得意的心腹!还有我所造就的亡国!”

    向着那一片领受谕令的黑暗世界,地狱之王起身,举起了手中的酒杯:“汝等之中,哪个能领受此杯的犒赏?”

    回应皇帝的,乃是令地狱为之动摇的狂热呐喊和咆哮。

    无穷黑暗的扰动中,一个又一个庞大的身影缓缓的升起,汇聚于亡国御座之下的统治者们抬起了眼瞳,贪婪的凝视着那至上的恩赐。

    还有更多,更多的怪物们兴奋的嘶鸣,躁动。

    向着那一轮降下的毁灭之光!

    而枯萎之王大笑,扶着栏杆,将酒杯放在了身旁,就这样,眺望着那仿佛要将一切黑暗燃烧殆尽的星辰。

    专注的欣赏。

    当舞动的血海在深渊之间展开,化为了足以笼罩深渊的漩涡,阻挡在毁灭之星的前方。

    当猩红的鲜血和毁灭的恒星碰撞一处,便激荡起了不知道多少碎散的光芒,一道道化为风暴的血气在消散前被扯入了恒星的轨道内,将那一颗耀眼的星辰也染成了凄厉的色彩。

    扩散的余波直截了当的将两支晦暗之眼的舰队卷入其中,蒸发成了尘埃。

    可以想象晦暗之眼的那帮淤泥怪这会儿正在如何狂怒的骂人了。

    但这丝毫不妨碍始作俑者的枯王看着他们惨烈的模样,幸灾乐祸的大笑,得到了更多的乐子。

    还有源源不断的庞然大物,从深渊的阴影中浮现,阻拦在亡国所形成的血色星辰的前方。

    接连不断的发射炮火,轰击在了恒星之上,试图瓦解那一份过于庞大的毁灭。

    而当那血海形成的漩涡,渐渐的,将整个恒星笼罩在内的时候,两者激荡所掀起的无穷波浪,海量的光和热从漩涡和恒星之中喷洒而出,化为利刃那样,切裂四方。

    在亡国和现境的正面碰撞里,其他渺小的存在根本宛如泡影,甚至就连靠近都无法做到。

    如今的血海中,不知投入了多少统治者的力量和威权,当那一份自深渊中铸就的力量整合在一处,和现境之力硬碰硬的撞击在了一处,就形成了宛如宇宙奇观一样的宏伟景象。

    “喔,这不是一个个都有模有样的嘛!”

    枯萎之王依靠在栏杆至上,欣赏着臣民们献上的表演,啧啧感叹:“不过,动作最好快一点。不然的话,雷霆之海的那帮莽夫可要出来抢风头啦……”

    伴随着他的话语,在那一颗毁灭之星的后方,无以计数的雷霆向着深渊之中放射。

    宛如诡异的羽翼那样展开。

    原本根本不在茵陈的毁灭轨迹上的雷霆之海,竟然改变了自己运行的轨道,然后……主动撞了上来!

    无数雷霆之翼所缠绕的巨船之上,在掀起阵阵雷鸣的高亢鼓声中,侏儒王们高举着武器,兴奋呐喊。

    当这恐怖的力量降临在战场的瞬间,那帮深渊中也绝无仅有的莽夫们不但没有躲闪,反而主动的冲向了恒星的烈光。

    于此向尔等现境之人发起较量!

    试问,何者为强!

第一千三百三十二章 波澜

    “这啥?!”

    此刻,望着那一道向着茵陈飞出的雷光,焦土之上,趴着被煎到三分熟的槐诗都惊的翻面了。

    不知道应该找一口冷气去吸一吸,还是直接恐怖如斯。

    难以理解,怎么还有人主动的往恒星裂片里跳的?

    你们雷霆之海这么莽的吗?!

    即便是有这么多年的作死丰富经验在这里,他竟然也有一种‘是在下输了’的挫败感。

    这根本就不是同一个范畴的了。

    大家出去开片起码要有个由头吧?

    看到对方的大炮端出来之后,炮击的是一帮看不上眼的友军,按照正常反应,怎么都应该是哈哈哈那群傻逼要倒霉了吧?

    怎么忽然就勃然大怒,撸起袖子往炮前面冲呢?

    在?

    这么猛的火力,为什么不来打我?

    你他妈的是不是看不起人?!

    亡国那帮只会堆人数的辣鸡,哪里比我强?

    现在,当愤怒的侏儒王们驾驭着狩龙战船开始整活儿的时候,整个战场都迎来了呆滞和死寂。

    宛如由凝固的雷霆所铸就的恐怖巨船之上,一道道烙印着统治者徽记的黑帆接连不断的升起。

    风暴月、啸鸣月、流血月、光白月、畸生潮、归宿潮、末路潮……

    就在战船的最前方,风暴祭祀敲下了怀中的王者之鼓。

    以陨落的地狱之王之颅骨和皮肤所造就的鼓中,无穷电芒迸射而出,宛如恶毒之鞭那样,抽裂了一切拦截在前方的尘埃。

    伴随着风暴祭祀的鼓声,笼罩着地狱的无穷雷云被看不见的风暴拉扯着,化为肆虐深度的龙卷,笔直的投入了战船之上。

    “于此,降下君主之威,展示雷霆大权!”

    枯瘦的风暴祭祀仰头,凝望着那一道近在咫尺的燃烧星辰,大笑着,宣告:“赐予尔等草芥觐见绝巅御座之幸!”

    那一瞬间,无穷雷云猛然收缩,化为点缀着无穷雷霆的冠冕,悬浮在风暴祭祀身后那庞大的王座之上。

    空荡的王座之上,一个隐隐的侧影浮现,仿佛托着下巴,正观赏着子嗣和忠犬们所献上的祭祀。

    地狱之王降下了自己的视线。

    可正是这一份来自王者的注视,令狩龙战船上的统治者们陷入了彻底的狂热和欢呼之中,双眸之内迸射雷光。

    数十颗铁石之心吞吐着毁灭和鲜血,迸发雷动。

    已经难以分辨那战船究竟是物质所构成的形体,还是纯粹的毁灭所形成的投影。现在,雷光驰骋,宛如利刃那样,笔直的刺向的血海漩涡之中的茵陈。

    只有高亢的咆哮声扩散,响彻深渊。

    “——为了大君!!!”

    现在,向汝等卑微之尘土,昭示此世绝强之力!

    草!

    在这一瞬间,不止是躺着吃瓜看CG的槐诗目瞪口呆,就连那些来不及反应的深渊聚合体都在惊恐的咆哮:WDNMD,不要啊!!!

    老子还没撤退呢!

    然而,这一份软弱的嘶吼,根本没有让侏儒王们有所动摇。

    在这一瞬间,覆盖了整个深度区的恐怖波澜扩散而出。

    当血海漩涡内,那一道恒星的巨轮,终于彻底坍塌。宛如瀑布一般的毁灭奔流在黑暗里肆虐,扩散,瞬间展开了千万个分支。

    随着狩龙战船所带来的冲击,茵陈的外壳终于迎来破裂。

    紧接着,其中纯粹的光和热,以最为暴虐的方式,宣泄而出!

    好像有人往眼珠子里塞了个一个闪光弹,在瞳孔的内部引发了足以令灵魂都彻底崩溃的恐怖震撼。

    在彩虹桥的笼罩之下,天穹瞬间化为了漆黑,可紧接着,漆黑的天穹就被余波里的无穷热量烧成了灼红,崩裂缝隙。

    一道道凌驾于钢铁锋锐之上的光芒穿刺而下,肆意的切割着饱受蹂躏的战场。

    在那一道迅速溃散的光芒的旁边,就算是捂住了眼睛,整个世界也被透过血肉的光芒所充斥,哪怕背过身躯,也能够看到自己的颅骨和大脑在眼球之上的倒影。

    槐诗感觉自己的眼球在瞬间被那余波的光芒烧毁了起码十次以上,在轰鸣和风暴里,隐约还能听见夸父的惊叫:

    “卧槽,好亮的光!”

    没有文化的人只能卧槽,可现在槐诗心里也已经被卧槽所充斥,在没有其他思考的余地。

    他还能够感受更多。

    整个战场的环境被绝强之力所压垮时的悲鸣,无数草木和生命灭亡的呐喊,乃至边境防御阵线的剧烈动荡。

    在最前方,一个个空白边境崩裂缝隙的高亢声音。

    乃至,宛如冷笑声一样的尖锐的声响。

    那是毁灭的涟漪扩散的声音。

    在余波的蹂躏之下,轴型的地狱已经再度多出了一道道深谷和山峦,而就在毫无防护的深度之间,此刻已经满目疮痍。

    当烈光消散之后,深度区的地狱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寂静和安详。

    宛如落入坟墓中那样。

    实际上,和坟墓也已经没有什么两样了。

    一道道高亢而刺耳的嘶鸣不断的扩散在寂静里,不知道是在怒斥、咒骂还是哭号。

    至福乐土的投影在疯狂的闪烁,甚至无法维持跨越深渊的传递和道路,刚刚从乐土之门里钻出来才一半的地狱壁垒,倒霉孩子福音的便宜兄弟【征伐圣座】甚至还来不及说话,就直接被茵陈的冲击波糊脸,强行挤回去了……

    宛如血色凶星一般的亡国领域此刻也浮现出了一道道缝隙,大量外围宫阙在冲击之中坍塌,但又在迅速愈合。

    波荡的血海沸腾着,已经无数灰烬飘飞其中。

    而最惨烈的是来自晦暗之眼的军团,谁让他们正好就在茵陈的毁灭范围内呢?原本还在围观看戏,结果谁能想到忽然糟了重。纵横深渊的掠食舰队饱受重创不说,原本被寄予厚望的后备军团直接被蒸发了至少一半!

    透过天梯观测到现场模样的黄金黎明直接擦汗,幸亏老子掉线掉的早!

    家底儿就这么多,被这么祸祸一次可遭不住!

    现境太他妈卑鄙了,憋了半天,谁知道竟然还藏着这种炸逼玩意儿,简直坏的流脓。

    可现在,就连现境的指挥室里就一片寂静。

    不知道这一永久牺牲了神迹刻印·茵陈为代价,所发起的奇袭究竟是成功了还是失败。

    要说成功了,似乎并没有对亡国造成原本预想之中的损伤,可要说失败了……这不是还有雷霆之海横插一手,然后炸死了那么多友军么?

    青铜之眼算了一下,四舍五入,似乎还赚了?

    这算是什么?

    打得好不如接得好?

    就他妈的哪里有问题了!

    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笼罩着雷霆的狩龙战船,在正面迎接了茵陈的毁灭洪流之后,竟然带着焚烧的烈火,狂笑着,翱翔在深渊之上。

    即便那庄严的战舰已经遍布裂隙,环绕在周围的雷云稀薄的近乎难以维持,可在战船之上,燃烧的风暴祭祀却依旧完好无损。

    尽管那躯壳之上遍布裂痕和烧焦的痕迹,可傲慢的笑容依旧未曾有丝毫旳动摇。

    嘶哑的笑声依旧高亢,回荡在深渊之上。

    “凡夫草芥,终不能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风暴祭祀举起双臂,“此世一切尊荣,尽归于永恒的毁灭之主,吾等之雷霆大君!”

    “诚如是!”

    “诚如是!!”

    狂热的呼声从战船之上响起。

    战船缓缓的调转方向,再度展开雷光之翼。

    当鼓声再次被敲响,狩龙战船裹挟着浩荡阴云,同血色的洪流向着战场靠拢时,来自地狱的进攻便再次到来!

    但这一次回应他们的,是来自三大封锁的瑰丽虹光!

    在熬过了最艰难的时间之后,现境的力量已经在这一片地狱中扎下根基。

    一座座崭新的信标在大地之上不断的拔地而起,引导着来自大秘仪的力量向着此处覆盖,人世的规则和条律,降临在荒芜的世界之上。

    笼罩了焚烧的荒原、沙漠,翻着猩红的沸腾海洋,还有那一道道深谷,就连头顶的悬浮的破碎飞岛都没有放过。

    等候许久的装甲军团在履带的轰鸣中昂扬挺进。

    来自现境的钢铁洪流自无数定律的维持之下,踏上战场。

    “呦,大家好啊。”

    焦黑的大地之上,槐诗抬起手,向着从旁边轰然而过的铸铁军团的坦克师团挥手示意,“加油加油。”

    在坦克的炮塔上面,有一个浑身笼罩在动力装甲中的士兵抬起手,向着他比划了一個大拇指。

    然后,他们头也不回的驶向远方。

    远方被火焰烧成赤红的天穹之上,无以计数的火力缓缓升起。

    倾尽槐诗最后的源质储备,只来得及给他们每人上了一个灵魂保护的加持,可还有更多的他无能为力。

    天穹之上,旋翼破空的闷响在迅速靠近。

    带着救援标记的直升机降下,顺着绳索滑落的医护人员向着他狂奔而来,而就在担架上面,刚刚挂上水之后,槐诗破裂的皮肤就开始迅速重生。

    “没什么事儿,就是有点虚。”

    槐诗娴熟的打开了他们的医药箱,遴选着自己需要的药物:“我对自己的状态很清楚,不需要急救,哦,那边两个也不用,我来就行了,麻烦再给我两支灵质补剂,美洲产的也行。

    行了,别浪费时间,赶快走吧,把这个带上。”

    槐诗咬牙从头上硬薅下了两缕头发,不由急救者们分说,缠绕在了他们的手腕上:“一路平安,各位。”

    带着防毒面具的军医们愣了一下,用力的点头,再没有说其他的话。

    扛起了医药箱之后,爬进了机舱中去,大声说了什么。

    很快,直升机再次升上天空。

    飞向上了战火。

    只是最后向着他们闪了两下信号灯,好像告别一般。

    槐诗披着刚刚套上的病号服,站在焦土上,望着他们远去。

    还有更多的飞行编队从后方的天穹之上疾驰而过,消失在淹没了虹光的雷云中去了。

    “加油吧,加油吧。”

    他轻声呢喃着。

    天穹之中,虹光无声流淌,带来奇迹的闪光,映照着再度被火焰笼罩的一切。

    升华者们的开幕式已经结束了。

    战争依旧在继续。

    只是,槐诗忽然觉得……或许自己能做的,还有很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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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挨一顿毒打,请问这里有漂亮小姐姐吗?没有的话我等会再问一次……”——灾厄之剑、旧世界守墓人、调律师、最后的天国捍卫者、天文会金牌牛郎、二十四个毁灭因素之一、淮海路小佩奇、深渊烈日、最终的地狱之王:槐诗。.某一天,穷困潦倒的槐诗忽然发现自己捡来的金手指终于能用了……只不过,这似乎并不是一件好事。为了赚钱和苟命,他一不小心踏入了这个危险世界。现境之外的边境,日常之后的异常。理想国、统辖局、存续院以及高踞于顶峰之上的天文会,绿日、黄金黎明、存世余孽与诸界天敌……究竟是生存还是灭亡?这是个问题。那么,就在这一万零一种拯救世界的方法中,选一个通往HAPPYEND的方向吧。天启预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启预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启预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