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晚春的风采
柳心这次进京,京城里倒是没有弄出什么动静,一切静悄悄的。
柳心还暗自庆幸,自己终于可以平静地过几天好日子了。
可几天后她才弄明白,不是大家都安分守己,居家过日子去了,而是京城的贵妇人都被晚春吸引着,没空再对柳心指手划脚了。
去年晚春在柳心的鼓励下,豪情满怀的来到了京城。
开始的时候,确实如晚春之前所料。
进京的第三天,晚春去王洽府上拜访,王洽的夫人李氏倒是很郑重的接待了晚春,留在家里摆宴吃酒,因为头次相见,还按着规矩送了见面礼。
不过晚春临走时,李氏却是拿出了长辈的派头,指出了晚春在礼仪上的几个问题,又问起王家送过去的两个张师傅,是否安心教导规距礼仪,晚春学的怎么样。
晚春对李氏笑呵呵地说:“婶娘,大张小张两个师傅都在柳心那儿,教导柳心的孩子,我自己又没有女儿,在我身边就是浪费了,再说我这样的性子,也不愿学那些繁琐的规矩,只要大面上不出错就行了!”
李氏张张嘴,有些愠怒,不过晚春没有给她发作的机会,起身告辞了。
两天后,晚春向皇宫递了帖子,觐见皇后。
皇后娘娘毕竟年轻,还是个宽厚的人,晚春依着柳心的面子去拜见,皇后自然没有不允的。
晚春和皇后娘娘一搭话,自然就说起生意上的事。 晚春和柳心不同,柳心是仗着有些先知先觉,才能出些生意点子,晚春却是从小就在铺子里转悠,这些年在登州也没少折腾,论起经营管理和商业手段,柳心还真是赶不上晚春。
以前柳心和皇后娘娘、太子做的生意,只是小打小闹。可晚春一接手,凭着她的商业眼光和视野,没到一个月,这两处生意的收益翻了两番,皇后和太子的腰包都鼓了起来。
这下就不一样了,晚春成为了坤宁宫的座上宾,皇后摆宴,晚春必在邀请之列。
开始的时候,京城的贵妇人都端着架子,对晚春没有好脸色,可几次以后看皇后娘娘对晚春高看一眼,不少人看着皇后的面子,家里弄个茶会啥的,也给晚春送了帖子。
晚春是大方爽朗的性子,而且怀揣几十万两的私房钱,不管哪家邀请,晚春都欣然前往,而且出手大方,到哪一家带的礼物都价格不菲。京城的高门大户,虽说都很富贵,但说个人的私房钱那还真的不多,晚春大把的砸了银子,把一干贵妇人都镇住了,谁能和银子过不去呀!
看在银子的面上,晚春到哪都能得到几个笑脸,不过晚春也不是冤大头,很快和几家合伙的铺子,就在京城开了张。
因为心纯和俞家定了亲,再加上戚夫人的关系,晚春也和俞家当成亲家的关系走动。俞夫人和晚春对脾气,俞家又是刚刚被朝廷启用镇守延绥镇,家底正是空的时候。
两人一拍即合,又联合了和俞家交好的几个落魄武将世家,合伙做起了皮毛、绸缎、农具、古玩等生意,这一年来,晚春先后开了大大小小二十几个铺子,带动了京城多个豪门贵妇人的腰包都鼓了起来。
本来瞅晚春不顺眼的李氏,也放下长辈的面子,到王天书府上找晚春聊天,再也没有长辈的矜持,而是满脸笑容地对晚春说:“侄媳妇,做生意怎么也不能便宜了别人而忘了自己家!”
晚春当然不可能和李氏交恶,毕竟同宗同族嘛,王天书也还得靠着王家照应。
晚春自己掏私房钱新铺了几处买卖,让王家派几个人管理,给了李氏五成干股。
这样晚春再去王家,那是大开中门,府里的几个长辈都是亲自迎接,甚至王家有什么婚丧嫁娶的大事,都让晚春这侄媳妇儿出面打理,王洽府里的管家也都向晚春去汇报账目,把王洽府里和王天书那边绑在一起,感觉有点亲叔侄的意思。
柳心进了京,第二天和晚春去见了皇后娘娘。
周皇后拉着柳心的说:“柳心,这一年多你又受了苦,什么倒霉事都让你赶上了,这次进京就多待一阵,啥事也不用你操心,晚春都办的妥当着呐!”
“娘娘,还不是你给我脸面,要不京城谁认识我李晚春哪!”
“你呀,就这么贫嘴,现在你可是香饽饽,大家都想着你哪!”
晚春和皇后相互打着趣儿,说说笑笑,十分热络。
柳心这下放心了,晚春在京里确实比自己强。柳心知道自己为人有些方正,真的不适合在这个贵妇人圈中打交道,这下子姐姐弥补了自己的缺点,以后京城这一块,倒是可以安心了。
晚春的能力还不止这些,不但在京城人脉和圈子这事没用柳心操心,晚春还把秦家书局打理得红火了几分,而且把杂学院的生意在京城全面铺开了。
杂学院的温室大棚,经过这两年发展,又多了十几个,反季蔬菜占据了京城冬季蔬菜市场的很大份额,以前在皇店代买,晚春去后在京城东西南北都开了分铺,而且价格也做了调整。
京城杂学院的学生,已经有陆续毕业的,不过也有新生补充上,总体上规模在逐渐扩大。
现在农庄的收益不但能供应日益增长的杂学院的学生,而且还能有结余给徐家创造效益。柳心很欣慰,毕竟义父徐光启一生清廉,没给儿女留下什么家产,只剩下这么一个农庄,而且之前开办杂学院,徐冀还是陪着柳心赔钱赚吆喝。柳心一直再想法子贴补一下徐家,这下农庄有了收益,也对徐家这些哥哥和子侄辈有了交代。
徐家的人已经返回杂学院,晚春在此之前已经拜访了徐冀,柳心一来,王徐两家也当成了正式的亲戚关系走动起来。
王天书到顺天府不到两年,不过民生有了很大改善,他一力主导的番薯种植,已经在北直隶普及,目前京郊百姓生活条件有了大幅改善,最起码面黄肌瘦的人少了,家里都能吃上顿饱饭。去年的京察,王天书得了一个“优”,而且由于推荐了孙传庭,崇祯对王天书也有比较好的评价。
在王洽的教导下,王天书开始融入了京城的官场。
本来按照王家的计划,再有个三五年,王天书就能在京城得到朝廷重臣的认可。
可是晚春到京这一年,成功的开展了夫人外交,不但在一品二品的大员后院进进出出,而且通过生意和京城的勋贵也拉上了关系。
通过晚春给王天书积攒的人脉,王天书这个三十多岁的三品官,在皇城里已经成了一个耀眼的政治新星。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太子也想当个状元郎
明远参加了崇祯八年的北直隶乡试,虽然名次不是十分靠前,可也算中了举。
正准备着和木川等四个人一起参加三月的春闱。
明远在宫内和太子读完书,就把自己关在东宫的小书房里不出来了。
这个小书房是专门为明远准备的,以往明远和太子听老翰林讲完课,就会回到东宫在小书房聊一会儿天,或者下下棋,过得很悠闲。
可自从明远回了一趟登州,回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每天废寝忘食,也没空和太子说话了。
朱慈在东宫里没意思,就拉着王贵和张公公闲逛,王贵是太子的近侍,张公公就是跟孙传庭在陕西立功后被皇帝安排到东宫的,现在已成了太子的贴身太监。
目前东宫里,明远和这两个太监是太子朱慈最亲近的人,而且这三个人还没有勾心斗角,都属于秦家一派,因为王贵和太子一样是被明远所救的,而小张公公是因为孙传庭才有这般造化,他也自然知道孙传庭能做钦差是王天书、秦牧和柳心的缘故,自然秦家就是自己的恩主。所以明远在东宫,不是仆从的身份,太子把他看成大哥哥,两个近侍把他当做恩主,他想做什么事情,并没有什么顾虑,地位是超然的。
太子三个人在宫里转了一圈,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就回到东宫。一会工夫三个人就大眼瞪小眼,没话说了。
太子闭着眼睛打了一阵瞌睡,然后站起来拿扇子敲了敲,同样打瞌睡的王贵的脑袋,懒洋洋地说:“你们也不懂什么诗书,也没什么和你们说的,明远天天还憋在书房里,太无聊了!你们俩也别就想着睡觉,精神精神,都说说,明远这次春闱能不能上榜?”
“太子殿下,明远一定能中,他多有学问哪,小的虽然不识几个字,但你看他天文地理无所不知,那还不中个状元郎!”王贵立刻拍着胸脯说。
“状元郎,那可不是要参加簪花宴,还能打马夸街,想想就威风,要不我也去参加春闱,我当这个状元郎,让明远当榜眼,不,让他是当探花郎,说书的不都是说找状元郎和探花郎当驸马吗,我当状元郎,自然不能当驸马,那就让明远当,然后让父皇赐婚,哈哈,才五岁,比我还小,明远就得叫我皇兄,哈哈哈!”太子殿下一时脑洞大开,手舞足蹈起来。
“太子殿下,状元郎还得经过殿试,皇上钦点,都得是从春闱上榜排前面的人中产生。何况春闱也不是那么容易上榜的,你看朝中的那些进士哪个是少年郎,明远毕竟才刚刚十五岁,不是那么容易的!”张公公看太子和王贵志在必得的样子,倒是没有附和,而是上去泼了盆凉水。
“那么难考啊!”朱慈听张公公这么一说,小脸顿时皱起来。
“那当然了,春闱是咱们翰林院最有名的翰林出题,礼部尚书亲自任命主考官,考试的学子也不知道主考官的文风,谁知道能不能入了他们的眼!”张公公自从一次西行,跟着孙传庭长了见识,再回到宫里,就对读书人的事感了兴趣,什么科举呀,座师房师呀,都弄个门清。
“主考官重要?”朱慈抓住张公公说话的一个信息点。
“那当然了,十年寒窗苦,全在一张卷子上,合了主考官的心意,那就取上了。有一年,一位大才子文章写得那是一个好,就因为其中有一句话不和主考官的意,就没被录取,大才子一生气,就再也不参加春闱了,在江南眠花宿柳,没几年失足落水死了,听说京南不少名妓都为他流泪伤情,哎,他这辈子也值了!”张公公把自己听到的小道消息颇为感慨地告诉太子,说着说着竟然跑了题,情绪转到大才子那边去了。
“主考官,主考官,春闱,状元郎!”朱慈嘴里叨咕着沉思了好一会儿。突然一拍大腿,笑道;“我真是笨,找姜逢元不就行了!”
朱慈已经八岁,崇祯前段时间开始选择东宫侍班讲读官。命令礼部尚书姜逢元,詹事姚明恭,少詹王铎、屈可伸侍班;礼部侍郎方逢年,谕德项煜,修撰刘理顺,编修吴伟业、杨廷麟、林曾志讲读;编修胡守恒、杨士聪校书。
这日轮到姜逢元讲读,侍讲完成,姜逢元正要施礼告辞。
太子突然开了口;“姜大人辛苦了,孤还有些疑问要请教与你,请到东宫说话吧!”
“是,殿下!”姜逢元心里一凛,太子殿下头一次自称孤,很是郑重的样子让他不敢怠慢。
东宫的书房,太子和姜逢元面对面坐着,明远也被叫着坐在旁边。
姜逢元已经喝了两杯茶,太子还没开口,他心里有点毛。
实际此时太子殿下正在暗中给自己打气,想着如何开口。
“殿下,不知唤老臣前来,有何吩咐?”姜逢元小心翼翼地问。
“姜大人,三年一度的春闱即将开始,不知礼部安排何人为主考官?”
“这……”姜逢元一怔,不知如何开口,因为朝堂大事还真没有和东宫汇报的必要。
“怎么,不告诉我!”朱慈小脸腾的一下红了。
“殿下勿恼,只是事关朝廷大典,老臣惶恐!”姜逢元就要跪下请罪。
“哼,你以为我闲的没事愿意管你礼部的事,还不是哪次春闱都要搞出一些事,不管人家文章做得好不好,只要入不了主考官大人的眼,就不取中,搞得大才子都会投水而亡,我问问就不应该!”朱慈直接就把张公公说的话当证据了。
“老臣惶恐,老臣惶恐,老臣就是本次主考官,请殿下放心,老臣一定公正取士,不负殿下教诲!”姜逢元这次是真跪到地上请罪了。
“这次策论如何命题?”
“这,……殿下,此次以“农为国本,并行兵事”为题。”姜逢元稍一迟疑就赶紧做答了,他现在觉得太子殿下是在震怒之中。
太子刚一发问,旁边的明远就看了太子一眼,想立即起身回避,免得涉嫌透题。
太子看了一眼明远,眨眨眼睛,示意他稍安勿躁。
“好了,姜大人用心国事吧!”过了好半天,太子才端起茶杯,让姜逢元下去了。
姜逢元没敢抬头,抹了下额头的汗,诺诺地退了出去。
“明远,还不快回去准备,你得考个探花郎!”朱慈洋洋自得地对明远说。
第一百六十八章 君王修身
今年的春闱一共九天,农历二月九日、十二日、十五日,共三场,每场三昼夜。由于中间要两次换场,实际是九天七夜。
因为今年二月皇宫有几件大事要办,之前崇祯要把春闱时间定在三月,明远他们几个知道消息也是按照三月份准备的。
可是临近二月,翰林院和一些文官不干了,搬出祖制规矩,国家轮才大典时间不能改,这又把春闱时间给生生地挪回来,按照旧例进行。
木川他们乡试的时候是秦富带队去的济南府,柳心虽然知道科考不容易,但还真的不知道考生会这么辛苦,这一打听才知道春闱和乡试一样,居然九天不出考场。实在是得有个好体力,要是年迈老翁,都容易出师未捷身先死。
柳心在考试之前,让五个人放松,养足睡眠,准备了考试必备的物品和不易变质的食物和水。
二月九日四更天,柳心带着两个侍卫给明远等人送到贡院外围就进不去了,这里已经布满兵丁,严禁百姓靠近。
贡院的外面建有两道高墙。两墙之间留有一丈多宽间距,形成一圈环绕贡院的通道。围墙的四角又建有四座两丈多高的岗楼。
明远随着人流进到贡院,又经过三道门搜查,每道门都要对考生及其携带的衣服、笔墨、油灯等严格检查,为防考生在食物中夹带作弊答案,在进考场时,兵士用刀将明远带的糕点全部切成不足一寸见方。
明远的考号是丙字房二十三号,这里的号舍一律南向成排,大约七八十间,巷口门头大书某字号,备置号灯和水缸,可供考生夜间行路,白天饮水之用。
明远按着顺序找到自己的号房,位置算在中间,没有靠近臭号,也没有在边缘漏风漏雨,还算比较好的位置。
号舍四尺见方,面积一平方多一点,左右两壁砖墙在离地二尺的地方,砌出上、下两道砖托,上面放置上、下层木板。
明远知道这木板白天是桌晚上是床,白天考试时,上层木板代替桌案,下层木板为坐凳,供考生坐着答题,夜晚取出上层木板并入下层,用来当睡觉的床。
明远打开包裹,把笔墨纸砚摆好,然后拿出一块油布挂在门口当门帘。
第一场考的是八股文,是从四书五经里边选择材料来出题,这次的题目出自《尚书》的几句:
曰若稽古。皋陶曰:“允迪厥德,谟明弼谐。”
禹曰:“俞,如何?”皋陶曰:“都!慎厥身,修思永?。淳叙九族?,庶明励翼,还可远,在兹。”
这几句话说的是什么意思呐,说的是:
考察古代传说。
皋陶曾说:“要真正履行先王的德政,就会决策英明,大臣
们团结一致。”
禹说:“是啊!怎样才能做到呢?”
皋陶说:“啊,对自己的言行要谨慎,自己的修养要持之以恒。要使亲属宽厚顺从,使众多贤明的人努力辅佐,由近及远,首先从这里做起。”
一般科举从《尚书》出题的并不多,因为治《尚书》的人少,而明远知道此次主考姜逢元是治《尚书》的,这段时间才重点关注了一下。
明远在这儿打着草稿,琢磨着如何开题,想着想着,越发觉得这题出的有些怪异。
因为《尚书》这一段对从政者训诫的话,还有几句:
禹拜昌言曰:“俞!”
皋陶曰:“都!在知人,在安民。”
禹曰:“吁!咸若时,惟帝其难之。知人则哲,能官人。安民则惠,黎民怀之。能哲而惠,何忧乎兜?何迁乎有苗?何畏乎巧言令色孔壬?”
这几句话的意思是:
禹十分佩服这种精当的见解,说:“是这样啊!”
皋陶说:“啊!重要的还在于知人善任,在于安定民心。”
禹说:“唉!要是完全做到这些,连尧帝也会感到困难啊!知人善任是明智的表现,能够用人得当。能安定民心便是给他们的恩惠,臣民都会记在心里。能做到明智和给臣民恩惠,哪里会担兜?哪里还会放逐三苗?哪里会惧怕花言巧语、察言观色的奸佞之人呢?”
作为完整的《尚书》中的一篇,皋陶是对参与治理国家的人提出了修身、知人、安民三项要求。
而这次试题就提了修身,这就有些偏门了。
虽然科考经历这么多年,从最开始的完整议题作答,后来为了避免重题,也会抽出几句作为考题,可即使抽出来的考题,也会是这论断中的中心句,不会如此弄出个开头几句的,真不知道这次出题的大儒们是怎么想的。
明远琢磨了小半个时辰竟无法下笔,索性把笔放在桌上闭目养神,慢慢思量这次出题的意图,想着想着,明远突然明悟了。原来这竟然是东林党的试探,看看考生对天子的态度。
如果考生写天子该修身立德,就会指出天子德行有失,迎合了东林党,也可能入了这次姜逢元的眼。那么就站在了皇上的对立面,以后只能成为东林党的党羽,做党争的棋子。
可如果不顺着东林党的意,那主考官和把持成绩的人就会看你不顺眼,自己就可能上不了榜。
怎么办哪,明远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明远又想到木川几个人,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领悟了其中的意思。
号场里木川看着试题也皱起了眉,明远在考前给几个人透露了一下主考官是姜逢元,让他们关注下《尚书》。
对试题的这一段木川也看过,他倒没有明远想的那么多,不过也没有谄媚东林党的意思,内容还是偏向了皇上。
李厚德年长,他经历的事多,特别是这几年和秦家以及柳心的接触,也逐渐窥得了朝廷的一角,对皇权和东林党的矛盾还是看在眼里的,一看这试题,没有犹豫,开题就是一个标准的保皇党立场。
秦昌明和秦明文看见题目后,像其他考生一样,没有想到它的政治性,就把它当作一个论断,结合自己对其理解,中规中矩的做了答,没有明显的倾向性。
在号场里,明远的心乱了,一上午都没有动笔,中午的时候吃了点干粮,又假寐了一会儿,这才坐下来。
明远甩了甩头,把这些患得患失的思绪抛开,想着自己是太子伴读,深受皇恩,娘还受到了东林党的迫害,这次自己宁可落了榜,说什么也得站在皇上这一面。
明远终于下定了决心,顿时文思如泉涌,洋洋洒洒的一篇大文章出炉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考场舞弊
号场的第一个夜晚来临,明远把木板拆下来安上床,打算睡觉,突然隔壁传来几声低低的鸽叫声,不一会又咕咕两声飞走了。
这号场里怎么飞进了鸽子。明远有些疑惑,侧着耳朵听了听,没听到什么动静。
第二天明远比较轻松,把头天的草稿仔细的修改润色了一下,把需要避讳的地方都检查一番,在天黑前确保万无一失,就把稿子放好,准备休息,这时又听到了隔壁几声“咕咕”的鸽子叫声。
第二场考试的司法判案,明远答得中规中矩。第三场策论因为事先知道了试题,明远早就准备的妥当,也没费什么力气。
唯一有些异样的就是在此期间,第二场和第三场的第一个晚上和第二个晚上,明远都听到了隔壁的咕咕声,让人甚是不解。
九天的考试结束,明远出了考场。
即使做了充足的准备,明远还是觉得一阵阵的眩晕,外边的阳光让明远觉得眼睛有些刺痛,身上的衣服有一股馊味,胃肠中已经被这几天的干粮搞得直返酸水儿。看看周围的考生,一个个脚步踉跄,年老的几个出门后就走不动了,外边人赶紧把他们抬上了马车。听着外面的老百姓议论,说这九天中,已经抬出了五个,至今生死不明。
人群渐渐离去,明远和木川李厚德他们碰了面,五个人虽然都有些憔悴,不过好在精神头还行,就一起结伴往外走。
柳心带着两个侍卫,赶着两辆马车,正在人群中急切的寻找着几个人。
五个人看见自己的马车,也顾不上说话,赶紧钻进车里。
到了家门,明远还勉强睁着眼睛,其他四个人都已经睡着了。家里的众人赶紧把五个人都扶进了卧房。
明远在外边还能支撑,把他放到了床上,也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等再次睁眼的时候,早已经是天光大亮,原来已是第二天上午。
明远揉着眼睛走出了房门,碧玉看见他,高声的叫道:“大少爷也起来了!”
原来最先起来的是李厚德,是一个时辰前起来的,明远是第二个。
明远和李厚德相视一笑,真是困惨了。
一个时辰后,另外三个人也起来了,柳心让人熬的米粥和几碟清爽的小菜已经摆在桌子上,几个人这时才觉得真的饿了,狼吞虎咽把桌上的饭菜吃完,然后才闻到自己身上的这股味儿实在是太酸了,赶紧又回去,让家里的下人烧着几锅热水,把浴桶搬进了屋里,洗个干净,等到吃晚饭的时候,五个人才终于恢复了正常。
五个人来到书房,开始说起了这次考试。
在说起第一场的试题时,明远和李厚德都有些沉重,其他三个人这时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这下五个人都沉默了。
原本因为知道了策论的题目,五个人都准备的很充分,这次应该是胜券在握,可刚刚听明远和李厚德一分析,大家都觉得太倒霉了,没准第一关五个人就得被评判的大佬刷下来,全军覆没。
木川生气地说:“难道我们就这么算了!”
明远说:“我这就去进宫,和太子说说,不管我们能不能取中,总得让皇上明白真相!”
明远也顾不上休息,连夜进了宫。
太子听明远说完,顿时长大了嘴巴:“明远,探花郎你当不上了!”
说完这句,太子马上反应过来,不仅仅是这么回事儿,于是大眼睛一瞪,气愤地说:“你等着,我不能让东林党他们得逞,你丢了这探花郎,我当那状元郎也没有什么意思!”
小正太急匆匆地找父皇说事儿去了,明远转回家休息。
等待着发榜是一个焦急的事儿,五个人趁着榜文还没出来,也出去闲逛了下。
这天,五个人走得累了,在一个僻静的酒楼歇了脚儿,找了个封闭的单间雅座,点上几道小菜,打算喝几杯再走。
今天酒楼里的人不多,静悄悄的,明远几个人进去后也没有大声说话,只是静静地吃着菜,想等一会填饱肚子再痛快地喝几杯。
就在这时,旁边的雅间一阵喧闹,一伙人吵吵嚷嚷地进来了。因为明远他们已经先进去了,所以来人也不知道这里还有人,索性在隔壁就大放厥词:“这地方肃静,一个人也没有,咱几个痛快地喝一杯!”
“哎,徐三,王大人家的小公子,这次应该能中了吧!”
“当然当然,不但王大人家的,就是张侍郎家的那个草包,这次应该也中了!”
“你说那信鸽,真的挺好用,居然能找到地方!”
“你不知道,他那鸽子都养多少年了?他家里有一个专门训练这东西的老仆,开始我也不信,他让我坐在那儿,把鸽子抓来闻了闻我身上衣服的气味儿,然后把鸽子送出了好几十里,结果一松手,鸽子就自己飞回来了,又站在我肩膀上,你说这奇了吧!”
“啊,通过气味就能找到,还没听说鸽子有这特殊本事呀!”“那是没人会训练,训练好了,传个信儿还不是小菜一碟,那边把试题写完,让鸽子给带回来,家里找几个前科的状元榜眼,还不是一晚上就能做出锦绣文章,再让鸽子捎回去不就行了。这次不就是帮上人家王大人和张侍郎家两个公子了,平时这两人都是草包,举人那一关就是这么通过的,这次又占了便宜。”
那边屋里说得热闹,这边明远的脑袋嗡的一下。
“信鸽!”明远想起了那几个晚上的咕咕声,心里暗惊,原来隔壁是在考场舞弊。
明远赶紧用手在嘴上“嘘”了一下,示意众人不要说话。
几个人也听到了隔壁的声音,这时候觉得发出声来,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也都赶紧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地夹着菜。
隔壁胡言乱语热闹了一大阵,过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吃喝完毕,吆喝着出了酒楼。
五人看到这伙人没了动静,才长出口气,慢慢的从单间里出来,和小二结了帐,赶紧回了家。
回到家里,明远郑重的问另外四个人:“你们在考场里听到咕咕声了吗?”
明文和昌明摇了摇头。
木川想了想说:“”我似乎听到点儿声音,但离我有点远。”
李厚德说:“我有一天晚上听到过,但后来没听到,明远,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就在我隔壁,每一场考试的第一个晚上和第二个晚上都有鸽子的咕咕声,三场都没落下过。”明远认真地说。
“原来真的有考场舞弊,外面看守的人难道一点都不知道,这里面一定有猫腻!”木川气愤地说。
“科考原来也可以作弊,这水更浑了!”几个人同时叹息一声!
第一百七十章 釜底抽薪
京城贡院的灯光亮了大半宿,姜逢元揉了揉太阳穴,对面前几个同考官说:“名次都排完了?”
“姜大人,一共选出三百名,他们都是第一场答题颇有风骨的佼佼者!”一位同考官躬身答道。
“这次会试,朝廷很是重视,太子殿下那日把我叫去,似乎有所指,你们这次选士不可马虎,三百名外若还有才名显赫的,也要取上来。若是再出现前几年江南才子拒考的事情,我们就是罪人了!”姜逢元很是无奈地说。
上个月,皇上把他选为东宫侍班首席讲读官,做太子的老师,这是文臣值得吹嘘半辈子的事儿。要是太子登了基,那自己的地位更是得直线般上升,到时什么天下文宗都可能纳入囊中,姜逢元心里激动得发誓要好好教导太子。
可太子在宫中明显的对自己不满,而且那日把自己叫到东宫,简直是愤怒。姜逢元摸不清是什么缘故,他一直认为自己没有犯什么错,可难道太子是没缘由的耍小孩子脾气,仿佛也不像。
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矛盾着,即要坚持自己的信念,又想和皇上和太子拉近关系。
这次出题是他和十八个同考官一起研究的,第一场他本来出的是《尚书》中的完整论段,可几位同考官认为篇幅太长,就选择了前面几句,姜逢元知道他们的意思,想为东林党挽回颜面,因为这两年东林党被皇上出手打击了几回,有些伤了元气,只能趁着科举选些人进来,姜逢元也是东林党,他自然不能驳了面子,就睁只眼闭只眼同意了。
“姜大人,这次考生中还真没有名声太显赫的,京里的几次诗会没有太出彩的!”领头的同考官接着说。
“好吧,那就糊名吧,明早上把榜单发出去!”姜逢元点点头让那些同考官去录名。
“圣旨到!”一声高呼,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姜逢元拿着誊好的榜单正要回内室休息,听见这一嗓子,手一抖,差点把榜单掉在地上。
转过头一看,贡院正堂挤进来二十多人,前面竟然是各个衙门的侍郎,后面还跟着翰林院和太子詹事府的人。
“姜逢元接旨!”
“臣接旨!”姜逢元直接跪在地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为国举才乃国家大事,礼部一力承担恐有失偏颇,今令兵部左侍郎王洽,刑部左侍郎张延展、工部左侍郎……”
姜逢元已经听不下去都来了些什么人,他只知道圣旨最后说让这些人会同礼部一起为国家选才。
自己这些人已经搞了几个晚上,榜单都出来了,现在让他们掺和进来一起选,那自己这些人还有什么用,简直就是釜底抽薪,信不过礼部了。
不管姜逢元和十八位同考官怎么想,圣旨读完,以王洽为首的诸位新考评官已经在正堂上入了座,让校书递过考卷,一个个审核起来。
这些人没有礼部看得那么认真,不过都是重点看了第一场,只要第一场不过关的就直接甩了出去,这样数量就下了一大半,等到卯时就把几千份试卷看了个遍儿。
王洽看了看众人,沉声说:“各位都辛苦了,皇上的旨意我们要认真领会,现在按照各位的圈阅情况,排出前三百誊名吧!”
“我等身负皇恩,自当尽力为国举才!”
这些人虽然熬得通宵,但一个个精神抖擞,辰时三刻又一份榜单出炉。
“这,你们,这简直,岂有此理!”姜逢元拿着新榜单一看,顿时气的语无伦次,这新榜单和礼部的榜单根本没有重合的。
“姜大人,你看丙房二十三号这文章可能取中?”王洽递给姜逢元一份卷子。
“这,这文章也算通顺,可取!”姜逢元看罢点了点头,他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假话。
“姜大人,你看甲房五号这文章可好?”王洽接着又拿出份卷子发问。
“勉强入眼!”
姜逢元捏着鼻子认了,然后狠狠瞪了一眼旁边的同考官,心说你们做得也太过了,现在王洽就在啪啪打自己的脸,礼部这边落选的卷子,被人家录取上了,反过来还让自己表态,实在是很煎熬的事儿。
“王大人,你看丙房四号文章如何?”姜逢元旁边的同考官也用上了王洽这招。
“我没看出有什么出彩的地方,策论言之无物!”王洽可没客气,草草看了一眼就淡淡地给否了。
“你,这明明是好文章,你们粗俗!”同考官急了,心说轮到你们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我是二甲进士出身,可能学问真是不如几位大人,要不让邢部张大人看看?”王洽也没动怒,而是把试卷递给刑部左侍郎张延展。
“这文章,我看也是平平,我也是二甲进士出身,还真不是状元及第,比不上诸位!”张延展也是脸色臭臭地回应着。
“你们,你们!”姜逢元气的直扶胸口。
两边又争执了一会儿,就到了早朝的时间。
四十来人吵吵闹闹上了大殿,崇祯看着下面两派像斗鸡一样争了半天,缓缓开口:“既然争议颇大,就交给首辅抉择吧!”
在大殿旁边的议政厅,首辅温体仁把两份榜单拿出对比一下,发现真的没有重合的,心理一阵苦笑,这是皇上要和东林党唱对台戏,自己虽然不是东林党的骨干,可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两头都不好得罪,要不这首辅也当不下去。
温体仁让人把两个单子上的六百份试卷都拿到议政厅,把几位内阁大臣找来,几个人共同把六百份试卷重新审阅一遍,最后几个人心领神会的在两个榜单上各取一百五十名,重新誊了名。
新出炉的榜单,姜逢元和王洽双方都表示可以接受。
皇上在御书房听到王承恩禀报,也是叹了口气:“朝堂积弊已久,我还是得忍这口气,也难为温体仁了,就说我同意了!”
午时,贡院外面贴出榜单。
秦明远位列第五名,李厚德位列第三十八名,秦木川位列第二百七十八名。秦明文和秦昌明落榜。
第一百七十一章 舞弊事发
京城的举子陷入癫狂,取中的欣喜若狂,落榜的青楼买醉,也有个别举子酒醉后,在大街上愤世嫉俗,谩骂朝廷。
要是别人,锦衣卫早就上来动手抓人了, 可现在别说锦衣卫看不着影子,就是京城的巡捕衙役看见了都绕道过去,十年寒窗实在是苦,都说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可其中的艰辛真是不足为外人道也,衙门的人也不愿意再给他们雪上添加霜了。
明远五个人安静的待在秦家,除了发榜那天给报喜的差官及周围邻居撒了些喜钱,第二天邀请了徐冀、王天书、王洽及俞家的人吃了顿酒席,就一切步入正轨。
明远三个人一个月后要参加殿试,殿试只有策论一项,明远把在皇宫里跟随太子研习的讲义拿出来,这可都是经年累积的最上乘经世致用的文章,哪一篇都是精品中的精品,三个人就天天在一起研习这些文章。
秦明文、秦昌明这次虽然落了榜,不过两个人倒没有受到什么打击,因为年龄还小,而且读书时间也不是太长,能中举已经是万幸,这次到京城只是想见见世面,看到明远三个人居然上了榜,都觉得是意外之喜,自己取不取中都是无所谓,现在两人也和三个人凑热闹,听他们谈论策论,跟着长点学问。
秦家这边平平静静,可京城的春闱余波却不平静,终于有一个举子大呼:“天下无人识我才,唯有一死以明志”投入了护城河,虽然被别人救回来,但也染上了风寒,不知道会不会就此一命呜呼。
一石激起千重浪,不少落榜学子开始质疑录取的公正性,这时不知是说爆出有人用信鸽作弊,顿时几千落榜学子涌到了礼部衙门,要求彻查科举舞弊。
很快宫里下旨彻查科举会试全过程。
秦家听到这个消息,明远几个人还是保持冷静,继续研习策论,同时也关注事态如何发展。
可谁知两天后的晚上,五城兵马司的人突然来到秦家,不容分说把明远带走,说有人举报明远参与了信鸽舞弊案。
众人大惊,柳心连夜带着李厚德几人到皇宫求见了太子。
太子前几天出宫到秦家喝了顿喜酒,对明远几人表示了祝贺,当时也听说了信鸽作弊这事儿。
太子给明远透题,自己觉得这事是理所当然,可别人居然找枪手作弊,这倒是令太子十分气愤。
太子这几天就在心里琢磨这个王大人和张侍郎是谁?
朝廷中姓王的官员实在是太多了,不好辨别。而成为侍郎又姓张的,倒是范围缩小了些,大概也就有三四个人选。
太子正在这儿琢磨到底是哪个张侍郎,张公公颠颠地跑过来:“太子殿下,大事不好了,明远被五城兵马司抓去了,说是参与了信鸽舞弊案,柳淑人带着秦家几个人正在宫门口等着见您!”
“什么,明远被抓了!”太子跑到宫门口,见着柳心急吼吼地说。
“他们说是五城兵马司的,不容分说就给明远带走了!”木川焦急地语速很快,抢先回答了太子。
“张公公,带上东宫侍卫去五城兵马司要人,我去找父皇,把那什么张侍郎、王大人的抓起来!”太子说完撒腿就往皇上的御书房跑。
五城兵马司的大牢内,吏目张德和赵铁柱坐在明远的对面,张德手里拿着一个铁棘,恶狠狠地说:“秦明远,你利用信鸽作弊,已经被别人揭发,不想吃苦头,就赶紧签字画押!”
“你们一派胡言,我清清白白,绝没有干那舞弊之事,你们的长官哪,让他来见我。你们难道不知大明律,我乃堂堂贡士,即使犯了罪,也要先除了功名变为白丁,才能对我上枷,你这等不入流的小吏也敢对我动私刑,你们敢藐视王法!”明远双手被俘,一边挣脱着木枷一边冲两人大喊。
“我们王指挥使是你想见就见的吗,科举舞弊,连皇上都震怒了,你不过刚刚中了贡士,只要认了罪,自然就会被剥了功名,我们是例行公事!”赵铁柱毫不在意地朝明远狞笑。
“你们说我舞弊,我要求当堂对峙,证人在哪,证据在哪!”明远毫不示弱地逼问两人。
“不要嗦,你到底是招还是不招,我们可要用邢了!”张德和赵铁柱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不约而同地站起身,张德把铁棘举起,一下打在明远身上。
“你们胆大包天,我娘是朝廷三品淑人柳心,连郑国公都敢给他一枪,你们两个不入流的小吏,到底受谁指示,来诬陷于我,难道你们也想尝尝枪子的厉害吗!”明远疼的一咬牙,不禁怒火中烧。
“柳心,你是柳淑人家的?”张德的铁棘一下子掉在地上。
“我娘柳心,那还有假!”
“完了完了,咱俩被坑了!”张德喃喃地看向赵铁柱,俩人的脸色都惨白起来。
这时俩人心里直发苦,王指挥使今天交代俩人有个舞弊的举子,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让她招供,签字画押。还说这举子年纪尚轻,也没有什么身世背景,吃点苦头就会低头。
指挥使亲自交代,临走时还扔给他们二十两银子,两人对这事轻车熟路,面对一个少年,只要威逼利诱一番,还有什么不成的。
可现在这人说是柳淑人的儿子,这下两人觉得不对了,不说别的,即使郑国公已经死了,可柳淑人在京城的名声那可不是说着玩的,别说他俩这小人物,就是指挥使那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先不说这人是不是真的舞弊,就是真的定了罪剥了功名,她娘也能把俩人活剥了。
张德和赵铁柱瘫在地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兵马司的外面一阵喧闹,张公公带领着东宫侍卫,手举着太子令牌,高声嚷嚷:“人哪,你们的头儿在哪,赶紧把秦明远放出来!”
看到太子令牌,副指挥使崔景龙连滚带爬地在前面带路,来到了大牢。
“明远,你受伤了!”张公公看见明远白色长衫上一条血檩子,顿时大惊。
“快,送明远回家,这里的人一个也不行走,让太子殿下定夺!”张公公大喊一声,带着侍卫出了五城兵马司,把明远送回到秦家养伤。
这一夜,皇宫里没消停,五城兵马司也没消停。
皇上震怒,根据太子提供的王大人和张侍郎的线索,以及之前抓到的几个养鸽人,崇祯派出东厂和锦衣卫办案,很快案件真相大白。
原来江南过来一个客商徐静中,他有一批私货被五城兵马司扣住,托人求到了兵马司指挥使王素珍那里,指挥使虽然仅是个六品官,可权力不小,徐静中舍了两千两银子,才把这批货要出来。
徐静中是个典型的投机分子,他没有立刻起身走人,倒是觉得通过这次交易搭上王素珍这趟线是个机会,于是事了后,又带着重礼上了门,王素珍看着徐静中识时务,倒生出了好感,两下有了来往。
王素珍的儿子从小就笨,读书没悟性,好不容易弄了个秀才的身份,可这举人就怎么也中不了,已经快三十岁了,王素珍就想让他别考了,可这儿子脑袋一根筋,就是不肯,王素珍也是头疼。
徐静中去了王家几次,也知道了王素珍的烦恼,就动了心思。
徐静中家里有个老仆擅长养鸽子,这些年为他养了不少信鸽,徐静中天南海北的做生意,信鸽帮了不少忙。
前几年在江南就利用信鸽给南京的一个官家儿子考场送了信,现在想和王素珍交好,徐静中就把信鸽的这个秘密告诉了王素珍。
王素珍大喜,赶紧让徐静中把信鸽安排好,同时自己悄悄布置一番,找到了交好的礼部右侍郎张清,科举考试由礼部安排,张清自然对考场一清二楚。
张清也有个儿子不学无术,根本中不了举,这下张王两人一合计,一个信鸽传送试题和答案的方案就形成了,两人找了相熟的前科榜眼徐允和东林党老翰林钱顺义在府里写文章,考试第一天晚上由信鸽把考题带回来,第二天两个枪手把文章写好,再由信鸽带进去。
张王两家的公子顺利的通过了乡试,又依法炮制通过了春闱。
本来这事真没有什么漏洞,坏就坏在王家的下仆王三身上,他跟随王素珍多年,是绝对的心腹,这两次信鸽舞弊案他都参与其中,知道内情。这人就一个毛病,喝点酒就忘乎所以,该说的不该说的就都说了。
不但明远他们在酒楼听见一次,他在别的地方也说过类似的话,被有心人听到给记在心里。
接着举子闹事,有心人就把这事捅了出去。
皇上要求彻查,张侍郎就着了急,赶紧和王素珍商量,正好兵马司就负责拿人。两人商量抛出个替罪羊把这事搪塞过去,在榜单上看了看,前几个人中秦明远才十五岁,也没听说是谁家的子弟,就选了明远来开刀,谁知道竟碰到了硬茬,结果满盘皆输。
这次科举舞弊案,皇上借机整顿了礼部,又拔了几个东林党的钉子,更是罢免了姜逢元的礼部尚书,让她专心教导太子。
秦明远虽然遭了无妄之灾,不过因为革了两个贡士的功名,秦明文居然替补进了榜,也算是秦家的一喜。
第一百七十二章 青海之行
随着春暖花开,草原上渐渐的有了林丹汗去世的风声,不少部落开始半信半疑地派人往西打探消息。
克鲁此时带着五万部众正在向青海出发,这条路,克鲁去年已经走了一遭,可这次再来,心情却格外的沉痛。
去年来的时候,他是抱着对林丹汗的仇恨,和想着浑水摸鱼的心思来的,但阴差阳错竟然和林丹汗相处了一段时间。
在那一段儿时间里,克鲁再不是卑微的奴生子,而是林丹汗的孩子,两个人是真正的父子。
如今物是人非,和林丹汗天人相隔,他现在带着五万部众要来收取父亲的骸骨,也同时要继承父亲的汗位。
青海的草原翻出丝丝绿意,不过由于去年干旱,草的长势并不好,零星分散着一些藏族服饰的牧民,放养着不多的牛羊。一些错落的寺庙,没有多少朝圣的藏民,喇嘛们不得不在外面晒着太阳,到处都透露着萧条和破败。
在蒙古大营十里外一片密林里,克鲁扎下了大帐。
蒙克和克鲁面对面坐在大帐里研究接下来的布置。
“主人,蒙古大营一共不到三万人,咱们现在过去,就能把他们吃掉!”
蒙克在这监视了大半年,自然把这里的情况摸清了。
去年克鲁离开不到一个月,林丹汗就病重了,王太医虽然尽力救治,可还是没有熬过去。
娜木钟出面为林丹汗举行了天葬,在葬礼还未结束,额哲和苏泰带着人包抄过来,额哲提出要继承汗位。
因为林丹汗没有传位诏书 ,所以额哲想名正言顺的继承汗位,就得娜木钟点头,毕竟他是多罗大福晋。
可当时不但娜木钟不点头,从外地赶过来的几大福晋也站在了娜木钟的一边,坚决反对额哲继承汗位。
苏泰把附近和自己亲近的几股势力拉拢过来,联合的几个部落首领公然支持额哲,要求娜木钟奉额哲为大汗。
当场双方人就动起了手,一时实力相当,谁也没奈何。
接下来僵持和小规模打斗持续了半年。现在娜木钟这边的几大福晋都带着自己的人马返回自己的领地,而额哲那边几个相助的部落也带人离开了,就剩下了娜木钟和额哲两伙人。
目前蒙古大营已经一分为二,娜木钟的人马在大营的东边,额哲的人马在大营的西面,中间隔出了一片空地。
经过大半年的争斗,双方都损失惨重,本来的三万多人马,现在一共只剩下两万有余,一边一万多人对恃着。
克鲁听了蒙克的话,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皱着眉头,在大帐里踱着步。
“蒙克,我父亲的骸骨是谁收拢的!”
“是大福晋娜木钟!”
“额哲没有参与?”
“在大汗过世的时候,额哲忙着拉拢西边的部落,根本没在大营,王太医把消息报告给大福晋,大福晋也派人给苏泰福晋报了信,可苏泰福晋没有过来参加大汗的入殓,是大福晋和其他几位福晋一起给大汗入殓的,由于天气炎热,才决定进行天葬!”蒙克想了想把知道的情况告诉克鲁。
“娜木钟还算有几分良心,我会网开一面。柳心曾经和我说,让我杀了额哲,现在想来柳心的判断是对的,额哲果然是狼心狗肺,连父亲的骸骨也不想收了!”克鲁狠狠地跺了跺脚。
“夫人认识额哲?”
“也许不认识,但她知道额哲是坏人,她一定是有自己的道理!”克鲁说到柳心,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笑容。
“夫人很睿智,是比我们草原三娘子还了不起的女人!”蒙克由衷地说。
“我们全力一击,的确可以把娜木钟和额哲打个措手不及,但这些人马都是归化城的部众,我们是在自相残杀,能少死些人还是少死些人吧,漠北和科尔沁的部落还在对我们虎视眈眈,还有皇太极随时都可能反扑过来,我们的眼光不能只看到额哲和娜木钟。”
“主人,那我们真得从长计议了!”
“蒙克,你安排人替我给娜木钟捎封信,最好能争取她回归归化城,她毕竟是大福晋,要给她应有的体面!”
“是,主人,我去安排!”
……
娜木钟的的大帐,几个侍女围在娜木钟身边,不时地给她捶着腿,娜木钟的预产期就是这几天。她目前双腿浮肿,走几步就喘不上气儿,现在只得扶着高耸的肚子在床榻上休息。
“福晋,您坚持住,这几天就要生了,你一定会生个男孩,只要小主子出生,继承汗位的一定是咱们!”侍女罗朵安慰着娜木钟。
“即使是个男孩儿又怎么样?额哲在那儿虎视眈眈,这汗位也不是那么好争的!”娜木钟叹了口气,经过大半年的争斗,她有些筋疲力尽了,而且随着几大福晋的离开 ,她的实力越来越弱,也越来越没信心了。
“大福晋,有人给您送了封信!”一个侍卫从外面匆匆的进来,在大帐门口和侍女曼罗低声说了几句,然后曼罗走过来把一封信递给娜木钟。
“我的信?”娜木钟疑惑地接过来
娜木钟拆开外面的火漆,里面是写的密密麻麻的一叠信纸。
娜木钟仔细地把信看完,半天没说话。
“ 福晋,谁的信?”罗朵看娜木钟心事重重的样子,开口问道。
“真想不到,克鲁居然隐藏的这么深,他占了归化城,拥有了二十多万部众,现在带着五万人马,已经来到了蒙古大营外边,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啊!”娜木钟无奈地叹了口气。
“克鲁,他,他居然有了这么大的实力?”罗朵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看来是真的,我们都小瞧他了!”
“那他给您写信要干什么?”
“他让我和他回归化城,会保证我肚里孩子的安全,以后也会给孩子掌握一定的权力,拥有一定的地位! ”
“克鲁是让您投向他?”
“哎,看情况吧!”
娜木钟抚抚肚子,喃喃自语道 :“你一定要争气,平安的生下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 娜木钟回归
“啊,啊……”娜木钟在大帐中已经惨叫了一个上午。
昨天晚上,娜木钟觉得肚子不舒服,感觉要生产,部落的稳婆和几个侍女忙活了一晚上,娜木钟疼得死去活来,就是没有生的迹象。
罗朵在旁边焦急的喊了一晚上“大福晋,坚持,坚持!”喉咙都快喊破了,可娜木钟还是在天亮时疼晕过去。
从天蒙蒙亮,外面就是不停的嘈杂声。罗朵刚出了大帐,想叫人去准备早饭,几个部众就从远处匆匆地跑过来:“罗朵罗朵,不好了,额哲他们偷袭了咱们大营,一会就要杀过来了!”
“快抵住,额哲这个小人,知道福晋要生产,他倒是想偷着下手,没门!”罗朵谩骂着额哲。
不过瞅了瞅大帐,罗朵还是告诉他们:“不要惊动福晋,快组织人先抵抗,等福晋生了再说。”
娜木钟在大帐里,刚刚苏醒过来,就听到了外边的争吵。
娜木钟虽然觉得很吃力,但还是咬咬牙,让身边的曼罗扶自己起来,然后让她把罗朵叫进来。
“福晋,你醒了?” 罗朵跑进来,看见娜木钟坐起来,焦急地上前拉着娜木钟的手。
“外面,是不是额哲打过来了?”
“福晋,我们还能坚持住,您再使把劲儿,等孩子生出来再说!”
“ 罗朵,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为了孩子,我得和额哲斗到底,要不我们母子就可能死无葬身之地。不过,我们抵挡不住额哲,快派人去给克鲁送信,让他来救我们,我答应他回归化城!”
克鲁的五万人马神兵天将般地包围了蒙古大营,罗朵派出侍卫喊话:“大福晋决定奉大汗长子克鲁王子为新的大汗,部众配合克鲁王子剿灭叛贼额哲,即日返回归化城!”
娜木钟的人马顿时一面倒,配合克鲁向额哲的人马包抄过去。
“你们都是大汗的部众,愿意回归化城的放下武器,不要自相残杀!”克鲁在队伍前面大喝。
“不要听他们胡言乱语,杀!”额哲这边气急败坏地指挥部众突围。
双方打斗在一起。
“额哲,咱们人少,不是他们对手,咱娘俩快去,要不都得死在这里!”苏泰不知何时焦急地抓住额哲的胳膊。
不到半个时辰,克鲁和娜木钟的人把额哲的人马全部控制住,结果发现少了八百多人,苏泰和额哲已经不知去向。
在外面苦苦厮杀时,娜木钟的大帐,终于在午时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婴啼。
“福晋,是个男孩!”罗朵惊喜地叫道。
随着罗朵的惊叫,娜木钟也听到了一个比小猫还弱的“啊啊”声。
“孩子生出来了!”娜木钟听到了这声音,如同天籁,可随之精神一放松,又陷入了昏迷。
一天后,娜木钟把孩子用被子包好,让罗朵扶着去见克鲁。
克鲁此时已经稳稳地坐在了额哲的大帐里,娜木钟抱着孩子进入大帐,见到克鲁怔了一下,恍惚中那人就是林丹汗,旋即反应过来,缓缓的拂了拂身:“参见大汗,多谢大汗此次相救,日后我就随你返回归化城吧!”
克鲁看娜木钟对自己已经改了称呼,悬着的心落了地。赶紧站起身,来到娜木钟身旁,伸手抱起了孩子,看了看说:“这孩子是我的弟弟,以后也会是归化城的王爷!你在我心里还是父汗的大福晋!”
半个月后,克鲁留下一万部众在青海驻守,又派出一万人搜寻额哲和苏泰的下落,剩下的三万
部众加上的娜木钟的一万多人以及额哲那边归顺而来的部众,又是五万多人开始从青海启程。
一个月后, 克鲁捧着林丹汗的骸骨,娜木钟抱着孩子返回了归化城。
队伍来到城门外,看着往昔兴盛的归化城,现在变成焦黑的城墙,娜木钟抱着孩子痛哭失声,过了良久把孩子交给侍女,让罗朵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
娜木钟面向归化城,双膝跪地双手捧起木盒,郑重地说道:“皇太极,我娜木钟再此发誓定让你血债血偿!”
然后看向克鲁,一字一顿地说:“大汗,《甘珠尔》金经在此,请大汗重建归化城,完成你父汗遗愿!”
克鲁也郑重道:“父汗一生雄才大略,不幸英年早逝,我与皇太极之仇不共戴天,即日起重建归化城,完成统一大业,打败皇太极,以慰父汗在天之灵!”
克鲁接过《甘珠尔》金经,高举过顶,大声喝道:“重建归化城!”
城里城外的部众在克鲁的大喝后,也齐齐地喊道;“重建归化城!重建归化城!”
很快,克鲁带领部众仿照归化城的旧貌,从城里的街道店铺入手开始重建归化城,同时在归化城西侧建了寝陵。
半月后,归化城举行了盛大的祭祀仪式,林丹汗的骸骨被安放在气势宏伟的寝陵中,克鲁、娜木钟以及新生的孩子一起为林丹汗的骸骨入殓,归化城的二十万部众一起为林丹汗举哀。
各地知道林丹汗去世的牧民和喇嘛也纷纷赶往归化城,不但红教的喇嘛们赶来为林丹汗诵经乞福,空悟大师和弘池法师也带领黄教的几位高僧来为林丹汗送行。
黄红两教相斗几十年,这次却出乎意料地相安无事,一起为林丹汗诵经七七四十九天。
一代大汗虽然客死他乡,但终于魂归了故里。
祭祀完林丹汗,察哈尔部四散的部众开始回归,又有不少外面的小部落也来投奔归化城,两个月的时间,归化城内外的总人口暴涨到近三十万。
克鲁的地位已今非昔比,不少部众开始称呼克鲁为大汗。
归化城的旧部劝克鲁就此继承汗位,不过克鲁坚持不肯,他还在寻找额哲和传国金印,他还在等着扫平漠南,他还在想着如何应对皇太极的反扑,甚至还有和大明的关系。总之现在时候未到,他还有很多的事要做。
娜木钟自从回到归化城,就专心的抚养孩子,对克鲁的决定默然接受,一万多部众也渐渐让克鲁接手。
第一百七十四章 被父皇发现了
春闱的风波过去,很快就到了殿试的日子。
虽然明远前段时间受点无妄之灾,可对秦家来说,秦明文入了围,也算是一喜。
前两天进行了殿试前的复试,明远、木川、李厚德、明文四个人都顺利通过,今天都要去参加殿试。
正常参加殿试的,都能混个三甲身份,妥妥的进士出身,这实在是个了不起的事情,秦家经历的事情太多,倒没有想到这么多。可是四个人一出大门,左右邻居都燃起了鞭炮,纷纷拱手道贺:“愿各位状元及第,打马夸街!”众人也是连连拱手向周围致意。
这几个人就李厚德年龄大点,可秦家三个还是翩翩少年郎,实在是太惹人注目了,不说街坊邻居的的感慨,就是一起参加殿试的的人也都露出艳羡之色。
宫门口,大半举子已经在那等候了,昨天礼部给送过来统一制式的衣袍,有些官服的样子,现在大家看上去已经不是普通的举子了,远远望去倒似是一班朝臣。
卯时三刻,皇宫的大殿打开,往日朝臣们上朝的地方,今天已经放了一张张小几,三百人正襟危坐,等待着殿试。
东宫,太子朱慈问着从外边回来的王贵儿:“前边怎么样了?”
“快了,马上要发卷子了!”王贵说。
“走,咱门现在就动手!”朱慈一下蹦起来,拉着王贵往外走。
在明远他们奋笔疾书答题的时候,朱慈也坐在了书桌旁,用手托着下巴,沉思着试卷上的策论问题,王贵和张公公在旁边给研磨。
“哎,王贵,这题目我真学过,上个月林讲读讲过的。”
“殿下,那可太好了,您不用费脑袋了!”王贵一听乐了,这下有现成的了。
“你说我写林讲读的,还是写自己的哪?”小正太有点纠结。
“殿下,您天资聪慧,您的文章比林讲读的强多了!”王贵马上跟着拍马屁。
“殿下,还是翰林们的文章更符合殿试的要求!”小张公公泼了盆凉水。
“哎,答什么呢!还是打自己的吧,不过当时明远写得比我好,要不答他的!”小正太思维跳跃太快,又拐到明远身上。
“哎哟,殿下,明远就在前面答题,万一他也答自己的文章,那不是出岔子了!”王贵赶紧阻止。
“对对,不能答他的,可是我写的没有明远的好,那岂不是他要当状元郎了?”小正太又苦恼起来。
“明远不可能答他以前写过的,殿下你想,明远要是答了以前写过的,如果被皇上和前面考官知道,他岂不是很没面子,再说明远的为人,他也不愿做这些偷机取巧的事儿!”小张公公分析道。
“哦,你说的也很有道理,我把明远的文章和林讲读的文章结合起来,是不是会更好一些,状元郎才能是我的!”小正太心理核计一下就打定了主意,开始在书房里答上了策论。
殿试结束的第二天,偏殿里温体仁和几个领班大臣,加上太子太傅、侍班侍读等人正在整理卷子,评定名次。
“首辅大人,你看这篇文章写的,真是很有见地!”王太傅拿起一份试卷道。
“哦,不错,不错,无论是立意还是文采都是一流的,真不知道是哪位贡士有如此才华,看了以前在京城举办的各种诗会,都觉得文采平平,没想到还是埋没了一些人才,此次殿试藏龙卧虎啊!”温体仁连连点头。
“是啊,是啊!”好几个评审都连连夸赞。
旁边儿的林侍读,听见大家这么夸奖,也不禁把卷子拿起来看。
这一看,脸色古怪起来,想张嘴说什么又闭了回来。
温体仁看到,不禁问道:“林侍读,难道这篇文章有什么不妥?”
“哎!”林侍读叹了口气,但却沉默不语,众人都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也都没在意。
两个时辰后,评审完毕。
按着排名,把前十名的卷子单独拿出来放在一边,一会儿要拿给皇上御览。
剩下的三甲的卷子,由一个侍读和一个翰林进行誊名。
临了先是翰林抬起头,有些支支吾吾道:“难道是我记错了,我怎么觉得多了一份卷子?”
“我也觉得多了一份!”侍读也接着说。
“啊!”众人闻言大惊。
“这怎么可能?你们几个人再重新核查一下,是不是把哪个名字写重了?”温体仁抬起头吩咐道。
过了半刻钟,众人整理完抬头说:“没有重合的名字,确是多了一份卷子!”
“再把名册对一下,看看有没有人和名册上的名单不符。”温体仁又吩咐道。
众人赶紧把名册拿来,把二百九十一人和名册一一相对,最后,大家目瞪口呆,这二百九十一人和名册上一一相对,居然都是三百人中的在册人员。
“这,考场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难道是前面的十份卷子有问题?”温体仁也有些蒙了。
前段时间春闱出了问题,已经引起了很大风波,如果现在卷子里出了问题,那在场这些人免不了要吃不了兜着走。这下可出了大事故,前面的十份卷子因为要等着御览,还不能拆开糊名,可是万一有冒名顶替的,到时真不知道怎么和皇上解释,众人一时急得团团转,都把目光投向了首辅温体仁。
温体仁脸上直冒汗,看看诸人说:“把门口的守卫御林军和所有和考场有关联的人都一一盘查,从进场到考完试收卷,是不是混进场三百零一人?发的试卷是不是三百份?”
进入殿试也不容易,外面也进行了好几道检查,经过盘查,大家都一口咬定确实是三百贡士入场。关于发放试卷,王太傅几人也一口咬定是三百份,因为当时出完题目后,众人给皇上送去了一份,剩下的核查了好几遍,都是三百份,然后一起密封的,不会有错。
现在出现了三百零一份卷子,那么这份卷子是从何而来呢!评审已经结束,现在要呈给皇上御览,温体仁看看大家,没办法只能自己顶缸。
温体仁硬着头皮,来到御书房向皇上禀报殿试已经结束,然后把十份卷子递上去,请皇上御览,定出一甲二甲名次。
崇祯接过卷子,认真地看了看,微笑的点点头说:“不错不错,这次成绩,真的不错!”随手拿出御笔在十份卷子上批了名次,
“虽然春闱时闹出了一些风波,不过好在此次殿试,还真是选了一些有用之才,一会就发榜吧,明天让这些进士进宫,朕要见一见!”崇祯难得的心平气和地说话。
温体仁接过崇仁递回来的十份卷子,偷眼看了看崇祯比较愉悦的表情,一咬牙退后两步,扑通跪倒在地上:“皇上,臣有罪,请皇上责罚!”
“怎么回事儿?”崇祯的脸色落了下来。
“皇上,殿试誊名中发现多了一份试卷,可是余下的三甲和名单都能对应,应该在前面这十份试卷中,是有一份冒名顶替的!”
“你说什么,这十人中居然有人是冒名顶替,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纰漏?”崇祯一下子就怒了。
“这,皇上,请允许臣把十份卷子进行誊名,一下子就可以知道真伪!”
“誊吧,看看谁这么大胆,胆大妄为,居然敢在殿试中瞒天过海!”崇祯依然是震怒中。
温体仁把十份卷子按照名次一字排开,哆哆嗦嗦地拆了糊名的抬头,刚拆了第一个,只看了一眼,就一屁股坐在地上,“皇,皇上,是,是太子殿下!”
“慈?”
“是!”温体仁把卷上的名字哆嗦着指给崇祯看,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朱慈。
“哎!”崇祯叹了口气,真是无奈,没想到冒名顶替的人竟然是太子朱慈。
这时崇祯才看到,自己御书房案头的那份试卷没了,又想起前几个时辰,自己从御书房出去到后宫说了点事儿,不到一刻钟的工夫,看起来就应该是那么一小会儿,朱慈来把试卷拿回去了。
这怎么办?崇祯定了定神,也知道此事不宜声张,转过头对温体仁说:“就把太子的卷子拿出来吧,不要对外张扬,状元郎从第二名开始,看着糊名吧!”
“是,皇上!”温体仁摸摸头上的汗,灰溜溜地退出去。
第二天一早,皇榜贴出,状元郎徐志野,来自江南,也是春闱的会元,算是实至名归,这次明远好运气,居然真的被点了探花郎,而李厚德也进入了二甲第七名,秦木川三甲二十五名,秦明文这次又是个吊尾,三甲最后一名。
东宫,太子殿下起个大早,让王贵和小张公公去看榜单什么时候出来?
小正太在东宫里坐卧不安,就在想着状元郎会不会是自己。
过了半个时辰,王贵跑进来:“太子殿下,明远中了探花!”“哈哈!还真是个探花郎,我呢!我是状元郎吗?”
“状元朗是徐志野。”
“那我是榜眼?”
“太子殿下,榜单上没有您的名字!”
“怎么会没有我的名字呢!”太子郁闷地嘀咕着。
忽然小正太一捂嘴巴:“糟了,我一定被父皇发现了!”
“啊!”
三个人顿时都呆住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田贵妃的恨意
太子这几天匆匆地到周皇后那儿请完安,就赶紧回到东宫,避开和父皇崇祯见面。
太子本来看见大榜上没有自己的名字,挺不高兴,可很快就反应过来最终这些卷子都到了父皇手里,应该是自己的事露馅了。
一想明白这些,太子就诚惶诚恐,唯恐父皇找他算账,所以连明远他们打马夸街这样的热闹事也没兴致去看了,而是留在东宫里安静地待着。
崇祯这几天忙着朝堂的事儿,也没关心太子有什么异样,等到发现太子没在坤宁宫给自己请安已经是七日之后的事情了。
朱慈忐忑不安的事情,实际上崇祯早就不放在心上了,甚至对自己的儿子仅仅八岁居然能做出这样一篇好策论,深感欣慰,觉太子日后必是明君。
崇祯问了周皇后,才知道太子最近老老实实,天天躲在东宫,也就恍然大悟了。
随即皇上叫王承恩东宫送了一套徽墨,让太子来坤宁宫吃晚膳。
太子接到王承恩的信儿,知道父皇不生气了,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颠颠地跑到坤宁宫,一家人在一起吃了顿丰盛的晚膳。
崇祯假意地呵斥几句,太子低头认罪,然后和皇上半是检讨半是请求地给明远说了一堆好话,说自己冒用了明远的文章,要不明远就是状元郎等等。
崇祯这才知道,原来太子没有那么大的才能,微微有些失望,不过对明远却多了几分好感。
第二日,皇上下旨新科进士到六部观礼,一甲直接授予官职。结果状元榜眼都入了翰林院,状元做了从六品的修撰,榜眼做了正七品的编修,可是探花秦明远却被直接任命为正四品太子府少詹事。
满朝哗然,虽然翰林院清贵,也有“非翰林不入阁”的说法,但那得是多少年的事,可是探花居然直接被任命为正四品太子府少詹事,而且秦明远刚刚十五岁,这实在是大明朝最年轻的四品官了。
众朝臣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如此安排,后来消息灵通的人爆出秦明远是太子伴读,是柳淑人的儿子,大家才恍然大悟,同时更是羡慕不已。
因为太子还小,太子府没有真正开衙办公,少詹事暂时只是个虚名,可秦明远是太子伴读就不一样了,东宫的事他就可以直接参与进去了。
通过这么一安排,众人又脑补一下,看来太子的地位是更加稳固了,储君稳天下安,对整个朝廷都是一个强心剂。个别大臣们本来还有对别的皇子抱有小心思,此时这心思也都收起来了,把目光都投向了东宫。
在众人风向有变时,其中有个最不舒服的人,这人就是田贵妃。
太子朱慈的母亲周皇后在天启年间被选入当时还是信王的崇祯府中,后来被册封为信王妃,崇祯即位后,她便被立为皇后。
除了周皇后外,崇祯还有两个妃子,一个是袁妃,另一个就是田贵妃。
袁妃和周皇后都属于出身不是很高,端庄正统的女子,而且袁妃还是大脚,所以并不是太受崇祯的喜爱。
田贵妃是陕西人,他的父亲田宏遇对外的表现是性情豪爽,结交名士高人,知交遍天下,当时人称小孟尝。其实他是一个非常有野心的人,总是梦想着田家能有大富贵的一天,于是把目光聚在了女儿身上。
田贵妃小时候就表现出聪明伶俐,姿容秀美的一面,田宏遇对其非常喜爱,在女儿很小的时候,就把她带到了扬州。
扬州自古就是烟花之地,青楼艺馆技艺非凡的女子颇多,田宏遇在其中选择了一位擅鼓琴的妓女,纳做侍妾,并令侍妾教女儿鼓琴。
后来田宏遇又请了当地有名的宿儒,来教女儿读书识字。
田氏聪明绝伦,十二三岁时,已能吟诗作赋,而且每成一篇,总是秀艳典雅,堪称佳作,在当地传诵一时。
田氏这般才情,自然引得扬州子弟纷纷上门求娶,不过田宏遇没有着急给田氏定亲,而是一直在待价而沽,直到了田氏十七岁那年,田宏遇得到消息,皇上的弟弟信王要选妃,这下他看到了机会,他笃定了信王的前程,所以趁着信王选妃的机会,田宏遇花大价钱托了一位朋友把女儿送入信王府邸。
果然信王见田氏生得端庄纤妍,而且知书达理,色艺双绝,就纳为侍姬,颇为宠爱。
几年后,信王登了基,田氏如愿地被封为贵妃。
登基后的崇祯帝忧心国事,终日在御书房里睡觉,一个月中进宫不到几次。可田贵妃却善侍色笑,崇祯帝每次入宫,不等周皇后和袁妃赶来,她就能巧妙地把崇祯引到她的宫中。
崇祯即使愁眉不展,但经田贵妃的婉言解释,崇祯帝便眉开眼笑,忧虑就此尽却忘记。正是因此缘故,崇祯帝对于田贵妃颇为爱重,田贵妃目前也有了两个儿子傍身。
虽然朱慈已经被立为太子, 但田贵妃还是起了心思,她暗暗积蓄力量,想等自己的孩子们长大了,自己也能为儿子争一争,不过现在孩子们都还小,田贵妃没有表现出其他的意思,也就没露出太多的端倪。
日子一天天过去,平静的宫里生活渐渐有了变化,这几年太子突然得了皇上的眼,而且接下来周皇后和太子居然有了来钱的买卖,在宫里的地位比以前巩固了。
崇祯现在一有空就借着考教太子,总是留宿坤宁宫,和皇后的感情比以前好了不少。
田贵妃一家独大的局面被打破,这一两年她不禁有些着急,不过也只能是在崇祯去她宫里的时候,更加温柔小意,不失去皇上的宠爱。
可这几天,随着崇祯对秦明远的一个任命,原来还和她有些暗线联系的朝臣突然对她失去了往日的恭敬,开始不再给她传递朝堂的消息,这下田贵妃火气就噌的一下子上来了。
目前皇宫里还是很和谐,没有太多龌龊和不堪,田贵妃也没有马上对太子下手的心思,但是对明远她却有了恨意,想着找机会一定要减减明远的风头,最好让崇祯厌弃他。
第一百七十六章 明远的婚事
明远最近很是风光,前几天和状元榜眼打马夸街,虽然他不是状元郎,没有排在最前面,可架不住明远年纪小,翩翩美少年,还是很吸引眼球的,硬是抢去了状元的风光。
紧接着又一下子被任命为正四品的太子府少詹事,那可真是大大的风光。
李厚德在户部观礼、秦木川在工部观礼、秦明文在邢部观礼,本来在进士中都不出彩,可随着明远的风光,大家在各部都受到了礼遇。
众人天天在一起交流心得,一时秦家是喜气洋洋,今天皇宫传旨要明远明天入宫,以前明远总在宫中,入宫是常事,可现在明远有了官职,就不一样了。
柳心早起就给明远好好地打理下朝服,让他注意礼仪,现在已经是朝廷命官了,得有官员的样子。
明远穿着朝服要入宫拜见皇上,而皇上此时在坤宁宫里,报信的小太监出来传旨,正好碰到田贵妃在御花园赏花。
现在的御花园非常小,皇宫里的大片地方都被皇后和太子种上了番薯和玉米,仅仅留了这么一两个园子,所以平时愿意赏个花观个景的,都在这里能碰到。
田贵妃身边的宫女春姑姑是专门打听各种信息的,田贵妃使了个眼色,春姑姑上前攀谈了几句,就弄明白了:皇上让秦明远到坤宁宫来。
田贵妃听到秦明远要来,心里的恨意突然升起,抬眼瞧了瞧,不远处朱徽领着一个宫女正在嬉闹着荡秋千,顿时就有了主意,对春姑姑耳语几句,田贵妃就起身离开赶往坤宁宫。
坤宁宫里,周皇后正和崇祯唠着家常,田贵妃进来了。
皇后面色微变,不知道这田贵妃今天抽什么风,不过还是笑盈盈地请田贵妃落座。
田贵妃倒是没有什么异样,相反还很热络地说:“姐姐,我看外面御花园的花看的正好,想着姐姐终日在这宫里奔忙,也累了,今天就想让姐姐赏个脸,陪妹妹赏赏花,也解解乏,没想到皇上也在这儿,要不皇上您也移驾散散心!”田贵妃说完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皇后有些为难地看向皇上。
“好,咱们一起走走!”崇祯看看两人也难得的脸色好看起来。
御花园里,春姑姑走到朱徽身边,帮助小宫女喜儿推了推秋千,秋千顿时起落的比以前幅度大了,朱徽一下子惊呼起来,“啊,好玩,好玩,再高点!”才五岁的孩子,正是玩乐的好时候,不过因为是大明的公主,朱徽倒是比别的孩子少了几分童真,连偶尔的荡秋千都是穿着厚重的宫装,只能由八岁的喜儿轻轻地推几下,哪有今天这么刺激。
小公主这下不想下来了,一个劲招呼:“快点,快点再推!”
春姑姑估摸下时间,凑到小公主身边说:“公主,您这宫装太厚了,要想玩的痛快,就把它脱了吧!”
“母后会不会骂我!”小公主确实热了,春姑姑这么一说,她一下动了心。
“公主,怎么会哪,这是宫里,也没有外人,咱们玩够了再穿上就行了!”春姑姑劝着。
“好吧,把我外面这件脱下吧!”小公主终于吐了口。
“我来!”春姑姑拦住了要上手的喜儿,直接就去扒公主的衣服。
“春姑姑,脱一件就行了,不用都脱掉!”小公主看到春姑姑不但趴下最外层的宫服,连里面的常服也脱了下来,就剩下里衣了,不禁有些慌张。
“没事,公主,这样能凉爽点,咱们玩够了再穿上!”春姑姑边说边往外瞟了瞟,远处一个官员样的人向这边缓缓走来。
“我的鞋子不要退了!”春姑姑一咬牙,把小公主的鞋子也脱了下来,朱徽不禁想用手拦住春姑姑。
“公主,这样才好玩,你坐上去让喜儿推着你,我把你这些衣服整理下!”春姑姑说完,捡起地上的一堆衣服鞋子退出了御花园。
“啊!”“啊!”“我的衣服!”没到半盏茶的功夫,不远处的御花园就响起了两声惊呼和一声尖叫。
春姑姑一抿嘴,想着一定是皇上和秦明远同时看到小公主的样子,皇上正在震怒中。
春姑姑于是低着头装作诚惶诚恐的的样子,捧着一推衣物向御花园跑去。
现场的情况和春姑姑设想的有了一点出入。此时是太子殿下和朱徽两两倒在地上,小公主四仰八叉一双玉足正对着秦明远,秦明远和而另一边皇上、皇后和田贵妃都目瞪口呆。
春姑姑赶紧上前扶起小公主,嘴里连连请罪:“公主殿下,奴婢来迟了,让公主衣冠不整,还露着脚实在是奴婢的罪过!”
春姑姑特意高声说,让皇上听见。
“徽,堂堂公主成何体统,还不快快起来回宫里待着!”崇祯果然怒了。
“皇上,自己人也就算了,徽就是个孩子,可有外人在,连玉足都露了出来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让人传扬出去姐姐的脸面也不好看!”田贵妃边说边向明远瞟了一眼。
崇祯顺着田贵妃的目光看向明远,面色一沉。
田贵妃心道:“秦明远,看你以后还怎么进宫!”
“父皇,没有外人啊,都是自己人!”朱慈这时也从地上爬起来,揉揉眼睛接着田贵妃的话茬说。
“没有外人?”周皇后一怔。
“娘,我还没和您说哪,我前段时间都想好了,明远要是中了探花郎,就能成为驸马,不是正好娶徽吗,我刚才来接明远,就想着和您说这事哪?”朱慈嘟囔着嘴理所当然地说。
“什么驸马,你说的什么话?”周皇后气愤地打断太子的话。
“母后,以前不都是什么状元郎探花郎当驸马吗,不过你看徐志野都三十多岁了,当然不能当驸马,而明远才十五岁,做我的妹夫岂不是正好!”太子理直气壮地回答着母后。
“你!”周皇后一时语塞。
“好了,都回宫吧!”崇祯语气缓和了些,看了看明远居然点了点头。
明远随着众人来到坤宁宫,乖乖地站在一边,等着崇祯的问话,而崇祯似乎忘了叫明远来宫里的事,继续和周皇后及田贵妃说着家常,仿佛秦明远这个人根本不存在。
田贵妃不时地用眼瞟着明远,抓住机会对崇祯说:“皇上,这宫里以后可不能什么人都进来,这满宫的女眷要是让人说了嘴儿,可不是有损皇家的尊严!”
“皇后,宫里的规矩还是要重新制定下!”崇祯沉思下对皇后说。
“王太妃到!”宫门口的小太监一声高呼,坤宁宫里的众人都是一惊,心想这位祖宗怎么来了。
这王太妃自然就是和徐老夫人较好的老太妃,在这宫里辈分高,平时从不出来走动,今天怎么来到了皇后宫里。其实老太妃是听到了禀报,知道明远有了麻烦,才赶来的。
崇祯、周皇后和田贵妃都站了起来,迎接这位祖奶奶辈的老太妃。
王太妃一身素装,满头银发,在崇祯等人向她施礼后,她也微微地欠了欠身,以示对皇上皇后的尊敬,这是老太妃在宫里能地位超然的一个主要原因,因为她非常会做人,尺度拿捏得好。
王太妃吃了一口茶,像是突然看到明远一样:“这不是明远吗,我正要找你哪,你这傻孩子,中了探花郎,我也跟着高兴哪,你还磨磨蹭蹭地不进宫,快过来,让我看看!”老太妃边说边向明远招着手。
“您……”田贵妃张张嘴想问问老太妃啥时候和秦明远这么亲厚了,可刚开口又觉得自己冒失了。
“明远这孩子,我就是喜欢,我也没个子嗣,还指着他以后给我供个牌位,上上香哪!”老太妃瞅着田贵妃说。
“太妃,您言重了!”崇祯听老太妃这么说,脸色有些挂不住。
“我知道皇上仁厚,能给我在皇陵中留块地,可要是有自己的子嗣,不是就能在家里供奉了,人死了也能有个念性!”
老太妃说着用手帕擦擦眼泪,众人也跟着戚戚然,无子而终这是必然的结局,也的确让人伤感。
“皇上,我就和你求个恩典,给明远和皇室连个姻,也算和我有个法!”王太妃看着崇祯说。
“太好了,太妃您也同意让明远当驸马了,哈哈哈!”朱慈在旁边大笑起来。
“什么?”老太妃像是没明白太子说的话,又转向崇祯。
“呵呵,太妃,我正好要给秦明远招为驸马,您就来了,看来真是天意!”崇祯语气缓和居然轻笑起来。
“皇上,徽才五岁!”田贵妃在旁边惊呼起来,她没想到事情居然变成了这样。
“明远真是不错,只是成亲就得晚了,倒是委屈他了!”皇后满脸笑容,对这婚事十分满意,一下把明远当做了自己人,而且现在就替女婿抱不平了。
“好,我就做这个媒,替秦家向皇上皇后提亲!”老太妃顺势说。
明远稀里糊涂地被订了亲,太子这下可得意了,马上改口:“妹夫,妹夫!”地叫起来。
柳心被老太妃请进宫,才知道居然有了这档子事,既然宫里有了意思,自己这边总的主动点,赶紧置办了拿得出手的聘礼和老太妃一起到了皇后的宫里,明远的亲事算是过了明路。
第一百七十七章 田宏遇进宫
承乾宫
春姑姑站在田贵妃的身旁,对面坐着一个五十多岁面色有些严厉的老人,正是田贵妃的父亲田宏遇。
昨天,田贵妃按照惯例,安排人手给父亲田宏遇传递消息,把宫里这几天发生的事告诉京郊农庄里的父亲。
谁知今天一大早,父亲就在宫外递了帖子请求拜见。
崇祯时期的皇宫,后妃非常少,皇后又是宽厚的人,所以宫里贵人的家人请求拜见的,并没有想前朝那样受限制,田贵妃接到信到田宏遇出现到承乾宫不过半个时辰。
双方叙了国礼后,田贵妃就把殿里的宫女太监打发出去,留下春姑姑在身边伺候。
春姑姑的家是田家的世仆,她一直是田贵妃的贴身侍女,从小一起长大,情分堪比姐妹。田贵妃当年进入信王府邸,只带进去一个丫鬟春儿,经过这多年宫里生活,当年的春儿变成了今天的春姑姑,承乾宫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大多是春姑姑做主,在贵妃和田宏遇面前都很有脸面。
“父亲,您今天怎么想起进宫了,可是有什么事?”田贵妃亲自倒了杯茶,推到田宏遇眼前,语气和缓地说。
“你这里说话可是方便?”田宏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眼睛四下扫了扫,更是直接站起身到门口向外瞧了瞧,然后才重新回到座位。
“老爷,您今天是怎么了,咱这东宫都是自己人,还有什么可提防的!”春姑姑瞅着田宏遇的谨慎样,不禁忍不住笑着搭了话儿。
一听到这话,田宏遇猛地脸色一沉,指着春姑姑喝道:“你这大胆的奴才,竟能说出这样的蠢话,做出这样的蠢事,以后还怎么放心把你放在宫里!”
“老爷,奴婢有罪,老爷息怒!”春姑姑吓的赶紧跪在地上求饶。
“父亲,春儿也是一时口误,再说咱这儿承乾宫本来就是东宫,她说的也不算为过,父亲就不要和她计较了!”田贵妃在旁边解释道。
原来按照惯例,皇后住的坤宁宫俗称中宫,田贵妃住的承乾宫称为东宫,袁妃住的翌坤宫称为西宫。
可是朱慈二岁就被立为太子,因为年纪小还没有开府建衙,就一直住在钟粹宫,宫里人习惯称那里为东宫。
而田贵妃的承乾宫大家都自觉的不再叫作东宫,省的犯了忌讳。
田贵妃以为父亲是因为春姑姑的称呼责罚她,赶紧求了情。
“婉儿、不,贵妃娘娘,难道你也这般糊涂,为父昨天接到你的传信,一刻都没敢耽误,才赶到城门落锁前进了城,今天更是宫里开门就给皇后递了帖子,现在都没吃上饭,你,哎!”
田宏遇看着女儿语气越发严厉,最后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
“父亲,您不要生气,女儿不孝!”田贵妃也赶紧跪在了地上。
田贵妃从小开始就得到父亲的千宠万宠,这些年在宫里也是养尊处优,尊贵无比,父亲每次都是送钱送物,偶尔拜见一次都和颜悦色,非常慈爱,从没有看到父亲这般疾言厉色,而且居然震怒到直呼自己的乳名,她心里不禁惊恐起来。
田宏遇看看田贵妃那害怕的样子和不明所以的眼神,想马上接着说下去,可一转念想到这是在宫里,不禁换了口气:“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吧,你已经是贵妃了,不能失了规矩,我虽然是你的父亲,可我也是你的臣下,请贵妃娘娘赎罪!”
田宏遇也站起来向田贵妃施了一礼。
“父亲,您……”
“好了,我们都坐下了,春姑姑,你也起来吧,你这奴婢,以后要好好的反省一下!”
“父亲,您这次来是?”田贵妃小心翼翼地问道。
“哎,贵妃娘娘,你自小就聪明伶俐,我昨天接到你的信儿,一刻都没敢耽搁,昨天更是一夜没睡,我没想到,这才几天工夫,你就干了那么大的一个蠢事儿!”
“蠢事儿,父亲,不就是想教训一下秦明远,结果还闹出招他驸马的事儿吗?”
“娘娘,你在宫中才几年,就失去了那股灵通劲儿,只把眼光局限在宫里,你不想想以往历朝历代,后宫相争哪有一个有善果的,我为什么一直叫你沉住气,沉住气,皇上现在还是好年龄,太子殿下才八岁,咱们慈照也不过六岁,要想以后的千秋大业,还有十几年甚至数十年的谋划,你着什么急呀!好好的一盘棋,哎,被你和春儿这奴婢给搞砸了!”
“父亲,我没想争斗,一个五岁的小丫头,不会有什么想法的!”
“你想想,就你和春儿做的这点事儿,难道皇上会想不明白?皇后会想不明白,甚至还有那老奸巨猾的王太妃都出面了,以后你在宫里的处境,难啦,你还不蠢!”
“这,怎么办?”田贵妃慌了。
“你赶紧消除影响,一两年之内,一定不能再动别的心思,慢慢打消皇上的戒心,咱们的皇上,可不像弘昌帝,也不像天启帝,他是疑心很重的人…”
田宏遇说到这儿,突然闭了嘴,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再次往外看了看,才转回来道:“不是我过于小心,要注意隔墙有耳,皇上的锦衣卫可不是吃素的!”
田宏遇顿了顿,喝了口茶,接着说:“你只看到秦明远是个孩子,昨天是阴差阳错被招为驸马,可惜啊,难道仅仅就是太子说句话?就是因为王太妃的一个想法,皇上就下了旨意。你错了,皇上为什么点了他为探花郎,为什么十五岁就封了四品官儿,这是皇上为东宫积蓄力量,本来皇上可能没想让东宫和秦家绑在一起,可是这次你们推了一下,结果皇上把事情提前了!秦家是什么人,你应该知道吧!”
“父亲,秦家不就是山东登州的一个普通农家,这几年有个柳淑人在上面撑着,朝廷中也没有什么秦家人哪?”
“娘娘,看来以后在朝堂上还要再联络些人,哎,不能指望你了,还是为父去做,不过你要多关注些朝廷的动向,秦家是农户,那是几年前的事儿,现在秦家是什么?你知道吗,各地都有秦家的官员,不出十年,等慈照他们长大的时候,秦家就是咱大明朝最大的权贵人家!”
“父亲,怎么可能?”
“你还不知道,去年,柳淑人一纸奏疏推广番薯,结果现在全国各州府都有秦家的人,虽然有的还是八品九品官,谁知道十年后他们能做到几品。这一科秦宅里出了四个进士,以后在朝堂会怎么样。
去年咱们陕西和山西官场的大地震,也都有柳淑人和秦家在背后搅风搅雨,延安府那秦牧,才一年工夫就从五品做到四品,而且陕西的边镇掌握在俞家手里,这俞家可是秦家的亲家,秦家在陕西势力大了。
山东本来就是秦家的老家,加上戚家军和秦家交好,这山东都是秦家说了算。
王天书是柳心的姐夫,还有徐光启的人脉,河南还有个老格格徐老夫人,甚至河南布政使吴威城,都是秦家的人。”
田宏遇喘了口气,看了看听得目瞪口呆的田贵妃,又接着说:“别看我们田家,这些年结交天下英豪,可是毕竟是从陕西起家的,现在也就有了些江湖草莽人在跟着咱们田家摇旗呐喊,真正的名儒宿士才有多少,真正的朝廷官员,哪个又是咱们田家的嫡系?你在后宫里是贵妃,可皇上并没有让后宫多干政,到时,慈照真有那么一天,依靠谁呀!这次你们干了这么一场糊涂事儿,不但在后宫里引起了忌讳,而且给朱慈,大大的增加了实力,以后靠着秦家的力量,东宫地位就会牢不可破!”
“竟然这样!”
田贵妃听到这里,一屁股坐在地上,惊骇地张大嘴,心理翻起了惊涛骇浪。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个小小的念头,只想教训一下秦明远,甚至都没想过什么置人死地,只是让他难堪一些,以后少进点宫,这么一点儿小心思,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后果。
“娘娘,快起来吧!”
田宏遇看着女儿瘫坐在地上,于心不忍,赶紧让春姑姑把田贵妃扶到座位上。
“娘娘也不用太过惊慌,虽然说皇后太子这次占了大便宜,但是好在小公主毕竟才五岁,真要到成亲至少有十年之功,十年内,谁知道又能发生什么事情?真要出了什么意外,秦家的力量也不一定最后全能被太子所有!”
“父亲,那我们还有机会?”田贵妃眼前一亮。
“嗯,娘娘,秦明远至少得十年后才能成为真正的驸马,可秦家除了秦明远,还有好几个进士,也多是少年郎,特别是秦木川,如果我们田家出手,岂不是比皇后那边还能捷足先登?”
“父亲,难道您说的是玉儿?”
“外边的事就不用你管了,记住,一定要和秦家交好,也要和皇后太子和言细语,要消除大家对你的戒心!”
“是,父亲!”
午时前,田宏遇从宫里出来,针对秦家的一番算计开始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热络的田家
柳心和皇后娘娘成了亲家 ,自然比以前多了几分热络。
这日,柳心又到了宫中和皇后唠家常儿,五岁的小公主朱此时也在皇后的宫中,她还不太明白定亲是怎么回事儿,不过也知道和以前的关系不一样了。
朱看见了柳心,赶紧上前施礼,没有像以往叫“柳淑人”,而是甜甜的叫着“姨姨”,柳心听完扑哧乐了起来,心想这孩子也有了小心思。
一看见小公主这个萌萌的样子,皇后偷眼瞅了瞅柳心,就害怕柳心脸上露出不悦之色,其实皇后此时和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唯恐女儿不得婆婆的眼儿。
看见柳心笑了, 皇后才放下心,把小公主打发走。然后看着柳心又苦笑道:“柳心,可真是苦了你们秦家,要不是,明远明后年就能成亲,可是现在估计得十年后了!”
柳心笑着说:“成亲着什么急,咱们还没老呢,也不着急要媳妇伺候,明远过些年再成亲,我才觉得自己年轻些,要不都成老太婆了!”
柳心打趣儿地哈哈笑着,皇后娘娘也跟着笑出了声 。
皇后觉得柳心在安慰自己,不禁露出了感激的目光。
实际上柳心的心里真没有什么负担,甚至有些窃喜,对于大明朝男子十六就结婚,柳心这心里都觉得有些无奈,在后世三十岁结婚的人很正常,明远现在才十五岁,就是十年后才二十五岁,柳心都觉得有些小,因为毕竟小公主到时候才十五岁,柳心还琢磨着等到小公主十八岁,明远二十八岁的时候再成亲。
柳心和皇后俩人正在说着话,太监在外面招呼一声:“田贵妃到! ”
太监的话音刚落,田贵妃特有的甜润嗓音就响起了:“哎哟,姐姐,淑人也在呀,我正要给你们道喜呢,没想到一块碰上了,我倒省事了!”
柳心忙站起来,向田贵妃施礼,谁知田贵妃竟然紧走了两步,双手拉住柳心的手说:“哎哟,这就是在宫里,要是在民间,咱就是儿女亲家,还用得着你行礼我行礼的!”,边说着边拉着柳心顺势坐在皇后的身边。
田贵妃没等别人开口,又朝着皇后说道:“姐姐,这下咱们小公主可有个好归宿,喜的我昨天一宿都没睡觉,就琢磨着到时候准备什么贺礼呀,咱宫里的闺女少啊,个个金贵,不像我那儿就两个皮小子!”
皇后瞅着田贵妃,一愣一愣的,因为田贵妃今天太诡异了,这话实在是不像她说的。
田贵妃,那是有名的才女,说话是很有文采的,周皇后和袁妃,才情一般般,都不喜欢田贵妃说话的调调,可今天田贵妃转了性,仿佛是乡间的农妇说的话,这不得不让人奇怪。
其实田贵妃也挺别扭的,那日父亲走了,她就在琢磨着怎么和柳心处好关系。她也不太懂得柳心是什么品行,只是知道柳心是农家出身,能做生意,还能种地。
田贵妃把宫里的几个小宫女叫到身边,问她们家里母亲呀,嫂子呀,都是怎么说话办事儿的?
大家不知道田贵妃的意思,叽叽喳喳的把家里的一些趣事说起来,说来说去也无非是一些粗俗的农家哩话儿,田贵妃直皱眉头,不过她也听明白一件事儿,就是和农妇打交道,说话就不能文邹邹的。
田贵妃在宫里学了两三天,才终于把这些看似粗俗的哩话说到尽量不那么粗俗,但是又不能太文雅的尺度。
今天听说柳心进宫了,田贵妃匆匆赶来,就上演了刚才这么一幕。
柳心不熟悉田贵妃,不过看着田贵妃一副热络的样子,也只好凑上去,跟着闲聊了几句。
不过还别说,这说起话来,田贵妃仿佛和柳心是多年的老朋友,让柳心都不好意思说出生分的话儿来。
聊了一会儿, 田贵妃热情地邀请柳心到她的宫里坐一坐,说以前也不熟悉,这终于有了个亲家,怎么也得去宫里喝杯茶。
柳心看看皇后,皇后点点头。
柳心笑着对田贵妃说:“贵妃娘娘,既然不嫌弃我,那就去打扰了!”
“不嫌弃不嫌弃,怎么能嫌弃呢!”田贵妃拍拍柳心的手笑呵呵地说。
柳心跟着田贵妃到了承乾宫,殿里居然摆了一小桌酒席,水果点心已经摆得满满当当,看起来是精心准备的,看见柳心过来,春姑姑一挥手,不一会,小丫头们鱼贯而入,把一碟碟热菜摆在上面。
“娘娘,这……”柳心觉得实在太盛情,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知道淑人家是山东的,我特意让御厨做了山东菜,让淑人尝尝!”
“娘娘,这个,实在太丰盛了,咱们也吃不了这么多呀!”
“哎哟,淑人,别客气,咱们吃不了,就让春姑姑她们帮着吃!”
虽然还没到中午,不过既然酒席已经摆上了,柳心只得和田贵妃面对面坐着,喝着果酒,品着桌上丰富的菜肴,田贵妃笑眯眯的瞅着柳心,看见柳心哪个菜多吃了一口,就赶紧让春姑姑再给柳心面前布上这道菜。
这顿饭吃的,柳心终于明白“过分的盛情,让人感到拘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终于吃完了饭, 柳心赶紧起身道:“贵妃娘娘,时间也不早了,我还要到皇后娘娘那儿打声招呼,然后就得回家了,真是多谢您的款待!”
“哦,今天真是聊得太开心了,都忘了时辰,春姑姑,把我给明远准备的礼物拿出来!”
春姑姑从里间捧出一个盒子,一块玉佩静静地躺在盒子中间。
“这明远已经是驸马了,我怎么也得送点礼物,不过他在太子那边,我也不方便叫过来,淑人,这块玉佩,你就替他收着吧!”
这玉佩晶莹透绿,一看成色,就和以前徐老夫人给柳心的那个玉镯子差不多,是个贵重的东西。
柳心这次给小公主下聘礼,想找点好东西,找来找去发现最贵重的就是那个玉镯子,不过想想徐老夫人本来就是宗室的人,这要是没经过徐老夫人许可,把东西拿出来,是不是有些不好,这才打消了把镯子送出去的念头。
现在田贵妃送出了这样的重礼,柳心觉得直扎手,不过也没法拒绝。
柳心在田贵妃这儿又吃又拿的,回到家里还觉得诡异和不解。
……
明远被招为驸马,皇宫里也没有隐瞒的意思,这消息就不胫而走。
在明朝初年的时候,驸马是不担任什么官职的,或者只能做个闲职,这时候的驸马,真正的权贵家是不屑做的,也闹出了皇帝女儿愁嫁的窘境。
但是到了后期,驸马已经不再像前朝那样不受人待见,就看皇上怎么用,有的驸马甚至还掌握着兵权,是朝廷重臣,所以驸马又成为了香饽饽。
宫里这边没有瞒着的意思,虽然没有走招驸马的一些程序,但主要是觉得公主太小,等到公主真的长大了,还要按宫里和宗室的规矩重新下小定大定。
不过,既然大家都知道有了喜事,秦家要是不准备准备,似乎也说不过去。
秦家没有大面积宴客,但是把京城的姻亲故旧,明远国子监的同窗,以及一些相熟的人召集来,也凑了八桌酒宴。
宴客这一天,看着人来的差不多,柳心正要准备开宴。
碧玉小丫头过来禀报:“田国丈到了!”一说田国丈,大家都知道是田宏遇,也就是田贵妃的父亲,按照规矩说根本就没有“国丈”的称呼,只不过是民间对皇上岳父的一种称谓,再说即使有,也应该皇后的父亲是正经的国丈,可是周家非常低调,也没人提这茬儿。
而田宏遇,虽然是贵妃娘娘的父亲,要说国丈,还是有些过了,不过这田宏遇向来跋扈,大家叫着,他也没反驳,甚至非常受用,所以大家就随之这么称呼他。
柳心和明远赶紧迎了出去,田宏遇看见柳心和明远过来,居然也没摆什么长辈的派头,倒是拍拍明远的肩膀,乐呵呵地说:“哎哟,咱们以后也成亲戚了,瞧,给你送点儿礼物,看合不合意!”
说完一招手,后面一马车东西,几个下仆正在往下搬,各色物品真是不少,几幅书画作品居然是名家真迹,几千两银子都不止。
柳心张大嘴巴,明远也有些吃惊,这礼送的有些重了。
田宏遇好像没看见俩人的惊讶,而是拉着明远的手说:“明远,我就愿意和你们年轻人在一起,走,陪你们这些少年郎喝两杯!”
田宏遇到了明远这一桌,恰恰是明文、木川、昌明、志德、志明,还有徐家的几个子弟,明远对大家一一作了介绍,田宏遇微微的点头。
等明远介绍到木川时,田宏遇仔细的多看了几眼,呵呵笑道:“哎呀,真的不错,这就是你那木川兄弟,真的不错,真不错!”
大家推杯换盏,临到申时,众人都纷纷告辞,田宏遇居然没有直接走,而是到客厅和柳心聊上天儿,喝了两杯茶后,乐呵呵地说:“淑人,你们秦家几个孩子都不错,我看那几个孩子都挺小,是不是还没定亲呢?”
“他们都是孩子,哪能那么早给他们定亲,我想过几年再说!”
“哦,哈哈哈!”田宏遇看柳心没有马上给孩子们定亲的意思,就打着哈哈过去了 ,不过临走时还是热络地要两家以后常常走动。
送走了田宏遇,柳心不禁更疑惑了,这田家到底是什么心思哪!
第一百七十九章 田玉儿的心事
京城的街道,以皇宫为中心,划分了四个区域,由于居住的人家不同,不自觉中形成了东贵西富南乱北贫的格局。
靠近皇宫的地方是宗室,东边主要是朝臣的官邸,西面是商旅富户的地方,南面是三教九流的场所,北面是贫民区。
此时西城的一个豪宅里,一位有些消瘦的美人儿正坐在窗前发呆,旁边的小丫头倒了杯清茶放到美人儿的旁边,低声说:“二小姐,你又在想事儿了? ”
“环儿,你有十二岁了吧?”
“嗯,我现在十二了!”
“你从五岁就在我身边了,这一晃,居然有七年了,咱俩只能相依为命了!”
“二小姐,那时您还是大小姐,老爷夫人对我可好了,可是现在……”
“环儿,别说了,都是我们的命不好,现在我再不是胡家的大小姐,而是田家的二小姐田玉儿了!”
说到这儿,美人儿留下两行清泪。
“您别伤心了,婉儿说错了,我不该提起老爷夫人,您,您现在,就是,二小姐,这是田老爷、贵妃娘娘说的!”
“环儿,你记住,以后你只能叫我二小姐田玉儿 ,我也只能是田玉儿!”
田玉儿擦了擦泪,不禁陷入了沉思。
自小她也锦衣玉食长大的,父母就她一个女儿,把她当成了一个宝,父亲虽然是个商人,不过因为家底丰厚,在外面也会被人“老爷老爷”地叫着。
母亲在家里操持家务,也会教小玉儿学学刺绣,甚至读读书,因为家里姓胡,母亲经常打趣她说:“玉儿长得真好看,莫不是小狐狸精转世?”
小玉儿不知道什么是狐狸精,只是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话,就用小拳头捶着母亲的胸,父亲在旁边乐呵呵地嗔怪道:“哪有这么说女儿的,什么狐狸精,咱家女儿就是胡玉儿,是我胡家的珍珠宝玉!”
那时家里的一切都那么美好,有四五个下人,锁柱、吴伯、吴妈,张嫂子,还有面前这个小丫头环儿,自己整天无忧无虑 ,是家里的大小姐。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很久都不着家,母亲的脸上也泛着忧色。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父亲没有回来,母亲也不见了。
这时突然出现了一个田老爷,告诉她这里不能住了,要和他一起去田家,胡玉儿不想去,挣扎着嚎啕大哭,可田老爷面无表情,几个下人把胡玉儿拉走,因为后面的小姑娘环儿哭得实在太厉害了,就把环儿也带上了。
从此她再也没有看见家里的其他人,只是和环儿两个人相依为命。
到了田家,有两个乐器师傅,开始教她弹琴和歌舞。她和环儿战战兢兢,不敢说话,默默的学习着,等到年龄再大一些,她逐渐的就明白了,自己似乎已经变成了田家的奴仆。
小玉儿越长越漂亮,到了十二岁已经成了不可多见的美人,田宏宇看着她的眼神变了,不再像以前对待仆役的样子,而是像看着货物一样看着她,甚至带着她进了一次宫,拜见了田家的大小姐当朝的田贵妃。
在宫里回来的第二天,田宏遇告诉她,以后她就是府里的二小姐田玉儿。
从此田玉儿就住进了这豪华的宅院,身着锦罗绸缎,小丫头环儿在身边伺候着,成为了田贵妃的妹妹田玉儿,不时地还要去东城田府去招待那边府里来访的贵妇人。
要是有人问起,田老爷就说这是自己的二女儿,只是这些年养在深闺人不识。众人就赞叹,田老爷真有福气,不但贵妃娘娘国色天香,就是这小女儿也是天仙般的人物。
田玉儿听下人们说过以前田家真的有个二小姐,不过几岁就溺水死了,难道是让自己顶那位小姐的户籍,可是自己以前的商籍在哪里,是不是已经变成了奴籍。
她问过田宏遇自己的户籍,也问过父亲母亲的情况,但是田宏遇告诉她,父母亲都不在了,这里就是她的家,户籍的事绝口不提,而且警告她要知恩图报 。
田玉儿现在明白了,自己的户籍就是自己的软肋。自己只能按照田宏遇的要求办,嫁进高门大户,为他谋取利益,他才能给自己一个田家二小姐的名头,可如果自己没用了,到时他就会把自己原来的身份暴露出来,让自己变成奴仆下人。
抬眼看看,玉石的屏风、锦缎的床幔、描金的香炉……
低头瞅瞅,银钗成对、玉簪成双,做工精良金步摇……
这是富贵吗?
田玉儿有些恍惚,她突然觉得这是牢笼,她像一只鸟儿被困住了。
“二小姐,老爷来了!”环儿打断了田玉儿的沉思。
“老爷,您来了!”田玉儿一抬头,田宏遇已经进了屋,她赶紧起身。
“玉儿,怎么这般生分,还管为父叫老爷,真是白疼你了!”田宏遇盯着田玉儿,有些溺爱也有些犯疑的口气说。
“是,父亲!”田玉儿略有生硬地答道。
“你…”田宏遇眉毛往上一挑,脸上顿时出现怒色,不过瞟了一眼田玉儿,嘴角又裂开了:“你这孩子,今天和父亲好好说说话,环儿,去让后厨做几样小菜,我在这儿吃午饭!”
屋子里就剩下田宏遇和田玉儿,俩人一时无语。
“玉儿,为父对你可好!”田宏遇首先打破沉默。
“父亲对玉儿很好,玉儿现在的一切都是父亲给的!”田玉儿小心翼翼地回答。
“哈哈,我就说嘛,我家玉儿最是懂得知恩图报的人!”田宏遇脸上终于露出喜色,八字胡翘了翘,眼睛眯成一条缝。
“玉儿,你也大了,为父和贵妃娘娘为了你的终身大事可是没少费心,一心想给你找个好夫婿,不知你可有什么想法?”
“一切全凭父亲和贵妃娘娘做主!”田玉儿恭敬地说。
“这就好,还算你有良心,能如此懂事!”田宏遇点点头道。
“你可听说这次科考的探花郎秦明远,被皇宫招为驸马?”田宏遇接着问了一句。
“听说了,满京城都在传扬着!”
“昨天我去秦家喝了喜酒,看到秦家几个子弟都是俊彦,特别是他弟弟秦木川,也是今科进士,翩翩少年郎,真是甚合我意,来日我在庄子邀请这些年轻人,你好好表现,总能得个好结果!”
田宏遇说完话,简单吃了点厨子做的小菜,就起身走了,不过在临走前又半是警告的丢了一句:“你可要抓住这次机会,最好迷住秦木川!”
田玉儿瘫坐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一百八十章 少年情怀
京郊田家农庄。
一条蜿蜒的小道由碎石子砌成,细碎而又雅致,一群青衫少年在石子上迈着小步,一溜烟地走过,呵呵笑着,最后在一处梅花盛开得正艳的地方住了脚儿,旁边有一个花厅,正好有一个石桌和几个石凳。
“木川,木川!”明文招呼着
“好了,咱么就在这儿坐吧!”木川一指这些石凳。
这些青衫少年正是木川他们这些年轻人。
这几天田宏遇邀请京城的士子到他郊外的庄子赏花饮酒 ,给秦家下了帖子。
明远没空,李厚德年纪大了不太愿意热闹,最后木川、明文、昌明几个人去了。
“木川,这里的景色真美呀!”明文感叹一声。
“咱们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都是闷在屋子里,现在也算金榜题名了,放松放松!”木川把手臂伸开,把头向后一扬,做放松状。
“你慢点,小心点,别从凳子上掉下去!”志德在旁边赶紧拉了一下木川。
“春光正美,咱们吟诗作对吧!”新近认识的一位三甲进士吕宏远说道。
“吕兄,自从殿试结束,我就再不想琢磨那些东西了,省省脑子!”另一位三甲进士向思摆摆手,满脸不耐烦。
“咱们读书人面对如此良辰美景,要是不赋诗一首,岂不是太扫兴了!”吕宏远有些不高兴。
“两位仁兄,咱们今天不作诗,但咱们可以读读古人的诗,古人写春景的诗那可太多了,都好,咱们一人读一首自己喜欢的,好不好!”明文在旁边活着稀泥。
“这主意好,我赞同!”吕宏远拍手赞同。
“我也赞成,我先来!”向思也来了精神。
“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
“好!好!韩大家的作品《晚春》!”
“志德,你来一首!”
“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
“不错!不错!苏轼的东栏梨花,明文你来 !”
“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今春看又过,何日是归年?”
“杜甫的绝句,好!”
“好!”
“木川到你了!”
“好诗句都让你们说了,我没得说了!”木川摆摆手。
“不行,不行,你得说!”
“说实话,我倒不是太喜欢写春的诗句,而是喜欢李煜的相见欢: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木川,看不出啊,你还有李后主这种情怀呀!怎么有点像小女子啊!”
“去去,我只是感慨一下李后主,你们不要遐想啊!”
“樱花落尽春归去,蝶翻轻粉双飞。子规啼月小楼西 ……”一声清亮的歌声响起,随着一阵瑶琴的叮叮声。
“快听,快听,李煜的《临江仙》,木川,有美人给你和了一首李煜的《临江仙》,和你的《相见欢》,哈哈! ”
“玉钩罗幕,惆怅暮烟垂。别巷寂寥人散后,望残烟草低迷 。炉香闲袅凤凰儿,空持罗带,回首恨依依…”
“真好听,真好听!”吕宏远向木川挤挤眼睛。
“哈哈哈,木川,你们的诗真好哇,老夫年轻时虽然走南闯北的经商,不过最喜欢看人吟诗作对,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唉,时光易逝!”
“田国丈,难道这里还有小姐们的聚会?不知那清脆的歌声是……”
“哈哈,我都忘了,快把玉儿叫出来见见我朝的这些青年才俊!”
一会,树林里的歌声琴声戛然而止,旋即一位白衣白裙的女子手捧着瑶琴缓缓的走出了。
“哇,仙子 !”吕宏远失声叫了一声。众人的眼珠也都瞪圆了,这女子实在是太美了!出尘脱俗!
面前这位头上没有多少配饰,只是一支玉簪轻轻别着,青丝散落披在肩头,不过那眉眼,那轻灵,那一身白衣裙,真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父亲!”白衣女子在田宏遇面前轻轻地俯身。
“ 玉儿?怎么如此素淡,头上连个金饰都没有?”田宏遇的脸色马上沉了下来。
“国丈,这是仙子吗?真是出尘啊!”吕宏远盯着白衣女子问道。
“ 啊啊,这是我女儿田玉儿,今天正好也来园子里赏赏花,没想到和你们这些少年郎碰在一起了,也是缘分,缘分 !”
田宏遇的眼神穿过吕宏远瞟向木川。
木川的脸色红红的,眼睛也在盯着田玉儿。
“木川?”田宏遇轻声叫了一声。
“哦,啊,国丈!”
木川有点尴尬,赶紧慌忙地向田宏遇施了个礼。
“这是我的二女儿田玉儿,刚才听你说喜欢李后主的词,恰巧我的女儿也喜欢,你们可以一起探讨嘛!”田宏遇拍拍木川的肩膀,转身走了。
“秦公子!”田玉儿微微地躬身。
“二小姐!”木川赶紧给田玉儿回了一礼。
“哈哈,你们聊,你们聊!”秦明文拉着几人往外走,留下木川和田玉儿两两相对。
几日后,秦家。
“木川,木川,你怎么又走神儿了!”晚饭时,李厚德坐在旁边敲敲木川的脑袋。
“啊,没事没事!”木川赶紧扒拉几口饭,逃也似得跑了。
“木川这几天也不着家,去哪了?”柳心看到木川匆匆地回了屋子,转过头问明文。
“呵呵,淑人,木川这段时间去田家的农庄玩了!”
“那庄子那么好,明文,你怎么不去了?”
“我们的衙门即使没事儿,我也愿意在家读书,不愿出去了!”明文拿起本诗集说道。
“那木川怎么这么愿意出去呀,一个庄子有什么看头? ”柳心不解地问。
“木川最近几天都不着家了,淑人,呵呵,你真不知道怎么啦?”昌明在旁边神神秘秘地挤挤眼睛。
“怎么了?”柳心看向昌明。
“淑人,木川现在可是天天在田家山庄里玩的不亦乐乎!”
“田国丈怎么总邀请你们去呀!”
“不是,不是田国丈的邀请,是田家二小姐!”
“怎么回事儿,木川怎么和田家二小姐搅在一起?”
“淑人,您可别上火,别上火,田家二小姐那可是大美人,不知多少人羡慕木川哪! ”
“木川,情窦初开,少年情怀!”
柳心苦笑一声,孩子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