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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jingY8.     大明奇女子txt下载     大明奇女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一章 边镇糜烂

    孙传庭既然是检查兵备的钦差,自然在酒宴后的第二天,就开始入驻巡抚衙门,正式办理差事。

    甘学阔这个巡抚当得窝囊,只有两本薄薄的名册,记录着延绥镇的各卫所人数和武器装备,可看看日期是崇祯二年的,这应该是上任巡抚留下来的,看来甘学阔来的这几年,麻刚根本就没惯着他,所以他对延绥镇的兵备情况也是稀里糊涂。

    孙传庭通过昨天的接触,已经知道甘学阔这个巡抚就是个摆设,也就没有再难为他,而是让人把麻刚请来。

    麻刚倒是没有推脱,下午就让人抬了两筐账本子。

    孙传庭让手下这些人单独开了个房间,进去一一核对账目,而自己风轻云淡的和麻刚喝着茶,听麻刚介绍兵备情况。

    麻刚这个人,别看外表上粗粗拉拉,实际上是很有心计的。从昨天接触到孙传庭,他就没看透这个钦差大臣,所以今天也赔了几分小心。

    在汇报时,麻刚没说几句实务,倒是大倒了一番苦水。

    麻刚说:“钦差大人,我不是和你诉苦,这几年边镇实在太苦了,流寇不断,蒙古林丹汗时而犯边,我们这边军,常年也不消停。朝廷给的粮饷又少,这一大群人要吃要喝的,都是我在张罗,要不是我麻家这些年攒点家底儿,现在恐怕西北军真的要喝西北风啦!不瞒大人说,这几年米脂的李自成拐走了一些人,也包括我们的边军,实际上的边军人数和册子上相比还是差了一些,您得理解呀!”

    麻刚边说着,边注意着孙传庭的脸色。

    麻刚心里有个算计,自己先承认了吃空饷这一条,看看孙传庭的反应,真有揪住不放的意思,那自己只说有些差,也没有说差多少,还有转圜的余地。要是钦差大人只是走走过场,那也算在兵备上查出一条罪状,回去复职时也能有个交代,就不用在别的事情上揪住不放了。

    孙传庭放下茶杯,心平气和地说:“麻将军的辛苦,皇上也是知道的,虽然皇上的旨意是检查兵备,但是圣上还是很关心军屯的,我这几天还要去米脂看看,听说那里丰收啦,皇上可是很高兴啊!”

    麻刚松了口气,这钦差大人给露话了,这事就好办了。

    麻刚赶紧顺着话说:“那是那是,哎,我们陕西的百姓苦哇,这种田可是大事儿,我们边镇有十几万亩屯田,都在耕种着。”

    “麻将军真是忧国忧民,不知在军屯上是否种植了番薯啊?”

    “哎,钦差大人,这番薯种子这么少,咱们哪能轮的上?不过大人您来了,我们就有盼头了!”

    “好说好说,这两天我就要到米脂去,如果那边番薯真的丰收了,我会酌情留一部分种子给你的。”

    ……

    孙传庭和麻岗相谈这么久,一直也没有提出到兵库和军营去看看,而且已经确定这几天要去米脂,麻刚心里有了底,临告辞走时,从袖子里拿出一打银票,轻轻地推到孙传庭面前,孙传庭笑而不答,算是默许了。

    两天后,孙传庭果然带着十几个人去了米脂。

    趁着钦差大人不在 ,将军府的后院正在召开会议。

    麻刚坐在太师椅上眯着眼睛在听下属们说话,十几个亲近的下属正在七嘴八舌地议论:“看来这钦差大臣,就是一个花花架子,这几天可忙坏我了?把军屯的人都穿上了鸳鸯袄,还等着钦差大人去查人数哪!”

    “你那好糊弄,我那兵器库,才有多少破铜烂铁?和那帐册上一比,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几天把我们下面两个卫所的铁家伙都收上来了,就等着钦差大人看一遍,我好给还回去,可现在这钦差大人跑米脂去了!”

    “我看哪,钦差大人也不能再查了,王千户这两天天天嚷嚷着他们已经手无寸铁了,万一真有了战事,他们的小命儿就得玩完了,你赶紧把兵器给他们送回去吧!”

    ……

    麻刚听了半天,也没人把话说的点子上,就不耐烦起来:“你们别吵吵啦!钦差大人这次根本不是来检查兵备的,主要是来看屯田的。老张,一会儿把兵器都给还回去吧,让他们该干嘛就干嘛,军屯那些人也不用在这儿装样子了,还浪费粮食。”

    “哈哈!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我真是白操心了,我说钦差大人怎么去米脂了!”

    “虚惊一场,这次还真把我们吓了一跳!”

    “听说张跃武那个穷小子,今年领着人开始种地了,那么点人能有多少出产,钦差大人还巴巴地去了,看来皇上真是急了!”

    “咱们屯田十几万亩在那儿放着,还不是大功劳一件,这下放心了!”

    麻刚坐直了身子,在十几个人身上扫了一遍,众人知道将军要说正事了,都赶紧闭上了嘴。

    果然麻刚缓缓开了口:“这么多年了,你们就不能长点脑子,就没人往深里想想,钦差来检查军屯这事有何深意,这说明皇上不是看我们能不能打仗,他更重视的是我们的粮食能不能够吃。

    这两年天灾不断,各地粮食产量都不多,应该是上边儿着急了,想在我们边镇牙缝里再挤出点儿粮食,所以军屯这事儿不能往好了说,你们明白吗?等钦差大人哪天真要去军屯看,要把以前的十成说成五成,让皇上知道我们边镇的辛苦,弄的好没准粮饷还能再加一成,这是好事,你们明白吗?”

    “将军高明啊!”

    “还是将军看的透彻,不像我这大老粗。”

    “行啦!事儿过去了,你们都回去吧!”麻刚一锤定音,众人离开麻家。

    待到屋里没人时,麻刚才皱起了眉头,嘟囔着:“这群草包只能养着,真不是做大事的料儿,看来还得自己安排。”

    晚上,家兵麻四进到麻刚的屋子,低声禀报:“王宝子那边我都盯着呐,还没什么动静,用不用再加派人手?”

    “王宝子只是对我有仇,想在钦差大人那儿抹黑我,他手里没什么底牌,要不不至于这样大吵大嚷,既然这几天也没什么动静,就由他去吧!等到合适的机会把王家那些人拔了根,他就老实了,先让他蹦几天,咱们还有大事做!”

    “是,将军!”

    “给整齐王那边捎个信儿,米脂有番薯,让他们动动手,陕西粮多了,就要和咱们抢买卖,鞑子的肥肉就这么多,不能便宜了李德那只老狐狸!”

    “我这就去安排!”

    “对了,记得让他们掌握点分寸,这钦差大人看起来不简单,不要露了马脚,到时只管拿粮食,不要死伤太多,特别是不能伤了钦差大人的性命,要不咱们在皇上那儿交代不下去!”

    在麻刚着手布置时,巡抚甘学阔也在书房里踱步,从钦差大人到了,他就在犹豫,自己这次到底应不应该出手,这窝囊总督自己也不想再干下去了,这几年手里已经有了一打证据,足够置麻刚于死地的。

    可朝廷是什么意思,皇上想不想动麻家,才是这事的关键。这次皇上派了钦差大人,到底是什么目的,只是检查兵备吗?孙传庭这个人到底是敌是友,他还没看明白,钦差大人看起来风轻云淡,似乎没有疾风暴雨的意思,可就是这样吗,他是真的看不透。

    甘学阔纠结着,要是接着装糊涂,就白白浪费了这次机会,他还心有不甘。

    终于甘学阔往桌子上一挥拳头,把长随甘平招呼进来:“你设法和王宝子搭上线,说本官给他一个搬到麻家的机会!”

    在边镇诸人把目光都投向钦差大人时,孙传庭正坐在米脂县衙里,和秦牧聊着天。

    今天米脂的番薯获得了大丰收,五千亩地,亩产一千四百斤,除了给百姓的分成,也还剩下好几百万斤,把县衙的大粮仓撑得满满的,额外还搭了几个木棚,才把这些番薯放下。

    看钦差大人来了,张跃武咬咬牙,中午的时候烤了几个番薯让孙传庭尝尝鲜,虽然有那么一大堆番薯,可张跃武穷怕了,愣是一个没舍得吃,今天才第一次尝到是什么滋味。

    吃完饭,张跃武和秦明辉跑到地里看垦荒去了,留下秦牧陪着孙传庭。

    秦牧早就接到王天书的书信,自然知道孙传庭是自己人。

    张跃武离开后,秦牧就把这几个月自己了解的情况和掌握的证据向孙传庭做了交代。

    秦牧和孙传庭正说着话,侍卫李二过来,递给了孙传庭一张纸条。

    孙传庭接过来一看,脸上顿时变了颜色:“延绥镇,兵士吃空饷竟然有六成,八万多人,一年光饷银就贪了近二十万两,再加上粮食,可真是一笔好大的数目啊,还有兵器,库存居然缺了八成,其他的估计也缺损的剩不了多少,大概都卖给鞑子了吧!”

    孙传庭看看秦牧,长叹一声:“也许我们想错了,延安府只是小虾米,边镇才是大鱼,这差事难办了,边镇糜烂哪!”

第一百五十二章 延安府众生相

    今天一大早,刚刚卯时,一乘八抬大轿就停在了米脂县衙门口,在大家好奇的目光中,延安府的最高长官李知府从轿子里出来了。

    平时八面威风的李知府,今天却一反常态,从轿子里下来,居然不用下人搀扶,就大步流星地往里走。看见秦牧和张跃武迎了出来,还破例地拱了拱手,高声道:“秦同知、张知县,哎哟哟,你们可是辛苦了!”

    秦牧二人将李知府让到客厅,三个人还没寒暄几句,李知府就眼珠滴溜乱转把屋里瞅了好几圈,然后低声说:“听说钦差大人到了,安置在哪了,我得赶紧去拜见!”

    “在后衙哪!”秦牧答道。

    没等秦牧在前面引路,李知府抢先一步就来到后衙。

    一身便服的孙传庭正在后衙喝茶。

    李知府跨过门槛,看见孙传庭迟疑了一下,随即揉了揉眼睛,琢磨下这位是不是钦差。

    “什么人?”一个阴柔的声音响起。

    李知府这才看到角落里坐着个净面无须的宫人,心里说:这是太监啊!

    这下李知府明白了,随旨太监在这儿,眼前人就是钦差了。赶紧上前几步,扑通跪下,行着大礼说:“下官延安知府李德,叩见钦差大人!”

    “李知府免礼吧?”孙传庭沉声道。

    李知府这才颤颤巍巍地起来,恭恭敬敬的立在一旁。

    “坐吧!”

    听见钦差大人赐坐,李知府小心翼翼的挨到旁边一把椅子上,屁股只占了椅子的小半边儿。

    秦牧和张跃武进来就坐下了,看见李知府那儿卑微的模样,张跃武不禁露出一丝讥笑,自己可是在钦差大人面前大咧咧地坐着回话,而平时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李知府居然是这般奴才相,这心里就是一个不屑。

    看了看秦牧和张跃武,李知府一点也没有觉得自己失态,相反满脸笑容地说:“钦差大人,秦同知和张知县是我延安府最勤勉最能干的官员,府衙上下无不敬佩,下官和他们两个相处得十分融洽,前几日我还到县衙与他们研究农事,只因府衙事忙,下官才先行返回,没赶上迎接钦差大人,实在是下官的疏忽,大人恕罪,恕罪!”

    张跃武嘴巴张的老大,心想:你说瞎话说的也太离谱了吧?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给过我一个好脸,要不是秦同知,我现在都快饿死了。

    不过当着孙传庭的面儿,张跃武也不好言语,只能狠狠地瞪了一眼,随即转过脸,不再看他。

    孙传庭这两天已经和秦牧细谈过,当然明白其中的关窍,不过看着卑躬屈膝的李知府,也没有点破,而是轻轻点了点头说:“延安府上下一心,李知府居功甚伟,本官也十分欣慰,他日回到京中,自然会向皇上禀奏一番!”

    “多谢钦差大人抬爱,下臣感激不尽!”

    李知府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再次匍匐在地,连连叩谢。

    在李知府和孙传庭对话之间,县衙的长随就进屋禀报了四五回,府县的大大小小官员已经在前衙等候了。

    孙传庭又和李知府客套了几句,就摆摆手说:“都到前衙吧,我也要见见延安府上下的各位官员!”

    府衙的正堂,此时已经是人头攒动,大大小小五十多个九品以上五品以下的官员,都在这儿集合了。

    看见李知府陪着一个身穿便服的人走了进来,便知道这是钦差大人了。

    众人掸掸袖子都匍匐在地,口中高呼:“下官给钦差大人请安!”

    县衙里原本就简陋,一共只有几个座位,李知府把钦差大人和随旨太监让到了上座,然后自己在旁边陪着,秦牧随之又占了一席,就只剩下了一个座位,张跃武上前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上面。

    底下的官员此时没有一个人出声反驳,都是规规矩矩的立在旁边,仿佛张跃武就应该坐在那儿。

    瞅着下面这些以前对自己横眉立目、不屑一顾,甚至出言挖苦的上司老爷们,现在规规矩矩地在下边垂头肃立,仰视着台上几个人,张跃武心里有着说不清的舒坦,也不禁对秦牧更多了几分感激,顺带看着钦差大人,也多了几分仰慕之情。

    孙传庭坐在上座,虽然没有穿官服,可是这个气场却是不一般的,不怒而威。

    此时包括李知府在内,都有些战战兢兢,没人理会张跃武的小心思,都在静等着钦差大人发问。

    孙传庭正襟端坐刚想开口,谁知旁边的随旨太监首先拉出了长声:“这里的县衙可真是简陋,倒是委屈了台下诸公!”

    这次随旨的太监,实际上只是宫里的一个低等小太监,因为要下圣旨,才跟着出来打酱油的,论理哪能捞到钦差大人旁边的座儿。

    可刚才是李知府安排的座位,硬是把太监安排在了钦差大人的旁边,而自己稍后一席。

    小太监得了这么个位置,不觉间长了底气,想给钦差大人长长面子,不能弱了皇家的气派,所以就先开了口。

    小太监就想端端架子,这话也说的有些不伦不类,可是听在李知府和下面这些人的耳朵中,却是另外一番思量:“难道是张跃武和钦差大人告了状,说他这几年在延安府受了委屈。”、“没看张跃武坐在了上座嘛,一定是钦差大人给他撑的腰。”

    李知府率先坐不住了,赶紧起身向钦差大人和小太监施礼道:“这是下官的错,让张知县受委屈了,以前下官多次要给米脂好好修修衙门,可张知县就是高风亮节,硬是推脱不受钱财,这次钦差大人,您可要为张知县作一下主,把我们要拨付的钱粮,给接收了吧!”

    张跃武一愣,心说:“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好事了?”

    府衙里的王经历这时在下面也得到了机会,上前一步:“钦差大人,李知府拨给米脂的修缮经费,一直在下官这儿掌管,我多次给张知县送来,可他硬是推脱不要,我都带在身边了!”

    王经历说着,从袖袋里掏出了一打银票。

    小太监又拉长声问道:“你们给准备了多少啊?”

    “这……”,王经历偷偷的瞄了眼李知府。

    李知府忙在旁边答道:“嗯,本来是五百两,可是下官又想想,这个县衙多年未修,可能五百两有些不够,又让王经历添了五百两。”

    “那是一千两了,哦,你们有心了!”

    小太监说完往椅背上一靠,就不再说话了。

    孙传庭这时方开了口:“朝廷知道诸君都辛苦了,这米脂县番薯种植全赖在坐诸君积极配合,张知县更是亲自下地上田,才能取得今日的大丰收,本官甚是欣慰,待来日启奏皇上,定当对各位进行嘉奖!”

    “钦差大人,下官定当把农事放在心上,明年全府大力推广番薯。”李知府率先表态.

    “张知县和我等兄弟知县,素来感情深厚,我等将以张兄马首是瞻,把这番薯在全县推广,这个如何种植,还望张兄不要藏私!”和孙传庭没搭上话的各个知县,居然转过来和张越武套近乎。

    很快孙传庭就和大小官吏叙完了话,挥挥手让大家回去了,可张跃武还在旁边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成为了香饽饽。

    今天米脂县衙突然变得热闹起来,知府大人屈尊降贵驾临县衙,延安府衙的大小官吏又陆续赶到,再然后府内其他十五个县衙的人也络绎不绝地到了米脂。

    米脂的老百姓已经多少年没有看到这么多当官儿的了,一下子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就有人去县衙问当差的。

    这时就不得不说,目前米脂县官民关系那是一个融洽呀!

    原来县衙里的几个差役,因为衙门欠饷,而家里日子又穷,就都回去种田不去当差了,后来张跃武拿了秦牧的银子,雇了三个长随,开始种番薯,这几个差役知道后又回来了。

    张跃武也明白这些人的苦衷,不计前嫌把他们安排到县衙里当班,至于拖欠的钱粮,张跃武从自己的一百两银子之中拿出了几两,众人就感恩戴德,跟着张跃武天天往田地里跑,和老百姓混的很熟。

    这几个月秦农使带着秦家的侍卫在米脂坐镇,同知大人秦牧也是这儿的常客,不过众人都没有当官儿的那种高高在上的样子,不是在衙门里坐着喝茶,而是跟着张跃武风里雨里的蹲在番薯地,这样不论是差役还是老百姓都把他们当成了和自己差不多的普通人,他们来去也没有人关注。

    昨天来的那十几个人,看起来轻车简从,而且还和张知县他们一起在县衙外边吃了烤番薯,不说差役就是外面路过的老百姓,也仅仅是把他们当作是张知县的朋友,一些普通人。

    可今天大家却打听到了一个震惊的消息,原来那些人是钦差,皇城里出来的。

    这下老百姓不淡定了,听人说钦差来了得黄土铺道,清水洒街,咱米脂是不是失了规矩,对皇上大不敬。可已经这样了,没有法子,老百姓商量了下,除了妇孺,剩下的人都去衙门附近站班,显示对钦差大人的尊重。

    李知府一干人从县衙出来,看见周围一下子多了不少百姓,而且都整整齐齐目不斜视地排成一排,不禁都是一惊。

    李知府低声招呼了一声王经历,告诉大家都不要离开,这张跃武和钦差大人关系不一般哪,咱们还得好好商量一下。

第一百五十三章公心私心

    昨天打发走了李知府一行,张跃武痛快地睡了一个好觉。

    想着白得一千两银子,张跃武今天就打算核算一下,看看怎么能把县衙好好修修。

    可谁知刚吃完早饭,王经历又返回来了。

    见到张跃武乐呵呵地说:“知府大人要全力推广番薯,今日就让王某来这儿找张兄安排种薯,按照一个县十万斤的数量分发到十五个县。”

    “啊!”张跃武在旁边一下呆住了,随即沮丧地耷拉下脑袋,“看来这番薯保不住了,刚得了一千两银子,自己还没捂热乎,一百多万斤番薯就要丢了。

    “张兄,李大人知道番薯种植不易,可各县也不宽裕,就五十文一斤吧,请张兄和钦差大人多多美言!”王经历说着给了张跃武一个你懂的眼神儿。

    “五十文?”张跃武脑子中快速反应一下,粮食这几年价格暴涨,也就十几文一斤,五十文是天价了。十五个县一百五十万斤,就是七万五千两银子呀!这不是要买薯,这是给我送银子来了!

    张跃武真想大叫一声,可是看看是在县衙,马上意识到钦差大人和秦牧还在县衙,赶紧整了整衣襟,勉强地说:“好吧,我会和钦差大人说的!”可心里却乐开了花。

    两天时间,米脂县衙番薯少了一半库存,张跃武手里也多了七万五千两银票,不对,是七万六千两,还有给他修县衙的一千两。

    张跃武在后院想了一宿没睡觉。

    第二天早晨,张跃武早早的起来,恭敬地来到了孙传庭的房间,递上了五万两银票。

    “张知县,这是何意?”孙传庭惊讶地问到。

    “钦差大人,这是各县买番薯的钱,一共七万五千两,加上修县衙的一千两,一共七万六千两。跃武出身贫寒,从来没见过这大把银子,昨天是失了态没有立即送过来,可这一宿事儿也是能想明白的。番薯哪能值这些钱?还不是依仗钦差大人的面子,请钦差大人把这五万两转给皇上吧!”

    张跃武顿了顿接着说:“这种薯是秦同知带来的,还是他自掏的腰包,我要给秦同知送去两万两,另外张公公仗义执言,剩下的五千两,我就送给张公公。至于王经历给的一千两,我打算拿出三百两,把衙门修修,再拿些银子招募下人手,把县衙里空缺的吏员都给补上,把这几年拖欠的粮饷给大家发发,这么算算,还能剩下五百两,下官的私心是自己能在县里买个宅院,到时候给父母老妻接过来,让他们享享福。”

    张越武说到最后,神色阴郁下来。

    孙传庭听张跃武解释,心里暗道:这个张跃武虽然出身贫寒,但也能守得住操守,而且不刻板,倒真是个人才。

    看张跃武一脸感伤,孙传庭起身,拍拍张跃武的肩膀:“张知县不愧是为国为民的好官,本官非常感佩,不过这银子送给皇上就大可不必了。秦同知是有大义的人,他推广番薯也不是为了赚银子,他那份也免了。张公公在宫里生活不易,不过一千两也就足够了。秦同知给我说过,你这几年受委屈了,该给的救济粮款,米脂一文也没得到,百姓生活苦啊,目前县里连正经铺子都没有两个,以后商业流通,百姓的柴米油盐,都是要花钱的,你把这些钱留下来可以拿来开垦可以拿来置铺,只要善用此款,也算对得起朝廷,对得起皇上了。”

    “此次事后,你也不可能仅仅是个知县,往上再进一步,也有许多需要打点的事,况且如你所述,你也晋升了,家里父母老妻还跟着受苦,也不是为人子为人夫之道,”孙传庭接着劝慰道。

    “大人,下官记下了!”张跃武拿回银票转身出了屋子。

    小张公公只是皇宫里一个最不起眼的小太监,年幼时因为家里穷养活不起,无奈间进了宫,在大太监的吆喝下战战兢兢,差点食不果腹。这次能出来还真是阴差阳错,按照宫廷里的规矩,钦差大臣都要有个太监给拿着圣旨,结果总管太监安排的那个人,在临行前一天得了风寒。这边要启程了,小张公公正在挑水,就被总管一眼逮着,塞进了钦差的仪仗队。

    可没想到山西一行,见识了温和气的孙传庭,也跟着吃了几顿饱饭,那天更是被李知府推为上座。当时在堂上,他自己也不知怎么了,就突然想给钦差大人打个前站逞逞威风,可谁知道自己就那么几句话,当时连想都没想就说了出来,结果现在张跃武给他送来了一千两,而且还告诉他是钦差大人首肯的。

    小张公公这辈子还是头一次看到一千两银票,送走了张跃武,差点连滚带爬的来到了孙传庭的屋子。

    小张公公在地上不停地给孙传庭磕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孙大人,你就是小的再生父母,大恩大德,小的来生衔草结环也要来报答,只要大人能用得着小的地方只管开口,你想要我怎么说我就怎么说,让我怎么干我就怎么干!”

    “张公公!”,孙传庭扶起小太监,正色道:“我们都是身带皇命,自然为皇上为朝廷办事,你也知道此行不易,只要公公能出自公心,为孙某守住秘密,孙某就感激不尽!”

    “是,大人,小的虽然是个阉人,但不是不知好歹的人,陕西这一趟,我也看着凶险,但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为大人鞍前马后奔走效劳!”

    “好,以后孙某还要多多依仗公公!”

    外人不知道,小张公公这句承诺,真的在不久后就实现了,他在孙传庭西行中立了大功。

    张跃武拿了七万多两银子,果然没有食言,很快县衙里招来了工匠,把里里外外进行一番翻修。

    在此之间,县衙贴出告示,号召外逃老百姓返乡,找回来一千人,又收留了从陕西别的府城和外县过来的流民两千多人,这些人由县衙发给救济米粮,趁着没上冻,组织开垦荒地,承诺丰收后给开垦者五成。

    此时,别的地方都是满目萧条,可米脂的田里,却是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第一百五十四章 番薯被抢

    米脂的百姓忙碌了一天,夜色沉沉后都酣然进入了梦乡。

    漆黑的夜晚,通往米脂的官道,远远的有星星点点的火把再向县城靠近,等离得近了,才发觉是黑压压的大队,有三四千人,还跟着几十辆马车。

    在离城二里处,领头的一挥手,火把都熄了,大队人马靠在一旁,贴墙根儿到了城门口。

    领头的“咕咕咕咕”学了几声鸟叫后,城门吱嘎一声打开。

    “贼人进来了,贼人进来了!”随着两声划破长空的喊叫,孙传庭,秦牧和张跃武,几乎同时从床上坐起。

    县衙里的秦家侍卫,钦差侍卫都第一时间拿武器冲了出去。李二大叫:“保护钦差!”秦牧赶紧把人手护在孙传庭身旁,一起往外闯。

    外面已经大乱,分不清敌我,只知道到处都是人。

    “粮仓,粮仓失火了!”慌乱中听见张跃武的喊声。

    果然粮仓方向着起火来了!

    “快去救火!”秦牧大喊。

    众人又赶紧往粮仓赶。

    米脂县城一时间鸡鸣狗叫,乱作一团。

    秦牧等人赶到粮仓,周围已经围了一些人,有的用盆有的用桶,大家七手八脚全上阵,一会工夫火势渐渐弱了。

    这时才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贼人哪去了?”

    “不好,番薯丢了,快追!”张跃武反应过来大声喊道。

    “李二,快去找麻刚出兵追粮!”孙传庭也随之赶紧下达命令。

    天放亮了,县城内一片狼藉。

    张跃武组织人一清点,死难百姓十人,受伤四十三人。县衙的大粮仓严重受损,里面只剩下了一小半番薯,其他几个木棚附属粮仓有两个赔损严重,里面烧焦了半成番薯,其他几个只是外面木质受损,里面的番薯还是完好无缺。总体上看番薯损失一半。看来这是一场有组织的抢番薯阴谋,贼人的目标不是人,而是粮食。

    张跃武看着烧焦的番薯,气的顿足捶胸,大骂要给贼人碎尸万段。

    秦牧带着侍卫出城追贼了,孙传庭看看县里的情况,安抚张跃武事有轻重缓急,暂时先要安抚百姓。

    这次死伤人数并不多,四十多个伤者,经过大夫救治,暂时都没有生命危险,张跃武给每人发了十两银子回去养伤。又给死难者每家五十两抚恤银子,让百姓帮忙择日下葬。

    县衙百姓很快安定下来,现在就等着追查番薯下落了。

    虽然昨晚兵荒马乱,大家搞不明白情况,但是到今天回想起来,还是能理出点问题。

    昨天晚上虽然没看清,但估计得好几千人,可是城里老百姓发现的时候已经在县衙门口了,那么是怎么入的城,没有喊杀声就进来了,说明城门这儿一定有问题。

    县城的守门官一共有三个,两个老头和一个青壮。

    三个人晚上倒班,昨天恰是青壮王二当值,而到王二家一看,王二到现在还没回来。

    张跃武组织人寻找,结果在城内靠墙的一个角落找到了王二的尸体,是被人活活勒死的。

    王家人悲痛欲绝,纷纷请求知县老爷追查凶手,为王二报仇。

    孙传庭和张跃武来到王家,详细地问了家里的情况,这王家就是一个普通老百姓,既没有仇家,也没最罪谁,甚至和人都没犯过口角,看起来王二死的确实挺冤,根本不可能是因为私人恩怨。

    那就剩下一种可能,因为守门官这个工作,被昨晚的贼人动了手。

    可王二在城内,贼人不太可能晚上从外面进来杀的王二,只能是潜伏在城内,伺机动的手。

    王二老娘回顾了一下,前几天家里来了王二的朋友,来自商洛之地,听说城里要招收流民,向王家来打听一下情况,还在家里住了一晚,然后就不见了。

    听完王二老娘的话,孙传庭叹了口气说:“我原本也担心番薯会引来流寇,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整齐王就在商洛之地流窜,看来这次抢番薯应该是他做的!

    城外一百里的一处密林,三四千人累的趴在地上直喘粗气,他们正是昨晚入城的那伙贼人,还不到三个时辰就从米脂县城护着马车跑出这么远,还真是拼了命。

    起初他们趁着混乱撤出城后不久,就觉察到一群人在后边追,众人一商量就分散着拐了弯,好在这一带岔道很多,费了一个时辰的工夫,把追兵都甩开了,这才集中起来赶路。

    现在已经离米脂一百里,出了延安府界,众人这才安了心。

    领头的高大新一屁股坐在地上,宣布就地休息,吃点东西再赶路。

    这三四千人都是刚加入整齐王队伍的,只有领头的高大新是整齐王队伍中的老兵。

    这是他们第一次出任务,大家没有武器,只能仗着人多成事。现在看来虽然辛苦点,但毕竟事办成了,众人还是挺开心的,就打算在这多歇会儿,高大新也没反对,吃了点干粮就在地上和衣眯一会儿。

    “起来起来吧,都歇一个时辰了,快点赶路!”高大新扯开嗓子喊起来。

    众人从地上爬起来,刚要赶马车上路,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响起。

    “不好,快点赶路!”高大新脸色一变,催促大家。

    “你们走不了了!”随着一声大喊,一队全身甲胄的官兵围了上来。

    “官兵!”高大新喊了一声,心说坏了。不过还是大着胆子问:“你们是哪里的官兵,有事好商量,开个条件,我们借条道。”

    “哈哈哈,流寇和边军讲条件,可真是奇闻!”对面络腮胡子的军汉大笑着看向高大新。

    “边军?麻刚不是说好的,不找我们麻烦吗,你们怎么乱了规矩?”高大新满脸不忿地说。

    “哈哈哈,果然是麻刚那狗东西捣的鬼,告诉你们,我们可不是麻家军,我们是王家军,爷是王宝子!”

    三四千手无寸铁的人对上一千多彪悍的边军,自然是毫无胜算的,不到两刻钟,几千人就成了俘虏。

    “兄弟们,打道回府,咱们给钦差大人送份大礼!”

第一百五十五章 王宝子投诚

    米脂出事,一时震惊了延安府。李知府再次赶到米脂,诚惶诚恐地对钦差大人表示慰问,并邀请钦差大人入住府衙。

    孙传庭表示米脂的事情未了,暂时还不能离开,李知府赶紧抽出府衙的大半衙役来米脂保护钦差。

    麻刚也亲自来了米脂一趟,表示已经派出边军,在全力追查贼人下落,一定会给钦差大人一个交代。只是贼人忒狡猾,目前还没查到踪迹。

    两天后,巡抚甘学阔来到米脂,和孙传庭见面,密谈了一会儿离开。

    甘学阔走后不久,孙传庭轻车简从,出了县衙,亲自去视察米脂垦荒情况。

    孙传庭在田地里转了一圈儿,甩掉身边的外人,只带着李二等几个亲近的随从,来到了一个树林边。

    此时树林里已经等候了七八个人,看见钦差大人到来,一个络腮胡子的军官,上前一步跪下请安:“延绥镇副将王宝子给钦差大人请安!”这人正是麻家酒宴那晚闹事的王宝子。

    “王副将免礼吧,不知你这般大费周折寻找本官,到底所为何事?”

    王宝子抬起头,用眼睛扫了扫四周,沉声说:“钦差大人,这七八个人都是我最亲近的兄弟,绝不会走漏了风声,番薯我们找到了,那三千多贼人,已经被我们擒获看押起来。贼首高大新已经服罪,就在旁边树林,钦差大人要见,我立马给他押来。”

    “王副将,追回番薯,擒获贼人,岂不是大功劳一件,你应该正大光明向我请功,却为何偷偷来见我?”

    “钦差大人,下官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才拿这份大礼,向大人陈情,希望能为下官主持公道!”

    “好,我先看看贼人与番薯!”

    孙传庭随着王宝子等人,穿过一片树林,在一个隐蔽的场所,又有几十个官兵,压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大汉。

    孙传庭问了几句,大汉也老实回答自己叫高大新,是整齐王的人,因为接到了麻刚的传信儿,知道米脂有番薯,才前来抢劫,守门官王二就是他派人混进城给杀了,代替王二开了城门,才进的城。

    孙传庭问:“你说是麻刚给你们送的信,可有证据?”

    高大新摇头说:“证据倒是没有,是整齐王亲口告诉我的,不会有错,请大人饶了我的狗命!”

    这时王宝子在旁边接上话:“钦差大人,这些年麻刚和流寇以及鞑子勾结的证据都在这儿,请钦差大人过目。”

    王宝子说完,旁边一个手下打开一个陈旧的大包,里面尽是账册、字条、书信。

    孙传庭拿到手里,简单的翻看了几样,顿时明白了,这些证据再加上甘学阔给自己拿来的,可以说麻刚死十次都是足够的。

    孙传庭把证据收好,又让王宝子带路,到附近看了看收押的三千多贼人,又到一个山洞看到了一大推番薯,估计下数量,恰是县衙损失的分量。

    孙传庭看完,把王宝子叫到一旁,低声说:“你等有何冤屈说来听听?”

    王宝子一听,知道这是孙传庭想过问自己的事,忙跪下磕头行大礼:“钦差大人,请为我王家做主!”

    原来王宝子所在的王家,是麻家之前的边镇大佬,王宝子的爷爷,当年是麻贵的上司,麻贵也是靠着王家,才一步步在边镇站住脚。麻贵翅膀硬了,没有对王家感恩戴德,相反却动了杀意,先是鞑子入关时,救援不力,使王宝子的爷爷陷入险境,阵亡了。后来王宝子的父亲,也是在军官的排挤下丢了性命,麻家和王家正式结仇。

    到了王宝子这一代,王家和麻家已经水火不容,王宝子和麻刚更是针锋相对,虽然实力上麻家是占据了上风,边镇的高层官员都是麻刚的人。可是王家这些年根深蒂固,虽然老少连连受到重创,但是根基还在,边镇的将士和中低层官员,大体还是王家的。所以麻刚还不敢和王宝子直接动手,这才有了孙传庭在麻家赴宴,看到的那一幕。

    那天王宝子借着酒宴闹事的机会引起钦差大人注意之后,就派人注意了孙传庭的行踪。

    米脂出事的那天晚上,贼人还没进城,王宝子就得到了线报,赶紧调集自己的亲信人马,偷偷的往米脂赶,结果在城外一百里追上了贼人,把他们缉拿归案,秘密安置在此,又找了甘学阔从中牵线,才有了今天和孙传庭相见的事。

    孙传庭听王宝子所讲,沉思良久,开口问道:“你王家,可做了什么对不起朝廷的事?和鞑子和流寇有没有什么联系?我要你说实话,要不别说我帮忙,弄不好对你麻家倒是一场灾难。”

    王宝子抬头正色说:“钦差大人,我今天能来见大人,就是因为我王家世代清白,断没有做过那猪狗不如的事情?如若有些**,那也是当年为了养兵,也吃了些空饷,不过绝没有做过朝廷不容之事!”

    “好,这件事我接了,不过我不能立时给你报仇,甚至暂时还得要你们受些委屈,不能声张,你可能答应?”

    “我王宝子不是混人,钦差大人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王家已经感激不尽,既然这么多年都等了,还差这一时吗?钦差大人但有差遣,我王家无不听从!”

    孙传庭和王宝子商量一番,把这些贼人和番薯暂时放在王宝子手里,随他扩些兵力和田地。

    随即孙传庭回到县衙,连夜把边镇的查访情况写成了奏疏,小张公公一同联名,让人以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第二天孙传庭召集了延安府城的李知府等人,表示自己即日返京,大家在延安府要专心农事,不得怠慢。

    孙传庭接着又返到边镇,把甘学阔和麻刚叫来,宣布边镇兵备检查已经完结,自己择日将回京复职。劝勉甘学阔和麻刚要力同心,专心边镇军务,另外还要追查番薯下落,密切注意整齐王那边的动静。

    五日后的黄道吉日,在边镇上下的热情相送下,带了几大车程仪的钦差仪仗队伍缓缓离开。

    待出了边镇地界,孙传庭和俞家军会合,撤了钦差仪仗,悄悄潜伏在陕西边境,等待皇上的指示。

第一百五十六章 山西八大家

    山西太原范家。

    范斗这段时间,真真是上了火,几十万斤的粮食,每天都得组织人翻晾,虽然天已经见凉了,损失的程度可能会减少,但是鞑子戈尔塔还是没有消息,这才是最让人担心的。

    他们范家能从山西一个小商贾迅速发展起来,还不是因为每年和鞑子走几次货的关系嘛。可是这次准备的货,本来说好的几个月前要来运走,可是范家和山西其他几大家按照约定时间派人去陕西接应,却没有戈尔塔的影子。

    范家这些粮食足足五十万斤,再加上库房的药材,成本也有几万两银子。虽然范家非常富豪,但几万两也不是小数目,何况鞑子是范家最大的客户,这涉及到以后的生意接续问题,范家怎么能不上火。

    山西和鞑子有生意往来的其他几家,也不时地到范家来商量,他们也在犯愁。通过几年的贸易,以范家为首的王、田、翟,黄等八家,从原来的小商贾,迅速跃升为山西最有实力的八大家,他们的发展和鞑子是息息相关的。要是后金这条线断了,那他们以后的商路就难行了,所以虽然以前八大家彼此间也有过一些罅隙,可现在只能拧成一股绳了。

    今天是范斗老母亲的七十寿辰,家里人来人往,范斗打起精神,陪着笑脸儿,迎接上门的宾客,七大家的家主也都亲自临门,热热闹闹的来给老太太祝寿。

    中午酒宴后,客人陆续告辞离开。

    范斗正要和道贺的七大家主接着商量生意的事,家里下人来报,来了位陌生的客人,说是给老夫人拜寿,要范斗亲自来见。

    来人看上去是一个蒙古汉子,神情很是倨傲,随手把四色贺礼递给下人,然后掏出一封信递给范斗,声音低沉地说:“这是戈尔塔交给你的,找个僻静的地方说话!”

    范斗一听是戈尔塔,顿时一脸愁云都散了,赶紧把来人带到书房,同时把七大家主也让进书房。

    戈尔塔的来信很简单,就是以后山西这面的生意由塔塔木负责了,他还有别的事情。

    来人看几个家主看完信,冷冷地说:“我叫塔塔木,以后山西的生意我来负责,前几个月订的货,这几天我就要带走!”

    范斗和众人交换了一下脸色,率先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塔塔木,这几个月我们存的货物都有些损失,不知这怎么计算?”

    “我不管那些,只管收货!”塔塔木继续冷冰冰地说。

    几大家主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都咬咬牙点点头,这损失只能认倒霉了。

    范斗又小心翼翼地问:“那价格还是按照以前的规矩,在这算清,我们给护送到关口吗?”

    “那不行,价格还是按照以前的价格,可是你们得给我护送出了关,我才能结账!”

    “ 这……”众人沉默了。

    “塔塔木,咱们在商言商,从来都是在山西银货两清的,这出了关再结算,也不合规矩,再说要是戈尔塔和我们谈,都是老朋友了破例一次,也未尝不可,但咱们是第一次做买卖,还是谨慎些好!”

    塔塔木冷笑一声:“看来诸位是信不过我了,那我就告辞了,以后这生意也别做了!”说完起身就要走。

    “哎,塔塔木,有事好商量,有事好商量……”范斗忙上前拉住塔塔木。

    “我的规矩不能改,你们商量吧!”塔塔木说完,又坐回椅子上一言不发,闭着眼睛仿佛沉沉睡去。

    范斗给众人使了一个眼色,八大家主站起身出了书房。

    一刻钟后,众人再次出现在塔塔木面前。

    范斗代表八大家开了口:“塔塔木,咱们两家做生意也有五六年了,以后自然还得继续干着,不过我们毕竟和你没有过合作,在商言商,这次要改规矩,我们需要见见戈尔塔!”

    “好吧!”塔塔木也爽快地答应了,然后约定两天后再会面。

    黄河附近的一个小村落,塔木正在和孙传庭面对面坐着说话。

    “八大家一定要见到戈尔塔才肯出货!” 塔木说。

    “看来这个戈尔塔真的要和他们见一面,要不这证据很难搜集,不过戈尔塔不会露出马脚吗?”孙传庭问。

    “没问题,戈尔塔已经投降了我们,不会临阵倒戈的。”塔木肯定地说。

    “塔木,这次算我欠了你一个人情,以后在陕西这一带,我能给予方便的一定不会难为你们!”孙传庭道。

    “孙大人,我们也可以保证,绝不会对大明不利!”

    “你们主人既然是秦家的朋友,而且还参加过登州血战,孙某还是放心的,不过毕竟草原之事涉及太多,你们还是要在暗处的!”

    “好,我记住了,我去安排戈尔塔和他们见面,孙大人尽管按计划进行!”

    原来去山西和八大家接洽的塔塔木就是克鲁这边的塔木。自从几个月前和秦牧劫了粮食,就把粮食安置在密道,把戈尔塔一行人押送出了关。这次接到秦牧的传信,塔木又过来和孙传庭见了面,顺便也把戈尔塔看押在密道中。

    这段时间,山西的情况已经被孙传庭派去的人摸个七七八八,在陕西这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孙传庭也想对山西动手,只差拿到直接的证据,这样秦牧就找到了塔木,才有了和孙传庭见面的一幕。

    三天后,在陕西边一个偏僻的小镇,山西八大家的人在一个破旧的小客栈里,见到了塔塔木和戈尔塔。

    戈尔塔神色很是木然,淡淡地说自己要回去给大汗办别的差使,以后这边生意的事都交给塔塔木去做了。

    说完话没一会儿,戈尔塔便匆匆离开了。

    几天后,八大家和塔塔木签了协议,双方签字画押,八大家拿出了八家商号特有的印记,给塔塔木做凭证,约定此次货物到关外后再付账,来年三月还要准备一批货物出卖。

    三天后的夜晚,一百多辆大车缓缓驶出山西,向关外而去,八大家派出五百家丁护送,并有三个少家主跟随。

    在车队离开八大家的视线,穿过茂密森林时,塔塔木挥了挥手,一群黑衣人窜出,很快通往关外的路上,八大家的车队连人带车都没了踪影。

第一百五十七章 收网

    边镇的夜晚寂静而空冷,麻刚和一干手下喝完酒,摇摇晃晃地回后宅休息。

    睡到半夜,外面一阵嘈杂,院子里突然出现无数火把,麻刚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刚走到门口,房门就被撞开,一把钢刀随即架在麻刚的脖子上。

    “王宝子,你敢造反!”麻刚挣扎着大喊。

    “造反,造什么反,老子在奉旨拿人!”王宝子眼睛一瞪,朝着麻刚嚷嚷道。

    “奉旨?”麻刚低下头一时不知在想些什么。

    将军府外,已经乱作一团,打斗声不绝,不到一个时辰,王宝子的人站了上风,麻家的亲信被一网打尽,五花大绑押到了巡府衙们。

    孙传庭、张公公和甘学阔在上面端坐.

    甘学阔倒背着着双手,脸上透出一丝冷笑,走到秦刚面前,用手握住秦刚的下巴,狠狠地说:“麻刚,没想到会有今天吧!”

    “甘学阔,是你下的黑手?”麻刚对视着甘学阔。

    “在边镇这几年,你也做的太过了,我自然得留点后手,呈给钦差大人!”

    “哼哼哼,我说王宝子那莽夫没有这手段,原来你才是那只老狐狸。好呀,甘学阔、孙传庭,你们高兴的太早了……”麻刚说着突然向后一缩,手臂一转,旁边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两把匕首就扔出去了。

    甘学阔离得近,刚看到寒光一闪,就“啊”的一声倒在地上,前胸斜插进去一把匕首,外面只剩下个柄把。而另一只匕首直飞向孙传庭,众人这时想救援已经来不及,千钧一发之际,小张公公大叫一声“啊”扑向孙传庭,匕首从小张公公的手臂穿过,顿时鲜血流了出来。

    “哈哈哈,老子也算够本,不过一个阉人倒是好胆色,孙传庭,便宜你了!”

    孙传庭昨天终于接到了圣旨,随之而来的还有五百御林军和一千俞家军,俞家军的首领俞云博恰是戚夫人的侄子,和秦心纯定亲的俞云峰的大哥,这次皇上是让俞家来接管延绥镇,俞家军来后,前期和孙传庭来的一千人也已经在山西和陕西各处回来归队,这样孙传庭旁边就有两千俞家军和五百御林军。

    圣旨一进陕西,孙传庭就给甘学阔和王宝子捎了信,让他们做好准备。

    今天晚上,两千俞家军在甘学阔的帮助下,顺利地进入城内,配合王宝子在边镇内动了手,果然打了麻刚一个措手不及,没有出现太大的哗变就控制了局面,五百御林军护送孙传庭进了巡抚衙门,一切还算顺利,可没想到出现了麻刚狗急跳墙,当面刺杀这个变数。

    巡抚被刺,边镇无人主持大局,孙传庭只得把钦差仪仗队入住延绥镇。

    然后迅速宣布圣旨,任命戚云博为延绥镇总兵官,加镇西将军印。副将王宝子加定国将军印,协助总兵官控制住边镇局势。

    两天后,延绥镇边军中俞家军和王家军以及以前的麻家军打乱原有队列,进行重新整编,俞云博对军营的中等武职进行了大清洗,提拔了大批俞家军和王家军的骨干担任要职,边军平稳过渡,恢复了秩序。

    边镇事了,按照圣旨的要求,王宝子陪着孙传庭直接到了延安府,罢免延安知府李德及府县所有涉案官员,李德缉拿入京。其他几个州府也有相关人员落马 ,四品以上全部要缉拿入京,其他犯官扒去官服,家产全部充公。

    秦牧升任延安府知府,正四品;张跃武升任延安府同知,正五品;秦明辉升任米脂知县,正七品;秦昌峰任陕西布政使司经历司经历,从六品。

    孙传庭从陕西出发,返回山西,山西八大家无一幸免,家主以通敌罪论处,家产全部充公, 家中男女获罪为官奴 ,就地发卖。

    山西军中也有一干人员涉案,好在总兵官无恙,在军中没有引起太大的波动,倒是空出的位置,让总兵官提拔了自己人 ,所以山西军方没用御林军出手,总兵官就乖乖地把人缉拿归案。

    孙传庭这次西行,共查处官场涉案人员一百零八人,其中军方三十八人,地方官七十人,陕西山西官场进行了一次大换血。共抄没犯官处得白银二百五十万两,金银珠宝估价三百万两,其中麻家就有白银一百三十万两 ,金银珠宝一百万两。

    山西八大家抄没白银五百八十万两,金银玉器及房契地契折合银两二百万两。

    另外获得粮食一百万斤,药材盐巴无数。

    白银直接解入京城,其他东西就地发卖。

    最后孙传庭入京,五百辆马车,接近一千四百万两的白银,五百御林军和两千俞家军护送,沿途还有些官府派了衙役随行,整个队伍浩浩荡荡。

    钦差仪仗刚进入京郊,太子殿下带领百官已经在此相迎。

    按说孙传庭就是一个钦差,怎们有了这么大的动静,这就不得不说银子的作用,此时大明朝的一年的财政收入不过二百万两银子,而且因为各个衙门都要伸手,还有天灾**,赈济抚恤处处要钱,国库年年空的都能进老鼠。

    崇祯的内库也是紧张的连后宫都得节衣缩食,皇后娘娘和太子还是因为和柳心做了点买卖,手头才有了点零花钱,整个就是一个穷。

    孙传庭的旨意到了,崇祯看了好几遍,确认是一千四百万两,崇祯一宿都没睡觉,差不多七年的财政收入啊,多少大事能干了,这孙传庭可真是人才啊!

    崇祯都恨不得自己亲自出迎,可临了才觉得似乎不合礼仪,这才下旨让太子率领文武百官到京郊迎接孙传庭。

    孙传庭自然受到了崇祯的嘉奖,从兵部郎中直接晋升为兵部右侍郎。不久后,陕西巡抚甘学阔由于麻刚刺杀伤了心肺,虽然当时保住了性命,但还是在一个月后不幸离世,崇祯任命孙传庭为陕西巡抚,孙传庭重返陕西。

    平时最不起眼的小张公公,一次西行,因为随旨有功,而且关键时刻救了钦差大臣,崇祯觉得此人有忠义之心,升任二等太监,到太子府随侍太子,从此在皇宫中又多了个大名鼎鼎的张公公。

第一百五十八章 吉姆进关

    孙传庭在陕西弄了一场官场地震后,陕西上下顿时高度紧张起来,开始着手全境整肃。

    军队这边由俞云博调集边军把境内可疑人员统统收押看管,把防御的缺口和暗地里的生意都一一核实,而处理可疑人员的事就被巡抚衙门接手了。

    此时孙传庭还没有返回陕西,而甘学阔病逝,巡抚衙门群中无首,底下的官吏就把刚刚出炉的延安知府秦牧推到前台,暂时在巡抚衙门帮助处理相关事情。

    在巡抚衙门收押的这些可疑人员中,就有刚刚入关的吉姆等人。

    吉姆在塔娜那里知道佛宝在柳心手里,就和土墨特部的几个人秘密进了关,也是他们倒霉,进关第一天就遭到了巡抚衙门搜捕,几个人都不幸地被关押起来。

    从被抓的那一刻开始,吉姆就在想着脱身之策。

    被看押人员是男女分开关押的,而这次的女子就是吉姆一个人,看守的防范意识就相对弱了。

    这次陕西人员变动中,巡抚衙门涉及不多,各个部门还是以前的人员在经管,虽然知道此次搜捕不同寻常,但人的贪婪之心还是不能一下子就改变的。

    仅仅两天,吉姆就用五两银子的代价,在一个狱卒的嘴里知道了陕西这一段时间的详细官场情报,而且知道将要审讯自己的秦牧,恰恰就是自己要找的柳心的家里人,于是吉姆很快就想到了应对办法。

    在秦牧审讯吉姆时,吉姆装出一副可怜样,精心编造了一个谎言。

    吉姆自称父母双亡,自己是个孤儿,在草原归化城附近居住。 一天夜里被几个歹徒抓住,被辗转带到关内,要当做女奴出卖。

    在草原上,她听说过关内有活菩萨心肠的柳淑人柳心,自从被带到关内,她就想伺机逃跑,去寻找柳淑人,可是她人单力薄,很难逃脱,正在绝望之时,他们这伙人被巡抚衙门给抓了。

    吉姆眼泪汪汪地恳请秦牧严惩歹徒,让自己能够去投奔柳心。

    吉姆一个弱女子,而和她一起的是几个彪形大汉,再加上她演技实在是高超,居然没有引起秦牧的怀疑,而是把几个人放在一起审问。

    吉姆是一个狠心的人,关键时刻放弃同伴,一点也没有罪恶感。吉姆和几个同伴被带到一起时,吉姆先发制人,几个同伴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吉姆已经哭得痛不欲生,骂他们没有人性,猪狗不如,把自己拐卖到关内。一再请求秦牧严惩凶手,为自己主持公道。

    几个同伴开始是大叫冤枉,但随后支支吾吾没法说出原因,后来只能稀里糊涂地承认了强抢吉姆的事。

    结果几个同伴被关押起来受了重罚,而吉姆却因为是受害者,而得到了特别的宽恕,巡抚衙门同意给她放了。

    秦牧本打算把她送出关外,可吉姆却誓死不回,说自己在关外已经没有亲人,而且回去后还可能遭遇不幸,恳请衙门能准许她在关内活动,让她去寻找柳心。

    这么一个可怜的孤女,引起了大家的同情,巡抚衙门破例没有给她遣送出去。而且因为要去寻找柳心,吉姆居然还得到了五两银子的救助和柳心的准确地址。

    ……

    山东登州,柳心正在宅子里和心纯说话。

    自从晚春进京后,柳心的事情比以前又多了不少。不但要关心杂学院的事、秦家的事,还要不时地和戚家研究海水煮盐、和登州派到各地推广农学的学员联系,了解各地番薯种植的进度。抽空还要关心晚春的生意,这样柳心整天忙的团团转。

    今天,柳心正欲抽出点时间,和心纯聊一聊家里的事。

    结果娘俩才说了不到一刻钟的话,碧玉就进来禀报,说门外来了一个蒙古姑娘,是来投奔淑人的。

    站在柳心面前的吉姆,身上穿着一件粗布长裙,打了几个补丁,还划了几道口子,头上沾着几片杂草树叶,手背上还有几道血檩子。

    吉姆一看见柳心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边哭边说:“柳淑人,我可找到你了,我历经千难万险,沿路乞讨才来到登州,恳请淑人收留我做个女仆吧,我会做很多事情。”

    吉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对秦牧说的话又说了一遍,然后接着说:“淑人,秦牧秦大人宽恕了我,并赠给我五两银子,让我来登州寻找淑人,可是这一路,我一个弱女子,没有保住银子,出了陕西就被人抢了,我一路乞讨,在路上走了好几个月,才来到这儿,希望淑人能收留我,给我口饭吃!”

    柳心头一次看到这么可怜的人,而且还是克鲁那边来的,不禁顿生怜悯之心。

    柳心站起来,亲手把地上的吉姆扶起来,用手帕给她擦了擦眼泪,然后拍拍她的肩膀说:“吉姆,难为你了,你就在这儿好好待着吧,先把身体养好,别着急,以后家里有伙计,你就帮着碧玉她们几个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儿!”

    “谢谢淑人,谢谢淑人,我一定好好干活,好好伺候淑人!”吉姆在地上连连磕头,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冷笑,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你很高兴?”心纯突然开了口。

    吉姆这才发觉心纯正在盯着她看 ,赶紧收敛了神情,恭恭敬敬地说:“我就是太高兴了,淑人恕罪,小姐恕罪!”

    “碧玉,你给她领下去安置吧!”心纯吩咐道。

    看到吉姆随着碧玉出了屋。

    心纯对柳心说:“娘,我怎么觉得这个吉姆有些奇怪,特别是刚才那眼神,总觉得她仿佛隐藏了什么,我让碧玉盯着她点儿,看看她是不是别有用心的人。”

    “心纯,这吉姆就是个蒙古孤女,确实很可怜的,可能这段时间又受到了惊吓,情绪有些不正常,她在这儿举目无亲,你也不要亏待了她!”柳心说。

    “娘,你就是心肠太好了!”心纯有些无奈地说。

    “心纯,娘就是见不得可怜人,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好吧,就让吉姆留下吧!”

    从此,秦家多了一个叫吉姆的女仆。

第一百五十九章 靠近柳心

    吉姆在柳心这儿住了下来,每天天不亮,吉姆就起来。帮助外院的下仆打扫院子,帮助碧玉收拾屋子,甚至帮着洗衣的婆子和做饭的厨娘去忙乎,总之,在这家里所有下人的活计,吉姆都跟着上手,整天也不做声响,只是不停的劳作,似乎连抬起眼儿瞅瞅别人的时间都没有。

    很快,家里的下人包括碧玉等几个小丫头也都觉得吉姆真是好样的,人能干,还不多言多语,是个值得结交的人。所以几天后大家说话做事也不背着她,都把她当成了好朋友。

    柳心把吉姆的表现看在眼里,让心纯给送去了两套衣服和两双鞋子。

    吉姆收到后,在柳心的门外站立良久,不时的抹抹眼睛,仿佛是感动的流泪了,之后看见心纯她们几个要走过来,才郑重地磕了三个头,一言不发,然后规规矩矩地退下了。

    碧玉拉拉心纯的袖子:“大小姐,吉姆好像哭了,她一个亲人也没有,以后我的东西就分给她一半吧!”

    “傻丫头,还能短了你那份,我以后对她好点!”心纯拍了拍碧玉的脑门。

    吉姆到这儿转眼过去了半个月,也没有表现出一丝异样,心纯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多心了,吉姆真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心理渐渐接纳了她。

    心纯没事愿意领几个小丫头到登州城内逛一逛,前段吉姆一直在家里待着,这几天也让吉姆跟在后面。

    不过碧玉她们几个一上街,就叽叽喳喳,不停地问东问西,可吉姆从不乱跑,只是跟着心纯,帮助大家拿着大包小包,自己什么东西都不买。

    心纯觉得吉姆是穷人家的孩子,应该是没有钱。一天在街上,心纯随手拿出了一两银子丢给了吉姆,让她去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吉姆默默地接过银子,可到了晚上才知道,吉姆给府里每一个女人,都买了个几十文钱的木簪,然后还送给心纯一条二百多文的丝帕,甚至在珍食斋买了一包上等点心送到了柳心的门外,算起来那一两银子都花光了,而吉姆却一文钱也没花在自己身上。

    心纯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看见吉姆的感恩懂事,就让她从最外围的客房搬过来和碧玉住在一起,这是离柳心房间最近的一个下人房。

    吉姆知道自己被柳心和心纯接受了,虽然平时还是沉默寡言,不过脸上不时的会露出笑容,而且也更能干了,碧玉做起来费力的事情,吉姆都承担过去,每件事都干得干净利落。

    柳心每天都要外出去处理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带着碧玉再跟着几个侍卫。

    这一天,戚兴国捎信要和柳心去一趟海边,商量下海盐的事情。海边的那些倭人这几个月晒出的盐,已经够戚家军一年的消耗了,再有出产就可以对外出售了,这次约了柳心主要去研究下对外发卖的事情。

    柳心临走时交代说:“碧玉,这次你别去了,海边现在有点冷,你给我拿几件厚衣服,交给前院几个侍卫,就让他们跟着就行!”

    柳心边说边往外走,这时吉姆突然在旁边追上来,急冲冲地说:“淑人,没人跟你去怎么行,我不怕冷,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儿,你就让我跟着去伺候吧!”

    “吉姆,我能照顾好自己,你还是在家里待着吧,过几天我就回来,别遭那份罪了!”柳心劝着吉姆。

    “娘,每次你都是来去匆匆的,冷了热了也没人管,吉姆虽然是个闷葫芦,不过还是挺能干的,就把她带着吧!”心纯走上前对柳心说。

    柳心看看心纯又看看吉姆,点点头,让吉姆跟上来。

    柳心带着吉姆,一起到了海边,像往常一样到海边转了一圈,看了看这些盐民,然后去王二那儿和戚兴国聊了大半天的事儿,傍晚就在青凤山一带找了个小房住了下来,让几个侍卫在外面把守,柳心和吉姆就睡在了屋内。

    吉姆到登州的这一段时间,虽然表面上老老实实,但实际上她已经把秦家里里外外各个角落都找遍了,可是却没有一点儿佛宝的痕迹,柳心的房间她去过几次,可惜不能完全进入里屋。吉姆一直在等待时机,打入柳心的内部。

    这次柳心出来,她好不容易得到了这个和柳心独处的机会,就想着在柳心身边能不能找点线索。

    夜半时分,柳心熟睡后,吉姆悄悄地起来,把柳心带来的随身东西检查了个遍儿。可是柳心出门儿,随身物品带的极少,连首饰盒都没有带,只拿了几件换洗衣服,一把木梳和一面镜子。

    吉姆翻了一通,当然一无所获,不过吉姆通过这一点也了解到,自己如果不成为柳心的亲信,恐怕不会有什么收获。

    第二天一早,吉姆不动声色地走到柳心身旁,给柳心披上一件厚衣服,然后拿起梳子给柳心梳头。

    柳心的头发平时只是往起一挽,拿个玉钗一别,像个男人一样很洒脱很随意的样子。要是出席什么宴会,就让碧玉给自己梳头,不过碧玉活计比较慢,往往都要半个时辰,才能弄个样子。

    柳心是一个不愿意磨磨蹭蹭,在梳洗打扮上花费太多时间的人,所以尽可能就自己梳头。

    吉姆的手艺还真是快,只是短短一小会儿,就梳了一个新花样。吉姆拿出镜子让柳心看了看,还真别说,吉姆的手艺真是不错,经过吉姆的手挽起的头发比碧玉梳的还要好看。

    这次梳头花样新,用的时间极短,吉姆这一点倒是对上了柳心的性子。

    柳心点点头说:“吉姆,你的手真巧!”

    吉姆轻轻地笑着说:“淑人,你的头发完全可以变得更好看一些,如果您喜欢,我每天就去给您梳头吧!”

    柳心随口说:“好啊,那以后你有空的的时候就给我梳头吧!”

    吉姆欢天喜地地答应下来。

    在海边待了两天回去后,吉姆正大光明的天天出入到柳心的卧室,给柳心打水梳头,有时也会顺便做点端茶倒水的活计,吉姆渐渐成了能在柳心屋里自由出入的人。

第一百六十章 提前动手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到了年底,秦家开始忙乎迎送年礼。

    这天,河南徐老夫人那儿送年礼的人到了。

    柳心在客厅里接待了来人,这是前几个月从草原入关的哈林,被塔木派到河南徐老夫人那儿,这次徐老夫人让他跟随车队到登州送年礼,正好也给柳心捎来克鲁的消息。

    这段时间送年礼的人多,碧玉忙不过来,吉姆就抢着帮忙端茶倒水,今天听说河南来人了,吉姆赶紧抢先拿起茶杯,泡好了一壶热茶,用托盘端上两杯,送进客厅。

    柳心和哈林正在说着话,吉姆端着茶杯走进来,打算给客人上茶。

    “吉姆,你是吉姆?”哈林一抬头看见倒茶的人,突然惊呼起来。

    吉姆一愣,眼前是一个蒙古男人,她并不认识,可是对方能叫出她的名字,毫无疑问地是来自草原,那么,他认识自己,难道是自己露出了马脚,糟了!

    吉姆心下一闪,神色顿时慌乱起来,手中的茶杯差点儿摔在地上,她强作镇定地说:“您,您是?”

    “吉姆,真没想到会在这儿看见你,你怎么在这儿,桑亚和娜娜木他们在到处找你,你不知道吧,塔娜也失踪了,主人他们派出人天天在四处找塔娜,也在找你,你在这里,那塔娜在哪,你有消息吗?”哈林一口气连着问吉姆。

    “哦,我不知道,不知道!”吉姆用手抚住胸口,强压着不让自己惊慌大叫,可声音还是发颤了。

    柳心看到吉姆的样,挥挥手说:“吉姆,你先下去吧!”

    哈林是克鲁的手下,在归化城内见过吉姆。因为娜娜木总在克鲁的大帐前晃悠,而吉姆一直跟着娜娜木,所以城里的的大多数人都认识吉姆,当然吉姆不认识哈林。

    塔娜失踪后,哈林随着哈尔丹一起寻找塔娜的下落,也顺便寻找吉姆。临近年关,才被克鲁派到关内,所以哈林看见吉姆很是意外和吃惊。

    柳心对哈林说:“吉姆是被别人绑架到关内的,一路千辛万苦,才在我这儿落了脚,刚才你问她,可能把她吓坏了!你说的塔娜,还有什么失踪是怎么回事儿啊!”

    “哦,夫人,你还不知道,主人在归化城已经建城了,塔娜是主人的侍女,而这个吉姆也是我们城内的人,后来有一天,塔娜和吉姆都失踪了,满城人都在找她们,在我进关之前还没有找到,我没想到在这里能碰到吉姆,也不知道塔娜会在什么地方。” 哈林对柳心说。

    柳心和哈林就着吉姆和塔娜的话题在屋里继续说着话。

    而吉姆退出屋后,心里一直跳个不停。她没想到,在自己费了这么大力气,千里迢迢赶过来,而且已经很顺利地接近柳心,就想着再过一段时间就能深入到柳心的里屋动手寻宝了,可没想到在这个档口,这里突然出现了一个草原上的人,不知道对自己是福还是祸。吉姆现在也不知道哈林和柳心在说什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被识破了,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办,吉姆在屋里急得团团转,连晚饭也没顾得上吃。

    天逐渐黑了,吉姆终于下定决心,不能再等了,要不自己可能是死路一条,趁着现在柳心还没有发作,应该先下手为强,提前出手。

    吉姆从随身秀包中拿出几包早就准备好的药粉,一咬牙,把几包的药量混在一起,弄成一个大包,然后又塞进了贴身的秀包。

    二更天,柳心屋子里的灯灭了,整个秦家宅子处于一片宁静之中。

    吉姆换上一身黑衣,从屋里悄悄的溜出来,在柳心门口四下瞅了瞅,看见没人,赶紧用手中的一把小匕首,轻轻地划开门栓,一闪身进入屋内。

    今天哈林带来了克鲁的消息,柳心和哈林说了很多话,一直很兴奋。

    躺在炕上,柳心还在想着克鲁的事,到了二更天,才刚刚有点迷糊,可还没有睡着,恍惚间柳心似乎听到屋里门栓响了一下,就不自觉的出口道:“谁?”

    吉姆此时已经窜进柳心的里屋,正打算翻找一个大首饰盒。柳心这一声,把吉姆吓了一跳,赶紧冲上去直接掐着柳心的脖子,柳心顿时知道发生了危险,赶紧下意识的踹了一脚,吉姆没防备,手一松,柳心喊出“啊”的一声。

    吉姆赶紧回过身,一把捂住柳心的嘴,顺手把绣袋里的大包药粉儿一晃,柳心很快迷糊地失去了知觉。

    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侍卫的声音响起:“淑人,您有事吗?”

    吉姆平复了一下心绪,在屋里清清嗓子,尽量学着柳心的声音:“没事儿,做噩梦了!”

    外面的侍卫听了听,似乎有些异样,不过大半夜的还在自己家里,也没有多想,只是又嘀咕了一句:“淑人,您真的没事吧!”

    “没事!”屋里吉姆手心全是汗,不过还是赶紧学着柳心的声音又说了一句。

    屋外的侍卫迟疑了一下,还是从门外离开了。

    柳心此时已经昏迷,吉姆也没了顾虑,赶紧打开了大首饰盒。在大盒子里面除了一些头面首饰,还有个小首饰盒。吉姆也没时间整理这些东西,赶紧把小首饰盒打开。

    小盒一打开,顿时一道金光射出,直晃得眼睛瞬间失明,“佛宝,真的是佛宝!”吉姆揉了揉眼睛,看着金莲在黑夜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不禁吞了吞了口水。

    不过吉姆很快镇定下来,赶紧把盒子关上,从怀里扯出一个小包裹,把小首饰盒放进去,然后把包裹揣进怀里。

    吉姆看了看柳心,把匕首对着柳心的胸口,想直插进去,可手上下试了几次,都在要扎进去的最后一刻停了下来。

    吉姆很纳闷自己怎么就心软了,不过一想,这药的剂量这么大,也不知柳心能不能再醒过来,自己佛宝已经到手,还是赶紧离开登州,出关要紧,于是收回匕首,悄悄的潜出了柳心的屋子,很快消失不见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巧遇

    吉姆带着佛宝,从登州府城连夜逃出。

    从第二天开始,登州就出现了全府通缉令,缉拿吉姆。

    吉姆躲躲闪闪,在树林里穿梭,好几天没吃饭,好不容易逃出登州,可情况还是大大的不妙,不单是登州,就是山东境内已经到处是吉姆的图像,吉姆不敢逗留,一路向西,就想着逃逃逃。

    等到出了山东境,吉姆饿的晕倒在山路上,幸运的是碰到一个猎人,给她灌了一碗水,塞进嘴里几个野果,吉姆才又活过来。

    出了山东,虽然已经没了通缉令,可她也不敢出现在官道,在小路上奔波了几天,快到山西地界了,吉姆才坐下来盘算了下行程。

    这次吉姆没敢到陕西,害怕被秦牧他们认出来,于是到了山西就开始转道,想找个秘密的场所能通往关外。

    可孙传庭在陕西官场发生了大地震,山西也没有幸免,这里的形势依然不够乐观,对外来人口盘查得比以前严厉了无数倍,吉姆刚到山西,就受到盘查,好在她机灵,有惊无险地过去了。不过也让她胆战心惊,再也不敢随便露面儿,而是在野外把自己扮成了叫花子的模样,让人看不出是汉人,还是蒙古人,以乞讨为名渐渐地往山西边境移动。

    这次吉姆可是又遭了罪,真真是缺衣少食,连口热水也没喝到。

    在山西边上整整转悠了十天,吉姆才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连滚带爬的出了关。

    此时已经是农历二月,草原上,在皑皑的白雪中,偶尔有青草露出了头,吉姆大口的喘着气,呼吸着草原特有的清凉,看了看方向,赶紧向西疾行,想尽快回到土墨特部。

    也许真的是吉姆倒霉,她仅仅走了一天,迎面就过来了几个彪形大汉。

    草原的野外,根本无处躲藏,只要搭着人影,就很难再隐藏,最可怕的是现在周围还没有树木,那就完全暴露出来了。

    吉姆没有办法,只能迎上前,希望不被对方注意。可是事有凑巧,这几个大汉不是别人,恰恰是和吉姆一起入关的那几个同伴。

    几个月前,由于吉姆的诬陷,这几个人都被衙门看押起来,不久送去边镇做劳役。

    累死累活几个月,这几个人在一个夜里终于逮着机会,打晕了看守,逃了出来。他们没敢在陕西逗留,一口气跑到了山西,也是千难万险地才出关,这一进草原,就看到对面来了一个女人。

    “吉姆!”虽然吉姆是个叫花子的模样,可一个大汉还是认出来了。

    他这一嗓子,剩下的几个大汉不约而同的聚拢过来,把吉姆围在中间。

    “吉姆,你这个坏女人,没想到还能落到我们的手里,今天你别想活着走出去!”几个大汉边说边上了手。

    “有话好好说,我是万不得已,要不我们都得完蛋,我已经把佛宝拿到手了,算是咱们大家的功劳,咱们赶紧回部落找首领领功吧!”

    这时,吉姆也不敢再想着把佛宝独吞,现在只能借着佛宝,希望大家能罢手言和。

    “呵呵,吉姆,你想得美,既然佛宝找到了,咱们的帐更应该算一算,多了你,我们还得少一份功劳,兄弟们,解决了她,把佛宝拿到手。”

    几个大汉毫不犹豫地和吉姆在旷野中动起了手,吉姆当然不是几个大汉的对手,不一会就觉得自己浑身是伤,到处冒着血。吉姆还不想死在这儿,在挡过一刀后,吉姆用手提着小包裹大声说:“你们如果不想要佛宝了,那么大家就同归于尽,要是想要佛宝,就放我一条生路!”

    众人也没有看到佛宝的样子,不知道佛宝是个什么东西,听吉姆这么一喊,不禁停了手。

    吉姆看事情有门,继续说:“这个佛宝怕碎,只要我手一抖,它马上变成碎片,对你们也没有什么好处,我现在身负重伤,也不和你们抢这功劳,只求你们放我一条生路!”

    “好,你把佛宝递过来,我们就放你走!”

    “哼哼,我哪有那么傻,把佛宝递给你们,我就没命了!”

    “那你说怎么办?”几个大汉相互看了一眼,都有些投鼠忌器。

    “这样,你们放我五里路,我把佛宝放在五里远的路边儿,然后我就走,五里这么远,你们也能看得见,到时候你们取佛宝,我也能脱身,大家两不相欠!”

    几个大汉瞧了瞧,在草原上来说,五里路真的不远,而且看起来吉姆已经身负重伤,也不像能走快的样子,领头的一个人点点头同意了。

    吉姆手提着佛宝,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后面的大汉站在原地,瞅着她的背影,一里、二里、三里,四里,马上就要到五里了。

    吉姆偷眼瞅了一下,后面的大汉马上就要起身往这儿赶了,吉姆一咬牙,突然间加快速度,在草原上狂奔起来。

    “糟了,她骗咱们了,她没受伤,追!快追!”

    大汉在后面追,吉姆在前面跑,虽然相隔了五里路,可毕竟吉姆体力有限,她拼了命的跑,可还是觉得后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最后,吉姆就觉得眼前出现了十几个人,于是喊了一声“救我!”,就失去了知觉。

    弘池寺的禅房,吉姆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正在昏迷中。

    空悟大师坐在上首,吉姆的包裹散落在地上,一个首饰盒露了出来。

    “智贤,把盒子打开!”

    “师傅,这……”

    “打开吧,有些事情,也真是机缘!”

    “啊!佛宝金莲!”智贤看到一道金光也不禁惊呼起来。

    “佛宝这东西确实有灵性,今天我就觉得这女子身上不一般,刚才看到这个盒子,也觉得是神奇之物,没想到原来是这佛宝金莲,这女子是从关内出来的,如果我算的不错,应该是那柳心遭了大难!”

    “师傅,难道说佛宝以前在柳心身上!”

    “本来我也不能说得太准,只是觉得佛宝应该在大机缘人身上,可今天看到这女子的一身气运,是柳心无疑了!”

    “那,她岂不是坏人?”

    “智贤,是好是坏,都是世俗人的看法,她也不过是被佛宝迷了眼,把佛宝收起来吧!咱们北上的目的,也是为了还这个情分,现在有了这个佛宝,也算能为景恭王府的后人,还一份情了!”

    吉姆再次睁开眼,发现对面有个慈眉善目的道长。

    “我还活着!”吉姆喃喃地说。

    “施主,生与死,都在人一念之间!”

    “佛宝,我的佛宝呢!”吉姆突然发现自己的包裹不见了。

    “施主,那等圣物自然是大机缘人才能拥有,你动了贪念,没有这等机缘自然不属于你!”

    “什么?是你把我佛宝抢去了!”

    “施主,你已经历了一场生死,难道还走不出吗?”

    “经历一场生死?”

    “施主,你看看全身,你明明已是将死之人,佛祖慈悲,才为你续上了一口气!”

    “啊!”吉姆看了看自己,身上已经被捆绑的像个粽子。

    “施主,你已经身受重伤,可是还拼命逃跑,在遇见贫僧时,几近气竭,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在这佛寺中,贫僧使用了秘药,你才能续得这口气!”

    “我差点死了?”吉姆摸摸胸口,伤口火辣辣的疼,她想起来,当时几个同伴儿对她下了狠手,她当时拼了一口气在,觉得不能倒不,后来更是一路狂奔,她看见面前有人,然后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看来那个时候,真的是精疲力竭。

    看见吉姆默不作声,空悟道“施主,你手里已经沾满了血腥,虽然佛宝在你手中,佛光普照抵消了你的一些业障,但毕竟因果太深,你不能善终,还是在此悔悟吧!“

    空悟离开,吉姆在禅房里静养,身上的伤渐渐有些好转。

    七天后,吉姆来到空悟大师面前,施礼道:“大师,我前前后后思量,土默特部我已经回不去了,草原没有我容身之地,关内还在追杀我,我在这世上罪孽深重,不知死去是不是也不得超脱?”

    “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若真想洗清罪责,就在此修行吧!”

    “多谢大师,吉姆再次打扰了!”

    “智贤,这几天不用在我身边参悟,把佛经读与吉姆听,看她能参悟多少!”

    三日后,吉姆再次面见空悟。

    “吉姆,这几日参悟的如何?”

    “大师,吉姆愚钝,还是没有记住几句经文!”

    “无妨,佛在我心,不论经文要义!”

    “大师,这几日我心绪不宁,想到佛宝本来非我之物,现在却因我之故,惹得两人因佛宝受困,为了盗取佛宝,柳心被我用土默特部的秘药迷晕,药量过大,不知是不是有危险,我心实属不安;还有归化城的塔娜,因为佛宝被困在土默特部的南陀寺,希望大师能够相救,也能减轻我的一份罪责!”

    “施主,几日参悟,就能有如此心得,想来是慧心犹存,施主来日定有善果,你所求之事我会安排!”

第一百六十二章 红教黄教之争

    佛堂的正殿中,空悟和弘池两两相对,看着面前的佛宝,不禁相视一笑。

    “国师,果然道法高深,弘池敬佩!”

    “弘池,你我相交多年,我此次北上,也是想顺应天意,来还一份世俗人情!”

    空悟大师,自从在京城走了一圈,给柳心解了围之后,就带着徒弟智贤北上,秘密来到草原,住在这儿弘池寺。

    弘池寺就是以主持弘池命的名,弘池是草原上黄教的代表人物,在嘉靖朝的时候,当时蒙古向大明进贡,弘池随岁贡队伍来到皇城,被嘉靖皇帝接见,钦封为蒙古的弘池**师。而当时的空悟也被嘉靖皇帝以国师相待,这样空悟和弘池在京城一起研习了一段佛法,就有了一定的交情。按当时的社会地位说,大国的国师自然是高于番属法师的地位的,所以弘池一直对空悟以国师相称,不管大明和蒙古关系如何,弘池对空悟都甚是恭敬。

    空悟这次北上也直接找上弘池,在弘池寺住下。

    前段时间,草原上关于佛宝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弘池也有些心动,请教空悟。

    空悟言道:“佛宝属大机缘之人,贪婪之辈不配拥有,你我静等佛宝出现吧!”

    这几天,空悟突然对弘池说:“国宝近日要在草原出现,我这几天要外出迎接佛宝!”

    这才几天的功夫,真的机缘巧合,佛宝放在了弘池面前,弘池是心服口服。

    “国师,那克鲁真是天命所归之人?”弘池法师打了个稽首问空悟。

    “原本我也看不破天机,关内和草原相隔遥远,我还无法推算于此,但是在关内,却算出另一个人有大机缘之人,而她和克鲁息息相关,我才能有所悟!”

    “那大机缘之人是谁?”

    “你可知,关内有一个人称活菩萨的柳心柳淑人!”

    “哦,我倒是听说有一位柳淑人,据说那是一个菩萨心肠的人,活人无数!”

    “对,就是这位柳淑人,她和克鲁是天定的姻缘,所以有了这种大机缘人,我才算出克鲁会顺应天命!”

    “原来如此,国师,我黄教和红教相争已久,草原今日会群中无首,也是我等之罪过,克鲁既然是天命所归,我自当尽力,放下教义之争,促成草原一统!”

    原本草原信仰黄教,林丹汗在西藏萨迦派僧侣沙尔呼图克图的劝说下,由黄教改属红教,这才造成了草原两教的矛盾,黄教在蒙古经过数十年传播已经根深蒂固,林丹汗的突然改教,无疑加剧了信奉黄教的蒙古族各部落的离心离德,对于林丹汗统一蒙古的事业产生了很大的阻碍,现在林丹汗已死,后金皇太极又对草原虎视眈眈,草原确实应该推出新的大汗,促进草原的统一。

    “弘池,黄教红教之争,无非是教义之争,但和天下大势相比,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你能放下成见,真是善莫大焉!”

    “国师,他日归化城三宝齐聚,我当带领黄教,前去归化城朝见大汗!”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看三宝归位,不过这佛宝,还是应早日归还,要不草原又得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谨记国师教诲,也劳烦国师替我将佛宝归还!”

    两天后,归化城迎来了须发皆白的空悟大师和弘池寺的弟子弘觉。

    两人的到来,令克鲁很是吃惊。去年柳心在京城出事,空悟大师出面解围,克鲁收到情报后对这位大师很是感激和钦佩,还想着有朝一日能去关内拜望一下。

    弘池寺是黄教的地盘儿,和林丹汗是有些敌对的关系,克鲁虽然和黄教没有什么接触,可是现在他毕竟是顶着林丹汗长子的名号,和黄教根本就没有交情。

    可现在千里之外的空悟大师和黄教的人竟然联袂而来,实在是匪夷所思。

    空悟大师和弘觉,倒是没有在意克鲁的惊诧,而是来到克鲁的大帐,让克鲁把人都打发走,直到大帐里只剩下克鲁和他们二人时。

    弘觉才从怀里拿出了佛宝金莲。

    看见盒子里的金光一闪,克鲁惊的一下跳了起来:“柳心,柳心出什么事了,她怎么样了?”

    空悟看向克鲁,微笑着点点头。心里想:克鲁的眼里没有佛宝只有柳心,可见克鲁和柳心两人的确是情深义重。

    在草原上被大家奉为圣物的佛宝,在克鲁的眼里远远比不上柳心这个女人。如果是别人这种情况,弘觉一定是鄙视的。认为一个把女人放在心上,看的如此重的人,怎么能完成草原的统一大业。

    可是因为这个女人恰恰是柳心,那个有大机缘,菩萨心肠的人。克鲁这一举动,非但没有让弘觉失望,相反却让他频频点头。

    空悟打了个稽手道:“柳心的事情,我已安排人去处理,你不用担心,虽然柳心有了一场劫难,但总会化险为夷的。倒是这佛宝,虽然为柳心所有,但也是出自你手,现在就物归原主,希望你能早日让它在银佛寺大放佛光。”

    “多谢大师,我一定做到!”

    ”至于塔娜施主,正在南陀寺内,你可安排人前去营救,塔娜经过一场磨难,倒也不是坏事。”

    夜晚的南陀寺。

    哈尔丹带领几个手下,悄悄的潜入了禅房。

    塔娜已经在此待了大半年,此时正一身素衣,在佛前诵读经文。

    诵完了一段经文后,塔娜放下经册,呆呆地望着窗外,喃喃道:“小主人,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不嫉妒了,我一定好好的干活,再也不东想西想了,哈尔丹,你什么时候来救我,我再也不和你耍脾气了,我好想你呀,你知不知道我在这里出不去呀!”

    哈尔丹顺着灯光,悄悄的潜进去,一闪身来到塔娜的身后,一把手捂住塔娜的嘴巴,悄声说:“塔娜,别说话,我来救你了!”

    塔娜一激灵,大吃了一惊,不禁睁大了眼睛,紧接着看见是哈尔丹,眼睛使劲眨了眨,一瞬间眼泪从眼角流了下来。

    塔娜的嘴还被哈尔丹捂着,她不能说话,只是把头使劲地点了一下,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一夜,南陀寺悄无声息,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第二天才发现在这里住了几个月的塔娜消失不见了。

    归化城。

    在塔娜的帐篷外,哈尔丹已经待了两个时辰。

    自从昨天被救回来,塔娜就一声不吭地躲在帐篷里,任凭哈尔丹怎么劝说,她也不开口。

    今天塔娜更是把帐篷门从里面挂上,不让哈尔丹进来。

    任凭哈尔丹在外面一遍遍急切地叫着“塔娜!塔娜!你出来呀!”塔娜在帐蓬里就是不回答 。

    空悟和弘觉在旁边看了良久,不禁上前拉住了哈尔丹。

    空悟对弘觉说:“弘觉,你用佛法给塔娜去除心结吧!”

    塔娜的帐篷外。

    弘觉缓缓开口:“塔娜,哈尔丹已经离开,贫僧弘池寺弘觉,可否让我入内,帮你把心结解开?”

    过了好一会儿,帐篷的门开了,塔娜探出半个脑袋,低声道:“大师,请进吧!”

    帐篷里,塔娜低着头呐呐道:“大师,我没脸见小主人,也无法面对哈尔丹,我不知该怎么办。”

    “塔娜,人生本来没有对和错,你以前无非是被情所困,看不破,而现在你又被心所累,不知所措,其实只要放开来,情也罢心也罢,都会天宽地阔!”

    “大师,我不懂。”

    “塔娜!你这几个月虽然被困,但受佛法熏染,是否已经把这情字看破。”

    “大师,我现在已经无情,只有悔意。因为对小主人有情,结果就有了嫉妒,才酿成了今日的祸事,既害的柳心,又害了我自己,所以情是害人的,我已不敢有情。”

    “塔娜,我不是世俗中人,但也知不能做无情之人。你尘缘未了,哈尔丹对你情深义重,你可能不知道,在你被困的几个月,哈尔丹一直没有放弃去寻找你,这次听到你的消息,又是连夜亲自带人去南陀寺,现在更是在外面苦苦等待,你要辜负了他吗?”

    “这……,哈尔丹,我对不住他,我不配拥有他这份情意!”

    “塔娜,情意有何配与不配,只要问问自心,如果还有情,就顺着心意走,如果无情,也不用这样纠结。哈尔丹就在门外,你好好想一想吧!”

    晚饭后,哈尔丹和塔娜手挽手,来到克鲁的大帐。

    哈尔丹挠挠脑袋笑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塔娜倒是恭恭敬敬的上前给克鲁行礼道:“小主人,塔娜错了,您能原谅我吗?”

    “塔娜,你能平安归来,我就很高兴,看来你和哈尔丹……”

    克鲁说到这儿,故意停下来,嘿嘿笑着,戏虐地看着俩人。

    哈尔丹拉着塔娜往前走了一步说:“主人,你说过,等什么时候我和塔娜成亲,你要送嫁妆的,你可不要忘了哟!”

    “哈哈,我怎么会忘了呢?你们什么时候是好日子,我的那份嫁妆早就准备好了!”

    哈哈哈哈,众人大笑起来。

第一百六十三章 柳心病愈

    自吉姆盗宝逃走,柳心就开始昏迷不醒。

    登州的大夫来了个遍儿,可大家都无能为力。秦富派人快马加鞭赶赴京城,向皇宫求救。

    皇后娘娘的御医王太医赶到登州,正在里面诊治。

    戚兴国、戚夫人、王徽、张云白,秦玉、秦富等人都静静地坐在大厅等着消息,气氛十分沉闷。

    午时三刻,王太医终于从里面出来了。

    “怎么样?”戚夫人上去直接抓住了王太医的手,王太医赶紧把手抽回来,然后轻咳一声,掩饰着尴尬说道:“淑人是中毒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我已用了宫里最好的解毒药,今天晚上应该能够醒来,如果今天晚上还醒不过来那就危险了。”

    哎,等吧!

    戚夫人等几个女人上了卧房,守在柳心的身旁 ,其他人留在客厅苦苦的等待。

    一更天,二更天,眼瞅着到了三更天。

    突然,心纯觉得柳心的手轻轻动了一下。

    “娘,你醒了吗?”,心纯轻轻叫了一声。

    “动了,动了,手动了!”明珠也紧跟着叫起来。

    须臾间,柳心的手指又动了动,然后喉咙间似乎呼吸了一下,“是啊,有反应了,看来一会儿就要醒了,快把王御医叫进来。”戚夫人让心纯出去找王太医。

    外面等候的人一起来到了卧房,王太医上前把了把柳心的脉搏,点点头说:“一刻钟后,淑人就应该能醒过来!”

    “谢天谢地!”秦玉几人都长出口气。

    大家不错眼珠地盯着柳心,果然一刻钟后,柳心缓缓地睁开眼睛:“哦,怎么?你们都在?”

    “柳心,你可醒了,吓死我们了,你知道自己沉睡多久了吗?快一个月了,可吓死人了!”戚夫人抓住柳心的手大叫道。

    “什么?这么久了?”柳心迷茫地问。

    “哎呀,都是那个该死的吉姆!”心纯恨恨地说。

    “娘,那个吉姆跑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明珠说。

    “哦,我也不太清楚,我只记得好像吉姆进了我的屋子,后来我都不知道了!”

    “娘,我看见你屋里大首饰盒被翻开了,应该是什么首饰被拿走了!”心纯说。

    “哦,首饰盒!”柳心突然想起什么,惊叫道:“心纯,看一看那个小首饰盒在不在?”

    “没有,没有什么小首饰盒?”

    “哦,原来是这样!”

    “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哎,那是克鲁送我的一件宝物,应该是那个东西引起了麻烦。”

    “哦,克鲁师傅送的,一定是好东西的!”

    “听说在草原上是什么佛宝!”

    “娘,克鲁师傅连这么珍贵的东西都送给你,呵呵!”心纯不禁朝着柳心眨眨眼睛。

    “你这个傻丫头,不要瞎说。”柳心瞪了心纯一眼,嗔怪道。

    众人都大笑起来。

    大厅里,众人听到卧房的笑声,都放松起来,秦富问王太医:“王大人,淑人没事了吧?”

    王太医瑶了摇头:“淑人醒是醒过来了,但是体内却还有毒素未除,估计还是很虚弱,暂时我也无能为力!”

    “怎么会这样?到底是什么毒素?”

    “这个,老朽也没有见过,但看情况不是来自关内,应该是关外的秘药!”

    “那怎么办?”

    “我即刻启程赶回京城,找找其他太医看有没有办法,不过淑人暂时也不要紧,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会虚弱。”

    王太医很快离开登州返回京城。

    柳心自从醒过来以后,头脑倒是清醒,但是每天总觉得没有力气,做什么都没有精神,大多的时候还是在床上躺着。

    大家都很焦急,不过没有办法,只能静静等着王太医的消息。

    一晃又过去了一个多月。

    这一天,秦家门外有人急吼吼地叩开了大门。

    “塔木,你怎么来了?”从屋里出来的心纯惊讶地发现原来来人竟是塔木。

    “淑人怎么样了,空悟大师让我带来了秘药!”

    “空悟大师的秘药,快进来!”心纯一听空悟大师,顿时来了精神,拉起塔木就来到卧房,同时安排人给秦富等人送信。

    “淑人,我是受空悟大师的委托,带来一种药!”

    “啊,空悟大师的药,太好了!”柳心一听,也精神了几分。

    “淑人,从受伤到现在还没过百天吧!”

    “没有!”

    “ 还好还好!”塔木拍拍胸口说:“空悟大师说只要不过百天就行,我紧赶慢赶,好在没有错过!”

    塔木收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了两粒药丸,递给柳心。

    柳心张嘴,把药丸吃完,喝了碗心纯递过来的水,刚想和塔木说说话,结果头一歪, 沉沉地睡去了。

    “塔木,怎么回事,我娘怎么又昏过去了!”心纯大叫。

    “哎呀,我也不知道啊,但是空悟大师就是这么交代的,没有说会出现这种情况啊!”塔木也急了。

    “怎么办怎么办?你这是什么药啊?会不会害死人哪! ”心纯急的直跺脚,朝塔木吼道。

    “这淑人要是有个好歹,我可怎么向主人交代呀! ”塔木这时也懵了。

    “别着急,空悟大师不会害人的,现在看来淑人只是沉睡,并没有病情加重的反应,咱们再等等!”

    刚刚进门的秦富一把拉住心纯,朝塔木歉意地摆摆手。

    听秦富这么一说,心纯和塔木都安静下来,守在炕边看着柳心。

    不一会,戚夫人、秦玉等人也都赶过来。

    转眼一昼夜过去了。

    心纯在旁边暗暗祈祷:“娘,你一定要醒过来呀,要不我都要疯掉了。”

    塔木也在旁边喃喃自语:“夫人,夫人,一昼夜了,你也该醒了。”

    也许是听到众人的召唤,在第二天午时的时候,柳心缓缓的睁开了眼,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从炕上坐了起来。

    “娘,你怎么样?”

    “哦,。很好啊,我觉得浑身有力量了,我想出去走一走!”

    “娘,我扶着你!”

    “不用扶了,今天的天气真好,我去外面走一圈!”柳心说着,不顾众人惊愕的目光,快步走到外边,不一会就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儿。

    柳心伸伸胳膊撩撩腿,没有像前几天那样喘着粗气,也没有浑身虚汗。

    看见众人都在看着她,柳心大笑道:“哈哈,我好了,什么毛病都没有了,我彻底的好了!”

    “娘,你真的好了吗?”心纯过来晃晃柳心的胳膊 。

    “傻丫头,什么情况我当然知道,空悟大师又救了我一命,我真的是好了!”

    “谢天谢地,终于好了!”戚夫人在旁边嚷嚷着。

    “碧玉,快叫人把戚兴国、张云白、王徽他们都叫来,这段时间大家都熬得很,淑人这次好了,今天府上摆酒,好好的喝两杯!”秦富也激动地说。

    很快,秦家满是欢声笑语。

第一百六十四章 全家团聚

    柳心生病这两个多月,登州城笼罩着一片愁云,不但各个衙门和杂学院少了欢声笑语,连城里的老百姓都不怎么出去活动,只是往城外的寺院送去大量的平安符为柳心祈福。

    柳心病愈的喜讯在登州一传开,满城里炮竹声不绝,府城的酒馆饭馆一时爆满,无数的人摆酒请客,为柳淑人庆祝。

    柳心这几天从秦家出来,不管平时熟悉不熟悉的都往前凑凑,问柳心的身体怎么样,现在还会不会头晕。

    秦富看到全城的情况,高调地在本月十八摆了流水席答谢全城百姓,一时登州城比过年还要热闹。

    但这两天还有让柳心更高兴的事,木川木周月前已经从江南启程,不日就要回到登州。

    一晃三年未见,柳心是真想这两个孩子了。从接到江南的来信,柳心就坐不住了,天天和心纯明珠掰着指头算,木川他们应该走到哪了。

    因为木川他们要回来,柳心、心纯和柳梅几个人开始动手给孩子们布置屋子。

    这天柳心和心纯、明珠一起缝新被子,又说起了木川。

    明珠撅起小嘴巴:“娘,你真偏心,都不管我了!”

    “你这个小淘气包,天天在身边看着,还有什么想的!”柳心弹弹明珠的脑门。

    “不知明远在京里怎么样了?”心纯在旁边叹了一口气。

    “心纯,在你出嫁前,什么时候有了空闲,咱娘几个进趟京,看看明远,他想回来一趟难啊!”柳心低声说。

    “我都好久没看见哥哥了,真想他了!”明珠的小脸也皱巴起来。

    一说起明远,刚才的高兴劲一扫而空。

    娘仨正在这儿叹气,碧玉从外面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淑人,大小姐,大少爷回来了!”

    “大少爷,你是说木川?”柳心一愣,没有反应过来碧玉的话。

    “娘,我回来了!”随着一声大叫,一个玉树样的少年站在面前。

    “明远!”柳心和心纯几乎同时惊叫出声。

    “是我,娘,我回来了!”明远说着就扑到柳心身上。

    “娘,我不是在做梦吧,你的病好了?”明远把头搭在柳心的肩头,边说边哽咽着。

    两个月前,柳心生病的消息传到京城,明远连夜进宫求见了皇后娘娘,皇后一听事情紧急,赶紧把宫里的王太医找来,让他即刻启程到登州。

    明远在京里苦苦等着消息,结果半个月前王太医终于返京,可却说柳心病根未除,还要再请高人。

    明远急的实在是在京里呆不下去了,让晚春照顾一下家里,就和太子告了假,领着两个侍卫一路快马往回飞奔侍疾,

    因为走得急,明远和柳心这边打发进京送信的人就错开了。

    明远打马回到登州府城。进城后没敢耽搁,直接回到了家。

    一进门看见碧玉,问了句:“我娘在哪?”就跟着碧玉急匆匆赶来了。

    明远回来,心纯、明珠、柳梅都围在身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柳心中午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秦富和秦家在府城的家人也都邀请过来,大家热热闹闹地吃顿饭。

    大家正在这推杯换盏,碧玉小丫头再次慌慌张张跑进来,大声说:“淑人、淑人,二少爷三少爷也进城了!”

    “木川木周到了!”

    众人惊呼一声,把酒杯放下,都涌到门口。

    果然不到一盏茶工夫,几辆马车来到大门口,木川和木周从车上跳下来。

    众人稍作寒暄,就再次入席,接着吃饭,这顿午饭一直吃到掌灯时候,秦富等人才散去,剩下了柳心一家人。

    在柳心的卧房,五个孩子一顺边儿坐在炕上,把柳心围在中间。

    柳心摸摸几个孩子的头,不禁眼泪掉了下来。

    明珠赶紧用手到柳心的脸上抹了一把:“娘,你怎么哭了?”

    “娘不是哭,是太激动了,咱们娘几个终于团聚了,我觉得像在做梦一样!”柳心哽咽着说。

    “娘,我们三年没回来了,今天才听说咱家发生了这么多事,娘您受苦了,孩儿不孝,没有在娘身边!”木川说着拉起木周就要给柳心磕头。

    “傻孩子,一家人哪用那么多礼,娘还不老,现在还能做些事,等娘老了,你们再孝敬娘就行了!”柳心赶紧拉住木川。

    “娘,这次中毒到底是怎么回事?”明远问道。

    “都是那个坏女人吉姆给娘害的!”心纯一提起这事就气不打一处来。

    当着家里人的面,柳心咬牙切齿地,把吉姆到来直到柳心病愈这一幕一幕说了一遍。

    “吉姆这小人实在是太可恶了,我找到她一定把她千刀万剐!”木周听完第一个跳出来。

    “娘,佛宝是什么东西呀,你怎么没给我看看!”明珠听说佛宝不禁有些不高兴。

    “娘,是佛宝金莲吗?”明远沉思一会问道。

    “确实是一朵金莲,明远,你怎么知道的?”

    “娘,我在徐爷爷给我留的典籍中看到过,草原上有一尊金佛,金佛上方有一朵金莲,到晚上能放金光,草原上称它是佛宝金莲,是草原的圣物,你怎么能有这样的宝物?”

    “那是克鲁师傅送给娘的!”心纯抢着回答道。

    “克鲁师傅回来了,他怎么有这样的宝物?”明珠一听到克鲁,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娘,克鲁师傅的身份不一般吧!”明远郑重地说。

    明远在京城这两年,特别是在皇宫里行走这一年,已经把他磨练的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孩子,可以说对政治的敏感程度已经不亚于一个朝臣。从一听说这是佛宝金莲,他就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了,也许像家人一样的克鲁师傅可能隐藏着什么秘密。

    “这……”柳心有点尴尬,毕竟当着孩子的面说起克鲁,总有些不好意思,而且克鲁这身份现在和孩子们说起,似乎也不合适。

    “克鲁师傅能把那样的宝物送给娘,自然是对娘的感情不一般了,你们还小,不懂大人的事!”心纯扬扬头对弟弟妹妹露出一个我是大人的表情。

    “瞧,你都是定亲的人了,还是这样的野性子,以后俞云峰可有的受!”柳心弹了一下心纯的脑门,转移了话题。

    哈哈哈,大家都笑起来。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中举

    木川木周这次是和秦家几个学生以及李厚德父子一起从江南回来的,大家都要参加今年的乡试。

    到了登州这边,李厚德几个直接回了莱阳,木川和木周赶到府城。

    李厚德上次乡试就中了副榜,这次中举希望最大。

    不过木川等五个人是王崇的门生,王崇去年到南京任职,离木川他们的松山学院并不是很远,南京的官和京城的不一样,京城是天子脚下,官员都很忙碌,而南京的虽然六部俱全,但总有一些让人养老的意思。

    王崇到了南京,除了推广番薯,就是把木川他们叫过去亲自教导,这一年,五个人进步神速,中举也是有希望的,所以六个人一商量就结伴回来参加乡试了。

    几天后,李厚德、李金元、秦昌明、秦明文结伴来到登州,和木川木周一起复习备考。

    明远这次回来打算在家里多待一段,等木川几人过了乡试再走。

    明远的学籍挂在京城国子监,后来进了宫也没消去。

    现在看见大家都要考试,明远的心思也活泛起来,想着京城的乡试就在年底,等木川他们考完,自己返回京城也可以下场去试试。

    国子监的监生可以越过县试府试那些基本环节,直接参加乡试。

    明远的知识很杂,既有八股的沿袭,还有跟徐光启学习的农业、军事、机械、数学、天文学等方面知识,进了宫又跟着太子学治国理政的一些学问,虽然在诗经要义上可能有些吃亏,可在策论时政方面又是很有优势。

    明远动了心思,也加入到学**军,跟着大家研读讲义,探讨学问。

    这七个人的学习,效果出奇的好,明远的见识理解,其他六个人是拍马也追不上,而木川他们拿出王崇的批改文章,明远也渐渐掌握了科考的门径。

    这是秦家人第一次参加科举,秦家上下给予了高度关注,秦坤元和秦家族学的几位先生,特意带着这三年族学里新鲜出炉的六位秀才和五个童生到登州来拜会木川几个人,并从族学的收益中拿出六百两,给每人一百两当做考试的盘缠,连李家父子也没落下。毕竟李金元当年也是族学的学生,而且李厚德还在族学当过先生,李家和秦家的关系无比亲厚,秦家也没有把他们当外人。

    因为八月的乡试安排在济南府,到了七月,木川他们六个人就开始打点行囊。

    这次出行秦富要求亲自带队,护送六人到济南府。

    七月初九,秦富带着六人启程,正好秦兴国也要返回济南府,正好有一对戚家军随行,众人路上的安全也有了保证。

    明远已经决定参加京城十二月的乡试,等木川他们去科考,柳心千不舍万不舍得也把明远送走了。

    转眼进入九月,登州府城的考试已经结束了快一个月,柳心这几天正在家里盘算着孩子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谁知一大早,家里的大门就被叩开,济南报信的人回来了,一进门就高呼;“喜报喜报,中举了,中举了!”

    原来木川等六个人到济南,就住在了戚兴国的总兵府,秦富代表柳心到巡抚衙门去了一趟,孩子们考试都安排在了好号,再没有出现当年考秀才时,木川吐得一塌糊涂的事发生。

    新任的省督学大人看在戚兴国和柳心的面子,在阅卷时对几人也高看一眼,没有刻意压低名次。

    五天前,乡试榜单出来,秦木川位列正榜第三名,李厚德位列正榜第五名,秦明文位列正榜第三十七名,秦昌明位列正榜最后一名,这四个人都中了举。而李金元位列副榜第二名,秦木周位列副榜第六名,虽然两人没中举有些遗憾,但毕竟得到了南京国子监入学的资格,也是一桩喜事。

    榜文一出来,秦富就打发人快马回登州报喜,而他带着几个人随后返回,直接回秦家岗祭祖。

    柳心这边接到喜报,那边下人们就在秦宅门口放了鞭炮,府城都知道秦家有人中了举,纷纷到秦家祝贺。

    不得已,柳心和府城的秦家众人摆了两天流水席,然后才带着众人返回秦家岗,等着秦富他们回来。

    秦家岗现在已经变成了几千人的集镇,不过这几千人大部分是投献到秦家的佃仆,或者是秦家收拢的流民,真正的秦家子弟并不多。

    秦家除了族学里还有些年龄小的孩子,其余的有外出求学的,有在各处经营生意的,有在各地杂学院的,特别是这一年多,秦家又有了几十个分布在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八品九品官。

    虽然秦家岗外人居多,不过却没有出现奴大欺主的情况,秦家岗还是秦家的,这里人人都以秦家人自居。

    这次秦家子弟中了举,最先高兴起来的确是这些外人,柳心她们刚把消息带回来,整个秦家岗不论大姑娘小媳妇都觉得与有荣焉,家家户户披红挂绿,仿佛自己家有了大喜事。

    没用秦家动员,三年前给五个秀才建牌坊的那伙人,已经开始动手,要建几个举人牌坊,立在秀才牌坊前面。

    等秦富领着木川他们回来时,秦家岗柳心家门前,已经变成一条小牌坊街。

    几个举人回来,秦坤元和秦富组织全族大庆,秦家进行了一次盛大的祭祖仪式。

    因为有了这几个举人支撑,秦坤元和秦富联合对外宣称,秦家从此后改换门庭,是书香门第,官宦之家。

    不提秦家岗如何欢腾雀跃,木川四个人一合计,决定要上京参加来年三月的春闱。

    除了李厚德年龄大,木川他们三个不过十几岁,现在就去考试,实际有点吃亏。如果走仕途的话,他们完全可以再等三年,说不上还能取得点好成绩,到派官的时候也能有个好的履历。

    可木川几人压根没有那么多思量,名次什么的,甚至以后当不当官,都没有什么想法。他们只想试一试,因为知道明远年底也要参加乡试,说不上来年还能和他们一起下场,大家也想有同科下场的机缘。

    柳心对于木川他们的决定也很支持,大明朝这个情况,三年时间实在太长,还是趁早比较好。不管能不能考上,总得去试一把,既适应一下考试的氛围,又到京城见识一下。

    柳心这次也决定随孩子们一起进京,到京城给他们助助阵,顺便要和皇后、太子盘盘生意,还要看看晚春。

    九月底,柳心带着明珠,领着四个新出炉的举人,再次赴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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