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质疑身份(上)
岳灵惜松开岳灵珊,纤纤玉手布满鲜红,还有血水正从她的手指间缓缓滴落下,落在青石板上像一朵朵充满诡异的红梅。
脸上火辣辣地痛感终于唤回了岳灵珊的神智。不知是无法忍受这样的痛楚还是无法承受毁容的打击,岳灵珊一下子如烂泥一般瘫倒在地,好半天才扯着嗓子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啊,我的脸,我的脸……”
岳灵珊痛得双手捂脸在地上来回打滚。
一时间,相府的三个庶出小姐出师不利,在地上哭天抢地,惨叫连连。很长的时间里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中无法回神。
就在刚才,当岳灵珊、岳映梦、岳香菡袭向岳灵惜的时候,岳灵惜竟然以意想不到的速度躲闪开来,而且还用锋利的指甲划破了岳灵珊的脸蛋,让岳灵珊毁容了!
刚才岳灵惜的身手实在太过骇人听闻,所有的动作迅捷无比,在场之人几乎只看得到她的身影,快得如鬼魅一般。没有人能想象得到她下手竟如此狠辣残忍。
她真的还是从前那个性格怯懦任人宰割的相府傻小姐吗?
“珊儿,呜呜,我可怜的珊儿……”
“梦儿,你的命好苦啊!”
“菡儿,你忍忍,等相爷回来,一定让他替你做主!”
率先反应过来的薛姨娘、芸姨娘、媚姨娘惊惶无比地连滚带爬赶到受伤的岳灵珊、岳映梦、岳香菡跟前,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个不停。
原本她们以为自己的女儿一定能够大获全胜,不但可以为她们挽回面子,而且让岳灵惜永远无法翻身。可是,眼前的情景她们做梦也没有想到。
这一刻几个姨娘的内心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恐慌,她们虽为相府的姨娘,外面看来光鲜无比,但只有她们自己清楚,岳霖轩一直对她们十分冷淡。她们的女儿就是她们在相府站稳脚跟的筹码。若是自己的女儿毁容了,腿骨折断不能痊愈成为瘸子,那么她们……后果她们实在不敢想象了。
一时间,相府的姨娘和三个庶女抱在一起哭作一团,场面混乱不堪。
“小姐,你没事吧?”采茵跑过来,将一块绢帕递给岳灵惜。
“我没事。”岳灵惜摇了摇头。
采茵上下打量了一下岳灵惜,除了脸色冰冷以外,没有任何异常,一颗心这才平静下来。
岳灵惜将手上的血渍擦干净,将带血的绢帕扔到了岳灵珊的脸上。岳灵珊如惊弓之鸟,吓得战栗了一下。
岳灵惜见状,唇角勾起一丝邪气的笑容。敢她的主意,必然就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来人,将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押到祠堂思过,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包括不能送饭,更不能给她们送药!”岳灵惜淡淡地说道,却散发着强大的冷气,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一惊。
不准送饭,不准送药医治,那就是要这三人自生自灭了。
原本啼哭的三对母女霎时止住了哭声,脸色惨白无比,看向岳灵惜的眸光又恨又怕。原本跪在那里的下人有几个胆大的已经起身活动了一下腿脚,便往岳灵珊、岳映梦以及岳香菡这边走来。
在豪门大户当差的下人哪个不会见风使舵。今日接二连三的异变已经让她们明白相府的风向已经变了,如果她们再不伶俐的话,迟早死得难看。眼下还是讨好相府新任掌权人要紧。
“大胆刁奴,你们竟然连相府小姐也敢冒犯,等相爷回来仔细你们的皮!”薛姨娘冲着过来押解岳灵珊的下人大声嘶吼道。
芸姨娘和媚姨娘见状也赶紧将岳映梦和岳香菡护在身后,女儿就是她们留在相府的筹码,无论如何今天一定不能让女儿去祠堂。
薛姨娘气势汹汹,几个下人一时真不敢轻举妄动了,于是转头一脸为难地看向岳灵惜。
虽然这个相府大小姐整垮了姨娘斗惨了庶妹,但是这相府毕竟还是相爷当家不是吗?她们无法猜度今日之事相爷究竟会偏袒哪一方,所以一时拿不定主意。
“相府的主人只有相爷和相爷夫人,我倒不知道何时一个姨娘也能上得了台面训斥起奴才来了!”岳灵惜冷眼瞥了那三对母女,似笑非笑道:“相府庶女私认姨娘做母亲,而且对嫡女不敬,意图谋害嫡女。不知道这两项罪责被爹爹知道,爹爹还会不会好心地让三位妹妹跪祠堂呢。”
岳灵惜的声音宛如好听,就像天边徐徐飘过的白云一般,温软轻柔,可是听在几个有些人的耳中,简直犹如五雷轰顶。薛姨娘一干人吓得遽然变色。在这等级森严的社会,庶女只能认当家主母为母亲,唤自己的亲娘为姨娘。否则称为乱叫,难免让人怀疑是姨娘教唆所致。庶女和姨娘都会受到严惩的。
再者,敢谋害相府嫡女,更是天大的罪责,况且还是被相爷当宝贝的女儿。这其中的厉害,岳灵惜只稍稍点拨了一下,薛姨娘一干人便心防失守,万念俱灰。而那些踌躇不定的奴才立刻眼睛一亮,争先恐后地要去捉弄岳灵珊等三人。
岳灵惜并不是存有善念,不忍岳灵珊、岳映梦、岳香菡死去,她只是知道死并不是最好的惩罚方式,死能一了白了,但是若是活得生不如死,那才是这些对这些恶毒之人最好的回击。
“慢着!你根本就不是岳灵惜!”眼见就要被下人拖走,岳灵珊霍地站起身子,甩开来人,一手捂着血流不止的脸颊,对冷然而立的岳灵惜嘶吼道。
岳灵珊的话让四周立刻变得充满诡异的沉寂。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岳灵惜,眼里满是迷惑、不解。
此刻站在那里的不就是相府大小姐?模样没什么变化,但是这性格、气韵、胆识不是差了分毫,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仿佛是那具身体里寄居了另一个灵魂一般。
所有人突然都被自己这一刻莫名闪出的念头吓了一大跳。看向岳灵惜的目光也随之带了几分惶恐不安。
“二小姐,你胡说!今天一天我都寸步不离大小姐,她们几个也可以作证的。你凭什么说她不是大小姐!”
采茵在岳灵珊说出那番话后,第一个站出来气势汹汹地质问道,同时用手指了指立在一旁的两个今日原本陪嫁到璃王府的丫头。
那两丫头被采茵指到,连忙点了点头,“采茵姐说的没错,我们也可以作证。”
“哈哈,真是笑话,她们可都是翠眼阁的下人,哪有不帮主子说话的道理!”岳灵珊笑得张狂,捂住的玉手已经被鲜血浸透,空气中也隐隐弥漫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
此刻的她狰狞可怖得像是地狱逃出的恶鬼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岳灵惜微簇了一下眉头,不怒反笑,“岳灵珊,你说我不是岳灵惜,倒说说我是谁!”她的声音清清淡淡,宛如薄雾氤氲的湖水,波澜不惊,“你可知道污蔑相府嫡女是什么罪责吗?原本我是有意放你一马,既然你这么不知死活,我就只能成全你了!”
浅淡的口吻像是在诉说一件最平凡不过的事情,可是却让岳灵珊和薛姨娘的身子狠狠颤抖了一下。
谋害相府嫡女,再加一条污蔑罪,用脚趾都可以想象到是什么后果。
岳灵珊充满狠毒的目光死死瞪着岳灵惜。这些年她肆意将岳灵惜践踏在脚下,夺了一切本该是嫡女享受的待遇。可是现在岳灵惜想要拿回一切,她真的能甘心吗?不,她不甘心,她不要今后都一直活在岳灵惜的阴影下!
浓重的恨意从眸子里如水般溢出来,今日她必须扳倒岳灵惜,毁容已成事实,她要让岳灵惜的日子也绝不好过!
暗眸里闪过一丝星光,岳灵珊的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你怎么可能是岳灵惜!”
岳灵惜闻言,眸光微动。岳灵珊这般笃定的口气,倒真的不像是妖言惑众,似乎岳灵珊真的知道些什么。
“岳灵珊,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我不是岳灵惜,呵呵,口说无凭,那就拿出你的真凭实据。我倒要看看你这污蔑之罪怎么得逞。”岳灵惜伸手整理了一下臂弯上的蓝色薄纱,那般漫不经心的口吻,还有脸上恬淡无波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被人戳穿阴谋后该有的表现。
原本那些对岳灵惜身份有丝怀疑的人立刻打消了念头,看向岳灵珊的目光极度的鄙夷和憎恶。暗骂岳灵珊的歹毒,这不是明显害她们吗?今日她们要是怀疑了大小姐,让大小姐心存芥蒂,她们今后还有好日子吗?
看着岳灵惜完全不将她的话当成一回事的模样,岳灵珊顿时心头火起,原本似乎有些顾虑的她,脱口便道:“你根本就不是岳灵惜,当年……”
“住口!”
岳灵珊的话刚起个头,便被薛姨娘狠厉地打断,似乎猛然想起了什么,岳灵珊慌乱地捂住了嘴巴。
岳灵惜凤眸一眯,犀利的眸光在薛姨娘和岳灵珊的身上来回梭巡。虽然这对母女强自保持镇定,但是岳灵惜还是敏锐地察觉出这对母女眸底的恐慌和害怕。
蛾眉微微一挑,这两人究竟隐瞒了什么?岳灵惜的直觉告诉她,这对母女一定隐瞒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岳灵惜刚要趁机追问时,忽地身后身后传来一道淡漠而充满威严的声音,“你说她不是惜儿,那她是谁?”
骤然响起的询问声,让所有人身子都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循声望去,正看到相爷岳霖轩一脸冰霜负手踱步走来。
在听到岳霖轩声音的那一刻,岳灵惜的心头猛地跳了一下,广袖下的纤手不由得收紧。虽然和这个美男爹爹接触不多,但她看人一向从未走眼,这个岳霖轩绝对是真心真意地将相府的傻小姐当成了心头宝,可那也仅限于对于岳灵惜一个人。
若是岳霖轩知道了她不过是一缕寄居在他女儿身体里的幽魂,而真正的岳灵惜早已经在撞柱时一命呜呼了,他到底会怎么看待她?认为她是妖怪?杀了她替女儿报仇?
第十七章 质疑身份(下)
相府大门口,四周有一瞬间清寂,十几人像是空无一人。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岳霖轩凤眸扫过跪了满满一地的人,一张俊脸冷肃无比。
“爹爹,都是她,今日她被璃王殿下休弃,就打杀姨娘和下人来出气。我和三个妹妹刚回来,原本想劝说一下她的,可是她不但毁了女儿的容貌,还将梦妹妹和菡妹妹的腿都打断了。爹爹,您要替女儿还有梦妹妹、菡妹妹做主啊!”
看到岳霖轩,岳灵珊顿时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原本张牙舞爪的模样顿时收起,梨花带雨地奔过去,想要伸手去拉岳霖轩的衣襟,却被岳霖轩厌恶的神色惊住,连忙讪讪地收回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爹爹,都是大姐害得梦儿的腿断了,爹爹一定要替女儿做主。”
“呜呜,爹爹,菡儿的腿也断了,好痛啊,菡儿不要做瘸子!”
岳映梦和岳香菡也适时地加入了告状的行列,两人坐在地上,哭得香肩轻颤,楚楚可怜。岳霖轩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采茵见状,连忙站出来替她家小姐争辩道:“相爷,不是这样的。是二小姐、三小姐还有四小姐先对大小姐动手……”
采茵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迎上岳霖轩幽寒凌厉的目光,于是将还未说完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几个姨娘眼见岳霖轩不给采茵替岳灵惜辩驳的机会,顿时心头一松,像是得到了鼓励一般,以薛姨娘为首立刻痛苦嚎叫起来,“老爷,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今天我们几个姨娘听说大小姐的事情后,一心惦记她,就去了翠烟阁去看看,谁知道就被大小姐无故打杀一顿。贱妾真是命苦啊!”
薛姨娘刚哭诉完,芸姨娘立马接上,“我们本是一番好意想替大小姐分担一些琐事,帮她收妥嫁妆,谁料到头来却挨了一顿板子,还要在此长跪下去。”
媚姨娘继续煽风点火,“呜呜,老爷,虽然我们只是府里的姨娘,但也是有尊严的,今日被大小姐这般羞辱,还让贱妾们今后怎么活下去啊!还不如死了干净呢!”
水姨娘不忘推波助澜,“还请老爷替我们做主,为我们讨回一个公道!”
“够了!”岳霖轩将锦袖使劲一甩,怒气冲冲道:“瞧瞧你们现在蓬头垢面,衣衫不整,成何体统!本相还没死呢!一副哭哭啼啼的样子给谁看!”
几个姨娘眼见自己惹的岳霖轩不喜,顿时不敢再发出一丝哭声,连大气都不敢出。不过心里暗自窃喜。平日只要岳灵惜受了一丁点的委屈,相爷哪次不是不问原由地偏帮岳灵惜,这次却连有人替岳灵惜解释的机会都不给,看来是不再对这个贱丫头上心了。
“晴儿,你来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岳霖轩看向一直沉默的岳晴儿,脸上透着无尽的威严。
听到岳霖轩的质问,岳晴儿吓得身子微微一颤,粉唇张了张了张,最后怯怯地回话,“回爹爹,我和三位姐姐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姨娘和下人们是这个样子了。爹爹,您不要生气,大姐也是一时失误,才会下手伤了二姐、三姐还有四姐的。您不要太过责怪大姐了。”
此话一出,岳霖轩的俊眉紧紧拧结,半天沉默不语,一瞬间眼里的神色不断变幻着。
空气如胶凝一般。岳灵惜抬起眼帘,凤眸如浸在冰水里的两丸幽黑玛瑙,溢出丝丝寒意,射出的两道冰刃般的寒芒让岳晴儿看得心里发虚。
岳晴儿顿时只感到整个身子似乎都因为那般冰冷的目光而生寒起来。她垂下头发白的面容泫然若泣,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岳晴儿站在那里,娇柔纤弱地得像一朵经不住风雨摧残的鲜花一般,我见犹怜。
岳灵惜看得心头发笑。佩服,她实在佩服这个岳晴儿。虽然是相府中年纪最小的,但却是城府最深的一个。她忽然觉得岳灵珊、岳映梦、岳香菡三人加起来连这个岳晴儿的一根手指头都不如。
阅人无数的她都要佩服刚才岳晴儿的那番言辞。岳晴儿在岳霖轩面前口口声声替她求情,实际上却是将毒害庶妹的帽子扣在了她的头上,却叫人挑不出错处来。若不是她自信不会看错人,恐怕要是其他人还要对岳晴儿为自己的求情心生感激呢。
俗话说会叫的狗不咬人,不叫的狗来咬得凶。像岳晴儿这样看似单纯的小白花却绝对是剧毒无比。不过,这些眼下都不是岳灵惜在意的,她在意的是岳霖轩是否相信她们所说的一切。
刚才岳霖轩打断了采茵为她辩护,就说明岳霖轩已经对她心生芥蒂了。岳霖轩最在意的应该是刚刚听到了岳灵珊说她是冒牌岳灵惜。原本她心里还有一些不舒服,不过很快就通透了。
她原本就不是这里的人,所以这个相府大小姐,而且还是一个未嫁先休的弃妇身份,她一点儿也不稀奇。离开了相府她完全可以很好地生活下去。即便岳霖轩真的相信了她不是真的岳灵惜的话,想要对她不利,以她现在的身手和实力,虽然不是绝世高手,但是想从相府的护卫手中逃走不是什么难事。
暗自拿定主意之际,岳灵惜便觉察到了岳霖轩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她一脸平静地抬头,没有被人诬陷的委屈恼火,也没有劣迹被揭发的恐慌害怕,有的只是超脱一切的淡然。
岳灵惜这样的表情让岳霖轩错愕了片刻,继而岳霖轩凤眸里闪过复杂的波动,里面的黑色波纹刹那凝聚。他紧紧握住拳头,指节泛白,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定。凝视岳灵惜的目光,让岳灵惜恍惚觉得像是透过她再看另一个人一样。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滞了一般,岳灵惜的脸色一直平静如湖面,她连一句为自己辩护和反驳的话都没有说,在她看来有些话不必说出口,岳霖轩能够位居丞相,权倾朝野,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更不会她为自己说几句好话就能让岳霖轩相信她,徒劳的事她从来不会去做。
眼前的女子素装打扮,眉目如远山清泉般娟秀,却是透着无尽的灵气。如玉的面容上表情淡漠如晨时花草叶上积下的白霜,气质出尘孤傲,仿若是长居月宫的冰冷仙子一般。
这样的容貌,这样的气质,简直太像当年的那个女人了!
他在心中自问:这般神似,不是他和她的女儿还会是何人?
岳霖轩有些失神地站在那里,关于那个女人的记忆如潮水般在脑海里奔涌而来。直到有晚风吹过,他才猛地回神。
“惜儿,爹爹相信你,即便这些是你做的,爹爹相信你也有这样做的道理。”岳霖轩眼中各种复杂的情绪最终如雾气一般消散,剩下的只有往日对岳灵惜才会露出的温柔而宠溺的笑容。
他相信一定是她在天之灵保佑他们的惜儿,让她虽然经历了被璃王休弃的遭遇,却换来了脱胎换骨。
岳霖轩的话让相府姨娘和庶女们几乎吐血了。就在刚刚相爷明明已经相信她们的了,怎么忽然间又改变了主意?
一时间四对母女恨恨地瞪向岳灵惜,完全将岳灵惜看成是会迷乱心智的妖女。
岳灵惜心中明了,这具身体里潜藏的记忆让她知道岳霖轩之所以疼爱岳灵惜,完全是因为岳霖轩一直对他的夫人也就是岳灵惜的娘亲念念不忘,所以爱屋及乌罢了。
她不禁暗自翻了个白眼,真不知道说这岳霖轩是痴情还是多情,一方面对岳灵惜的娘亲念念不忘,一方面又给相府娶回了怎么多姨娘,害得以前的岳灵惜没少被这些姨娘庶妹欺辱。哎,这美男爹爹真没法说。
“爹爹,惜儿这样做,自然是有原因的。”能得到岳霖轩的信任,自然会省去很多麻烦,但是整治姨娘和庶妹她也不会罢手。
“采茵,你将她们写的都收齐让爹爹过目。”岳灵惜转头对采茵吩咐道。
跪着的姨娘和下人听言,吓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想要将自己面前刚刚写有罪状的宣纸隐藏起来,奈何相爷正一脸肃然地盯着她们,所以不敢有所反抗,采茵很快便收齐交到了岳霖轩的手上。
岳霖轩刚才一直没有留意每个跪地之人的面前放了纸笔,如今好奇地接过一叠宣纸,想要看看岳灵惜到底让她们写了什么。谁料一看之下,脸色大变,连翻数张,全都是内宅那些算计欺辱岳灵惜的腌事情。
“全都是一群畜生,本相一向待你们不薄,你们竟然就是这样回报本相,这样对待本相的宝贝女儿的!”岳霖轩气得额头青筋暴起,用力将那叠宣纸砸在了就近的雪姨娘的脸面上,吓得薛姨娘“啊”了一声,差点儿就要几乎晕倒。
岳霖轩并不解气,上前对着雪姨娘的心窝猛踹一脚,然后又将旁边的芸姨娘还有两个下人也踹倒了。
“老爷息怒,贱妾知道错了,贱妾该死!”
“老爷,贱妾罪该万死,贱妾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伤害大小姐了。”
“相爷饶命,奴婢一定改过自新,一定为大小姐立长生牌位,保佑大小姐长命百岁。”
……
见岳霖轩动了震怒,姨娘和下人们全都捣蒜般地磕头求饶。
“我们相府可容不下欺主的奴才!”岳霖轩冷笑一声,双眸怒火汹汹,“来人,接这群刁奴全都拉到府衙大牢听候发落吧。”
第十八章 痴傻的真相(上)
岳霖轩的狠话让跪地之人更是吓得痛哭流涕,连连求饶,胆小者已经被吓晕了过去。那些姨娘和下人已经磕破了额头,鲜血汩汩而流,岳霖轩负手而立,完全视而不见。就连岳灵珊等一干庶女跪地替姨娘们求饶,岳霖轩也是无动于衷。
此时,岳霖轩眸中滚滚怒火之下却是无尽的悲怆和愧疚。当年他最爱的女人将他们的女儿交给他,他一直觉得自己将最好的都给了这个女儿,给这个女儿提供了最好的生活条件,却没有想到原来自己的女儿一直都生活在被刁奴毒害的阴暗里。
他这个爹爹真是当得好失败啊!
“爹爹,惜儿看还是算了,毕竟现在惜儿不是好好的嘛。既然她们都知道错了,就给她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嘛。”岳灵惜冷眼看着跪在地上拼命求饶的一干人,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
这些人当初行凶作恶时一定不会想到会有走到绝路的今天。这就是所谓的“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吧。
“好吧,既然惜儿替你们说话,就饶了你们的狗命。今后若是再敢胡作非为,小心你们的项上人头!”岳霖轩锦袖一甩,掷地有声地警告。
那些姨娘和下人们顿时连称不敢,对岳霖轩和岳灵惜连连磕头,感谢饶命之恩。
岳灵惜抬眸,看到远远地还有围观之人,菱唇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对岳霖轩道:“爹爹,惜儿看还是进去慢慢处理相府的家事吧,在这里免不得被外人看笑话。”
岳霖轩闻言,嘴角抽筋,心里暗道:你让相府的姨娘和下人跪在大门口早就被人看够笑话了,现在还怕人看笑话?
不过,随即他宠溺地笑道:“听你的。”
不知为何,在岳灵惜说出要进去慢慢处理家事的时候,薛姨娘总觉得岳灵惜在有意无意地看向她,她顿时吓得心头一跳,浑身紧绷,总觉得这句话似乎是岳灵惜针对她说的,于是一种不好的感觉在她心头盘旋。
相府的正厅,刚才跪在大门口的姨娘和下人又整整齐齐地跪在了大厅的地板上。岳霖轩和岳灵惜分别坐在主位上,整个大厅的氛围笼罩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那些跪地之人感觉有些透不过气来。
之前在门口折断腿的岳映梦和岳香菡已经被人抬去找府医诊治了。而岳灵珊脸上的伤口只是被草草包扎了一下,岳灵惜让岳灵珊和岳晴儿也留在了大厅里。岳灵珊不知道岳灵惜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不得不说经历刚才大门口的那番变故后,岳灵珊对岳灵惜是恨极了,也怕极了。
如今的岳灵惜就像深不可测的寒潭,看不透却充满危险,稍有不慎便要溺水而亡。岳灵珊已如惊弓之鸟,站在大厅的边上心绪不宁,暗忖岳灵惜不会再使出什么花样折磨她。
此刻,不光是岳灵珊有这样的想法,跪地之人内心都饱受着这样的煎熬。
沉默良久,岳霖轩率看向岳灵惜,率先开口道:“惜儿,不知道你还有什么事情需要爹爹帮你处理?”
岳霖轩说出这番话时内心只感到对岳灵惜愧疚不已。没想到他这个爹爹如此失败,刁奴对女儿作威作福,他这个做爹爹的全然不知,最后还要女儿做恶人来处罚这些刁奴。他真是有愧惜儿她娘的临终嘱咐。
“爹爹,刚才在大门口珊妹妹可是口口声声说我不是岳灵惜,说我不是相府大小姐。我看珊妹妹说得那般笃定,并不像是无中生有啊,难道爹爹就不好奇这其中是何缘故吗?”
“这……”岳霖轩皱起眉头不知如何作答。
说他不好奇是假的。他起初因为珊儿的那句话的确怀疑过眼前这个他最疼爱的女儿究竟是不是假冒的。毕竟如今的惜儿和曾经简直判若两人。以前痴痴傻傻,怯懦胆小,如今不但头脑灵活,更是像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胸有沟壑,聪慧过人。
虽然他很惊喜惜儿有这样的变化,但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样的惜儿一下子叫他感到陌生起来。但若是说眼前的惜儿是别人冒充的,又不像。毕竟即便是天下最高明的易容术也能看得出破绽,眼前的惜儿虽然气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她的容貌还是没有丝毫的变化。
岳霖轩自信这一点他是不会看走眼的。
“惜儿,爹相信你就是爹一直疼爱的那个惜儿。”岳霖轩迎向岳灵惜那双澄澈无比的眼神时,心中一动,十分肯定的回答。
那般纯净的眼神不含丝毫的杂质,不会是一个说谎之人才有的眼神。岳霖轩相信若是眼前真的是假冒的惜儿,没有人会傻到主动与人对质来证明真假。况且他已经认定她就是惜儿,她没有必要再节外生枝了。
“对,对,老爷说得没错,刚才只是珊儿一时胡说而已。”薛姨娘一边连声应和,一边对着旁边的岳灵珊使眼色。
“对,姨娘说得没错,都是珊儿极度姐姐,见姐姐有爹爹的疼爱,所以才会一时嫉妒说出那样的浑话来。”岳灵珊接收到薛姨娘的眼神,走到前面跪下请罪道。
薛姨娘见状暗自松了一口气。岳灵惜挑起印梅白茶杯,眸光扫过薛姨娘,让薛姨娘原本放松的身子瞬间又绷紧了。
不知为何,薛姨娘总觉得现在这个岳灵惜的眼神就像刀子一般,似乎能将人剖开肚皮看穿一切。
看到薛姨娘眼里深藏的恐惧和慌乱,岳灵惜又看向跪在那里的岳灵珊,同样是藏在眼里很深的恐惧和慌乱。岳灵惜垂眸,就着杯沿将唇角一抹冷笑掩了过去。果然,她猜的没错。
她放下茶杯,抬起眼帘冲着正往这边看她的薛姨娘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接收到岳灵惜那样的笑容,薛姨娘吓得差点儿就要瘫软在地。不明所以,薛姨娘就是莫名地感觉眼前的这个岳灵惜太邪了。
然而,接下来岳灵惜对着受惊过度的薛姨娘用唇语说出了四个字。谁料薛姨娘竟然吓得眼瞳放大,脸色惨白,完全是一副大白天见鬼的模样。
岳灵惜见状,一声冷笑。原本她也只是试探一下薛姨娘的,没想到终于确定了心中的那个想法。当下她不再去看已经吓得有些精神恍惚的薛姨娘,唤了采茵近前,对采茵耳语了几句。
采茵点头,然后迅速地离开了大厅。
岳霖轩刚才未曾留意岳灵惜的一番动作,只是见薛姨娘和岳灵珊都一致说成是无中生有,所以当下对岳灵珊和薛姨娘又狠骂了一通。
薛姨娘有些魂不守舍,岳灵珊虽然不服却还是隐忍下来。
等岳霖骂完了,岳灵惜淡淡说道:“爹爹,您想知道惜儿之前为什么一直痴痴傻傻的吗?”岳霖轩端起茶杯的手忽地一顿,转头看着岳灵惜一脸自责,“惜儿,都怪爹爹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十岁那样高烧不断,从此落下痴傻的毛病。都是爹爹的错啊!”
岳灵惜摇了摇头,“爹爹无需自责。这根本与您无关。也和那次生病没有关系。”
“到底怎么回事?”毕竟是一国之相,一句话便听出了其中的深意。
岳灵惜挑了挑眼,似笑非笑道:“惜儿想您还是亲自问问薛姨娘,薛姨娘一定知道的更清楚。”
此话一出,岳霖轩那如刀刃般雪亮的眸光刺向薛姨娘,吓得薛姨娘浑身剧颤,跪在一旁的岳灵珊也是吓得胆战心惊,脸色惨白。
“到底怎么回事?”岳霖轩将刚端起的茶杯霍地往桌上一掷,巨大的响声让薛姨娘一下倒在地上,继而又连忙爬起来跪好,嘴唇哆嗦道:“贱婢不知大小姐所言是什么意思。”
岳霖轩闻言眉宇间出现了两道深深的褶子,沉默着似有所思。
岳灵惜看着跪在那里银牙紧紧咬着的薛姨娘,心里冷笑,这个女人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便在这时,采茵带着一个丫环走了进来。那丫环穿了一身淡青色衣裙低眉敛目地走进厅内,当抬头看到狼狈不堪的薛姨娘时,眼里快速地闪过一丝惊慌,不过很快地垂头跪在薛姨娘的旁边,声音轻颤道:“奴婢莲枝叩见相爷,叩见大小姐。”
“岳灵惜凤眸微眯,声音不怒自威道:”莲枝,你在翠烟阁当差多久了?”
“回大小姐,已经快七年了。”莲枝头皮发麻地回答。
刚才采茵带她过来说有话问她,她就眼皮猛跳,现在看到地上跪了这么多人,而且大小姐又忽然问了这么一句没头脑的话,她心里实在没底,只觉得如今脱胎换骨的大小姐简直比阴司罗刹还有恐怖,眼下一想到连这几个平日狠辣无比的姨娘都不是她的对手,莲枝后背的衣服很快就被沁出的冷汗糊住了。
“快七年了啊!看来得好好答谢你这些年对我的忠心伺候了。”岳灵惜仰了仰脸,唇角勾起一丝淡笑,只是眼里却冰冷一片。
“伺候大小姐是奴婢的本分,大小姐这么说真是折煞奴婢了。”莲枝不蠢,岳灵惜这样一说,她更加提高了警觉,心里的那种不安越来越强烈。
第十九章 痴傻的真相(下)
岳霖轩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为何忽然唤个下人过来问些无关紧要的话,但是既然这样做一定就有原因,所以他一直没有开口打断。
“不赏可不行,你对本小姐这么忠心,本小姐岂能亏待了你。”岳灵惜特意将“忠心”两个字咬得极重,莲枝听得顿时浑身瑟瑟发抖。
“大小姐,真的不用!奴婢尽心尽力伺候大小姐,是奴婢的荣幸也是奴婢的本分。”莲枝吓得声音已经略带哭腔。
“呵,好一个任劳任怨、忠心不二的丫头!采茵,将我晚膳的饭菜端来赏给莲枝,我要亲眼看她吃下去。”岳灵惜的声音透着刺骨的寒意,有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采茵闻言,将之前按岳灵惜的吩咐从带来的食盒里取出饭菜,用托盘端到莲枝的跟前,说道:“莲枝,这是小姐赏你的饭菜,还不快谢谢小姐。”
采茵不明白好端端地她家小姐为什么要赏给莲枝饭菜,不过既然是小姐吩咐的,她就照做。
“不,不,奴婢不能吃。”莲枝吓得面无血色,连连摇头往后退。
岳霖轩见状已经隐约想到了什么。一双凤眸闪过狠厉的星芒,双拳紧紧握住,控制着暴怒的冲动。
“采茵将饭菜给她塞进嘴里,一粒米也不能剩下。”岳灵惜的声音里像是夹着噬骨的冰霜,让人不由得从内心深处生出一抹惧意和寒气。
采茵依言端起饭碗要将饭菜喂进莲枝的嘴里。莲枝忽然吓得一下子打翻所有的饭菜,如中魔一般不停说道:“我不吃,我不吃,我死也不吃。”
岳灵惜闻言,似笑非笑道:“莲枝,你为何不吃?难道我还能毒害你不成?”
莲枝闻言,吓得一个哆嗦,看了一眼薛姨娘,被薛姨娘警告的眼神吓得连忙低头,死死咬住嘴唇不发一语。
“既然,你不说,采茵将地上撒下的饭菜全都塞进她的嘴里,一粒米都不能剩!”
采茵现在终于明白她家小姐这样做的深意了,原来是莲枝平日在小姐的饭菜里下毒,才害得小姐慢慢变得痴傻的。如今知道莲枝竟然敢毒害小姐,采茵对旁边的两个下人使了个眼色,那二人会意,立刻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一个按住莲枝,一个捏住莲枝的下颌,让莲枝被迫张大嘴巴,莲枝只能苦苦呜咽,拼命挣扎。采茵恼火地将饭菜往莲枝的嘴里塞。
求生的本能让莲枝拼命地挣扎起来,岳灵惜示意放开莲枝,莲枝使劲将喉咙里的饭菜往出咳,半天等到她缓过气来的时候,岳灵惜慢条斯理道:“莲枝,你现在可以说了。”
“是薛姨娘,是薛姨娘指使奴婢给大小姐的饭菜里下毒的。”莲枝手指着薛姨娘,一股脑全说了出来,“大小姐十岁那样生了一场大病,薛姨娘嫉恨相爷对大小姐好,所以就想给大小姐下毒把大小姐毒成傻子。而且趁机收买了大夫,让大夫告知相爷说大小姐是因为高烧不断伤了脑子才会变得痴傻的。薛姨娘所用的毒是****,不会让人立刻死去,但是会叫人越来越痴傻。当时薛姨娘派奴婢每天偷偷给大小姐的吃食里下毒的。这七年来从未间断。”
“不,不,莲枝说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老爷,贱妾真的没有做过!是莲枝在诬陷贱妾!”薛姨娘像发疯了一般使劲摇头否认。
“啪”的一声巨响,岳霖轩用手将桌上的茶杯狠狠砸向薛姨娘的额头上,伴随着薛姨娘“啊”的一身尖叫,茶杯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住口!你这个恶毒的贱人!本相一向待你不薄,没想到你竟然蛇蝎心肠这么毒害我的惜儿。”岳霖轩手指发颤地对薛姨娘吼道,睚眦欲裂。
“老爷,贱妾知错了,求您饶了贱妾。贱妾再也不敢了!”薛姨娘用手捂着受伤的额头,哭得声嘶力竭,几乎快要断气了。
岳灵珊看得实在不忍,想要替薛姨娘求情,但是看到岳霖轩像要吃人的眼神,岳灵珊识趣地不敢多言。
“来人,将这个毒妇关进暴室,给我狠狠地鞭笞。记得不能一下子打死,本相要让她生不如死!”
薛姨娘一听顿时吓得浑身软成一滩烂泥。
相府的暴室是用来惩罚一些犯了严重过失的下人的,一般进去的人别想再活着出来了。而且里面的刑罚绝对是花样百出,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薛姨娘眼见两个相府护卫进来就要将她押走,连忙踉跄着站起来,望着怒气冲冲的岳霖轩疯狂大笑起来。
“岳霖轩枉我对你一片深情,不惜以太师嫡女的身份嫁到相府给你做姨娘,可是却没想到你竟然心里一直对那个贱人念念不忘。连同她的傻女儿也当成了心头宝。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会输给一个死人。”薛姨娘使劲甩开准备押解她的护卫,双目赤红,狠狠瞪向岳霖轩,继续道,“不过我要告诉你,你的那个傻女儿再也无法回来了。她现在已经被鬼附身了!你当真以为你的傻女儿是恢复神智了吗?”薛姨娘说完,看到岳霖轩的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她就知道她的话奏效了。
今天她就是死,也要让岳霖轩的心里从此落下病根。随即她用无比恶毒的眼神看了岳灵惜一眼,转身快速地一头撞向厅内的花柱上。
只听“嘭”的一声,薛姨娘的身子颓败地倒在了地上。额头和花柱上血迹斑斑。
“姨娘……呜呜……”岳灵珊连忙爬到薛姨娘的跟前抱住薛姨娘的尸体大哭不止。
岳霖轩一阵心烦,怒喝道:“再哭就滚出相府!”
此话一出岳灵珊果然不敢再哭出来,只望着地上死去的薛姨娘内心悲恸无比。
“将薛姨娘的尸体送回太师府。其他姨娘和二小姐、三小姐闭门思过三个月,没有本相的吩咐不得踏出院子半步。其余人各自领罚二十杖。以后谁要是再敢做出伤害惜儿的事,别怪本相心狠手辣!”
“多谢相爷开恩。”其余的姨娘和下人齐齐松了一口气,虚脱了一般。
岳灵惜扫了一眼薛姨娘的尸体,眼里露出深深的厌恶。刚才她对薛姨娘用口语说出来的四个字是“莲枝”、“毒药”。原本她也不是十分确定岳灵惜是因为毒药而变得痴傻。她根据这具身体的记忆,从莲枝每次都很在意她吃饭的古怪,再加上之前薛姨娘和岳灵珊的反常表现,她就有了这样的大胆猜测。
莲枝是薛姨娘派去翠眼阁伺候岳灵惜的人,可是莲枝平时对岳灵惜根本不好,为什么会偏偏在意她吃饭,由此可见必然事有妖异。于是她就故意对薛姨娘说出了“莲枝”、“毒药”,没想到薛姨娘做贼心虚,她的表现自然验证了她的猜测是对的。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薛姨娘会那么恶毒,临死之前还摆了她一道,挑拨她和美男爹爹的关系。虽然美男爹爹没再说什么,但是当他听到薛姨娘的番话时,剧烈的反应已经说明了薛姨娘的话已经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只要薛姨娘的话在他的心里存在一天,那么她和美男爹爹的嫌隙就一定存在。
岳灵惜咬了咬唇,心里暗道自己一定要想出法子解开美男爹爹的心结。
离开大厅后,岳霖轩连晚膳也未用,就将自己关进了书房。岳灵惜也不去打扰,今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想要岳霖轩接受是需要一些时间的。不过摆平了相府的一干牛鬼蛇神,岳灵惜感到神清气爽。
有了好心情,岳灵惜晚膳用了不少。晚膳用罢,岳灵惜又用了一盏茶,才吩咐采茵将翠眼阁上下的所有下人集到了花厅。一干下人进了花厅看到坐在主位的岳灵惜,顿时低眉敛目地上前,然后跪地行礼,态度恭敬无比,又隐隐透出一丝惶恐不安。
岳灵惜挑起斗彩团花茶盏,冷眼瞥着茶盏里不断起起伏伏的翠色茶叶,扇似的蝶羽投下繁密阴晴的暗影。久久她才浅呷了一口浅绿色的茶汤,不发一语。
没有岳灵惜的吱声,那些跪在地上的下人自然不敢起来,于是乖顺无比地一直跪着,心口窝却怦怦地跳个不停。不消片刻,额头上便冷汗涔涔,却没有一个敢动手抹去淋淋的冷汗。
自这些下人进入花厅,岳灵惜未曾看过一眼,仿佛完全不知道跪了一地的奴才。有时必要的沉默绝对是最好的震慑。
这具身体里的记忆告诉她,这些年翠烟阁的大部分下人根本就不把一个傻小姐放在眼里,简直都要骑到岳灵惜的头上了。既然如今她入住翠眼阁,她就要整顿一番,绝不允许有刁奴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时间拿捏得差不多了,岳灵惜仰起冷艳的面容,不怒自威道:“采茵将人名单上的几个下人让人拖到暴室关上一天,改日再打发给牙婆子。”
此话一出,跪在地上的下人个个内心渗出一股寒意。只觉坐在上面的女子虽然年纪轻轻,却神色言语透出一股狠辣,带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同时又高贵得让人自惭形秽,不由得想要臣服于她。
采茵依言,展开手里的一张名单念了起来。被念到名字的几个丫环和嬷嬷吓得扑通一声直接倒地,一回过神,连忙伏首用额头把地板撞得怦怦响,惊恐无比地连声求饶。
岳灵惜完全无视,充耳不闻,只顾闲适地品茗。这几个刁奴都是几个姨娘当初安插在翠眼阁的眼线,平日里对岳灵惜作威作福,简直比岳灵惜更像主子,可恨至极。
片刻功夫,便有几个粗使婆子连忙上前用汗巾塞住这几个下人的嘴巴,利落无比地拖出了花厅。留下来的下人跪在原地,态度变得更加恭穆无比,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今日的大小姐已经脱胎换骨,杀伐果断,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可以随意被人欺辱的傻小姐了。
见数十人的花厅仿若一人般静寂,岳灵惜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接着恩威并施,立了规矩,那些下人见识了如今这位主子的狠辣手段,自是争相起誓追随岳灵惜,绝无二心。达到了预期效果,岳灵惜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吩咐下人散去。
第二十章 七殇劫
京城东郊十里外,千年古刹法华寺依山而建,矗立在一片霞光云海之中,亦真亦幻。这座寺院据说非常灵验,有求必应,所以千百年来香火鼎盛。而这一辈的灵大师更是佛法高深,受天下诸国尊崇,传闻已为半仙之体,能预知过去未来。因为甚少在人前露面,所以更添神秘。
夕阳西下,寺院里古柏苍翠,花草溢香,楼阁林立,偶尔有阵阵梵音如仙乐般袅袅飘出。曲径通幽处,一座精舍掩映在花木扶疏间。夕阳的余晖通过敞开的轩窗撒下一片金黄光亮。年轻男子凭窗而坐,落霞洒在一袭白衣上烟光如幻。俊美无俦的面容上,霞光潋滟的眸子带着烟云般的地凝思,偶尔想起什么有趣的事,唇角便微微上翘,绽开一抹浅浅的笑靥,端的是风华绝代,让天地为之失色。
冥剑打开房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情形就是他家主子一副“思春”的模样。他嘴角狠狠一抽。
今日在京城茶楼,他家主子撇下他,跑到人家相府听墙角,回来之后就一直这般痴痴呆呆的模样,既像中邪更像思春。堂堂天下第一公子花非霁见过相府的傻小姐后就俨然成了这样一副怂样。
冥剑嘴角狠狠抽搐,心里腹诽这样是传出去,他作为一个贴身护卫都替主子脸红啊!
“主子,灵大师说您无事的话可以移步去他那里探讨佛法。”冥剑上前,一张冰山脸露出恭敬无比的神色,总算多了几分人气。
“没工夫。”花非霁像是赶苍蝇般冲冥剑挥了挥手,有些不悦被人打扰。
“主子这次不就是为了和灵大师探讨佛法才来到蓝璃国的吗?”冥剑又是嘴角一抽,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现了问题。
当初可是主子自己说要来和灵大师探讨佛法的,所以不远千里从天山赶来这里的。可是今日到的法华寺,主子连灵大师的面都不见,就直接跑到了京城的茶楼消遣。他真是看不懂主子的心思啊!
似乎猜出了冥剑的想法,花非霁瞥了冥剑一眼,那眼神仿佛分明再说,你当然不能懂了,要是你懂我,岂不是你要成主子了。
冥剑见状,轻咳一声,当下汗颜。的确,主子就是主子,深不可测。琴棋书画,文韬武略,排兵布阵,无人可敌。就连高深莫测的佛法他家主子也能和被世人称作仙人的灵大师探讨一二,他还真想不出来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事能难倒他家主子的。
“对了,灵大师让我转告主子,说主子命中注定要经历的七殇劫日前已经有了催动迹象。望主子一切小心。”
花非霁闻言,微微一怔,随即若有所思的眸子有了片刻迷离。脑中不期然地掠过岳灵惜的容貌。清丽、冷艳,却并没有违和感。一双眸子黑白分明,如水般清透纯净,眸光流转间,却又透出丝丝寒意,几乎能将人冻结。
当年花非霁慕名前来法华寺找灵探讨佛法,谁知两人一聊就是三天三夜,不但没有感到丝毫疲惫,反倒相谈甚欢,简直有种相见恨晚的认知。后来他离开法华寺时,灵说他命中注定会有一场无法预测的情劫。
窗外有带了淡淡桃花香的微风沁入,花非霁这才回过神来,脸上的神色不断变幻着。眸色逐渐变得幽深起来,渐渐又恢复了平日的清明润透。
他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奢靡慵懒的声音里透出一丝释然,“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即便是命中注定的桃花劫那就一切顺其自然吧。”
末了,他又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低喃,“若是注定和她纠缠,这劫数他欣然接受。”
冥剑见主子这般豁达,欣喜还未散去,担忧随之而来。
“主子,玉娆小珠飞鸽传信而来,问主子何时回天山。”
冥剑说话时小心翼翼地盯着花非霁的脸色,见主子面露不虞,心里悠然长叹。玉娆小主对主子情深意切,奈何主子并不上心啊!
“不知道。”花非霁皱眉,声音闷闷道。
这次他以找灵探讨佛法无由离开天山,就是为了躲开不想看到的她,真没想到这个叫他不待见的女人千里之外都能坏了他的心情。
“玉娆小主说主子闲了给她亲笔书信一封。”
“那你替本少主回一封。”
冥剑吓得头顶一凉,有些为难道:“不行少主。之前属下模仿您的字迹给玉娆少主回了书信,已经被玉娆小主警告,若是再敢替您回信,便要把属下剃成秃子。”冥剑在心里不由叫苦连连,主子的字迹劲骨丰肌,银钩铁画,力透纸背,堪称天下一绝,他哪里能模仿得来。
花非霁瞪了一眼冥剑,暗叹这个属下什么都好,唯一缺点就是恋发成癖,将自己的一头青丝看得比命都重要。
花非霁似笑非笑地开口,“你尽管写,这次本少主替你做主。”
冥剑一听有人给他撑腰了,心头刚一松,谁料花非霁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儿就让他咬掉舌头,“大不了你成了秃子,本少主送你一顶假发。”
冥剑顿时一脸愁苦,心里对这个不良主子极度不满。
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花非霁看向冥剑的眸光一下子锐利起来,散发出一阵让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对了,为何好像所有人都知道本少主来了法华寺?本少主出来身边可就带了你一人。”
该死的!今日法华寺人满为患,全都是一群庸脂俗粉奔着他来的。害得他回来的时候不能光明正大地走正门,最后还是施展轻功飞进来的。
冥剑心虚地咳了一声,硬着头皮道:“不是还有大白吗?说不定是大白透露出去的?”
花非霁挑起俊眉,声音里透出危险的气息,“大白只是一只鸟,你确定这普天之下除了本少主还能有人听懂大白讲话?”
谎言被拆穿,冥剑面红耳赤道:“是属下不小心泄露出去的。”
冥剑心中暗叹,昨日他到街市采办生活用品,谁知道被人认出他是主子身边的跟班,接着便被一大群姑娘疯狂围堵,纷纷向他打听主子的行踪。他实在是受不了那些脂粉味的折磨,所以才会一时卖主自救。
“这次,就算了。要是有下次严惩。”
“是。”冥剑点头,暗自松气。
花非霁仰了仰,从轩窗看到外边的彩霞已经褪出了天幕,双眸微阖,有些不耐地抱怨,
“这该死的大白,打听个消息倒现在还不回来。一定是最近吃得太好了,肥得飞不动了。”
“咳咳……”
冥剑一不小心便被花非霁的话呛到,心里忍不住开始同情那只鸟来。那只鸟一日千里四处帮主子搜集情报,吃得比麻雀少,干得是几个人的活,没被累得脱毛就已经不错了。
冥剑在心里顿时腹诽他家主子的黑心,却完全忘了就在刚刚他还将卖主的罪责诬陷给那只鸟,究竟谁黑心?
花非霁挑起白瓷墨莲茶盏,呷了一口茶水,瞥了一眼冥剑,撇嘴道:“大白办事的效率越来越差了。不过,大白还是比你强。”
冥剑闻言,差点儿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他抚了抚额头,幽怨得望了他家主子一眼。放眼天下除了他家主子还有谁的轻功可以出神入化到和鸟比速度?他自然是无法和主子的,否则早就威风了。
花非霁话音刚落不久,只听扑棱一声,一只全身雪白的鸟儿从轩窗飞进来落到了桌上。
“哎呀,大白,你终于回来了,辛苦了,辛苦了。口渴了吧,冥剑快给大白喝倒水。”看到大白回来,花非霁顿时笑得夺人心魄,让万物失色。
原本幽怨样的大白迅速欢喜起来,屁颠屁颠地跳到花非霁的跟前,一边撒娇般地蹭着花非霁的衣袖,一边还不忘趾高气昂地望着冥剑,仿佛在说:看吧,你是人又如何?我还不是照样比你得宠。
冥剑顿时满脸黑线,看着眼前一人一鸟,心里怨念丛生。主子真是腹黑妖孽啊,刚才可是在大白背后可是说了不少坏话,如今当着大白的面殷勤讨好,还让他给这只该死的鸟倒水。
冥剑咬了咬牙,算了,他忍了,给这臭鸟倒水总比每次主子让他给臭鸟洗澡好多了。
大白喝了水,花非霁温声细语道:“大白,快告诉我你打听到的消息。”
大白闻言,意犹未尽地停止了和花非霁的亲近,在桌上一边蹦蹦跳跳,一边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听。
末了,大白又上前继续想要亲近花非霁,谁料花非霁抓住大白的一只小腿,将它倒提起来,顾自说道:“大白,你去找小黑、二黄它们去玩吧。”语毕,不顾大白的挣扎,直接将这只可怜巴巴的鸟扔出了窗外。
大白在半空哀叫了一声才飞走,仿佛控诉主子的过河拆桥。
花非霁却恍若未闻,修长的手指弹了弹刚才被大白磨蹭的衣袖,低骂道:“这该死的色鸟越来越胆大了,本少主的豆腐它也敢吃!”
冥剑在一旁看得嘴角猛抽,再次见识了什么是腹黑的本色。
花非霁瞥了一眼冥剑,看到冥剑对他不满的表情,玉容一黑,“冥剑,本少主看你是太清闲了。去相府探探动静。”
“是。”冥剑应了一声,顿时苦大仇深飞身而去。
第二一十章 告知真相
夜色浓重,窗外月如勾。
一阵阵凉凉的风夹着淡淡花香,穿过敞开的窗户,进入室内叫人沉醉。
从翠眼阁隐隐可以听到板子打在皮肉上发出的噗噗声,伴随着还有阵阵的哀嚎声。精美的闺房里,岳灵惜坐在紫檀圆桌边,单手托住腮边,另一只手用一枚水仙簪拨弄着烛芯,若有所思。
采茵放下手里的女红,起身过去一边帮岳灵惜整理床铺,一边兴高采烈地念叨个不停。无非说的就是今天打杀姨娘、几个庶出小姐以及一群刁奴的事情。
岳灵惜半天不发一语,她却浑然不觉,末了,转头有些不解地向岳灵惜发问:“小姐,采茵不懂。明明那几个姨娘和刁奴那么可恶,以前想方设法地欺辱小姐你,为何相爷说要送她们去官府查办,你倒是心软地替她们求情了?难道小姐忘记她们当初是怎么变花样的折磨你了?”
被采茵的话拉回神思的岳灵惜,樱唇勾起一抹淡淡的讥诮,“你家姐什么都可以忘,就是有仇必报忘不了!”
采茵瘪了瘪嘴,越发不解,“那小姐为什么还肯放过那些人?”
岳灵惜放下手中的水仙簪,回头望着采茵,眸光现出一抹幽深,“我这根本不是要放过她们。被拔掉了毒牙的毒蛇还有什么威胁?要了她们的狗命也只能是一滩污血白白脏了地面。况且不杀她们比杀了她们对我们来说好处更大。”
采茵闻言,眼珠子骨碌一转,想了半天没有什么头绪,铺好被褥走到了岳灵惜的跟前,皱眉道:“奴婢怎么想不到有什么好处?”
岳灵惜勾唇一笑,却不点破,伸手用食指点了下采茵的额头,笑骂道:“我看你是懒得动脑子。”
采茵认命地叹了一口气,“奴婢是真的想不出来嘛。小姐如今脱胎换骨,长了一颗比干心,十个诸葛亮加起来也不是小姐的对手。奴婢自然望尘莫及,自然难敌小姐的万分之一。”
烛火下,岳灵惜的一双眼睛漆黑如墨,唇角带着淡淡的笑容,神情高雅。
“你倒会打趣你家小姐了。”
和采茵仅仅接触了一天,岳灵惜便被这个开朗单纯的丫头所感染,脸色也不像之前那般冰冷到底,偶尔也会和采茵说几句玩笑话。
采茵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奴婢不敢打趣小姐,说得都是事实。”
岳灵惜淡淡一笑望着跳动的烛火,眸色晦暗难测起来,“不杀那些人的好处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采茵摸了摸鼻子,只觉如今的小姐深不可测,让她从内心油然生起一股崇拜感。今日璃王和花公子为了小姐几乎要大打出手,让她不再为小姐的将来发愁了。
如今的小姐惊艳蜕变,耀眼无比。跟随了这样的主子,采茵相信今后自己的生活也必定多姿多彩。
不知何时外面没有了板子声和嚎叫声。采茵见天色已晚,便对岳灵惜道:“小姐,时间不早了,您还是上床歇息吧。”
岳灵惜没有出声,而是抬头望着面前的采茵,若有所思的眸光有些游离,无法捕捉,过了半响,才悠悠道:“采茵,你相信人死后会有魂魄吗?”
采茵骤然听到这样的话,骇得脸色陡然一变,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有些惊魂难定道:“小姐,好端端的你问这个干嘛,现在天色已经晚了,说这样的话怪渗人的。”
岳灵惜唇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对采茵的话恍如未闻,兀自道:“采茵,那你实话告诉我,你可曾怀疑过,我不是你家小姐?”
“我……”采茵心下一慌,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比较好。
她不由得挠了挠耳朵,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她照顾小姐已经有七八个年头了,对大小姐更方面的外貌特征自然熟悉不过的。此刻眼前的小姐从外貌形态上绝对看不出一丝异样,但是自从小姐今日撞柱之后,性情大变,虽然变得厉害了,更变得聪明了,但是她就是觉得非常陌生。
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她的心里也时常有种错觉,那就是小姐真的像是换了一个人。
看着采茵半天欲言又止的模样,岳灵惜就领会到了采茵的心思。岳灵惜觉得自己应该赌上一把,于是淡漠开口,“采茵,其实你家小姐在撞柱后已经倒地身亡了。”
此话一出,采茵猛地抬头看着面前的女子,唇齿俱颤,眼中有着浓浓的惊骇,更有深切的悲怆涌出来。
采茵顿时眼泪狂飙,语声颤抖地问道:“那你是谁?”
这一刻听到这样的消息,采茵心中苦笑,她早该认定眼前之人不是曾经的小姐。即便小姐撞柱之后不傻了,也不可能性子变化如此之大。在相府大门口时,眼前女子如鬼魅般的身手轻易就躲过了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的夹攻,小姐一个闺阁女子怎么可能有如此身手!而且眼前之人还说过明天起要带她一起习武。
这种种不同寻常的地方很明显透露出一个讯息:那就是眼前之人不是她家小姐。
当时小姐那样用力撞向柱子,血溅当场,怎么可能还会死而复生?她终究是不愿意面对现实吧。
“我不是这个时代也不是这个时空的人。不管你信不信,我原本已经死了,却不知为何醒来的时候就倒在璃王府前,而且成了你家小姐,之后发生的种种你自然都知道了。也许这就是书上说到的借尸还魂吧。现在身体里我有自己的记忆和思想,也能感受到你家小姐过去的种种经历和记忆。虽然很难让人相信,但是事实就是这样。”
岳灵惜在平静地说出这番话后,不由苦笑,连她自己都觉得这番经历像是做梦一般,别人怕是更难相信的。
采茵半天没有吭声,只低声啜泣着。岳灵惜在心里低低一叹,这个丫头那般忠于她家小姐,自然是很难接受如今的事实。
当下,她脸色肃然,凝视着采茵,一字一句道:“如今,我告诉你实情,是看你如此忠心对待你家小姐,我不想欺骗你。因为你有知道的权利。眼下你有两条路可以选择:第一,我会将你打晕,然后离开相府,等你醒来后可以将实情告诉岳霖轩;第二,就是你可以一直替我隐瞒下去,而我留在相府继续当这个相府大小姐。”
岳灵惜话落,采茵一直垂头紧紧咬住唇瓣,眼里的神色变幻不定,似乎再进行着一场无比艰难的抉择。
良久见采茵还是没有开口说话,岳灵惜莹润冷寒的眼里闪动着雾霭般的流光。既然这个丫头难以抉择,那么就由她替她抉择好了。
就在岳灵惜提起手臂,准备照着采茵的脖颈劈下去的时候,采茵抬起哭得通红的眸子,微微抽泣道:“谢谢你,谢谢你告知采茵真相。那个……你能不能不走?”
岳灵惜的手臂收了回来,一脸难以置信地凝视采茵,只听采茵继续道:“虽然你的说事情很难叫人相信,但是采茵相信你没有必要骗我。既然小姐已经香消玉殒了,而你能阴差阳错借着小姐的身子活过来,说明冥冥之中自由安排。你和小姐一定缘分匪浅。”
采茵说出的这番话让岳灵惜有一瞬间的震惊,不过很快她便神色如常,月华一般耀眼的玉容上薄唇微微扬起,声音清润道:“那好,你替我保守秘密,我继续当你家小姐。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约定。”
“一定。”采茵喜极而泣。
从来别人只将她当下人看待,没有人愿意站在平等的位置上和她说话,而且考虑着她的感受。采茵动容地咬了咬嘴唇,心里暗自决定今后誓死追随这位新小姐。
似乎生怕岳灵惜会反悔,采茵又伸出了手指,“那我们拉钩,小姐不许反悔!”
岳灵惜莞尔一笑,配合地拉钩,“不会的,你放心好。”
随后,她眸中有一星光芒在闪烁,高深莫测地扬唇,“采茵,现在有件事你记得要交给可靠之人去办。”
于是,她凑近采茵,压低声音如此这般说了一番。采茵的眼里露出一丝惊愕的目光,随即恢复如常,对着岳灵惜点了点头,快步离开了房间。
岳灵惜悠然起身,走至菱花窗前。夜风清寂,满天星斗。她微微一笑,明天定然是个好天气。
不知在那里负手站立了多久,直到采茵回来,岳灵惜才打着哈欠,由采茵伺候着歇息了。
第二十二章 夜探翠烟阁
万籁俱寂,夜风顺着窗棂吹进房间,帘幔轻舞,烛火摇曳,微香袅袅。紫檀荷花纹床上岳灵惜安然地躺着,发出清浅的呼吸。不过了多久,她倏地睁开眼,幽深的眸发出凌厉无比的冷芒。
这一刻她敏锐地感觉到房间里有陌生的气息。曾经作为国际顶级雇佣兵,培养了二十多年的警醒意识根深蒂固到了她的灵魂,即便再困再嗜睡,即便换了一具身体也难以改了。
她缓缓起身坐在床沿,十分淡定地掀开床前的鲛纱帷帐,声音冰冷,透着危险的气息,“既然来了为何还不露面?”
语落,外间的水晶珠帘被掀起,旋即走出身穿一袭白衣的男子。岳灵惜眸色一冽,竟然是今天她刚刚领教过的天下第一公子花非霁。
岳灵惜蛾眉深蹙,目光凝在仍在摇曳碰撞的水晶珠帘,心头一紧,沉声道:“你把采茵怎么样了?”
采茵睡在外间,刚才她的说话声足以惊动她的,可是采茵到现在都没有动静,让她的心不由得悬了起来。
“她没事,我只是点了她的睡穴。”花非霁莞尔一笑,在离岳灵惜有一丈距离的地方站定。
“花少主,请问深更半夜你闯到一个下堂妇的闺房究竟是何道理?”听说采茵没事,岳灵惜的心才安定下来,脸上带了一丝薄怒。
今日白天的接触让她断定这个花非霁不会伤害她的,但是如今三更半夜闯她闺房,扰她清梦,她能不窝火?
“咳咳,我来是有消息告诉惜儿的。”
花非霁眨了眨桃花眼,露出一副哀怨受伤的表情。仿佛岳灵惜的询问对他造成了多么大的伤害一般。
岳灵惜蛾眉蹙得更紧了。能被称为天下第一公子,绝对不会是一盏省油的灯。这个男人在她的面前屡屡表现出一副纯良无害的样子,难道她真的就会相信?他这层假面具用来骗骗那些大家闺秀、花痴小姐或许还管用。她曾经可是国际雇佣兵,内心强大,绝情绝意,对一切桃花都绝缘。
她会被这个男人蒙骗?见鬼去吧!
“你的消息对我未必有用,就不劳你奔波了。”岳灵惜冷淡的声音拒人千里。
花非霁撇了撇嘴,依旧不依不饶,声音清润濡软,又透出无限委屈,“怎么会没用呢?难道惜儿对那个璃王念念不忘吗?”
“是否念念不忘和花少主有什么关系?”岳灵惜语气不虞地说道。
她的人生只能由自己掌控,喜欢谁与不喜欢谁,她没必要说给别人听,更不必让别人品头论足。
“惜儿,你就不能对我态度柔和一些?”花非霁走近几步,竟然大着胆子拉着岳灵惜的衣袖,暧昧道:“今后我们可是要生活一辈子的,虽然我愿意一直被你管束,但是你每次对我态度这么恶劣,就不心疼一下我吗?”
“放手!”岳灵惜使劲甩开花非霁摇晃她衣袖的手,现在她都要被气得吐血了。
她什么时候说过要和这个男人在一起了?这个男人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她就没见过这么比还膏药难缠的人!
一瞬间,从岳灵惜的身上溢出浓重的戾气和杀气,不过片刻之后她这股阴郁之气又缓缓褪去。
如果她现在的实力能够杀你了这个什么狗屁天下第一公子的话她一定会眼睛都不眨地杀掉这个男人,省得对她死缠烂打,聒噪不堪。
“呜呜,惜儿,你想杀我?”花非霁紧紧咬住嘴唇,露出十分痛心的表情。
岳灵惜完全无视这个男人在她跟前撒娇卖萌,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暴怒的冲动,冷声道:“你来送什么消息?难道是想告诉我璃王已经下定决心三日后娶我?如果是的话消息你已经送到了。可以立刻走人了。不送!”
“惜儿怎么知道?”
岳灵惜懒得多说一句话。这还用问她吗?像岳夕辰那般骄傲的人,何时有过像今天这般连受打击,他当然不肯罢休,一定要将她娶进王府慢慢折磨。慕夕辰真是一个毫无风度的男人。
岳灵惜打了个哈欠,继续赶人,“好了,你要说的已经说了。可以走人了!”
“惜儿,人家千辛万苦地才打听准确这个消息,你都不感谢人家,也不请我喝口茶,就要赶人家走,太没良心,太狠心了。”花非霁做受了委屈的小媳妇状,再度以哀怨无比的目光看向岳灵惜。
岳灵惜翻了个白眼,“这么简单的道理动动脑子就知道了,还需要去打听?你怎么不怪自己太白痴了。”
花非霁闻言,嘴角狠狠一抽。他是天下第一公子,在旁人眼里无所不能,惊为天人,怎么到了他这里就成了白痴了?究竟是他太白痴,还是她太聪明?
心里不由苦笑,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关心则乱,让他连最简单的分析能力都丧失了。
“你到底走不走?”眼见花非霁依旧赖皮着不愿离开,岳灵惜好不容易隐忍的怒气又要爆发了。
“惜儿都不请我喝杯茶水,就赶我走。我不走!”花非霁赌气似的撅嘴干脆挨着岳灵惜坐到了床沿。
岳灵惜气得咬牙切齿,她真不知道究竟是要夸自己魅力太大还是要哭自己倒霉,穿越来的第一天她就招惹了这么个牛皮膏药,想甩都甩不掉。这个花非霁比慕夕辰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更难搞定。
岳灵惜瞬间在心里将花非霁咒骂了无数遍。大晚上的喝什么茶啊!喝的精神大了岂不是更赖在她这儿不走了!
她目光不经意转到圆桌上时,忽然心中一动。
“你要喝茶是吧?”岳灵惜似是妥协地问道。
“是,我要惜儿亲自给我倒茶。”某人十分赖皮地回答。
“喝了你就离开?”
“可以。”
“那好,我这就给你倒茶。”
岳灵惜悠然起身走到圆桌前,只留给花非霁一抹出尘的背影。纤手伸进圆桌上的针线箩里,岳灵惜心里庆幸采茵晚上在这里做了一会儿女红忘记拿走了。这次刚好派上用场。
她不从来不会像人妥协的,想要逼迫她,那也要看看对方有没有这样的能力。
难得可以将岳灵惜逼迫成功,花非霁顿时心情大爽。谁料,站在圆桌前的女子霍地急速转身,与此同时素手中飞出六枚绣花针。
月光下绣花针泛着阴寒光芒,来势极快,并且打出的手法十分诡异,绣花针竟直直向几大死穴射来,更有一针是朝着他下身的关键部位来的,要是被射中,他还不变成太监?
刹那间,枉是花非霁艺高胆大,也被惊得额头沁出冷汗。说时迟那时快,他锦袖一挥,五枚绣花针卷入了他的衣袖,剩下的一枚被他用嘴唇接住了。
花非霁将六枚绣花针收好,对着圆桌前的岳灵惜苦笑不已,“惜儿,你可真狠心啊!竟然要谋害亲夫,你的夫君要是不能人道了,那你后半辈子的幸福岂不是也没着落了?”
欠扁的话让岳灵惜的脸顿时黑了起来。她还真是没见过这么嘴贱的男人,句句都要占她便宜。
刚才在使出那些绣花针的时候她突然有些后悔,觉得下手太过狠毒,毕竟眼前这个男人还从慕夕辰的手上救过她,对她也没有什么恶意。可是现在又被这个男人言语调戏了一把,她觉得刚才用六枚绣花针对付他真是便宜他了!
花非霁虽然嘴上逞强,心里却是十分震惊。这个女人实在恐怖,没有内力的情况下使出的暗器已经这么令人难以招架,若是有了内力恐怕刚才的六枚绣花针足以让这房间瞬间崩塌。
可怕的女人,冷硬的心肠,真是叫他又爱又恨呐!
一时间,岳灵惜也没有反唇相击。而是脸色渐渐浓重起来。
刚才她原本以为花非霁即便能躲过她的绣花针也一定会多少挂彩的,给这个男人一点儿教训,省得总是在她面前口无遮拦。可是没想到这个男人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能毫发未损地躲过绣花针。
岳灵惜瞬间觉得她十分有必要研习这个时代的武功了。她不允许将自己置于被动的境地。
即便花非霁现在对她没有伤害之意,但是不代表以后没有。什么事都是不断变化发展的,谁也不能断定今后会如何。所以,危险的人物她只会选择远远地离开,最好毫无瓜葛,比如慕夕辰,比如眼前的花非霁。
岳灵惜正有些分神,眼前陡然白影一闪,她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已经被点了穴道,不但无法开口说话,而且连动都不能动一下。唯有一双怒火腾腾的眸子恨不得将站在她面前气定神闲的花非霁焚烧得连灰渣都不剩。
花非霁对岳灵惜眼里渗出的怒意视而不见,上下凝望了岳灵惜片刻,忽地一下子将岳灵惜打横抱起放到了床上,整个过程动作无比轻柔而仔细,就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一般。
花非霁坐在床沿下安静地望着对他一脸仇意深深的岳灵惜,表情无辜道:“哎,惜儿,你能不能每次对我态度友好一些嘛。你今天谋杀亲夫的行为真是伤透了我的心,所以你有必要做出补偿,以弥补我受伤的心情。”
花非霁说完,露出一张人畜无害的粲然笑容,岳灵惜却看得身子发僵,心头狂跳。这个披着羊皮的花非霁不会是想对她做那种事情吧。
第二十三章 初吻被夺
虽然岳灵惜做雇佣兵的时候从未谈过恋爱,但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以前看过的一些电视情节都是女主受制于人,接下来便要**了。
啊,她不要!
岳灵惜刚有这样的认知,樱唇被毫无防备地压住,她全身更加地僵硬了,她的眼眸恍若被定住了一般,看着那人近在咫尺的眼眸,感觉到薄薄的红唇与自己的唇瓣贴在一起,有一种非常奇异的感觉从唇上传来,她凤目圆睁,脑海出现了片刻空白,只能感觉到男子贴近时,皮肤传来的温热气息,还有那环绕在周身的清浅竹香。
直到他用温软的舌尖从她唇齿间滑进去,她才脑袋轰然被炸开了一般,嗡嗡作响。
她被花非霁这个坏蛋强吻了!
而且这还是她两世的初吻啊!
花非霁蜻蜓点水般地浅尝辄止,并没有加深这个吻,但双手依然撑在岳灵惜的两侧,两人的距离十分亲近。他凤眸微笑的看着她,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一样。
她用杀人般的眼神瞪着近在咫尺的放大俊脸,深深地呼吸想要平复内心的汹汹怒火,岂料鼻息间萦绕的都是属于花非霁身上特有的淡淡的竹香,清新淡雅,有种令人心安的清爽。
可是岳灵惜闻着闻着,却感到心头莫名地更加烦躁起来。于是,嘴上不能言语,心里却开始将花非霁咒骂不停。
花非霁低头望着表情实在丰富的岳灵惜,唇角勾勒出一道邪肆的弧度,温热的呼吸掠过了她颈部,声音低喃,温软悦耳,煞是好听。
“知道吗?你跟冥剑打听到的那个岳灵惜完全不同。现在的你耀眼得就像一颗夜明珠一样即便把你藏进口袋,你的光芒也难掩藏起来。”
岳灵惜听言,忍不住不停翻白眼,对花非霁又多定了一项罪责,那就是窥探他人**。
“惜儿,慕夕辰对你并不死心,所以我今晚放心不下便过来看看你。”语声一顿,花非霁眼神带了些许迷离的笑意,“我以前从来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一见倾心,不过不知为何自从今日见了你,就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来我自己都觉得有些反常了。”
对花非霁的话岳灵惜选择闭起眼睛,全当没有听到。什么一见钟情、一见倾心的,鬼才相信!
天下男人皆薄幸。花非霁现在只是觉得她与众不同,就像是对某个物品产生了一时的兴趣而已。
她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尽想些镜花水月的事情。在她看来,那些所谓的钟情、倾心的难道不是一个人的皮囊?她怎么没有听说过一个男子对一个八十多岁的已经掉光牙齿的老太太一见钟情?
如今她的这副皮囊,说倾国倾城一点儿都不差。现在要是有男人在跟前对她说什么一见钟情、一见倾心之类的话,她只会认为这个男人轻浮肤浅。
作为雇佣兵时的短暂一生,她没有谈过恋爱。这一生她也不会追寻虚无缥缈的爱情。
“慕夕辰这次对你是势在必得了。为了不让慕夕辰把你抢去。惜儿,为免夜长梦多,我决定今晚让你就成为我的人!”
岳灵惜原本已经闭上了眼睛,可听到花非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霍地睁开双眼,惊怒无比地瞪着花非霁。
脑子还在消化着花非霁的话。让她成为他的人?那就是要霸王硬上弓了?
一念至此,岳灵惜凤目睁得更大,里面的怒意如漩涡般涌动。看着岳灵惜过激的反应,花非霁便知道岳灵惜想到了什么,他也并不多言,一双狭长的桃花眼里笑意更盛,心情大好。
他喜欢看岳灵惜冲他发怒的样子,就像一只可爱的小花猫挥舞魔爪时的模样,逗逗她总是乐趣无穷。
就在岳灵惜正在心里将花非霁骂得狗血淋头的时候,花非霁突然运指如风点了岳灵惜的睡穴。一阵困意瞬间袭来,岳灵惜在彻底昏睡过去之前唯一的想法就是她要**了。
深夜,璃王府的书房里,慕夕辰坐在书案前翻阅着书籍,只是落在书页上的眸光带着若有所思的迷离。在烛火的映照下剪影挺拔分明,眉心微微皱着,光线在俊拔的鼻粱旁投下阴影。
自从下午去了一趟相府,他就一直有种心绪烦乱的感觉。他一向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牵引情绪,可是这一次,这个该死的岳灵惜,他不会罢手的!
慕夕辰伸手扶住额头,俊眉无双的面容上露出忿忿然的表情。他咬了咬牙,集中心神,眸光再次落在书页上,不期然地那些文字仿佛一下幻化成了那个女人惊艳绝伦的容貌。
眉目如远山清泉透着一股灵气,也透着肃杀的冷意,似乎就连眉尖也透出冷冽的气息。瑶鼻秀挺,带着倔强的弧度。不点却朱的唇似笑非笑,仿佛带着某种嘲弄,明明是一副很欠揍的表情,不知为何在厌恶这个女人的同时,他的心却不受控制地叫喧,蠢蠢欲动,像是受了这个女人的蛊惑一般。
窗外恰有冷风拂进,慕夕辰这才回过神来。该死的!慕夕辰低咒一声,将手上的书摔在桌上,心绪更加烦乱。
他不自觉地握紧拳头,阴鸷的声音透着无尽的恨意,“岳灵惜你一直欺骗本王,在本王跟前装疯卖傻,等你落到本王手里,一定让你受尽折磨,以泄本王的心头之恨!”
语音刚落,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慕夕辰暗自调整了一下情绪,抬头看见进来的是逐月,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星芒。
逐月上前恭敬无比地行礼,“王爷。三日后迎娶王妃的事宜都安排妥当了。”
“嗯。”慕夕辰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次将那个女人娶进王府,他势在必得。岳灵惜,你就等着受罪吧。
见逐月回禀完毕,并没有立刻离开,慕夕辰挑了挑眉,冷声道:“有事?”
逐月点了点头,略一沉吟才道:“王爷,今日您离开相府进宫后,相府又发生了事情。”
“哦?”慕夕辰一听,凤眸陡然睁大,唇角也随即勾起一抹充满兴味的弧度,“那个女人又搞出了什么花样?”
“相府一干姨娘和下人在大门口跪着,后来相府的庶女赶回来,与岳灵惜动手,最后岳灵惜毫发未损,反倒是两个庶女折断了腿,另一个被岳灵惜毁容了。”
慕夕辰闻言,俊脸一变再变,怒意由心而生。这个该死的岳灵惜竟然下手这么狠毒!岳灵惜在慕夕辰心里的形象瞬间更是一落千丈。
只听逐月继续说道:“后来相府的岳灵珊竟然口口声声说现在的岳灵惜是假冒的。”
骤然间听到这句话,慕夕辰微微一怔,随即眉头深锁,若有所思。今天他去相府见到的岳灵惜的确和以往的那个差距太大,岳灵珊的论断不是没有道理。
“后来就因为岳灵珊的这句话还引出了岳灵惜之前痴傻的真相。”
“什么真相?”慕夕辰眸光一闪,沉声道。
当下逐月将岳灵惜如何一步步揪出毒害她的真凶说了出来。当逐月说完许久,慕夕辰一直沉默着。眼里的神色剧烈地变幻着,双手不自觉地握紧。
原来,她是被人毒傻,巧合之下神智又恢复过来。那么她今日说的为了故意遭他厌恶她才装疯卖傻的话就是假的了?
那么她说的就是气话了?
那么她的心里是不是依旧还有他?
一瞬间,他心思百转千回。震惊和惊喜未退,愤怒和担忧而来。
那些该死的姨娘竟然敢毒害他的准王妃,现在在他看来这个女人惩罚那些姨娘、下人、庶妹的手段都太轻了!这样的人就应该被剥皮拔筋下油锅。
此刻义愤填膺的某男似乎完全忘记了之前他对岳灵惜虽然谈不上加害但绝对是厌恶至极。现在意识到人家是他的准王妃了,似乎晚矣。
等慕夕辰的心绪稍稍平静下来,不知为何此时此刻迫不及待地想见到那个今日对他不屑一顾的岳灵惜。
他误会了她阴毒,误会了她心计深沉,当时还当着她的面说了那么多辱骂她的话,她虽然不曾因他的言语表露出一丝的伤心,但是曾经的岳灵惜对他那般痴狂,即便如今神智恢复了,那至少在她的心里也一定还是有他的位置的。她一定是在他看不到的时候独自难过。
慕夕辰越想便越觉得一定是这个样的。原本烦躁的心情豁然开朗。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现在去相府一趟,和岳灵惜心平气和地商谈一番,也许他们两人今后可以和平共处呢。
毕竟这个女人脱胎换骨之后,如明月般灼灼耀眼生华。是个男人没有不动心的,虽然性子冷了一些,也太过嚣张,但是进了他的璃王府,****他就不信这个女人还不以他为天?
于是,慕夕辰越想越满意,越想越觉得是这个理。这一刻他迫切地想要见到那个让他厌恶又舍不得割弃的女人。
第二十四章 对决
房间里,罗帐外的儿臂粗的红烛偶尔发出一声“哔剥”的轻响,衬得室内更加静谥。
花非霁安静地坐在床沿,淡淡的竹香气息弥漫周围。他垂头凝望着床上之人,在烛光的映衬下,凤眸灼灼,熠熠生辉,里面如同蕴了一汪春水一般,让人忍不住也要为之融化。
沉睡中的女子发出清浅而均匀的呼吸,清冷潋滟的眸子紧紧闭着,狭长而卷翘的睫毛如蝶羽一般在眼睑落下淡淡的暗影。满头青丝在烛光的照耀下泛着微亮的光泽,如黑色的锦缎铺陈开来,低调而华丽。
整个人,少了白天的冰冷和凌厉,多了几分恬淡和静宁。花非霁凝眸看了一眼自己在她身上留下的属于他的印记,锐薄的唇勾一起如罂粟般魅惑的笑容。整个房间也似乎因为他的这抹笑而变得温馨不少。
“惜儿,今后我一定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声音如珠玉落地,每个字,都坚如磐石,不可悔改。
晚上冥剑回到寺院回禀他相府发生的事情,当得知她是被薛姨娘毒傻的时候,他气得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喧愤怒。他恨不得将已经死去的薛姨娘拉出来鞭尸。
一想到曾经她是怎么样姨娘和庶妹的欺辱下讨生活,他的心便一阵抽痛。他发誓,再也不要她过得那么辛苦了。他只要她随心所欲地生活,即便天塌下,也有他来顶。
片刻之后,姣若春花明月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视线落在那张娇美的樱唇上,眸中有一星光芒在闪烁。花非霁修长迷人的手指覆上自己的唇瓣,在那里他似乎仍然能够感受得到刚才亲吻时的缱绻美妙。
天知道自己刚才是忍住了多大的煎熬,才没有做出侵犯她的事来。
一时间有些心猿意马,他连忙深吸一口气,等呼吸平顺,心跳趋缓,不禁对床上熟睡之人报以苦笑。
怎么办?明明知道这个女人冷心冷肺的,却还是不受控制地被她所惑。
忽地脑海里又想起灵当初所说的七殇劫来,他勾唇摇了摇头,在内心坚定地告诉自己,今生这个女人他花非霁要定了什么万劫不复、沉沦苦海,他都不顾了!
于是,狭眸在闪过一抹坚毅的星芒后,看向床上之人的目光更加温柔了。
外面隐隐有风起的声音,花非霁给床上之人掖好被角,想要收回的手忽地一顿,眸光随之幽深冷锐起来。
侧耳细听,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疑。他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深更半夜的竟然也有高手和他一样闯进了这翠烟阁来。不过对方是谁,他心中自然已有结论。
当下悠然起身,回头对着熟睡之人绽开一抹暖如春风的笑意,这才走到窗前,如一朵流泻的白云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出了翠烟阁,花非霁施展轻功飞出了相府。似乎专门为了等待某人一样,从相府出来,他便优哉游哉地散步。苍茫的夜色下也难言灼灼生华的笑脸,看得出他的心情极好。
“站住!”忽然间,身后传来一道冰冷肃杀的喝声,花非霁恍若未闻,依旧优雅地迈出步子。
“站住,否则别怪本王不客气!”伴随着更加暴怒的吼声和衣袂飘飞的簌簌声,下一瞬,周身散发出浓重杀气的慕夕辰落在了花非霁的面前。
花非霁抬眸望了一眼面前直指而来的长剑,邪魅的桃花眼闪过一丝冷芒,随即又噙了莫名的笑意。
他伸手往一边推开慕夕辰指向他的长剑,语气慵懒道:“璃王,你收起你的破铜烂铁,你以为本少主是吓大的?”说完,不顾杵在那里脸色难看至极的慕夕辰,继续迈开步子往前行走。
慕夕辰见状,快步再次挡住花非霁的去路,怒气冲冲道:“花非霁,告诉本王,三更半夜你跑到相府究竟意欲何为?”
“哈哈……”花非霁大笑过后,以极其淡漠地眼神望了慕夕辰一眼,云淡风轻说了一句“关卿何事”。
然后继续潇洒前行,走出几步才回头,无视慕夕辰那张黑臭无比的脸,戏谑开口,“对了,反倒是璃王你,今日可是你迎娶王妃的大喜之日,**一刻值千金呐,不在璃王府好好享受,怎么反倒在外面溜达呢?”
花非霁的一番话让慕夕辰七窍生烟,握住长剑的手越收越紧,指节都泛起了青白之色,他却浑然不觉。
阴鸷的眸子射出刀刃般的寒光。今日他未嫁先休岳灵惜,花非霁不知道?如此明知故问分明是想羞辱他?不过他慕夕辰是什么人,会着道儿?
当下,慕夕辰勾唇邪笑,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花少主对本王真是关心。本王这个时间孤枕难眠,自然是找本王的爱妃的。”
慕夕辰特意将“爱妃”两个字咬得极重,花非霁忍不住皱起眉头,不过随即发出清亮悦耳的笑声,上下打量了几眼慕夕辰,才勾唇道:“没想到璃王年纪不大,记性倒是退化不成。你的王妃不是该在王府吗?这里有你哪门子的王妃?”
“花非霁,你别太过分!本王今日已经进宫请皇兄做主三日后就迎娶岳灵惜进府。你说岳灵惜是不是本王的王妃?”慕夕辰冲着负手而立的花非霁气急败坏地吼道。
该死的花非霁,敢情这天下第一公子的名头是靠着一张毒舌得来的?
“你看,牛在天上飞。”花非霁忽地抬头用上指了指夜空,煞有介事地说道。
慕夕辰下意识地也抬起头望了望,除了满天星辰哪还有其他。当下他羞恼交加,气得额头上的青筋隐隐暴动。
花非霁顿时心情大好,揶揄道:“慕夕辰,你就使劲吹,牛都被你吹上天了!”
“放肆!花非霁,你一再冒犯本王,别以为你是天山族的少主本王就怕了你!”慕夕辰使劲一甩锦袖,脸上戾气丛布。
什么天下第一个公子他丝毫就没放在眼里。若是再敢对他出言不逊,绝不饶他。
“本少主绝对相信璃王是铮铮男子,不害怕本少主。不过璃王出尔反尔的本事令人更加佩服。”眼见面前的慕夕辰已经有了杀人的冲动,花非霁却依然毫不畏惧,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一些,凛然的语气像是在宣告自己的所有权,“璃王想要如何,我管不着。但若是主意打到本少主的女人身上了,那本少主能不过问?”
“谁是你的女人?”
此刻,慕夕辰已经忘了花非霁对他的嚣张无礼,对方那句“本少主的女人”,让他心里猛地一震,有一丝不好的预感划过。
“璃王不懂?”花非霁挑了挑眉,一脸得意,“那本少主就说得透彻明白一些。岳灵惜是本少主的女人。”
慕夕辰闻言,脸色忽青忽白片刻,随即阴沉如雨。
“花非霁,本王想必你搞错了,本王三天后……”
不等慕夕辰说完,花非霁就霸道地打断,“璃王也说了三日之后,可是这三日发生了什么变故就不一定了。不是吗?”
此话一出,慕夕辰浑身一震,凤眸骤然睁大,整个人溢出一种慑人的杀气,就像一头要择人而噬的洪荒巨兽。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慕夕辰声色阴沉如铁,字字几乎咬断钢牙。
“做了什么事,与你何干?”花非霁冷笑连连,脸上没有露出一丝愤怒,但是一股丝毫不输于慕夕辰的冰冷气息陡然爆发出来,“璃王只需记住一点,那就是岳灵惜已经是本少主的人,任何人想要打她的主意,那得先问问本少主答应不答应。”
慕夕辰气得大手越收越紧,指节啪啪作响,浑身散出一股滔天凶焰,就像是从地狱深处而来的修罗。而花非霁依然神情自若,宛如一株琼枝玉树一般立于那里,仿佛丝毫感受不到周围如山的压力。
一时间两人僵持不下,以两人为中心,四周瞬间都开始弥漫起冰冷肃杀的气息,恍如一下子变成了人间炼狱的场地。
慕夕辰豁然抬起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凤眸,两道锋利的光芒好像两把尖刀。
“花非霁,既然你如此不知趣,那本王也不用顾忌天山族花族主的情面了。”
花非霁撇嘴,一脸懒意洋洋中,又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风流自若。
“本少主刚刚说过不是吓到的,没想到璃王这么健忘。”他红唇一勾,气定神闲道,“不过既然某人不怕死。那我也是能陪着玩一玩了。”
“哎,好久都没和人打架了,是该活动活动一下筋骨了。”说着,花非霁配合活动了一下手臂,一脸的不以为意。
慕夕辰彻底被花非霁的目中无人激怒了。虽然他并不惧怕花非霁,但并不代表他小觑花非霁,能被公认为“天下第一公子”,这名号绝对不会是凭空来的。所以,他愤怒,却不轻敌。
“花非霁,有本事就手下见真章吧。”慕夕辰冷笑一声,凤眸闪过一丝期盼的星光。
能够和天下第一公子过招,绝对是任何高手都期待的事情。今天他倒要见识一下花非霁到底有什么真功夫。
“那好。随我来。”
花非霁说出第一个字时,人还在眼前,但当最后一个字落下时,一已掠出十几丈,速度之快当真如九天之上流泻下的一片清风白云。
枉是甚少有人能入得了慕夕辰的眼,此刻看到花非霁露出的这身惊世骇俗的九天流云轻功,也心生钦佩之意。
当下慕夕辰足尖一点地面,便立时化作一道紫影如疾风般向前飞掠而去。
无边的夜色之中,只见一白一紫两道身影追逐不下,迅如雷电,所过之处留下一道道残影。
第二十五章 焚天秘术
“花非霁,你不会是怕了本王,才不肯停下来和本王一较高下吧?”
慕夕辰追了花非霁一盏茶的工夫,起初还能勉强跟得上花非霁,谁知到后来却和花非霁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于是不甘心地说道。
慕夕辰此话一出,原本疾行的花非霁随即在空中一个细胸巧翻云,悄无声息地落在灌木丛上,整个身子的重量仅通过脚尖承载在枝叶上,当真身轻如羽,白衣翩跹,仿佛随时都会羽化登仙。
慕夕辰见花非霁终于停下,于是人也落在纤细若箸的树枝上。紫色的衣袂迎风起舞,衬着如玉面容,更显丰神俊朗,当真如谪仙下凡。
此刻,两人置身于城郊的一片树林里。月辉清幽,照得林间斑斑绰绰,静谧幽深。
花非霁双手环胸,漫不经心地嗤笑道:“本少主会怕了你?璃王,你也真会给自己贴金。本少主不过是想找个僻静点的地方和你打一场,省得到时把你打趴在地,被人瞧见多尴尬啊!本少主好歹也得顾及一下你璃王的身份,不是嘛。”
慕夕辰听言,怒极反笑道:“那也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好,那本少主就让你得偿所愿。”说着,花非霁已经暗中催动全身功力。
慕夕辰是当世难得的顶尖高手。高手与高手相搏,绝对是一件令彼此亢奋的事情。只是完全没有想到两人是为一个女人打架。
见花非霁要动手,慕夕辰沉声道:“在动手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花非霁挑眉,示意慕夕辰说下去。慕夕辰略一沉吟,若有所思道:“当今天下两本绝世神功秘笈,一本是《凤唳九天》,一本是《焚天秘典》,据我所知,你练的正是《焚天秘典》上的焚天秘术。”
“你想说什么?”花非霁的眸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星芒,随即便融入一片幽深中。
“听闻欲练焚天秘术,必须先要绝情罢爱,方可练成。既然你已经练得秘典上的神功,怎么还会对岳灵惜动情?”
花非霁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狭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波动。然而下一瞬,他神色又恢复如常。
“璃王倒是对本少主十分上心呐!不过本少主的感情问题好像不需要向璃王交代吧?”花非霁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似笑非笑。
慕夕辰冷然道:“本王没兴趣知道你的感情问题,只是想警告你。既然你早已经选择了绝情罢爱,那就不该再动情,不该招惹岳灵惜。”
“本少主想如何,不劳璃王费心。”他忽地一顿,再次开口时语气说不尽地霸道强硬,“本少主劝你还是不要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人。”
“废话少说,本王今日就看看你到底有多少嚣张的本钱。”花非霁冷嗤一声,“那你可看仔细了。”
当下两人全都足尖一点,拔地而起足有七八丈之高。一个如耀眼白光灼灼生华,一个如绚丽紫霞潋滟生辉,动作一样的迅疾无比,气息一样的冰冷噬骨。
一瞬间,方圆几里一切万物都因这两人散发出来的强劲冷气而冻结了一般,就连四周的空气也发生了剧烈波动。
一个长剑在手,剑光如虹化身千万,道道剑气割裂虚空,无以匹敌的剑气,罩出凌厉无比的天罗地网。
一个从袖中窜出一条玉绸,被真力注入,顿时如蛟龙在天毫无畏惧地冲入剑幕。一时间,剑气和玉绸相击,火花四溅,铿锵之音,如珠玉落地。
这一场交锋,惊天泣地,势在必行。
“花非霁你早已绝情罢爱,你这无心之人怎么会动心?何必揪住那个女人不放?”慕夕辰见花非霁轻易间就解除了他的摧天罗刹阵,脸色微微一变。虽然他只使出了五成功力,但花非霁如此轻松化解,让他的心不由为之一沉,但与此更激起他的昂扬斗志。
当下身形更加飘忽诡异,剑气更加狠辣森然。花非霁忽地一笑,一张容颜瑰丽艳绝,风流入骨,瞬间将这暗黑的夜都点亮了一般。
“彼此彼此,璃王这冷面阎罗都能将一颗冷心捂热,都能动心,本少主这无心之人又如何不能有心?”玉绸在花非霁的手中如巨龙一般吞吐飞舞,气势恢弘,霸道凶猛。
慕夕辰脸色一沉,冷然道:“花非霁,你可是有玉娆小主的。莫不是你忘了?”说着,他又暗暗增加了功力,心里对花非霁的实力佩服不已。
“有她又如何?我花非霁想要的女人就岳灵惜一个。”说着,花非霁似笑非笑,玉绸在他的手中幻化成无数蟠龙,而他身形飞转起落间,如九天流泻而来的一片云雾。
一时间两人各不相让,平分秋色。四周的花草树木被殃及,以一种人眼看得见的速度飞快地凋零枯黄。
慕夕辰的额头已沁出一层汗意,却丝毫没有认输的意思。他长眉一挑,“那你愿意委屈岳灵惜?让她做小?不过我看如今的岳灵惜未必肯忍气吞声。”
“本少主干嘛要委屈她?我花非霁的妻子,今生就她一个,何来做小一说?”花非霁手上用力,瞬间玉绸将袭来的剑网刺出一个缺口。
他挑眉似笑非笑地继续道:“璃王呢?好像府里现在已经有了两个侧王妃了。呵呵,璃王是打算享齐人之福。对了,本少主都忘了。璃王势在必行要娶她,不过是想等她进了璃王府好任你肆意折磨发泄吧?”
“本王已经知道她并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之前也不是装疯卖傻欺骗本王。所以本王决定娶她,并且今生只有她一人伴于本王的身边,不会再让她受到伤害。至于府上其他女人,本王会将她们遣出王府的。”慕夕辰玉颜一沉,内力源源不断地注入长剑,原本已经被被花非霁突破缺口的剑网瞬间又完好无损了。瞬间,剑光大盛,剑气大增。
“你璃王都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我花非霁为何要在乎一个玉娆?不过貌似太后并不怎么待见她呢,当时你夹杂中间,到底是要搞得母子失和,还是要护她周全?”花非霁勾唇冷笑,手中玉绸威力更盛,如九天银河,潋滟溢彩,整个夜空仿佛都被它割碎一般。
慕夕辰抵抗着排山倒海的攻势,惊骇于花非霁的内力竟是浑厚无比,深不可测。胸口已经气血沸腾,却犹自咬牙强撑,如玉的面容泛起微微的莹白之色,随即冷声道:“玉娆可不是寻常女子,她素有‘毒仙子’的称呼,用毒的手法令人防不胜防。再者玉娆是你们天山族的圣女,注定以后是要和你结为连理的。先不说花族主对玉娆宠爱有加,但凭岳灵夕一个外界女子的身份,花族主就能接受,让你破坏天山族千百年订下来的少族主必须迎娶圣女的规矩?而本王,身边可没有这样麻烦的女人,不会威胁到她。本王也有信心让她免于母后的刁难。而你,确定你能护她周全?”
花非霁的玉颜亦是一白,语气冷然,“护得了还是护不了,那是我的事儿!自然不劳烦璃王操心!”
“彼此。”慕夕辰淡漠出口。
今日你不让?”花非霁玉手突转,那条仿佛有着生命般的玉绸瞬间纠缠着上慕夕辰的那把飞虹剑,似乎要将它切断。
“为何要让?”慕夕辰咬紧牙关,加灌注内力注入飞虹剑。这把宝剑乃是取其北极至寒之地的地下玄铁所铸。他还不信花非霁那条破玉绸能奈何他的宝剑不成!
似乎看穿了慕夕辰的心思,花非霁暗自冷笑。他的玉绸是取其天山上的野生雪蚕丝制成,金刚难侵,火化不毁,慕夕辰的那把破铜烂铁他还没看在眼里。
“那好,本少主只是觉得若是毁了璃王的宝剑,那就着实让璃王心疼了。”
“那本王今日可要擦亮眼睛看清楚了。”
四目相对,两双眸子尽显霸气。分毫不让。
花非霁一声清喝,天地随之变色,突现霞光万道,瑞气千层。花非霁的周身猛然爆发出一团刺目的银光,透露出无比绝伦的霸气,让人几乎睁不开眼。
慕夕辰瞬间浑身一颤,他凤眸圆睁,惊呼出口,“焚天秘术!”
刹那,霞光潋滟,霞光潋滟,似有无坚不摧之力,吞噬了方圆千丈,浩浩荡荡,如万马奔腾,无可匹敌!
他急忙运功抵抗,谁料此刻他已气血浮动,真力已耗去大半。全身更是像被一股看不着的力量黏住,下一瞬一股强烈的劲道袭中胸口。伴随着一声巨响,他虎口巨震之下,手上那把飞虹剑顷刻被横扫而来的玉绸击断数截。
慕夕辰的玉颜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身形纵落后,犹向后踉跄了五六步才收住身子,胸口气血翻滚,随即一股腥甜上涌,喉咙一热,鲜血猛地喷溅而出。
这一刻,花非霁如九天流云般轻浮在半空,灼灼耀眼,光华阵阵。他倨傲凌厉,睥睨一切,仿佛他就是天地间的主宰神祗。
“花非霁,即便你今日打败本王,本王也不会就此放手。岳灵惜注定是本王的王妃。”慕夕辰用手背抹了一下唇角的血渍,艳逸绝伦的面容上冷笑连连。
“那本少主不介意现在就解决了你。”狠绝的话语,冰刃般的声音,仿佛地狱魔音般在上空回荡。
慕夕辰浑身一震,那条勾魂摄魄的玉绸带着凌厉无比的罡气瞬间向他面门直袭而来。空气里弥漫起浓重的杀机。他浑身顿时如坠冰窟,一种从未有过的绝望和挫败瞬间将他一直高居云端的骄傲毁得粉碎。
他在心里不由苦笑:难道今晚便要葬身于此?
第二十六章 琼花印记
三寸,两寸,一寸……强劲的罡气将慕夕辰脸上的皮肤灼得生痛。
生死一线间,异变陡生。只见远处的天边忽地炸开一朵七彩莲花,闪烁出缤纷的光芒。便在这时,花非霁随即闪电般收回玉绸,罡气瞬间散去,杀气也随之消褪。
经历这番生死变故,慕夕辰紧绷的心弦松懈下来,整个人几乎都要虚脱了。后背的冷汗濡湿了衣衫。玉颜一片苍白。
此刻,花非霁已褪去周身的潋滟霞光,翩然落地,望了一眼神情颓然的怒慕夕辰,冷然道:“璃王,今日本少主饶你一命,希望你好自为之。”
“本王认定了岳灵惜,除非我死!”冷冽的声音每个字都咬得极重,丝毫不会叫人怀疑他此话的真实性。
花非霁先是一愣,随即脸色变幻不定,谁料最后突然扯唇大笑,明丽魅惑的面容简直就像是绽放在夜晚的罂粟,风流入骨,动人心魄。
“不愧是璃王,好,本少主今日不杀你。不是不敢杀你,而是到时候让你亲眼看着本少主怎么让惜儿心甘情愿地嫁给我。到时,本少主一定少不了请璃王喝喜酒的。”
说罢,他邪魅大笑,再不去看慕夕辰难看到极致的面孔,扬起脸望了一眼刚才出现七彩莲花的天边,瞬间面色肃然,下一瞬如一抹飘逸的流云眨眼睛就消失在树林里。
树林重归平静,慕夕辰凄惶苦笑,忍不住在心里一遍一遍地自问:曾经他对她视如敝屣,如今他的心因她渐渐沦陷,一段新的开始还未来得及发生,就真的要失去她吗?
为什么他的心忽然很痛?
清晨的阳光从敞开的菱花窗倾洒进来,一室生辉。
床上的岳灵惜缓缓睁开惺忪的眼,忽地像是想起了什么,于是连忙掀开莲紫苏织金锦被,看到自己一身衣服完好地穿在身上,又感觉不到身体有什么不适,顿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花非霁,幸好你识相,否则到时候我一定让你死的很难看。”想起昨晚花非霁私闯闺房,又调戏她的一系列行径,让岳灵惜一大早便有些心头火起。
“小姐,你说让谁好看呢?”伴随着询问声,隔着外间的水晶珠帘发出撞击的清鸣声,采茵用银盆端着水进来伺候岳灵惜洗漱。
“没什么,采茵,别过来帮我梳头发。”岳灵惜下了床,坐在象牙雕花镜奁前,撇嘴说道。
现在是古代讲求男女大防,告诉了采茵恐怕多生事端,更何况昨晚被花非霁点了穴道,夺了她的初吻,这样丢脸的事,她能说出去?
见岳灵惜不愿多说,采茵便不再追问,她在桌前放下银盆,便拿起玉梳开始给岳灵惜梳起头来。
及腰的长发通顺之后泛着亮光,如一匹墨色绸缎,格外妖娆。
采茵的目光无意间流转,谁料拿着玉梳的手忽地一抖,震惊无比地说道:“小姐,你的手背上怎么会这样?”
“什么?”岳灵惜心头一跳,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背。
瞬间凤目大睁,惊愕万分地看着左手背上凭空多出来的一朵琼花印记。那是一朵花瓣繁复、如铜钱般大的琼花,边上还有几片绿叶点缀,更衬得莹白如玉、纯洁瑰丽。
岳灵惜眸色瞬间变得幽深无比起来,心中狐疑不定。她记得昨天的时候手背上没有出现这片印记的,怎么现在忽然就有了?
她用手指在上面压了压,没有丝毫的疼痛感。这抹琼花印记就像是忽然长在了皮肤上,或者说像是纹身一样的印记。
蛾眉微蹙忽然间脑中灵感一闪,她想起来了,昨晚她睡觉前洗漱的时候还没有这朵琼花的。花非霁那个家伙来了之后,好像说过要让她成为他的人,之后她便被点了睡穴什么也不知道了。莫非这就是花非霁所说的成为他的人的标志性印记?
岳灵惜越想越觉得一定是这样,花非霁昨晚说那句话的时候,口气一本正经,根本就不像是在开玩笑,早上起来衣服还好端端地穿在她身上,所以花非霁一定是用这朵琼花来标明她属于他。
那个家伙竟然未经她的许可就在她身上留了纹身,简直该死!
忽然间,当岳灵惜想到什么的时候,她的脸一下子阴沉如雨。昨晚花非霁说让她成为他的人,那么也就是说如今手背上的琼花印记意味着她成了花非霁的所有物。这种感觉让岳灵惜觉得自己像被别人贴上了标签,赤果果地标注着她成了别人的私有物!
该死的花非霁,真够幼稚的!瞬间岳灵惜有种抓狂的冲动。
而且她很快地意识到既然花非霁想将她贴上属于他的标签,那肯定是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说明什么,说明一定有很多人都知道这样的印记是专属于花非霁那个坏蛋的!
该死的花非霁,她一定不会饶过的!
“小姐,你没事吧?”采茵看着岳灵惜越来越恼火的表情,有些担心地问道。
“没事。”
岳灵惜磨了磨牙,也顾不得让采茵给她梳头发了。起身到银盆跟前使劲搓洗着手背上的那朵琼花,可是直到她的手背已经被搓得泛起红肿,那朵琼花仍然完好无损地绽放在那里,一点消褪的迹象就没有。
岳灵惜顿时一张小脸都气绿了。她真是气傻了,既然花非霁为达目的,怎么让这朵琼花轻易就消失掉。
当下,她只有用目光狠狠地瞪着那朵琼花,谁知看着看着,那奢靡绝美的琼花竟然幻化成了花非霁那张颠倒终生的得逞笑脸!
岳灵惜霎时对手背上的琼花有种想要咬下去的冲动。不过考虑到这是自己的手,岳灵惜在下一瞬便放弃了自残的想法。
“采茵,今天的事不要说出去,这朵琼花印记你也只当没有看见过。”
“是,小姐。”虽然采茵觉得这朵琼花看起来十分好看,也不知道小姐为什么特别讨厌这朵琼花,但是小姐这样吩咐了,她一定遵从。
看着岳灵惜十分不喜这朵琼花,采茵欲言又止,不过最后还是鼓足勇气道:“小姐,如果你真不喜欢这朵琼花的花,可以去医馆问问大夫,看有什么什么药酒能将这朵琼花洗掉的。”
岳灵惜闻言,顿时眼眸一亮,脸露喜色道:“果然是个好办法。那好,咱们现在收拾一下就去。”
看着她家小姐雷厉风行的样子,采茵顿时忍不住笑道:“小姐,所有医馆差不多都是刚过巳时才开门营业的。现在辰时,咱们至少还得等上半个多时辰。”
岳灵惜转脸,透过敞开的窗户看到外面晨曦未退。果然是她太心急了。实在是她一秒钟都不想看到这朵琼花,不想跟花非霁有任何的瓜葛!
想到有药酒也许可以除去这朵琼花,岳灵惜当下也没有之前那般急躁了。
她在象牙雕花镜奁前重新坐下,对采茵道:“帮我梳个简单的发髻就好了。待会咱们还要去竹林那边练功呢。”
“嗯好。小姐是瓜子脸,头发乌黑柔顺,梳个坠马髻再合适不过了。”采茵一边帮她梳头一边说道。听到可以一起和她家小姐一起练武,采茵十分欢喜,当下手上也利索起来。
“随你了。”岳灵惜漠不关心地回道。
于是任由采茵在她头上捣弄,她则微垂了眸,想着心事。如今,恢复前世身为雇佣兵的实力刻不容缓,她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变得强大起来。她不能再处处受制于那个腹黑无比的花非霁。
当然最大的敌人是慕夕辰。昨晚花非霁已经说了,慕夕辰这次迎娶她势在必行。她必须尽快恢复身手,再不能软弱可欺。
她的唇角忽地绽开一抹苦涩的笑意。前世她身为雇佣兵,整日不是忙于训练,就是要与敌作战。如今穿越而来,虽然贵为相府小姐,却要开始疲于应付花非霁和慕夕辰这两个不好惹的混蛋。
岳灵惜顿时眼皮上翻,向天哀叹,看来她这辈子注定还是劳累命啊!
“小姐你看怎么样?”采茵生得一双巧手,不过片刻工夫便给岳灵惜挽好了一个精致的发髻。
岳灵惜正想得出神,被采茵语声打断,抬头不由得看那镜中的容颜,一时恍惚。镜中女子娇颜白玉无瑕,犹如凝脂。眉若远黛,凤眸潋滟,透着清冷和神秘,另人无法琢磨。
斜坠坠流云似的乌发,白玉珠花点点华光。发髻上插了一枝赤金累丝珠钗,钗上一双明珠拇指一般大,洁白浑圆,熠熠生辉,越发映得人容颜出彩,亦如明珠生辉一般。
脸上不施粉黛,却已倾城绝姿。额头上此刻包扎伤口的纱布平添了几丝人气,否则当真要将她误以为是降临人间的仙子了。
“小姐,真是太漂亮了!”采茵看得眼前的岳灵惜有些移不开目光,情不自禁地说道。
岳灵惜却看得镜中的打扮蹙起眉头,伸手就要去摘下头上的赤金累丝珠钗。
采茵见状,急道:“哎呀,小姐,你这是做什么?这头饰很衬小姐,小姐怎么就不喜欢呢?”
岳灵惜不为所动,取了珠钗,淡淡道:“换个素净点的头饰吧。”
心里却不免苦笑,不是她太看得起如今这副面容,事实上的确是太过耀眼夺目了。如今花非霁和慕夕辰两个难缠的家伙已经够她头脑疼了,她不想再引得桃花朵朵开。
第二十七章 欠了人情债
采茵从妆奁里挑了一件三翅莺羽珠钗,见岳灵惜没有反对,这才给岳灵惜佩戴,钗上有浅色的流苏随意地落下,流光溢彩,虽低调却不**份,衬得气质雍容沉静。
岳灵惜甚是满意。
采茵一脸不解道:“采茵也只是想将小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到时让外人看见小姐,好让他们认为是璃王没眼光,也要让璃王看到惊为天人的小姐悔得肠青。而花少主被小姐迷得神魂颠倒,今后就会对小姐更好的。小姐有了好归宿,奴婢也就心里踏实了。”
毕竟小姐是被未嫁先休的女子,即便如何出众,但终究是留下了一道永远也抹不去的疤痕,她不得不为小姐的将来打算。
岳灵惜闻言,顿时哭笑不得,但心里却隐隐为采茵这份苦心而动容。她将采茵轻轻拉过来,“采茵,别人怎么想那是别人的事,尤其是慕夕辰和花非霁,我没有必要刻意打扮来讨好两人,更没有必要让两人对我有过多的心思。我恨不得和这两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从菱花镜里看着采茵惊愕不已的表情,岳灵惜勾唇一笑,调侃道:“我不是说过嘛,女人不一定要倚靠男人。所以这两个男人我都不会考虑的。倒是你,从见了那个花非霁就一直在我跟前说他的好话。哎,真是女大不中留,要不然小姐我做主让你跟了那个花非霁得了。”
“哎呀,小姐,你胡说什么呢!太不正经了!”
采茵一听她家小姐的话,顿时满面通红直跺脚,心里道:自己在小姐面前替花少主说了一箩筐的好话,还不是希望小姐能对花少主的态度有所改观。
除了她家小姐以外,几乎天底下所有女子对花少主心存爱慕的,但是采茵知道掂得清自己的分量,有些人注定是只可远观的,就像花少主一样,那样惊为天人,对他有了任何非分之想都是对他的亵渎。她是真心地希望小姐和花少主在一起。
洗漱妥当,岳灵惜换了一身颜色素淡款式简洁的衣裙。主仆两人来到了相府的竹林。清晨的竹林里,薄雾轻绕,十分静谧,无人干扰绝对是练武的好地方。
当下岳灵惜便开始进行了前世做雇佣兵时接受的那套训练。采茵在一旁照着她家小姐的姿势、身法认真地练习起来。岳灵惜一边自己训练,一边不时地指点一下采茵。
原本岳灵惜心道想采茵这丫头没有一点训练基础,练起来怕啥要吃够苦头,结果没想到采茵也是个倔性子,起初练起来有些困难吃力,但是一直咬紧牙关不吭气。最后倒练得有模有样。
更叫岳灵惜意外的是,如今她的这具身体太过娇贵,她还担心训练起来难度重重。但是不知为何今早起来她就感动格外神清气爽,耳聪目明,状态比昨天要好太多。而且训练时许多高难度的动作她轻易间就能完成,比采茵的身子要灵活和敏捷许多。
她总觉得她身体的变化应该和花非霁有关系。之前采茵对她说过关于天山族的传闻。听说天山族的人会仙术,可以点石成金,白日飞升,虽然可能有些夸大,但是炼制一些可以增加体魄的灵丹妙药绝对是轻而易举的事了。很有可能花非霁就是昨晚趁她睡过去给她服了这样的丹药。
不过,她一向不喜欢欠人情,而且还是花非霁这样招惹不得的人物。所以再见到花非霁的时候,心里的疑惑她都要问个清楚,坚决和这个家伙划清界限!
主仆两人在竹林里不知不觉就训练了一个多时辰。采茵已经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如牛,而岳灵惜竟然只是额头沁出了几滴汗水而已,感到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她抱着试探的心思照着自己面前的一根儿臂粗的竹子空手劈去。
采茵恰好撞见,刚要出声制止,可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那根竹子竟然在刚才她家小姐手掌劈过的地方生生折断了。断口齐整,就像是给人一刀砍断。
看着应声落地的半截竹子,采茵惊得目瞪口呆,半天才回过神,惊喜道:“哇,小姐,你实在太厉害了!以后看还有谁敢欺负我们家小姐。”采茵顿时欢喜地手舞足蹈,俨然将刚才劈下的半截竹子当成了落地的人头。
竹子可别脖子坚实多了,小姐连竹子都能劈成两半,更别说想要抹脖子了。原本采茵跟着岳灵惜学这些古怪的“武功”,心里还持了一丝犹疑。虽然她不会武功,但是也见过别人练武,根本就不是像她家小姐教的怪异招式。如今看到一只纤纤玉手就能把竹子砍断,心里的疑虑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瞬间更坚定了要跟她家小姐苦练的决心。
岳灵惜站在原地怔愣了半天,她收回刚才劈出的手掌,眼中神色复杂交织。原本她估摸着这具身子训练起来的话,达到目前的身手至少也得三个月的时间,可是做梦也没想到她竟然只练了一个多时辰就达到了如此水平。这简直叫她有些难以相信。
照这样的速度下去,她要不了一个月就能恢复前世作为雇佣兵的身手,甚至比前世的她更出色。
震惊和狂喜还未散去,烦恼和顾虑随之而来。她能够脱胎换骨,短时间身手能有如此晋级,必然是花非霁所为,不管对方初衷如何,但总算这次是帮了她,这次她可是欠下了一个大大的人情。
怎么还清这笔人情债,她可得仔细想清楚了。哎,真是头疼啊!
“小姐,你的身手这么厉害了,还不开心呀?”采茵看着半天沉默不语的岳灵惜,疑惑不解地问道。
“没有,我只是诧异自己的恢复太神速了!”
“那还不好啊!到时小姐就不用怕璃王了。璃王要是再敢用剑指小姐,小姐就像刚才劈竹子那样,一掌将璃王的脑袋劈下来。看他还能不能杀小姐。”采茵说着,便横眉竖眼,配合着做了个用手掌劈下去的动作。
岳灵惜顿时被采茵的滑稽样逗得忍俊不禁,“傻丫头,你敢这样说璃王,可是对璃王的大不敬,是要杀头的。”
“采茵才不怕呢!谁让璃王伤害小姐呢!”采茵冷哼一声,虽然嘴上嚷着不怕,但是还是忍不住四下瞅了瞅,仿佛生怕自己刚才说得那番大逆不道的话被拉去砍头一样。
岳灵惜见状,脸上笑意更深,“好了,小姐我知道你护主,为了小姐我天不怕地不怕。”
采茵吐了吐舌头,“小姐知道就好。”
“走,时间差不多了。回去梳洗一下咱们去医馆。”
回到翠烟阁的时候,岳灵惜就看到岳霖轩负手立在外间。今日的岳霖轩一身淡青色锦缎官袍,袍襟下端绣江牙海水纹。腰束玉带,挂青涤牙牌,上书一个“文”。长身玉立,丰神朗朗,眉眼间有着化不去的忧愁和疲惫。显然对薛姨娘一事还未释怀。
见到岳霖轩官服未换就来了翠烟阁,显然是有急事。岳灵惜的眸子闪过一抹幽光,神色如常地步入门里。
岳霖轩见到她回来,上前几步,关切地问询,“身子还弱着,不好好在床上静养,怎么反倒乱跑呢。”
岳灵惜柔声道,“惜儿看天气不错,所以就让采茵陪着女儿去竹林走走。害爹爹担心了。”
“没事就好。”岳霖轩点点头,沉吟半晌才说道,“惜儿,昨日爹爹到几位同僚家中走了一遭,他们对璃王的作为也是极为不满。原本今日上早朝的时候,爹爹想连同几位同僚一起向皇上讨个公道。谁料皇上今日并未商讨国事,而是提及了你和璃王的婚事。皇上说璃王因为休弃一事十分懊悔,昨日进宫已经禀明两日后以正妃之礼迎娶你。今日璃王并未上朝,听说因为此事心气郁结而病倒了。”
岳霖轩说完,并没有急着发表言论,而是双眼一直凝望着岳灵惜,没有遗漏掉岳灵惜脸上的任何表情。
岳灵惜知道她这个美男爹爹半天没有开口,就是想听听她的想法。当下,她忘了岳霖轩一眼,淡淡说道:“爹爹觉得女儿是否应该答应这门亲事?爹爹是否又真的相信璃王是因为心气郁结,后悔休了女儿才病倒了?”
岳灵惜心里冷笑,那个妄自尊大,孔恨不得翻到天上去的慕夕辰会因为休她而病倒?鬼才信!
“这个……”岳霖轩微微耸了耸眉,不知如何回答。
他为官多年,璃王慕夕辰是什么样的人他看得一清二楚。说璃王有些后悔休掉他的女儿他或许还信,毕竟女儿神智恢复以后,与之前判若两人,不但气质出尘,更是心思玲珑,想必天下男子没有一个不心动的。
但若说性情孤傲的璃王会因为他的女儿生病,他绝对不相信。不过皇上既然那么说,就说明璃王这次是真的有意结成这门亲事。那他就不必太担心女儿进了王府不被璃王重视了。
整个蓝璃国的男子除了皇上以外,就璃王的身份尊为高贵了。若是今后能够善待他的女儿,这也未尝不是一门好亲事。
岳灵惜一双波澜不惊的眼似乎看出了岳霖轩的想法,忍不住低叹道:“爹爹,先不论璃王这次迎娶女儿的诚意有多大,单就之前女儿当着众人面羞辱璃王,出主意送龟蛋给璃王,折损了皇家颜面,女儿若是今后入了璃王府,哪还有好日子过?”
岳霖轩闻言,顿时心头一跳。当日他派人给璃王府送了三筐龟蛋,虽解了气,暗骂璃王是王八蛋,但细细想来,璃王和皇上是手足,和太后是母子,岂不是连带着把皇上和太后都骂了吗?
岳霖轩忽地后背一凉,难怪今日金銮殿上皇上看他的眼神十分古怪,似笑非笑,就像眼里藏着一根针一样。不过皇上虽然年轻却是一代明君,不会借此发作。
到时太后就很难说了。毕竟当年先皇年轻时,和他一样爱慕素。那时的太后还只是先皇的一位宠妃,得知先皇爱慕素时,非常嫉恨,生怕素进宫争宠。虽然素后来嫁给了他,但是这件往事始终让太后介怀。现在惜儿是素的女儿,又羞辱了璃王,羞辱了整个皇家,若说太后能宽宏大量,心无芥蒂,他才不信。
第二十八章 不入王府
看岳霖轩眉头深锁,岳灵惜就知道这个没男爹爹的心思动摇了。当下继续道:“女儿之所以能恢复神智,想必是最近吃得零嘴多,有毒的饭菜吃得少了。再加上昨日璃王府撞柱之下恰好把脑里被毒药堵塞的血块冲开了。我想一定也是娘亲在天之灵不愿意看到女人再被恶人加害,所以暗中保佑女儿的。”
岳灵惜微微一顿,眸子闪过一抹幽光,继续道:“女儿因祸得福,如今只想过些平静的生活。昨日满城百姓都看到了女儿是带着一纸休书离开璃王府的。如今璃王反悔想要迎娶女儿,如此反复无常,究竟把女儿当成了什么?女儿虽然不及璃王金贵,但也是有几分气血的。璃王所作所为根本从头至尾没有重视过女儿,女儿要的是一个能患难与共的夫君,而不是要找一个高高在上的主子。女儿曾经痴傻,所以才会一时爱慕璃王,但如今女儿十分清醒,知道璃王不是女儿的良人,他给不了女儿想要的幸福。王府的荣华富贵女儿无福消受,璃王也是高攀不起。如今女儿只想留在爹爹身边,多尽些孝道。这些年女儿痴傻,让爹爹为女儿操碎了心,现在是时候该女儿孝敬爹爹了。”
岳灵惜徐徐说完,心里却另有打算,如今先解决了慕夕辰的这个**烦到时可以考虑一下是否离开相府恣意逍遥一番。即便不嫁给璃王,她这个美男爹爹一定会到处张罗给她介绍其他男人,她才懒得应付。
不知岳灵惜的言不由衷,岳霖轩反被感动,心里一阵欣慰,到底是没有白疼的女儿,如今知道孝敬他了。看着此刻神色淡淡却说出如此决绝话语的女儿,岳霖轩只觉得仿佛又看到了当初的素。
当年素也是这般十分有骨气地拒绝了先皇的青睐,却选择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介文官,让他受宠若惊。他和素一起度过了八年最美好的时光。想到曾经和素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顿时有些感伤起来。
如今女儿如此有气节,他喜忧参半。决绝的态度未必能抵对抗得了至上的皇权。不过为了女儿的相府,他一定会拼了老命。
“惜儿,爹爹不求你的回报,只希望你这辈子平安幸福。原本爹爹以为你会愿意这桩婚事的,如今既然你对璃王已经心灰意冷,那爹爹就想办法退回这桩亲事。爹爹不想让你受委屈。”
岳霖轩对这个女儿只觉心中有愧。女儿是他和素的爱情结晶,可是这些年因为他的疏忽,导致那几个贱妾和下人欺负女儿,甚至毒傻了女儿,他这个爹爹当得真失败。如今在婚姻大事上他尊重女儿的意愿,只希望能够弥补他曾经犯下的过失。
能有这样一个深明大义、真心疼爱她的美男爹爹,虽然她只是个冒牌版的女儿,但依然有些动容。这次璃王是势在必得,况且这桩婚事可是当初先皇所赐。美男爹爹现在要为她退掉这桩婚事,不但成功的机率不大,而且还有可能开罪皇上。见美男爹爹这般对她好,岳灵惜自然不会让他以身犯险。
岳灵惜淡淡道:“爹爹,这桩婚事不是说退就能退掉的。”
岳霖轩长叹道:“爹爹何尝不知!可是爹爹也不能断送了你的终身幸福啊!”
岳灵惜沉吟片刻,蓦地,脸上扬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不如爹爹将这件事交给女儿好了。女儿自有法子。”
“什么法子?”岳霖轩闻言,眼睛一亮,忍不住问道。
“天机不可泄露。到时爹爹只需按照女儿所说的去做就好。”岳灵惜神秘道。
“那好,爹爹相信你。”
虽然不知道自己女儿究竟有什么法子退婚,但是看到女儿踌躇满志的表情,他顿时心宽了。今时不同往日,脱胎换骨的女儿心思奇巧,相信女儿一定是有好办法的。
送走岳霖轩,训练出了一身的汗气,岳灵惜泡了个热水澡,用了些饭菜便让采茵陪着她去了外面的医馆。
天子脚下,百业俱兴,一片富饶繁华。大街两边商铺林立,车水马龙,行人如织,时有小贩夹杂其中,吆喝声、讨价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小姐,快看那边有玩杂耍的。”
“呀,这家的吊坠太漂亮了。”
“小姐,你看那边的糖葫芦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
到了街市,采茵就像一只脱困的喜鹊,欢喜得不得了,不时左顾右盼,目不暇接,在岳灵惜的耳边惊叫连连。岳灵惜满头黑线,她现在一心只想找家医馆快点将手背上的琼花清除得一干二净,哪有心思四处张望。
主仆两人刚在闹市出现不久,忽地从四面八方围过来一群人。采茵见状,连忙惊慌地将岳灵惜挡在她身后,警惕地看向来人。岳灵惜的唇角几不可见的勾起,依然是泰山压顶而色不变的淡定。
等围过来的人走近,采茵这才定睛看了清楚,原来都是一些平民百姓和小贩。采茵正心有疑惑,便有人对岳灵惜恭敬无比地说道:“相府大小姐,您真是个大好人啊!府中的那些刁奴那样害您,您竟然还饶了她们,真是心地善良啊!”那人说着,将手里的一袋蜜桔递上前去,继续道,“在下做点儿卖水果的小买卖,不成敬意,还望小姐能收下。”
接下来,便是更多的人争先恐后地说话。
“岳小姐真是菩萨心肠啊!这是我们家老母鸡下的土鸡蛋,只有这些勉强拿得出手,岳小姐千万不要嫌弃东西低贱就不愿意收下啊!”
“岳小姐,在下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这是我刚才在山里采回来的兰花,送给岳小姐。”
“岳小姐,这是我娘做的一些糕点,岳小姐一定要收下啊!”
“岳小姐,您这么好,您放心,您和璃王的事,我们满城百姓都站在您这边。”
“对,没错,虽然我们人微言轻,但是我们还是支持岳小姐!”
“岳小姐,你一定要坚强!像岳小姐这样善良淑德,当真是女子典范。岳小姐不愁嫁不了好人家的。”
“岳小姐心胸宽广,菩萨心肠,将来一定大富大贵的。”
……
采茵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将她们主仆围在中间,而且还热情无比地送上他们各式各样的心意,惊愕之余,兴奋不已,对她家小姐更是崇拜得不得了。现在她终于明白小姐不杀那些姨娘和下人的好处了。
那些人已经受到了相应的处罚,再也掀不起风浪,饶了她们的性命,能给小姐获取莫大的好名声。如今正是小姐和璃王对抗的节骨眼上,小姐能如此得民心,即便当今皇上因为小姐抗婚,想要为难小姐,也不得不考虑满城百姓的感受,掂量掂量。小姐真是好计谋啊!
“各位,灵惜很感谢大家对我的关心和支持。虽然大家认为自己送给我的心意太过廉价,但是在我心中,我知道这些都是大家最能拿得出手、最宝贵的东西了。今天这些心意我统统都收下。不过大家能否答应我两个请求可好?”
温润的声音宛如天籁,口吻又极其真诚礼貌,让所有的百姓顿时沸腾起来。眼前的女子容貌倾城,气质高贵,和他们曾经见过的那个傻子小姐简直是判若两人。果然是好人有好报啊,才让岳小姐如今恢复了神智。
“岳小姐尽管说,不管什么事我们都答应。”
“是啊,别说两件事,就是几十件,几百件我们也一定会答应的。”
“就是,就是。像岳小姐这样的大好人,我们大家都一定会听候差遣的。”
见到自己的一番话达到了意料的效果,岳灵惜微微一笑,顿时濯濯春月照柳,清新出尘,简直如下凡的仙女。所有人都看得有些移不开目光。
“我的两个要求是:第一,大家送给我的是一份心意,今日我全都收下,但是也请大家不要拒绝我的一点心意,我会给大家适当的银两,就当是我从大家那里买来的。我知道大家的日子都比较清贫,所以我不想因为大家为了送我心意,而导致大家的日子更加紧张。这样我会过意不去的。”
朴实无华的言语,却犹如一道清泉般潺潺流进了所有人的心里。让所有百姓都感动不已,甚至有人一时动容得潸然泪下。从来没有一个身份高贵之人这般平易近人地和他们说这些贴心窝的话,一时心潮澎湃,莫名冲动。
“既然是岳小姐的一番心意,我们大家就接受好了。岳小姐真是心肠太好了,不但不嫌弃我们粗鄙,而且还这么看得起我们。在下堂堂七尺男儿都感动得有些想哭了。”
“好人有好报,岳小姐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
岳灵惜摆了摆手,示意大家让她说出接下来的话。所有人都十分配合地不再出声,心里也都好奇岳灵惜会说出什么来。
第二十九章 非卿不娶
岳灵惜略一沉吟,说出了自己的第二个请求。
“我的第二个请求就是希望大家不要参合我和璃王的纠纷中,毕竟皇权至高无上,我实在不愿意让大家因我而冒犯璃王,如果大家因为我而受到牵连,我实在良心难安。大家的好意我都心领了。”
采茵听言,心里顿感焦急。她家小姐说的第一个请求算是更加赢得了人心,可是让所有百姓都不要干涉她和璃王的事,那若是这样,没有了所有百姓的支持,没有了所有百姓再后盾,小姐还如何和璃王对抗呀!而且之前为得民心所做的一切不是都白费了吗?
采茵正忧心之际,只听所有百姓都口气一致地回应,“岳小姐,您的这第二个请求,我们所有百姓恕难从命。璃王有错在先,我们所有百姓看不惯,自然要站出来凭良心说话。公道自在人心。如果我们连一句公道话都不能说,都要提心吊胆的,这样活着也实在太没意思了!”
“对,没错!无论如何我们都要为岳小姐站出来说话。”
“一定要支持岳小姐,大不了得罪权贵一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你们说对不对?”
“对,没错。”
“就是这个道理。”
“岳小姐刚才说的这两条哪是请求,分明是打心眼里为我们百姓好啊!”
“璃王要是再想对岳小姐不利的话,我们绝对不能袖手旁观!”
……
眼见所有百姓情绪高涨,义愤填膺。岳灵惜十分忧愁地垂下了头,狭长浓密的睫毛却挡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征服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手段。有些人必须用武力、用权势才能使其驯服,而像这些吃软不吃硬的百姓,只需要站在他们的角度和立场想问题,放低身段、拿出诚意,还怕收买不了人心?
有本事的人都是在有身份的人前摆架子的,在平民百姓跟前鼻孔朝天,她只会觉得可笑。
采茵看着誓死要为她家小姐拼命的所有百姓,心头为之一松,同时对她家小姐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没想到小姐以退为进,就能让这些百姓更加死心塌地地支持她。
事实上令采茵更加想不到的是,今日之后,满城所有酒楼茶馆每日都以岳灵惜为蓝本作评书,将岳灵惜说成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要么就是下凡的九天玄女。一时间岳灵惜再次成为全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她心肠善良、平易近人的形象深入百姓心中。
此刻,采茵心里暗叹,如今以小姐这般的心计,若是男子称霸天下也不是不可能的。不过随后她又一想,她家小姐说了男人能做到事情女人照样能做。那她家小姐也完全可以以素手颠覆天下,成为一代女皇也未尝不可呀。
最后她又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好生感慨,她如今有这些古怪的想法,看来完全是受了小姐的荼毒啊!
城郊一处幽静的宅子里,几间丹窗青瓦的精舍掩映在花木间,高檐冀展,阁脊上的灵兽造型逼真,惟妙惟肖。院中回廊曲榭,辅石导水,环阁而流,环境极其雅致。
花非霁推开房门出来的时候,看到天山族的四大护法仍然站在院中。轻挑了一下俊秀的眉,绝色容颜上有一抹愠色闪过,随即便神色如常。
昨晚四大护法发出七彩莲花信号给他,没想到这四个老家伙竟然让他尽快回天山。这里他在蓝璃国的一处宅子,像这种规模的宅子,他想要多少便有多少。昨晚遇到四大护法后他已经让大白给灵送了一封书信,暂时不会去法华寺了。
如今在蓝璃国认识了他心仪的女人,慕夕辰又对他的人虎视眈眈,这个时候谁也别想劝说他离开。
狭眸中闪过一抹邪魅的笑意。没想到这四个老家伙为了劝他回去,在院中守了整整一夜,既然他们喜欢站着,那就尽管站在那里好了。反正碍不着他的事。
“少主,还有两天就是族主的四十大寿,您现在回去还敢得及。”四大护法中的大护法月刃恭敬道。
花非霁撇嘴,走到院中的九枝梅花檀木香妃长榻前,撩起衣摆随意往粟玉芯苏绣软枕上一倚,带出几分慵懒和随意,把玩着腰间的一枚透明玉,淡淡道:“不过今年才四十岁而已,又不是过八十大寿了。等他过八十大寿的时候,本少主再也道贺也不迟。”
“还请少主言语尊重族主。”四大护法脸色一变,齐声冷然道。
花非霁凤眸微眯,迎着阳光,一双墨玉般的眸子带着令人目眩神迷的色彩。樱花一般红艳的唇浅浅勾起,“尊重?本少主一向如此?难道你们健忘吗?忘了,你们四个加起来都快五百岁的人了。记性差点儿是难免的。”
花非霁语气中的揶揄之意让四大护法不由得嘴角抽搐。这个少主一直和族主不合,明明是父子两人却偏偏向陌生人一样。虽然他们四人早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是每次听到少主对族主不敬,他们都不由自主地想要提醒。
四人脸色顿时微微一暗,看来这次少主一定是铁了心地不愿回天山了。心里同时又一丝疑惑。
少主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说一句大不敬的话,他们待少主如同孙儿般疼爱,少主也一直肯卖他们四人的老脸。平时他们像昨晚那样守在庭院里使出苦肉计,少主就一定会心软的。可是这次少主竟然这般无动于衷。于是,四人不由暗自思忖究竟少主为何非要留在蓝璃国。
花非霁不再开口,凤眸微阖。眉飞入鬓,浓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剪影。高挺的鼻梁下嫣红的双唇,淡淡地抿着,绝色姿容,倾国倾城。
院中植了几株花树,株株挺拔俊秀,此时春末,风动花落,千朵万朵,铺地数层,如瑞雪初降,落在花非霁的白色锦袍上,在金色的阳光中,甚是清丽。衬得他宛若月中神仙,华贵清冷之极。
两厢僵持下,四大长老神色焦灼,不知如何是好。便在这时,一道劲风带起落花四处纷飞。
花非霁倏地睁开眼,看到突然出现的冥剑,眼里闪过一丝星芒。今早他派冥剑去暗中留意相府的动向,如今这么快回来,是不是有了新情况?
冥剑上前附在花非霁耳畔说了一番。花非霁的嘴角几不可见地抽了抽,他就知道这个女人不会安分,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坚持要消除那朵琼花仙印,要知道这琼花仙印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她倒好竟然只当作寻常的纹身,还想用药水洗下来。
忽地,他眸光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眼里掠过一道潋滟的波光,泛着墨玉般的质感。
下一瞬看到四大长老还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他眉峰蹙起,像赶苍蝇似的挥手,奢靡慵懒的声音没有起伏,“本少主断然不会跟你们回去的。如今有正事要去办,你们还赖着不走,是不是想领教本少主的焚天秘术?”
“咳咳……既然少主有事情要办,我等就先返回天山了,还望少主也能早日回去。夫人和玉娆小主可是十分惦念少主呢。”
花非霁是天山族千百年来资质最好的,虽然年轻但是武功造诣十分了得,即便是四大护法联手也不敢对抗花非霁所练的焚天秘术。
听到提起玉娆,花非霁的俊颜上闪过一抹阴霾,樱花般的唇紧紧抿着。他一直将玉娆都当成妹妹一般,对玉娆根本没有男女之情。这次来南璃国与岳灵惜相遇后,他就更加肯定了这一点。
不喜欢的女人他是绝对不会娶的,即便玉娆是天山族的圣女又如何?他只娶他认定的女人。
闹市街头,黑压压地围了一群人,岳灵惜被众人如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岳灵惜随后又对这些百姓说了一些贴心话,让采茵将随身携带的银两发给了这些百姓。
采茵这才惊觉,难怪出门前小姐特意让她带足银两,还专门叮嘱她要带分量小的银两。敢情小姐早就料到她们出门会有这一遭了?她不禁要怀疑她家小姐是不是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等所有百姓散去后,采茵看着堆得像小山一样的各种物品实在犯愁,不知该怎么送回相府。恰好一位中年男子驾着一辆空车路过,于是采茵拦住,给了对方一锭银子,让车夫将这些百姓送给岳灵惜的心意送去了相府。
安排妥当后,主仆两人便直奔最近的医馆而去。谁料那大夫见了那朵琼花之后,却是摇头叹息,说那朵琼花看起来不像普通的纹身,他也没有办法用药水洗掉。
随后主仆两人又辗转了其他几家医馆,都是同样的结果。于是岳灵惜悻悻地准备回府,一路上在心里将花非霁咒骂不停。
看着被绢巾包得臃肿的手腕,岳灵惜凤眸微眯,里面有黑色波纹凝聚。她就不信没法子消除这该死的印记。
第三十章 银叶先生(上)
脑袋飞快地想着解决的法子,忽地,岳灵惜心中一动。刚才去的医馆那些大夫治个一般的头疼脑热的不会有什么问题,但若是其他的未必在行。这些一般大夫没有办法,不代表药水不能洗掉这朵可恶的琼花。或许她可以试着让御医看看。
不过很快她就将这想法否定了。找御医肯定要惊动皇上的,她可没有忘记昨天骂慕夕辰是乌龟蛋可是将皇上都骂进去了,难保皇上现在对她不恨之入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否定了这个想法。她不死心地继续琢磨。
忽地,她眸子一亮,对旁边的采茵问道:“采茵,蓝璃国有没有什么出名的神医呀?”
“神医?”采茵想了半天,摇了摇头,蓦地又一拍脑袋,欣喜道:“小姐,我想起来了。有一位银叶先生,传闻医生十分高明,只要垂死之人还吊着一口气,他就能令人起死回生。不仅是在蓝璃国,就是在整个云天大陆都非常出名。”
“那赶紧带路,咱们就去找那个银叶先生。”岳灵惜闻言,心中一喜。听采茵说得这么厉害,给她用药水洗去一个纹身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岳灵惜走出几步,发现采茵仍然站在原地,于是回头狐疑地看向采茵,采茵这才继续道:“小姐,确切的说银叶先生可能不是蓝璃国的人,他的行踪一向飘忽不定,只是偶尔出现在蓝璃国。也无人知道他真正的长相,因为他一直都是戴着银色面具。”
岳灵惜闻言,撇了撇嘴。对素未蒙面的银叶先生的评价是,故作神秘,不过的确符合世外高人的共同点。当下对这银叶先生又多了几分信心。
“走吧。全当碰碰运气了。”
“小姐,还有就是银叶先生不是所有人都医的,能见他的人,先要回答他难题。据传闻,当今天下没有超过三人能答对他的问题。”采茵有些丧气地说道。
不是她对她家小姐没有信心,实在是那个银叶先生问的问题都太难回答了。
岳灵惜挑了他们挑了挑眉,笑道:“就算再难也得试试啊,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嘴上这样说,心里却道:这个银叶先生符合一切世外高人的共同点,好,她认定了他。她对自己有绝对信心,前世她身为雇佣兵,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所有战略兵法她更是精通无比,就连古代的奇门遁甲、排兵布阵她也研习了许久,她不信区区一个银叶先生也能难得了她。
当下,采茵带着她,一路询问,过了大约两盏茶的工夫才到了银叶先生的住所。朱门黛墙,碧瓦飞甍,这是一座从外观看起来十分雅致的宅子。门口古木成荫,将这宅子衬得幽静无比。
采茵上前叩响门环,叩了数下,无人前来开门,也听不到庭院里有似毫动静。
“有人吗?里面有没有人?”采茵随即拔高嗓门喊道。半晌仍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走吧,改天我们再来。”岳灵惜皱眉说道。
现在既然知道了这个银叶先生或许能够替她除掉这朵琼花,也不急于一时。或许真如采茵说得那样这银叶先生恰好不在璃国了呢。反正,来日方长。
主仆两人转身刚走出几步,谁料大门这时“哐当”一声打开了。主仆两人闻声转身,只见大门半开,一个大约十三四岁长相清秀的少年探出半个脑袋,黑溜溜的眼睛瞧着岳灵惜主仆两人,当看清岳灵惜的面容时,有瞬间的惊艳,随即语声稚嫩道:“你们是求见我家主人吗?”
采茵点了点头,“我家姐小姐要见银叶先生。”
“那好,照老规矩。”说着,少年拿出一张纸笺递出去。采茵上前接过,交给了岳灵惜。岳灵惜打开一看,望着上面的字迹有片刻的怔愣。
笔走游龙,尽现筋骨。当真写得一手好字。都说“字如其人”,当下对这位银叶先生生出了几分好感来。
再看看上面的文字,岳灵惜略一沉思,心中已有了答案。采茵侧头看了看纸笺上的问题,冥思苦想。岳灵惜朝着那少年含笑道:“请转告你家主人,答案是那人是瞎子。”
那少年一愣,很显然没有料到对方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说出答案。当下点了点头,关上门去通报主人了。
“一个人拄着拐杖去邻镇看病,看完之后病全好了。回来的路上穿过一个山洞,这个人为什么要在山洞里自杀?”采茵仍是不解道,“小姐,为什么你说答案是这个人瞎子啊?”
岳灵惜道:“因为瞎子看好了病,回去经过山洞的时候以为自己又失明了,所以绝望之下就自杀了。”
“小姐你好厉害,这么难的题目你都能想得出来啊!”
采茵正赞不绝口,大门再次打开,依旧是那个清秀少年开口道:“主人有请,随我来。”
岳灵惜主仆进了大门,少年在前带路。只见庭院里别有洞天。一入门两边都是游廊相接。院中点衬几块山石,满架蔷薇、宝相。转过花障,则见清溪,一边种着翠竹芭蕉;那一边乃是一棵西府海棠,其势若伞,丝垂翠缕,葩吐丹砂。
转到花厅,少年开口道:“主人只邀请答对题目的这位小姐。这位姑娘不妨在花厅稍等片刻。”
采茵有些不放心地看向岳灵惜,岳灵惜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后又想到如今她家小姐一掌就能劈断竹子,不至于有什么危险,采茵这才安心地留在花厅。
岳灵惜又被少年引着往前走,顺着碧桃花绕着的石径,穿过一层竹篱花障编就的月洞门,少年将她带到了一扇朱红色描金门前,礼貌道:“这位小姐请在房间里稍等片刻,我家主人很快就到了。”
岳灵惜点点头,依旧推门走了进去。房间里做书房摆设。当地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许多书册,并数一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墙角还放置了书架,整整齐齐地摆满了书册。旁边的黑檀木天香花几上设着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含露桃花。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水墨烟雨图,左右挂着一幅对联,墨迹与岳灵惜进门前在纸笺上看到的字迹如出一辙。
房间里有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岳灵惜不由留意起来,蓦地发现原来这香气的来源是靠轩窗的花几上放置的琼花。
岳灵惜猛地眼瞳睁大。快步走上前去。白瓷兰花的花盆里,琼花正开得如火如荼。花大如盘,洁白如玉。
岳灵惜的眼眸瞬间幽深起来,现在的她对琼花有着一种敏感。看到琼花,她不由得就想起了始作俑者花非霁。
那些琼花上还有点点的露珠似坠未坠。每片花瓣纯洁得像是白玉雕琢的一般,岳灵惜伸出手不由得想摸摸那些琼花,看看这些琼花到底是真是假。谁料她的手刚碰到一片花瓣,那朵花便以人眼可以看到的速度迅速枯萎起来。接下来其他的几朵花也依次枯萎,前一刻还生机盎然的琼花眨眼间就尽数枯萎,奄奄一息。
岳灵惜顿时蛾眉紧蹙,顿时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充满着诡谲,心里不由得暗自思量这个银叶先生的身份来。摆这么一盆古怪的琼花难道只是巧合?这个银叶先生和花非霁到底是什么关系?
心头正疑云团团,一道清朗淡漠的声音自门口骤然传来,“未经许可,就乱动别人的东西,岳小姐,你这样做是不是太不礼貌了?”
岳灵惜转过身,一双眸子波澜不惊地打量起从门口进来的男子。一袭白衣如同一团锦云般轻盈而来。修长而挺直的身材,身姿秀逸。三千青丝只用一根银色丝带随意地束起来。广袖迎风,银线在下摆纹绣了几朵兰花,奢华而低调。银色腰带上悬了一枚精致的香囊,上面是两朵粉嫩芙蓉。
岳灵惜眼睛定定地盯着来人,仿佛想抓住对方眼中的每一个表情,然而对方脸上的银色面具只露出一双宛如清泉的眸子,波澜不惊。岳灵惜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捕捉不到她想要的讯息。
她收回视线,冷淡道:“你就是银叶先生?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话刚出口,岳灵惜便觉得自己是多此一问。
果然,银叶依旧淡漠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戏谑的口吻,“如今相府大小姐的名头恐怕在整个云天大陆没有人不知道的。在下不才,正是银叶。”
岳灵惜自动摒除了银叶话语中的揶揄之味,凤眸斜睨而来,翦水双宛如有无限风情。
“你的书房里怎么有这么一盆充满妖邪的琼花?”
银叶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即哑然失笑。这个女人真有趣,明明是她不知礼貌妄动了他的花儿,现在反倒理直气壮地质问他。估计这全天下也就这么一个女人会如此不将他当一回事。不过,倒真是一个独特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