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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月     猛卒txt下载     猛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五十章 奇袭剑阁(上)

    【昨天两章顺序发颠倒了,抱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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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秀英立刻意识到,一定是太后有什么消息,他连忙将许士奇请入后院,许士奇取出一份叠好的诏书,交给杨秀英,“这是太后给晋王殿下的密旨,请杨统领转交给晋王殿下!”

    杨秀英大喜,这份密诏晋王提过了几次,终于拿到了,他连忙接过密诏道:“我这就派人送往汉中!”

    许士奇又道:“今天俱文珍他们就要挟持太后和天子南下了,杨统领请派人跟随,如果有什么紧急之事,也可以随时联系。”

    杨秀英点点头,“许公公请放心,我会亲自跟随南下,也会想办法和许公公联系上。”

    许士奇不敢在宫外久呆,告辞走了,杨秀英立刻派人赶往汉中,将太后密诏送去晋王手中。

    从汉中入川主要有三条道路,分别是金牛道、米仓道和荔枝道,其中金牛道是主干道,它从汉中勉县南下,可以直抵成都,大军入川,也基本上走这条道路。

    金牛道又叫剑门蜀道,其中最险要之地便是剑门关。

    剑门关所在的大山称为大剑山,也称剑门山,犹如一道刀劈的天然石门关隘,横亘眼前,这里高山林立,沟深水急。

    剑门山向东南呈不均匀倾斜姿态,北坡陡峭,南坡渐缓,这些地质特点,铸造了剑门山的奇险。

    从正面看,这石壁恰似铜墙铁壁的天然城郭,把自秦岭而来的千里群山横阻于此,也阻断了自中原而来前行的步履。

    从侧面看,则如排天巨浪,汹涌澎湃;从背面看,像一群飞驰的骏马,让一切来犯者望而生畏。

    大剑山两边陡峭的石壁连绵数百里,形成一道天然城郭,至剑门关口突然中断,留下一道狭长的隘口,隘口两崖石壁高耸,有如刀砍斧劈,这道关隘成了入川的必经之道,人称“天下雄关”、“剑门天下险”。

    由于晋军已经占领了汉中,神策军唯恐晋军继续南下,便在剑门关布下了八千士兵镇守,剑门关狭窄,当然站不下八千军队,连着后面的斜坡,也最多部署一千余人,大军主要驻扎数十里外山脚的剑门县内。

    剑门关实际上有两道防御线,首先是大剑关,也就是剑门关,这里山道陡峭难行,从北面过来,需向上攀爬,仰角近七十度,是一处易守难攻之地。

    其次便是小剑戍,位于大剑关以北三十里处,这里地势更险要,必须通过栈道而行,士兵也不多,只有三十余人。

    小剑戍的作用主要是预警,一旦有军队来袭,他们立刻敲响震天鼓,通知三十里外的大剑关,大剑关便立刻进入战斗状态,凭借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地形,几十万人也休想攻下剑门关。

    虽然大军镇守严密,但南北往来的商人却没有被禁止,每天依然有络绎不绝的商人通过大小剑关。

    这天上午,一支由百余头骡马组成的商队正向小剑戍走来,但在这支商队的前面,却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骑着毛驴,她的侍女则在前面牵驴而行。

    栈道修建在石崖上,下面是一条河,山崖处稍微陷入之地搭了一座凉棚,凉棚内坐满了士兵,凉棚的西面便是一面巨大的震天大鼓。

    给人感觉,剑门关数十年没有敌军入侵,这面大鼓应该数十年没有敲过才对,大鼓上布满尘土,或许蜘蛛还在上面结了网,可事实上,这面鼓损耗很大,换了一面又一面,而且制度严格,鼓槌由校尉专门保管,不是随心所欲可以敲鼓。

    这时,有士兵忽然发现骑驴而来的大美人,顿时惊呼一声,“来了一个大美人!”

    所有坐在凉棚下的士兵纷纷起身跑了过去,这里一年到头难得看见女人,士兵们心心念念之事就是攒点钱去剑门县青楼内发泄一番。

    突然出现了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这些士兵就仿佛苍蝇嗅到了鲜屎之味,一下子扑过去了,挤在栈道上,望着千娇百媚的女人,他们眼睛都看直了,口水也忍不住流下来。

    “所有人都给老子回来!”

    校尉一声厉喝,但士兵谁都没有动,这个女人娇艳如画,该鼓的地方鼓,该圆的地方圆,身材火爆之极,简直是万里挑一的尤物,三十名士兵都呆住了。

    这时,美娇娘来到士兵们面前,她妖媚一笑,“难道过去还要搜身吗?”

    士兵们如梦方醒,纷纷激动地大喊道:“搜身!搜身!脱光衣服搜!”

    美娇娘眼露一道杀机,她忽然腾空而起,头朝下在士兵们头顶上掠过,长剑出鞘,一道寒光闪过,五六颗人头离开了脖子,鲜血迸射。

    校尉气得直跺脚,正大步上前要抓士兵,却忽见变故,女子竟然杀人了,他大吃一惊,本能地掉头向鼓架扑去,忽然又想到了鼓槌,他掉头冲到一块大石后摸到了铁木鼓槌,转头扑向大鼓。

    美娇娘正是应采和,这次南征成都涉及保护太后和小皇帝,需要应采和出手,她又主动替后面的斥候军承担起来夺取小剑戍的重任,至于剑门关,如果斥候实在拿不下,她才会出手。

    应采和轻巧落地,已掠到数十名士兵身后,她刷刷刷刺出三剑,每一剑都刺穿了敌军士兵的后颈。

    应采和心狠手辣,是出了名的女魔头,在兔起鹘落之间,便杀死了八名敌军士兵,这也得益于她的湛卢宝剑,有削铁如泥的锋利,很轻松地劈掉了五名士兵的人头。

    应采和一回头,只见对方校尉手执鼓槌扑向大鼓,她一甩手,四根淬毒金针整齐钉在校尉的后颈上,这名校尉距离大鼓还有两步,眼前一黑,双腿失去知觉,噗通摔倒在地,鼓槌脱手,滚出去一丈多远,在木头边缘转了一圈,最终掉下了栈道。

    这时,后面的年轻商人纷纷拔刀杀了上来,为首之人便是斥候郎将周飞,转瞬之间,又有七人死在应采和剑下,她下手狠毒,都是一剑毙命。

    剩下的十五名士兵吓破了胆,纷纷跪地投降,哀求饶命。

    应采和恨这些士兵调戏自己,根本就不管对方投不投降,挥剑又劈掉四颗人头,当他劈向第五颗人头时,‘当!’的一声,周飞的战刀挡住了她的剑。

    “他们已经投降,不能再杀了!”

    连周飞也感觉这个女人虽然厉害,但杀戮之心太重,完全是随心所欲,不讲规则。

    周飞见应采和眉头竖起,显然不准备买自己的帐,他急忙又道:“我们需要活口拷问情报!”

    这句话有道理,应采和眼中的杀机才渐渐消淡了。

    “徒儿,我们走!”

    她骑上毛驴,和徒弟一起向北方而去,剑门关她不管了。

    应采和离去,周飞率手下迅速接管了小剑戍,一共三十一人,被应采和杀了二十人。包括首领校尉。

    周飞暗暗叹息,这个应采和只能偶然用一用,杀人太狠了。

    ..........

    通过审问抓获的士兵,周飞掌握了剑门关的情报,剑门关竟然有八千驻军,但常驻士兵只有一千人,而剑阁关城上只有数十人,其他士兵都驻扎在后面的缓坡上,有一百多顶大帐。

    周飞简单用石头摆下剑门的布局,他心中立刻有了攻下剑门关的方案。

    这时,他又问到一个重要口供,每天晚上申时三刻,也就是下午五点半,小剑戍要连续敲八十一次鼓声,剑门关听到鼓声后就关闭关门了,而次日卯时一刻,小剑戍同样要连续敲八十一次鼓声,剑门关开启。

    周飞四下寻找鼓槌,发现鼓槌落到栈道下的岩石缝了,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鼓槌捞上来,这时,距离晚上鼓响还有一个半时辰,他们必须要鼓声响起前赶到剑门关。

    时不我待,周飞留下二十人守小剑戍,他则率领八十名最精锐的士兵假扮成一支庞大商队的伙计,加快速度向剑门关而去。

第九百五十一章 奇袭剑阁(下)

    剑门关两边是陡峭笔直的大山,中间断开的底部就是剑阁,要向上走数百级台阶,台阶两边是两条供大车车轮行走的石槽,走了上千年,已形成两道深深的车辙轨迹。

    马车过关比较艰难,上去时需要人在后面奋力推车,一步步向上攀爬,而马车下来时,则要人在前面拼命顶着,让大车缓缓而下。

    时间已快到关城之时,剑门关的士兵已经在等待小剑戍的鼓声传来。

    就在这时,一支庞大的骡马商队从北面而来,关城的士兵顿时喜笑颜开,这么大商队,每人至少五百文钱入囊,而剑门关的当值郎将却很谨慎,让士兵挥动旗帜,让对方原地停下,如果是常走这条线的商队,会懂规矩的。

    骡马商队停下了,这时,一名矮矮胖胖,长得像土拨鼠似的中年男子迈开小腿先一步跑上关城,跑到一半,他便累得气喘吁吁,跑不动了。

    很多士兵都笑了起来,他们认识这个矮胖子,简州人,叫做王貌,绰号王肥猫,经常走剑门蜀道,往来于长安和成都之间。

    当值郎将一颗心放下了,他和王肥猫很熟,不过熟归熟,规矩却不能变,他命令一名旅帅带二十几名士兵上去处理。

    旅帅上前抱拳笑道:“王东主,这次又买了什么好东西来成都贩卖?”

    王肥猫咧嘴笑道:“这次是粗布,在长安进货一万匹粗布,去成都贩卖。”

    “粗布还能赚钱?”旅帅不解问道。

    “那你就不懂了,长安的粗布二十文一匹,成都市价七十文一匹,一万匹的差价五百贯钱,去年路费和伙计工钱以及税钱,我这一趟可以净赚两百贯。”

    “还有弟兄们的茶水钱没算呢?”

    “那个少不了各位兄弟的,老规矩吧!一头骡子百文钱,我们这里三百头骡子,三万钱,一文不会少。”

    “王东主财大气粗,我代表兄弟们先谢了,不过最近管得严,咱们一切按照规矩来。”

    “没问题,就是按照规矩来!”

    王东主将一张纸交给旅帅,这是前面小剑戍的通关证明,表示已经搜查,货物也检查,没有问题。

    旅帅接过通关证看了看,便道:“既然前面检查过了,那就稍微检查一下吧!例行公事而已。”

    “将军请吧!不过规矩没变吧!匕首和短剑可以携带。”

    “这个规矩没变,不超过两尺的防身短剑可以携带。”

    “那就请吧!”

    旅帅一挥手,士兵们上前,开始挨个搜身,所有伙计都只携带了一把不超过两尺的防身短剑。

    旅帅按一下货物,摸得出都是布匹,一卷卷捆扎在一起,王东主有点紧张道:“将军,货物不用拆开吧!很难包扎的,马上就要天黑了。”

    按照严格盘查的规矩,是要拆开检查,不过天色确实要黑了,还隐隐听见了小剑戍那边传来的鼓声,旅帅又想到人家要给三十贯的茶水钱,又是老客商了,多多少少要给点面子。

    他又看了看手下,士兵们向他摆了摆手,意思是没有违规,他便点点头道:“好吧!允许过关。”

    王东主跑上去交钱了,三十两银子递给当值郎将,郎将掂了掂银子,咧嘴笑道:“王东主生意越做越大嘛!以后发达了,提携小弟一把。”

    “哪里!哪里!都是赚点养家糊口的小钱。”

    郎将也是随口说说,王东主回答也是无比圆滑,两人哈哈大笑,郎将一挥手,“走吧!”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过关走了,这时,剑门关的城门也开始关闭........

    夜色中,周飞带着八十名手下和商队暂时分道扬镳,他们的兵器和火器藏在粗布卷中,战刀、长弓、火药箭、火折子等等。

    周飞他们之所以在过关时没有动手,主要就是忌惮剑门关南面山道上的一千精锐敌军,剑门关从北面攻打,异常艰难,但南坡平缓,从南坡攻打就会容易得多。

    如果过关时动手,周飞有把握夺取剑门关,却没把握守住剑门关,要想稳妥夺取剑门关,必须先解决坡道上的一千守军。

    在晋军进攻巴蜀这个重大战略面前,剑门关的得失便是最关键的一点,张云把这个任务交给周飞时,他感到了极大的压力,一连两夜都无法入眠。

    周飞将众人聚集起来,把自己的思路告诉了手下,他所有的手下都是精心挑选,个个都能以一敌十,武艺十分高强,而且极为擅长夜战,这八十人是这次任务能否成功的基础,所以周飞把最精锐的斥候都挑选出来,大部分都是旅帅,还有不少是斥候校尉。

    “我们过来时都看见了,整整一百二十顶大帐,其中二十顶是物资大帐,它们体型很大,靠近关城,而一百大帐是宿帐,每顶大帐之前相隔五尺,并不是随意搭建,而是很有规则,说明五尺距离是防火区间,但我个人觉得,这是针对白天来考虑的,你们看,夜晚的山风就很大。”

    众人都抬头体会风速,风是南风,上空风速很快,一名校尉道:“周将军,我觉得主要原因是剑门关正好位于山口,风集中吹来过来风势很大,五尺的距离根本防不住火,卑职特地观察了他们营帐绳索,要比普通营帐粗一倍,说明风很大。”

    周飞摆摆手,“我只是给大家说说思路,没有时间再讨论下去了,我把所有人分为两组,刘校尉,你率二十人负责夺取剑门关,如果这边顺利,我会来接应你!”

    “卑职遵令!”一名校尉躬身道。

    周飞看了看天色,快两更时分了,他一挥手,“出发吧!”

    众人藏身在一处山坳内,从山坳出来便是上山斜坡了,相比起北面的陡坡,这里的斜坡要平缓了很多,而且坡道很宽,最宽处甚至超过一里,他们距离营地约两里左右,众人贴左边的大山缓缓而上,距离一里时,山崖上岩缝里隐藏着一名暗哨,这是他们下山时发现的。

    他们发现了这名暗哨,暗哨却没有发现他们,以有心算无心,晋军本身就占据了优势。

    一名神弩手藏身在一块大石背后,他将一支见血封喉的毒箭装上弩槽,瞄准了岩缝中的暗哨士兵。

    被这种毒箭射中后,几秒钟就见效,虽然不至于马上被毒死,但人已经浑身无力,叫喊也没有声音,无法再通知军营,随即便会在绝望中慢慢死去。

    ‘咔!’弩机发出一声轻响,一支毒箭‘嗖!’的射出,这一箭正中岩缝中的暗哨咽喉,暗哨猛地扼住喉咙,身体晃了晃,无助地倒下了。

    周飞和手下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见暗哨被干掉,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周飞向众人轻轻挥手,众人沿着岩壁疾奔,渐渐靠近了敌军军营,军营外面有两名哨兵,一东一西,来回巡逻。

    从哨兵便可看得出,这支军队比较训练有素,一般这种几十年没有遇到袭击的营地,哨兵早就躲在角落里睡觉了,这里还比较警惕。

    周飞给几名手下使个眼色,,众人会意,从两边绕了过去,周飞则慢慢爬到东面哨兵前方一丈处,他猛地一跃而起,像豹子一样将哨兵扑倒在地,捂住对方的嘴,双臂狠狠用力,‘咔嚓!’一声,哨兵脖子被扭断了。

    与此同时,西面哨兵也被晋军斥候捂住嘴,狠狠一刀捅入后心。

    干掉了两名巡哨,整个军营便不设防地向他们敞开了,士兵们沿着大帐背后飞奔,一边奔跑一边点火。

    很快,南面的三十座大帐率先燃烧起来,火借风势,蔓延速度极快,眨眼间,一半的大帐起火了。

    熟睡中的士兵被烈火烤醒,吓得魂不附体,光着脚便向外奔去,但奔出大帐却遭到了更加残酷的杀戮,晋军斥候早就等着他们,冰冷的一刀刺入心脏,随即一脚将他踢回大帐,另一名士兵刚探出头,寒光一闪,已尸首分离,人头滚出大帐,无头尸体留在烈火中。

    接连不断的惨叫声,烈焰燃烧的噼啪声,所有的大帐都被点燃了,一千士兵逃出大帐,却被晋军斥候士兵无情杀戮,晋军斥候都抢夺到了长矛,有了长矛,他们更加杀伐凶悍,杀人如麻。

    校尉刘宾率领二十名斥候士兵潜到剑门关下,剑门关下面是用青石砌成,高约两丈,上面是一座城楼,城楼内可容纳三十到五十名士兵,目前有三十名士兵驻守在城楼内。

    就在大火刚刚燃烧起来之时,士兵迅速搭建人梯,十名士兵率先翻入城楼内,扔下两条绳索,后面的士兵也拉着绳子向上攀爬,很快,二十名士兵杀进了城内,尚在睡梦中的士兵遭遇了灭顶之灾.......

    三更时分,战斗终于结束,一千守军被全歼,阵亡三百余人,投降六百余人,没有一人逃脱,守将也在混战中被周飞一刀刺死。

    天渐渐亮了,三千晋军抵达剑门关,接手了剑门关的防御,周飞率领八十名手下继续南下,商人王肥猫还在数十里外的山脚剑门县等着他们。

    众人汇合后,周飞和他的手下,又继续扮作商队伙计,向数百里外的成都而去。

    ...........

第九百五十二章 蜀中大乱

    在成都前往简州的官道上,浩浩荡荡二十几万人口在向南撤离,大大小小的牛车和步行队伍混杂在一起,人群一眼望不见边际,这里面有普通百姓,也有官员和他们的家眷,还有数千名宦官和宫女,他们步行跟随着十几辆宽大的马车,马车里正是王太后和三岁的幼帝,另外还有数百辆满载着箱笼的大车。

    俱文珍等北衙宦官当然也在队伍中,紧接着皇宫队伍后面,他们人数不多,但满载着财物的大车极多,足有数千辆,都是他们多年收刮的财物,包括原本存放在柜坊的钱财也被提出来,自己携带南下。

    光是这些货物牛车队伍就占据了整个大车队伍的一半,当然还有运载粮草物资的大车,满载着粮食以及其他各种物资。

    两万名神策军士兵在两边护卫着队伍,目前,北衙控制的神策军还有三万人,除了两万跟随南下的大军外,还有八千人在剑门关,再有三千人先锋已经先行一步。

    他们准备先撤到渝州躲避吐蕃军,宦官的思维方式和正常人不太一样,如果是正常的朝廷,那一定是召集各路军队前来勤王,抵抗吐蕃人的入侵。

    但宦官们不是这样考虑,俱文珍、霍仙鸣和窦文场一致认为,吐蕃人只是要钱财、粮食和人口,对土地不会有兴趣,那就任由他们抢掠,等抢掠结束后,他们自然会满载而归,他们再回来就是了。

    至于几万百姓或者十几万百姓会被吐蕃人掳掠而去,他们丝毫不会难过,他们恐怕除了自己外,不会关心任何人的生死,除了自己的利益,也不会考虑社稷安危和天下百姓的利益。

    这时,一名神策军将领飞奔赶到了俱文珍马车前,抱拳道:“启禀俱公,仙翁让卑职转告俱公,吐蕃距离成都不足五十里,距离我们也只有一百多里,很快就会追上,仙翁和窦翁的意思,暂时不要管百姓了,我们要加快速度南下。”

    俱文珍也有点害怕,连连点头,“我同意加快速度,其他人跟得上就跟,跟不上就随便他们了。”

    运输队伍和皇宫队伍加快了速度,宦官和宫女们也纷纷坐上运输大车,军队开始小跑,渐渐和后面百姓以及官员们的队伍脱离了。

    后面的顿时惊慌起来,官员和他们家眷有大车还稍微好一点,勉强能跟上,但二十几万普通百姓却跟不上,他们仿佛被抛弃,一路上哭声震天,凄惨无比。

    .........

    第三天上午,两万吐蕃军终于兵临成都城下,城内能跑的都跑了,剩下十几万跑不掉的百姓也只能听天由命。

    正如宦官们的意料,吐蕃军很了解成都城防的弱点,他们率先从禁苑攻破了皇宫,皇宫内只剩下数十名看守宫殿的老宦官,库房都已经空了,除了一些佛像铜人等大件物品没有带走外,其他财富都被搬运一空。

    吐蕃军在皇宫内没有抢到财物和粮食,但却在北衙官仓和官库内发现了大量粮食和生铁、铜锭等难以运走的战略物资。

    尚东赞在数千骑兵的簇拥下,骑马在大街上的缓缓而行,他自己也没有能想到。居然能一举占领唐朝的都城,虽然这里不是长安,有点遗憾,但它毕竟是都城。

    如果赞普能够来这里巡视,自己再升一步便指日可望,一旦兄长从大相之位退下,就该自己接任了。

    尚东赞越想越得意,这时,副将论多桑低声道:“将领们都想放手抢一把,将军觉得.......”

    “胡闹!”

    尚东赞眼睛一瞪,“这是都城,能随意破坏吗?”

    论多桑不敢吭声了,或许是觉得自己语气太重,尚东赞又和缓一下语气解释道:“不是我不让他们抢掠成都,主要是赞普很可能会东巡,他一定是想看到一个完整的敌军都城,而不是被士兵抢掠得千疮百孔的都城,要抢些财物也不能,休息两天,我们南下眉州或者简州,随便弟兄们抢个够!”

    论多桑听说赞普会来,他立刻打消了抢掠成都的念头,连忙欠身道:“将军的苦心,卑职明白了!”

    这时,一名骑兵飞奔而至,对尚东赞行一礼,“启禀将军,大相派使者来了!”

    尚东赞不敢怠慢,连忙返回了皇宫,不多时,一名吐蕃官员被带来见他,这名官员叫做多吉,是大相尚结赞帐下主事官,

    “恭喜尚将军拿下成都,立下卓越之功!”

    “感谢多吉兄弟夸奖,这次拿下成都确实比较侥幸,我也着实没想到对方会弃城而逃。”

    “对方是宦官,弃城而逃很正常,大相也预料到了。”

    尚东赞连忙问道:“大相怎么说?”

    多吉道:“大相让我转告将军,长安极可能会出兵巴蜀,将军不可轻易南下。”

    尚东赞吃了一惊,“郭宋会出兵巴蜀?”

    “大相是这样说的,大相说,郭宋谋算巴蜀久矣,绝不会拱手让给我们,巴蜀真正的争夺战还没有到来,大相希望以雅州城为根基,和郭宋争夺巴蜀,不要在意成都的一时得失。”

    尚东赞明白大相的意思,雅州城城池高大坚固,易守难攻,而且吐蕃军队过来方便,确实是非常好的后勤重地,成都虽然是都城,但有皇宫这个巨大漏洞在,谁都守不住。

    他沉思片刻道:“我明白大相的意思,我会把物资粮食立刻送往雅州。”

    尚东赞暂时放下了追杀南唐队伍的念头,他一方面组织车马将大量粮食物资运往雅州城,另一方面他派探子北上打探敌军的情报,只要晋军进入巴蜀,他会立刻就会知道。

    成都街头,吐蕃军开始挨家挨户抓捕年轻男子,他们搬运物资去雅州需要大量年轻力壮的劳力。

    周飞等八十名手下住在城南的平安客栈内,掌柜高秀英带着几个伙计南下了,店铺里只有一个伙计,本地人,姓马,大家都叫他小马,小马匆匆跑到后院,找到周飞道:“周将军,吐蕃军开始满城抓壮丁了。”

    周飞一怔,问道:“抓壮丁做什么?”

    “好像是要替他们搬运物资去雅州,他们是这样说的。”

    周飞起身笑道:“我还正想去雅州呢,又怕他们怀疑,机会这不就来了?”

    “可是八十个年轻青壮男子集中在一起,他们也会怀疑,不如分散。”

    周飞不想和手下分散,他沉吟一下问道:“有没有什么集中在一起的劳工。”

    一句话提醒了小马,他眼珠一转道:“有办法了,你们可有装扮成码头搬运工,他们的装束是穿黑色短衣,腰束黑布带,手执一根很粗的扁担,正好前面有个码头工集散地,你们就在那边蹲着。”

    黑衣容易换,周飞把短衣翻过来穿,就是黑衣了,黑布带也是一样,把腰间布带反过来,也同样是黑色。

    “只是扁担怎么办?”

    “扁担有!”

    伙计小马连忙道:“我们杂物房有很多,一百多根呢!是个住店客人遗忘的。”

    周飞又想到另一点,犹豫一下道:“我们口音不对,对这边什么都不清楚,多问几句就会露马脚,不如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虽然他们不是一个系统,但周飞毕竟是郎将,职务要比小马高得多,既然周飞提出了要求,小马不敢不从,他点点头答应了。

    不多时,八十名换了黑衣的斥候在周飞率领下,从后面离开了客栈,他们手执扁担在伙计小马的引领下跑到了城隍庙附近的劳工集散地。

    这里每天都有大量劳工坐在这里等待招工,其中数码头挑夫最多,但现在却空空荡荡,所以劳工都逃掉了。

    众人三五成群在那里一坐,还真像回事。

    片刻,大群吐蕃士兵跑来,发现这里有大群年轻劳工,他们大喜,连忙奔上前喝令他们集合,事实证明周飞想多了,吐蕃人根本没有怀疑他们,也不管他们是哪里人,口音什么的更不考虑,只要他们身强力壮,能搬运粮食和物资就行。

    八十名斥候顺利被吐蕃士兵抓了壮丁,被带去粮库搬运粮食,吐蕃人共强征到了五千多名青壮男子以及千余辆牛车。

    找个空子,周飞对伙计小马低声道:“晚上在途中,我们会掩护你逃走,你去剑门关那边告诉晋王殿下,我带弟兄们去雅州城,会潜伏在雅州城内。”

    小马点点头,“我会找到主力大军!”

第九百五十三章 大军入蜀

    郭宋率领七万大军已经过了剑门关,正浩浩荡荡向南进发,原本驻扎在剑门县的八千士兵听闻成都被吐蕃占领,正茫然不知所措,听闻晋王率大军到来,八千士兵便在主将朱曜的率领下,向晋军投降。

    郭宋好言安抚了众降将,保持他们官职不变,朱曜封为卫将军,加封爵为剑门县公,郭宋将八千军队交给后军主将张拓整编,他自己则继续率领五万主力大军南下。

    晋军南下速度非常迅速,这天下午便抵达了绵州巴西县,大军抵达涪水东岸,天色已晚,郭宋便下令在岸边驻营休息,明早再继续进发,士兵们挖掘壕沟,埋锅造饭,热闹异常。

    郭宋则带着数百骑兵和大将李冰等人在岸边巡视过河情况,巴蜀腹地大河众多,快速搭建浮桥的能力便是重中之,晋军经过多年的实践,已经有了成熟的搭建浮桥办法,如果是小规模奔袭,他们一般利用羊皮皮筏子搭建浮桥,羊皮筏子优点是便于携带,劣势就是不太稳定,承受能力不强。

    如果是大规模进军,他们还是要就地征用船只,利用船只搭建浮桥,如果征不到船只,那只能伐木做双层木排筏,用来搭建浮桥,晋军一般是用铁链将排筏之间扣牢,两边各拉一条铁索。

    这次南征的先锋军依旧是裴信和杨玄英,他们率领一万骑兵先行,目前已经在涪水上搭建好了两座浮桥。

    郭宋用马鞭一指对岸道:“我们不能小看了吐蕃军,之前他们在雅州用诱兵之计全歼了两万南唐军,就足见他们主将颇有谋略,我们不能急于求成,否则必然会被其利用。”

    他回头见将领们略有所悟,又淡淡笑道:“如果吐蕃只是来抢粮,抢一把就跑,那我们就要速战速决,不能拖泥带水,可如果吐蕃是要吞并巴蜀,那就不能急了,必须要稳扎稳打才行。”

    李冰忍不住问道:“那怎么判断吐蕃是不是来吞并巴蜀呢?”

    郭宋笑道:“那就要看吐蕃的战略意图了,其实从一些细节上能看出他们的意图,比如对待都城的态度,如果他们只是为了抢掠,那么他们肯定会满城烧杀抢掠,如果他们是为了吞并,那么对待都城他们就会谨慎一些,总不能让他们赞普来接收一个满目疮痍,破败不堪的城池吧!”

    众将纷纷点头,这时,先锋主将裴信飞驰而来,后面跟着一队骑兵,里面似乎有几个骑马的文官。

    裴信抱拳道:“启禀殿下,绵州刺史王澜和长史魏成阳求见。”

    郭宋笑着点点头,“请他们过来!”

    不多时,刺史王澜和长史魏成阳催马上前,两人年纪都差不多,五十余岁,刺史王澜头发已花白,身材瘦小,长史魏成阳略胖,长一对眯缝眼,看起来倒像个店里的掌柜。

    刺史王澜在马上躬身施礼,“下官绵州刺史王澜参见晋王殿下!”

    郭宋见过这个王澜,他和自己岳父薛勋的关系不错,薛勋夸他是一个比较正直的官员,貌由心生,从王澜清瘦的相貌便看得出此人不是奸邪之徒。

    郭宋对他颇有好感,点点头道:“王刺史辛苦了,这段时间,成都府应该有不少难民逃来绵州吧!”

    王澜叹了口气道:“殿下说得一点没错,绵州已经积累了二十余万难民,这几天突然涌来,令我们措手不及,卑职没有经过朝廷同意,便擅自做主开仓放粮,才把难民稳定下来,北衙一旦知道,必然会罢免下官。”

    郭宋淡淡道:“王刺史以民为本,做得很好,不要担心什么北衙,以后这个机构不会存在了。”

    王澜又是高兴,又是吃惊,高兴是晋王认可自己放粮的举动,吃惊是他听出了晋王话中有话,他要对北衙开刀了。

    这时,旁边长史魏成阳冷冷道:“看来晋王殿下不光是来抵御吐蕃的吧!”

    郭宋瞥了一眼旁边魏成阳,见他目光有点躲闪,神情颇不自然,郭宋心中冷笑一声,便道:“我没记错的话,魏长史去年夏天调来出任绵州长史,而在此之前,你好像并不是朝廷命官,只是一个油料商人,我说得没错吧!”

    巴蜀各州官场被阉党搞得乌烟瘴气,卖官鬻爵成风,而且明码标价,一千贯可以买个县伯,五千贯可以买县公,地方实职官要贵一点,魏成阳就是用一万五千贯向俱文珍买下绵州长史之职,还送了他一个龙安县公的爵位。

    郭宋在成都的情报系统效率很高,早就把这些细节摸得清清楚楚,郭宋的手中就有一份完整的名单。

    魏成阳显然不知道自己的老底已被晋王知晓,他刚表达了一点点不满,立刻被晋王揭穿了老底,他顿时吓得脸色苍白,一句话说不出来。

    郭宋冷冷令道:“把他拖下马关押起来,回头移交给肃政台处理!”

    几名士兵上前将魏成阳拖下马,剥去官服,连推带攘把他押走了,旁边刺史王澜心中掀起了万丈狂涛,这个魏成阳自恃有俱文珍为后台,从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贪污成性,鱼肉百姓,他的儿子更是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前天为了放粮之事和自己大吵一场,想不到他也会有今天?

    郭宋笑问道:“罢免了这个长史,刺史没有意见吧?”

    王澜深深行一礼,“蜀民困苦已久,殿下到来,巴蜀大地如拨云见日,苍生之幸也!”

    “刺史过奖了,目前还有什么困难?”郭宋问道。

    王澜叹了口气道:“就是难民实在太多,没有居所,很多百姓都挤在人家的屋檐下,一家人拥一床被子,确实令人心酸,我只能保证赈粥,让他们不至于饿死,但就算粮食恐怕也只能支撑十几天。”

    郭宋沉吟一下道:“现在从长安调配物资恐怕也是远水不解近渴,不过我所料不错的话,吐蕃会在最近几天退兵回雅州,可以让难民返回家园。”

    王澜大喜,“吐蕃会退兵吗?”

    郭宋点点头,“成都守不住的,否则阉党也不会弃城而逃了,吐蕃也一样,他们若不想被我全歼,就只能退兵。”

    “那太好了,那只要解决粮食问题,难民问题就解决了。”

    “粮食也不用担心,长安已准备了足够的赈济粮食,很快会陆陆续续送来,只要保证夏粮不减产,影响不会太大。”

    王澜得到鼓励,欢欣鼓舞地告辞,郭宋又派五千士兵协助他维持难民秩序,解除了王澜的后顾之忧。

    夜幕降临,郭宋在大帐内考虑军情,这时,有亲兵在帐外禀报,“启禀殿下,成都情报点有人前来报告。”

    郭宋微微一怔,立刻令道:“带他进来!”

    片刻,一名年轻男子被士兵带了进来,年轻男子单膝跪下禀报,“晋卫府成都情报点马勇参见晋王殿下!”

    他将袖子撸起,胳膊上面有一只奇特的飞鹰刺青,这是晋卫府的标志,也是他的身份证明。

    郭宋看了一眼胳膊上的刺青问道:“为什么不是杨秀英来汇报?”

    郭宋有点怀疑,按理不应该只是一个手下来汇报,这里面有什么变故吗?

    “启禀殿下,杨统领跟着南迁队伍走了,平安客栈内只有卑职一人,前几天周将军带着八十名弟兄来到店铺里,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卑职要来报告。”

    郭宋这才明白,涉及到周飞,难怪这个伙计要来,他又问道:“周飞他们情况如何?”

    伙计小马便将周飞和手下被吐蕃军队征夫之事说了一遍,最后道:“因为吐蕃要搜身,周将军无法提供纸质情报,他的一些情报只能由卑职口述。”

    郭宋点了点头,他能理解周飞他们抓住了机会,便笑道:“你说吧!他们都搞到了哪些情报?”

第九百五十四章 积怨已久

    次日天不亮,郭宋便率领大军继续出发,他们跨过了涪水浮桥,继续向成都方向进发,只需要两天时间,他们就能兵临城下。

    与此同时,尚东赞也接到了探子的情报,郭宋亲率五六万大军已抵达绵州涪水,尚东赞立刻紧张起来,他没有想到会是晋王郭宋亲自统兵南下,那就不是来救援巴蜀那么简单,和自己一样,他也是想趁机吞并巴蜀。

    尚东赞已经有撤离成都的打算,所以他才会征集民夫搬运物资和粮食,但他还是抱一线希望,万一长安也只是派一两万人前来支援,那他还能应对,用奇计伏击对方,从而保住成都城。

    但对方来的是五六万人的大军,奇计就不容易奏效了,但明显的实力对比面前,除了撤退,他没有选择,对方一旦攻入成都,和他的军队展开巷战,他就会全军覆灭。

    这天下午,尚东赞又得到消息,敌军一万人的前锋骑兵已经抵达成都以北五十里外,着实让尚东赞等不及了,他立刻下令,大军撤出成都,雅州撤退。

    为了平息部将的不满,尚东赞下令放火烧毁皇宫,瞬间,数十个放火点都燃起了熊熊烈火,数百间精美绝伦的宫殿楼阁都被烈火吞没了。

    吐蕃大军迅速撤离了成都,一路向南奔行,同行的还有数百辆大车,满载着生铁,吐蕃军这几天并没有搬运粮食,他们目前不缺粮食,缺是生铁、兵甲等战略物资,他们强征民夫也是为了这些物资。

    此时,裴信和杨玄英率领一万先锋骑兵已抵达成都城二十里外的官道上,只见远处成都城上空浓烟滚滚,似乎城内在燃起大火。

    裴信命令大军暂停前进,迅速集结为作战阵型,他们耐心等待斥候的消息。

    “将军,吐蕃军是不是放火撤离了?”杨玄英问道。

    裴信点点头,“有这个可能,但晋王殿下再三嘱咐过,这个尚东赞很狡猾,说不定在前面有伏兵,用点火来吸引我们,我们必须谨慎行事。”

    这时,一队斥候骑兵飞奔而来,为首旅帅抱拳道:“启禀裴将军,吐蕃军队确定已经南撤,城内再无敌军!”

    “起火是何处?”裴信问道。

    “是皇宫,已经被大火完全吞并,无法再救了。”

    裴信点点头,“进军!”

    一万骑兵放慢了速度,继续向成都城奔去,一个时辰后,一万骑兵抵达东城,此时城门大开,不少百姓从城内仓惶逃出,巨大的火焰和浓烟带来极大的压迫感和恐惧感,尽管他们之前不愿离开家园,但现在也不得不逃出城。

    裴信率领手下直接进了城,大军来到皇宫外,只见整个皇宫烈焰腾空,火舌高达十几丈,在滚滚浓烟中若隐若现,不过皇宫有高墙阻隔,和民居之间又隔着宽阔的街道和广场,这场大火影响不到民居。

    晋军也无法救火,眼睁睁地看着一座又一座的大殿在烈火中坍塌消失。

    这场大火足足烧了两天,当郭宋率领五万大军抵达成都时,大火终于熄灭,一场中雨随即而来,将最后几星余烬也彻底浇灭了。

    大军在城外神策军大营驻扎下来,郭宋在数百名将士的陪同下进了城,他们直接来到皇宫面前,此时占地千亩的皇宫已被烧成一片白地,到处是残垣断壁,烧成了黑炭的粗大立柱,大大小小的殿阁都只剩下一堆瓦砾。

    蒙蒙细雨中,里面的高温已经消泯了,不少百姓在瓦砾中翻找,企图找到一些值钱的东西。

    “殿下!”杨骏小声提醒郭宋一声。

    郭宋一回头,才发现后面站着无数的百姓,黑压压的足有上万人之多,很多人都没有打伞,站立在雨中,所有人都在默默地望着自己,目光中充满了悲伤。

    三名老者蹒跚走上前,在郭宋面前扑通跪下,后面上万百姓都跟着跪下了,他们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不知是谁先哭出声,顿时一片恸哭。

    为首长者老泪纵横,泣不成声道:“我们天天盼望晋王殿下,您终于来了!”

    郭宋连忙扶起三名老者,心中一阵酸楚,默默点头道:“是我来晚了,让大家都受苦了!”

    他又向所有人挥手,竭尽全力高声喊道:“各位父老乡亲,我郭宋既然来了,就不会再让大家被阉党剥削,从今天开始,你们的苦日子结束了!”

    越来越多的百姓从四面八方赶来,他们的痛哭渐渐变成了欢呼,无数人在振臂高喊,“万岁!晋王殿下万岁!”

    他们心中积压已久的愤怒都在这一刻发泄出来,万岁的呼喊声响彻了天际。

    .........

    一连几天郭宋都在成都城内,并没有急于率军南下,从成都没有遭受抢掠,郭宋便判断吐蕃的战略意图是为了吞并巴蜀,并非为了抢掠,吐蕃很显然是要以雅州为根基之地来和自己争夺巴蜀。

    北衙的粮仓和物资仓库都已被烧毁,几万石来不及运走的粮食被烧成了黑炭,很多物资也被付之一炬,不过生铁、铜锭这些不易熔解的物资倒完整地保存着。

    三天后,晋军的第一批后勤队伍抵达了成都,带来五万石粮食,与此同时,由十万民夫和三万辆大车组成的后勤队伍正浩浩荡荡从汉中前来巴蜀的途中,他们将带来粮食、帐篷和大量军事物资。

    而之前逃出成都的大量民众在得知吐蕃军南撤后,也开始陆续返回家园,一连几天,官道上都是络绎不绝的返程难民,挑着担,推着车,拖家携口,每个人都归心似箭,在得知晋王大军已经进入成都后,他们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渴望回家。

    清晨,郭宋在原户部郎中张琦的陪同下,来到城外的岷江码头,这里还有数十座大仓库,吐蕃军没有来得及烧毁,仓库群得以幸免于难。

    这里的仓库主要是中转仓库,基本上都是民生物资,包括井盐、茶饼、粮食、油料、布匹等等数十大类。

    张琦也是张延赏的侄子,张彧的兄弟,张延赏自杀后,激起百官的普遍不满,阉党集团为了平息事端,张琦便没有被下狱,只是罢免了户部郎中一职,赋闲在家中,这次百姓大逃亡,他因为妻子身体不好,便没有跟随南下,留在了成都。

    郭宋进入成都后,请他出来出任成都府尹,维持成都治安,张琦欣然接受了任命。

    张琦命人打开仓库,给郭宋介绍道:“这些仓库并非全部是官方仓库,一共四十五座,其中前二十座是官仓,后二十五座是私人仓库,这些私人仓库都是成都巨商,和阉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垄断了成都的民生资源。”

    郭宋来到一座巨大的仓库前,库门已开启,里面的物资堆积如山,都装在一袋袋黄麻袋中。

    “这里面是什么?”郭宋问道。

    旁边仓库主事躬身道:“启禀殿下,这里面是盐,都是井盐,一共有四座仓库,二十万石。”

    原来是盐,郭宋点点头又问道:“有私人盐仓吗?”

    “没有!这里的四座盐仓都是北衙直属。”

    郭宋又回头问张琦,“盐是怎么销售的?”

    张琦欠身道:“启禀殿下,盐是由北衙盐监直管,井盐运到长安后,以每斗三百文卖给四大商行,四大商行加价两百文再给巴蜀各地的盐铺,盐铺再加价四五十文卖给百姓,所以巴蜀各地盐价基本上都是每斗五百五十文左右。”

    “四大商行是什么东西,加价这么狠?”郭宋惊讶道。

    张琦苦笑一声道:“四大商行就是王、黄、伍、魏四大家族,都是几大阉党的义子,原本是王、黄、赵、金,宋朝凤死后,赵家和金家被抄,由俱文珍的两个义子,伍家和魏家上位,目前他们都跟随阉党逃去渝州了,这四个大家族控制着整个巴蜀的民生物资,粮食、盐、酒、茶、油、布都被他们控制,源源不断的巨额财富就经由他们的手输送给了几大阉党。”

    郭宋忽然想起了绵州长史魏成阳,便问道:“绵州长史魏成阳就来自这里面的魏家吗?”

    “正是!他是家主魏成弘的兄弟,俱文珍的义子,布匹生意做得很大。”

    郭宋点点头,又问仓库主事道:“除了盐,其他物资还有多少,官仓和私仓一起算在内!”

第九百五十五章 除弊革新

    仓库主事命人取来一份清单,交给郭宋道:“仓库里的物资吐蕃人拿走了一部分,主要是茶饼和布匹,除了盐二十万石外,粮食还有十二万石左右,其中属于官仓只有三万石,另外茶饼三十万担,布匹二十五万匹,油二十万桶,这些都是私人仓库的物资。”

    “那官方仓库呢?”

    郭宋问道:“官仓不是有二十座吗?除了盐和粮食外,还有什么?”

    仓库主事有点尴尬道:“回禀殿下,官仓大半都是空的,除了二十万石盐和三万石粮食外,还有一些杂货,喂牲畜的黑豆有几万石,木材有几万根,还有一些药材,其他就没有了。”

    “这些私人仓库都是四大家族的?”郭宋又追问。

    “都是他们的!有些仓库本身可能不是,但里面的物资都是。”

    郭宋点点头道:“从现在开始,仓库物资全部没收,仓库暂时由军管,等局势稳定以后,再把仓库交给官方。”

    .........

    当天中午,成都街头出现了数十座临时街头商铺,每座街铺上都有一块牌子,上写‘官价售盐’四个大字。

    按照晋国统一的价格,以每斗一百四十文的价格进行售卖,消息不胫而走,顿时满城欢腾,无数的百姓从四面八方赶来买盐,每个售盐点前都排满了长队,虽然每户暂时只能买一斗,但还是让成都百姓们欢呼雀跃,他们终于享受到了长安人的幸福。

    郭宋趁热打铁,在全城各处贴出布告,宣布巴蜀的税赋将和长安统一,盐、面粉、粗布、豆油,这四种最基本的民生物资也将和长安同价,这就意味着极不得人心的架间税、茶酒税和租税将被废除,同时高昂的商税、户税和田税也会大幅降低。

    这个布告一出,整个成都府的百万民心彻底被郭宋收买,家家户户都在庆祝新生活的开始,没有人再怀念逃往渝州的朝廷。

    两天后,参事温佶率领一百多名官员赶到了成都,他被郭宋任命为剑南安抚使,暂时主管剑南各州政务。

    皇宫已被烧毁,皇宫前面的朝廷官衙和府衙也跟随着付之一炬,临时官房便安排在国子监以及太学内,太学占地三百亩,房舍众多,目前已经停课,正好作为临时军政官衙。

    官房内,郭宋正在给温佶交代接下来要重点关注的一些事情。

    “接下来咱们还是要以收买民心为主,但收买民心需要动用大量资源,我们自己的资源要用于和吐蕃军的战争,所以只能从内部挖潜。”

    温佶沉吟一下道:“殿下的意思是说,民间还有很大的潜力?”

    郭宋点点头,“我给你说过了王、黄、伍、魏四大家族,实际上在他们下面还有十三孙,三十七细孙,这是一群依附着阉党吸血百姓的毒瘤,他们手中掌握了大量财富和物资,这次他们跟随阉党逃亡渝州比较仓促,只携带了金银细软,而粮食、布匹等民生物资他们无法携带,一定都还储存在他们各自的仓库里,这些仓库有的在城内,但有的在城外,还有在附近其他县里,我们要把这些物资全部搜查出来。”

    温佶笑道:“可以用悬赏揭发的方式,只要揭发出阉贼以及同党的财物,给予重奖,相信几天就能把藏匿的物资全部找到。”

    “这是个不错的办法,可以实行,另外,我这里有一份清册,你可以参考一下。”

    郭宋把一份清册递给他,“这是城内阉贼以及同党的房宅,一共一百三十四座宅子,军队都已经查封,里面还有不少留下来看宅的家仆,他们很可能知情,可以从他们那里突破,寻找到有用的线索。”

    郭宋自从几天前没收了岷江边的几十座大仓库后,便一直没有收获,他知道肯定还有大量的货物没有被发现,那些私仓是属于四大家族的,那么四大家族下面的那些分销商,也就是几大阉党的孙子辈和重孙辈,他们手中一定还有天量的盐粮布匹等货物。

    吐蕃军杀来时,他们来不及运走物资,都把这些物资隐藏起来,吐蕃军来不及查找它们,却把这个寻宝的游戏留给了郭宋。

    郭宋也同样没有时间去寻宝,他便把查抄阉党余孽的这件事情交给温佶来做。

    温佶接过清册看了看道:“卑职明白了,卑职下午就开始着手实施,卑职打算两手一起抓,自己查找与鼓励揭发结合起来。”

    郭宋欣然道:“我派五千军队配合你,希望尽快听到你的好消息了。”

    这时,温佶忽然想起一事,又道:“吐蕃暂时撤军,渝州那边应该也会得到消息,殿下觉得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郭宋沉思一下,缓缓笑道:“与其说是朝廷关心,不如说是阉党关心,其实阉党并不太关心吐蕃,他们更关心我,我什么时候离开巴蜀,或者说,我以后打算怎么办?我觉得他们会派一个朝廷官员,以太后的名义来询问我们。”

    “那卑职该怎么答复呢?”

    郭宋淡淡道:“你就告诉来人,我们只是来勤王,把吐蕃军赶出巴蜀后,我们自然会返回长安。”

    ..........

    当天晚上,郭宋再度率领五万大军离开成都,浩浩荡荡杀向雅州。

    这一次,裴信只率三千骑兵为先锋,他们的职责是先一步探查敌情,防止敌军在半路伏击主力大军,当然还有遇山开道,遇水搭桥,不过雅州位于巴蜀盆地边缘,这里山峦和平原相间,森林茂盛,人烟稀少,确实容易埋伏军队。

    裴信走得不快,他不断将大量斥候派出去,又收回来,一路上还算顺利。

    次日一早,先锋骑兵进入邛州临邛县,很快裴信便得到了斥候的消息,前方发现一支吐蕃军队,约两千人,这个消息让裴信心中大喜,

    裴信可不畏惧什么吐蕃军队,他在陇右、安西多次和吐蕃军队激战,吐蕃军队虽然强悍,但也绝不是无敌,而且吐蕃军队劣势明显,他们生铁缺乏,一般都是用短剑和盾牌,长兵器不多,装备比较差。

    如果是在高原作战,他们或许还有适应高原气候的优势,但这里是巴蜀,除了悍不畏死的战斗意志,耐力持久的体力优势外,其他都不如晋军。

    裴信立刻决定全歼这支吐蕃军,这是他的权力,除非是遇到敌军主力,否则先锋主将有权决定参与零星战斗。

    但裴信还是派手下回去给主帅送信,告诉晋王殿下,他们在邛州遇到两千吐蕃士兵。

    这时,裴信忽然想起一事,立刻派人把校尉周君玉找来,周君玉就是郭宋的外甥,已经从演武堂出来,他表现优异,被任命为校尉,分配到裴信掌控的快速应急军中。

    周君玉没有多少实战经验,只是去年跟随康保在河西走廊剿灭马匪,杀了几名马匪,但从未和正规军激战过,裴信还是有点担心,吐蕃士兵强悍,万一这小子有个闪失,自己没法向晋王交代。

    这时,周君玉骑马飞奔上前,抱拳道:“卑职参见将军!”

    周君玉一身盔明甲亮,看来威风凛凛,可惜裴信最不看重的就是这个,要是周君玉盔甲上血迹斑斑,那才是个战士。

    裴信温和道:“前面有两千吐蕃军,你立刻回去向晋王殿下禀报,就说我要率军全歼这支吐蕃军。”

    周君玉的脸立刻胀得通红,他不是报信兵,裴将军却让他去报信,显然就是不想让他参加战斗,他顿时有一种奇耻大辱的感觉,狠狠咬一下嘴唇道:“将军为何要这样羞辱卑职?”

    裴信愕然,“我怎么羞辱你了?”

    “让卑职临阵脱逃,不是羞辱是什么?难道我周君玉在将军眼中就是一个绣花枕头,不堪一用?”

    旁边杨玄英劝道:“将军,凡是都有第一次,让他参战吧!晋王殿下若怜惜他,就不会让他跟随我们了。”

    裴信看了周君玉一眼,见他目光坚毅,充满了渴望参战的请求,他心中暗赞,这小子倒是个可塑之才。

    裴信便欣然道:“既然你一定要参战,那我就成全,如果不幸阵亡,那就是你的命!”

    周君毅然道:“能战死沙场,也是卑职最无上的荣耀!”

第九百五十六章 遭遇之战

    裴信遭遇的这支军队便是吐蕃在邛州的守军,主将叫做依巴,他得到的指令是,如果是敌军主力杀来,他必须立刻撤军回雅州,但如果来的是小股唐军,他可以决定是否歼灭敌军。

    但尚东赞却没有讲清楚小股敌军的人数范围,如果三五百人是小股敌军,那么三千人算不算小股敌军,相对数万大军而言,三千人确实只能算小股敌军。

    主将依巴毫不犹豫做出决定,他要阻击这支三千人的前锋军,给唐军一个迎头痛击。

    之前全歼两万唐军的大胜和杀得敌军弃城而逃的胜利,已经让吐蕃军将士有些忘乎所以,仿佛所有的唐军都是一战即溃的弱旅,他们却忘记了,在河西,在陇右,在安西,就是眼前这支军队打得他们屁滚尿流,国力多少年都没有恢复过来。

    从临邛县向东便是一望无际的原野,这里也是半个月前全歼王庆阳两万大军的地方,尸体都已经被焚烧深埋,但路边草地里还能随处看见斑斑血迹。

    吐蕃军不太采用偷袭的策略,这倒不是说他们光明磊落,而是他们自身的作战特点使他们用偷袭作战反而容易吃亏。

    吐蕃军极为讲究阵型,他们以步兵为主,当年在吐火罗对付回纥骑兵,靠得就是严密的阵型,吐蕃军的阵型就像一个密度很大的铁锤,骑兵难以将他们冲散,他们用盾牌短剑和敌军贴身作战,人高马大的骑兵未必能占优势。

    旷野里,两千吐蕃军已排好阵型,杀气腾腾地望着远处一条黑线,三千骑兵已经杀来了,每个吐蕃士兵眼中都闪烁着残酷的目光,就仿佛野兽看见了越来越近的猎物。

    在相距一里之时,裴信命令大军停住脚步,他望着前方压缩成一个小黑团似的吐蕃军队,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吐蕃人果然没有进展,还是想用密集阵型来对付骑兵,殊不知这一招在陇右时就已经被破解了。

    “老杨,用二龙出水阵先干他们一波,再用骑兵冲击。”裴信毫不犹豫道。

    杨玄英点点头,裴信又对中郎将庞毅道:“你可率一千骑兵驻阵,听见我的命令发动攻击!”

    庞毅躬身道:“卑职遵令!”

    “第一军跟来我!”裴信高举大枪呐喊。

    杨玄英也同样举枪大喝:“第二军跟我来!”

    两支千人骑兵一左一右在主将裴信和副将杨玄英的率领下向敌军杀去。

    两千骑兵风驰电掣,速度快如奔雷,渐渐靠近敌军时,他们已经换上了骑弓,忽然张弓搭箭向数十步外的吐蕃军射去。

    这就是二龙出水阵,就是两支弓骑军利用骑兵优势向敌军发动弓箭进攻。

    吐蕃士兵纷纷举盾抵挡,但还是不断有士兵被密集的箭矢射中,惨叫倒地,两军奔过敌军阵型,又交叉而过,掉头回来继续射击。

    连续射击了五轮,吐蕃被射杀了近两百人,裴信见敌军防御严密,弓箭无法再扩大战果,他大喊道:“驻阵军出击!”

    “呜——”

    低沉的号角吹响,驻扎本阵的一千骑兵大喊一声,在中郎将庞毅的率领下,向吐蕃大军冲锋而去。

    马蹄阵阵,黄尘滚滚,只瞬间便杀到了吐蕃军眼前,上百名吐蕃军聚集在一起,手执盾牌抵御骑兵的冲击。

    “轰!”一声巨响,唐军骑兵和吐蕃军猛然相撞,十几名吐蕃士兵被撞得飞了起来,飞出十几丈远。

    三匹战马也被折断了马腿,惨嘶一声摔倒在地,将三名唐军骑兵甩了出去,吐蕃士兵一拥而上,乱剑齐下,杀死了落马士兵。

    庞毅的骑兵终于还是撕开一道豁口,杀了进去,但只杀进去十几丈,便被密集的吐蕃士兵阻拦住了,再也杀不进去。

    这时,裴信的骑兵从左,杨玄英的骑兵向右,同时向吐蕃军大阵发动猛烈进攻。

    两支队伍都是战斗力极强的军队,唐军骑兵个个骁勇善战,训练有素,而吐蕃士兵则凶悍顽强,至死方休。

    这场恶战一时间杀得难解难分,双方死伤累积,但最终唐军人数占优势,并且是骑兵,吐蕃军渐渐抵挡不住,已无法维持阵型,阵型开始散开了,越散越大。

    骑兵的优势开始展现出来,之前双方距离太近,只能贴身战,唐军骑兵发挥不了优势,现在骑兵用长兵器对阵吐蕃的短剑,占尽了优势。

    双方激战了一个多时辰,吐蕃军的损失过半,唐军也伤亡五百余人,但吐蕃军却丝毫没有撤军之意,反而更加凶悍。

    裴信大怒,下令道:“传出号令,赶尽杀绝!”

    “呜~呜~”低沉的号角声急促响起,这是催促加快作战的意思,唐军加大了攻势。

    之前的激战是三比二,三名唐军战两名吐蕃士兵,随着双方伤亡加大,现在是两人半战一名吐蕃士兵,唐军人数优势开始彰显出来。

    周君玉今天杀了三名吐蕃士兵,但他也受了伤,他遇到一名凶狠的吐蕃五十人长,尽管他一刀刺穿对方后心,但对方却不躲闪,拼死一刀砍中他的大腿,顿时皮开肉绽,血流如注,但没有伤及腿上动脉,他从马袋里掏出一团止血膏,嚼烂后糊在自己大腿上,又贴上一块膏药。

    这是藏剑楼的止血配方,止血有奇效,被郭宋推广开了,每个士兵都有一个急救包,包里用五个荔枝大小的止血膏,是用止血草药和驴皮熬制而成,受伤时放在嘴里嚼烂,然后糊在伤口上,具有止血、消毒以及收敛伤口的作用,另外还有配套的薄贴膏药,可以牢牢粘在皮肤上,主要作用是固定止血膏。

    这种止血膏对于战场上挽救士兵生命,防止失血过多而死,有积极的作用,能将受伤死亡率降低一半。

    周君玉稍微包扎了伤口,又继续作战,这时,他忽然发现了敌军主将,在吐蕃军的西北角,被十几名士兵包围保护,他奇特的牛角头盔让周君玉猜到他就是敌军主将。

    周君玉纵马斜奔,摘下骑弓,抽出一支刻有他名字的带钩狼牙箭,张弓搭箭,寻找到敌军让出的一个空子,瞄准敌军主将后颈一箭射去。

    这一箭其实是偷袭,传出去会被人耻笑,但周君玉却顾不上那么多,他的骑射在演武堂排名第五,已经可以左右开弓,这一箭就是右手执弓,是他的强项。

    主将依巴措不及防,‘噗!’一箭正中他的后颈,钩子带肉的箭头从咽喉透出,这一箭竟然射穿了他的脖子。

    依巴扼着咽喉,身体晃了晃,扑通从马上掉下,待士兵把他救起时,他已经气绝身亡。

    主将阵亡虽然没有直接导致吐蕃军全线崩溃,但却使吐蕃军失去了指挥,作战开始混乱,败相越来越明显,伤亡也越来越大。

    半个时辰后,吐蕃士兵只剩下三百余人,一名五百人长大喊一声,想率领残军突围,裴信看出了他的企图,大喊道:“包围他们,不准他们突围!”

    杨玄英连忙建议道:“将军,不如放在他们逃跑,我们在后面追杀,弟兄们伤亡会小得多!”

    裴信顿时醒悟,当即改掉了命令,放吐蕃士兵离开,唐军骑兵拉开了一道口子,吐蕃五百人长见有机可乘,他立刻率领三百余士兵冲出包围向南奔逃。

    裴信冷笑一声,下达了命令,“追击,一个不留,悉数杀死!”

    骑兵追杀上去,战马的速度远远超过了双腿,唐军骑兵在疾奔中刺杀劈砍,只奔出数里路,三百多名突围的吐蕃士兵全部杀死。

    这一战两千吐蕃士兵全部战死,没有一个战俘,而唐军骑兵也战死三百七十人,受伤两百六十余人,基本上是杀敌三千,自损八百的代价。

    周君玉还在重新包扎伤口,一名士兵奔上前道:“周校尉,裴将军让你过去。”

    周君玉简单包扎了伤口,一瘸一拐地跟着士兵来到了裴信面前。

    他刚要忍痛单膝跪下行礼,裴信却拦住了他,他眉头一挑,“你受伤了?”

    “大腿上挨了一刀,不过只是一点皮肉之伤,不碍事。”

    裴信看得出也是轻伤,如果伤筋动骨,根本就没法走路了。

    他点点头道:“对方主将是你射杀的吧!咽喉上的箭有你的名字。”

    “卑职惭愧,是从后面偷袭,正面找不到机会。”

    裴信肃然:“杀敌从不讲手段,只看胜负,且不可迂腐!”

    周君玉顿时醒悟,连忙道:“谢将军教诲!”

    裴信又点点头道:“按照军中的规矩,既然是你射杀了敌酋,那么今天的首功就归你了。”

第九百五十七章 逃脱之机

    雅州以西的大片森林内,被抓来的两万汉人青壮正在吐蕃骑兵的监视下伐木,一棵棵参天大树倒下,被民夫拖拽到堆放场,这里已经堆放了几千棵大树,不少人正在修去枝叶,只留下树干,待到黄昏时分,众人会将这些大树拖拽回雅州城内。

    周飞率领他的手下也在森林中伐木,他们是百人为一队,八十名手下和另外二十名百姓组成了一支伐木队,周飞被任命为队正。

    吐蕃人管理这些民夫非常严厉,一天的劳工结束,要进行人数清点,如果队伍少了一个人,那么整支百人队伍连同队正一起,全部要被杀掉。

    目前已经有五百余人被杀,使民夫们都十分紧张,互相监视,唯恐对方逃跑连累自己。

    周飞昨天和今天都在殚精竭虑考虑如何去报信,昨天上午,他们发现了一个重要情报,一支万余人的吐蕃军从西方开来,他显然是敌人的援军到了。

    是不是就这一批援军,还是以后仍然会增加,周飞不知道,但城中的吐蕃军兵力已达到三万人,这是一个兵力转折点,三万人的大军,可以进行一次旷野大战了。

    周飞必须想办法把这个极为重要的情报送出去。

    但吐蕃人也防止了这一点,根本不给他们任何机会,每天早上清点人数后出发,晚上清点完人数回来,少一个人都会遭到屠杀,这个局该怎么破,周飞一直都在想办法。

    “倒了!倒了!”

    一棵大树被砍倒,吱嘎嘎倒下,下面的人纷纷闪开。

    这时,一名手下对周飞道:“周大哥,肚子有点不舒服,我去找个蹲一蹲。”

    “去吧!小心别被野兽叼走了。”

    手下嘿嘿一笑,转身向森林深处跑去。

    这时,一名手下对周飞道:“昨天晚上,我倒想到一个法子,我们是不是可以伪造一个现场,一个弟兄被猛兽拖走了。”

    周飞摇摇头,“别把吐蕃人想得那么蠢,被猛兽拖走必然有痕迹,他们追踪不到这些痕迹,就会怀疑我们了,事关弟兄们的性命,我们不能冒险。”

    这时,刚才跑去拉肚子的手下飞奔而归,他一脸兴奋,在周飞耳边低语几句,周飞眼睛一亮,“在哪里?”

    “就在前面小溪边!”

    周飞连忙带着几个手下跟了过去,在一条小溪边,他们发现了一具尸体,从服饰上看是个羌人,不像是被抓的民夫,不远处还有个背篓,里面都是草药,应该是采药人,他趴在溪边想喝水,但最终死去了。

    周飞上前将他翻过身,脸色漆黑,看样子死了也没有多久,应该是昨晚倒毙的。

    周飞又检查了一遍,很快便发现了死因,他对手下道:“是被毒蛇咬死的,你们看他小腿上还有伤口。”

    众人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小声道:“头儿,这是机会!”

    周飞点点头,这确实是一个机会。

    “你们谁愿意换装?”周飞问道。

    校尉刘志道:“让我来吧!他的身材和我差不多。”

    他们当即把这个羌人的衣服剥下来,换上了刘志的衣服,刘志也换上了羌人的服饰。

    周飞见羌人腰中还有两柄短刀,也取一并下来递给刘志,“用这两把刀防身,自己要小心。”

    刘志点点头,“将军还有什么要交代吗?”

    周飞想了想又道:“如果情报收到了,大军最好在城外发射二十四连响箭,我们就知道了。”

    “卑职明白了,将军自己要保重!”

    他抱拳行一礼,转身便飞奔而去,很快便消失在密林中。

    周飞和众人把尸体抬回伐木场,派人去向吐蕃监工报信,片刻,十几名吐蕃骑兵飞奔而至。

    有一人下马仔细看了看,说了几句,意思是被毒蛇咬死,为首吐蕃将领道:“把他埋了,继续干活!”

    吐蕃人不会关心民夫的死活,埋葬了这名不幸的采药人,众人又开始继续伐木,但吐蕃人的情报却被这个偶然的机会流了出去。

    .......

    郭宋率领的五万主力大军进入了雅州,这天下午,大军抵达名山县,名山县距离雅州城只有三十里,它只是一座小县,人口不足万人,青壮男子都被吐蕃人抓去当民夫,老弱妇孺基本上都逃走了,整个县城几乎就是一座空城。

    不过因为是边疆县城的缘故,城墙修建得还算坚固结实,天色已不早,郭宋下令大军就地驻营。

    他带着数百骑兵进了县城视察,县城内已经被吐蕃军大肆破坏,烧掉了一半,木制房舍几乎没有了,只剩下一些泥土和石头结构的房子。

    这时,一名中郎将飞奔过来,抱拳禀报道:“启禀殿下,我们搜寻了整个县城,一共找到了六百五十五人,但他们都不肯离去。”

    “人在哪里?”郭宋问道。

    “就在北城门前的空地上。”

    “看看去!”

    郭宋催马向北城门奔去,远远便看见北城门前的空地上坐着数百人,情绪都很大,在和士兵们对吼。

    郭宋走近了,才发现基本上都是老弱妇孺,五六百人左右,很多都在哭泣,看样子是不肯离开自己的家园。

    很多士兵都在劝说他们,待郭宋到来,士兵们都纷纷闪到一旁。

    郭宋翻身下马,问一名将领道:“有多少人愿意离去?”

    将领摇摇头,“一个都不肯离去。”

    “他们怕什么呢?”郭宋又问道。

    “他们怕得多了,有的怕自己回不来,有的怕半路上死掉,有的怕出城后就不管他们了。”

    郭宋点点头,上前对数百老弱妇孺道:“各位父老乡亲,我便是晋王郭宋,从长安过来,我们要和吐蕃人作战,把吐蕃人赶出雅州,很不幸,名山县将成为战场,一旦战争爆发,大家的生命安全就得不保障了,很可能要丧命于此,所以我想把大家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转移到北面的临泉县,我们在那边扎下了帐篷,安置各位,保证大家有饭吃有衣穿,生病了还有军医诊治。”

    郭宋的话很坦率,直接说到了众人的心坎上,有个老者高声道:“你现在说得好听,先把我们哄出城,然后不管了怎么办?”

    郭宋笑了起来,他对老者抱拳道:“这位老丈,我郭宋好歹是管辖着万里疆土的王者,虽然不敢说金口玉言,但也从来不会言而无信,我会为这点小事毁掉自己的名誉?”

    他又高声道:“我可以给大家一个承诺,战争结束后,我会重建名山县,还给大家一个新家园!”

    郭宋的话终于让众人信服了,六百余人开始起身出城了,郭宋命令士兵送他们去百里外的临泉县安置点。

    这时,县城内再无一个百姓,郭宋下令夷平县城内所有的房屋,然后搭建大型仓帐,这座周长十五里的城池就成了他们的后勤重地。

    为防止吐蕃军在城外射火箭,郭宋又下令在一百五十步外挖两道很深的护城河,城头上布满了巡哨。

    入夜,行军的一天的士兵们都已经入睡了,郭宋却负手在大帐内来回踱步,他在考虑这一战该怎么打?

    首先他排除了和敌军在旷野里大战的想法,这些吐蕃军作战不死不休,即使战败他们,也会是惨胜,伤亡太大。

    战胜吐蕃军,必须要用科技的代差,才能把将士的伤亡缩减到最小。

    最好是把他们集聚起来,一颗大型铁火雷将他们一锅端掉,想到这一点,郭宋忽然又觉得,如果敌军在旷野里聚集成一团,几颗铁火雷在人群中爆炸,倒是一个很有趣的事情。

    关键就是要有一个移动中的投石机,郭宋沉思片刻,便取过一张纸在上面绘制起来。

    这时,有士兵在帐外道:“启禀殿下,斥候周将军派人来汇报情况。”

    郭宋就在等这个消息呢!他连忙令道:“速带他进来!”

第九百五十八章 战术初定

    片刻,校尉刘志被几名士兵抬进了郭宋的大帐,他浑身血迹斑斑,伤痕累累,他被数十只觅食的狼追捕,滚下山崖才逃得性命,但摔得浑身是伤,胳膊也折断了,肋骨也断了两根,费了千辛万苦,挣扎着来到大营,便再也支持不住,只能由士兵把他抬进来。

    郭宋也吓了一跳,上前问道:“这位兄弟是怎么了?”

    军医在一旁道:“启禀殿下,他受伤很重,好几处骨折,伤口也发炎化脓了,他怕自己顶不住,一定要先汇报。”

    郭宋点点头,“你说吧!我听着。”

    刘志重重喘了口气,吃力道:“启禀殿下,前几天吐蕃又有一万三四千援军过来,城内兵力已有三万人出头,粮食超过三十万石,各种物资充足。”

    郭宋一直是按照敌军两万人制定的作战计划,裴信大胜后,他又把敌军兵力减为一万八千人,但最新情报告诉他,敌军有援军到了,兵力又超过了三万人。

    这个情报太及时了,让他不至于发生误判,城内居然有三十万石粮食,比他之前的情报多了十万石。

    “弟兄们情况如何?”郭宋又问道。

    “他们情况还好,殿下抵达雅州,射二十四支火药箭,他们就知道情报收到了。”

    郭宋默默点头,“我会的,你好好去疗伤,争取早日康复。”

    “多谢殿下!”

    士兵和军医将陷入昏迷的刘志抬出去了,郭宋又回到桌案前,把敌军兵力改成了三万,三万吐蕃军的实力相当强大,他们天生体力强,力量大,特别擅长打持久战,自己的军队虽然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但体力和耐力都不如对方。

    就不知道对方还会不会继续来援军?郭宋正在沉思之时,亲兵又在帐外道:“殿下,王使君到来了。”

    郭宋一愣,问道:“哪个王使君?”

    “殿下,是卑职!”帐外传来的王侑的声音。

    郭宋大喜,连忙道:“王使君快快请进!”

    郭宋身边最缺乏的就是谋士军师,虽然他有不少幕僚参军,但都担不起大梁,到目前为止,最适合的谋士军师就是王侑,只是他留在了河北。

    这次郭宋决定南下巴蜀的同时,发鹰信紧急召王侑来巴蜀和他汇合,没想到王侑来的这么及时,着实让郭宋心中欢欣鼓舞。

    帐帘一掀,王侑走进了大帐,他比灭魏时黑瘦了不少,但精神很不错,一路鞍马劳顿也没有看到疲态。

    王侑目前出任河北安抚副使,官阶为正四品上阶的正议大夫,他主要负责恢复魏国各地的生产秩序,摆脱战争影响,恢复正常,几个月奔波下来,基本上都稳定下来了,他刚喘了一口气,便接到了晋王的紧急召令,他只得连夜出发赶赴巴蜀。

    “卑职参见晋王殿下!”王侑恭恭敬敬行一礼。

    “先生一路辛苦了。”

    “哪里?卑职就担心来晚了,误了殿下的事情。”

    郭宋点点头,“你来得正是时候,烦请这次先生继续出任南征长史之职。”

    “只要殿下需要,卑职愿意效力。”

    郭宋松了口气,终于有人来替他分担一下压力,给他出谋划策,他见时辰还早,便派人把副将李冰也一并找来。

    片刻,李冰匆匆赶来,给郭宋见了礼。

    郭宋笑道:“王使君也到来,我们一起来参详一下敌军的情况吧!”

    他把二人请到沙盘前,沙盘是去年制作完成的,耗时整整三年,包括了整个东川和西川的地形、城池、山峦、森林、桥梁、道路等等,整座沙盘长两丈,宽两丈,目前大帐只有一半,西川部分。

    郭宋取过木杆指着雅州城道:“刚刚得到的消息,吐蕃增兵一万余人,使城内吐蕃军兵力达到了三万,对我们也是一个挑战,目前还不知道对方是否继续增兵,我已派出数百斥候去西方要道严加监视。”

    “殿下,对方有了三万人,还是想守城吗?”王侑问道。

    “从目前看来是这样,但以后会不会出城和我们决战,现在很难说,关键是雅州城高大坚固,易守难攻,他们凭守城池,占据了优势。”

    “殿下,大型铁火雷对攻城有效果吗?”李冰问道。

    郭宋沉吟一下道:“城池非常坚固,大型铁火雷对城墙破坏力不会太大,不过可能对城门会有效果。”

    王侑笑道:“卑职感觉,殿下似乎并不太急于攻下雅州城?”

    郭宋点了点头,“使君说对了,我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继续派兵过来,我倒很想把雅州城作为一个诱饵,继续诱引吐蕃军前来。”

    三人商议良久,终于定下了不急于攻城,围城打援的决策。

    .............

    次日一早,郭宋亲自率领一万骑兵来到雅州城下,他需要亲眼看一看雅州城的城防布局。

    雅州城城池地势略高,从城外望去,有点仰望的感觉,这种城池确实比较难以攻打,光这种居高临下的优势,就算奔到城下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城头上站满了吐蕃士兵,盔甲整齐,士气高昂,大旗迎风猎猎飘扬。

    郭宋围着雅州城转了一圈,回头问王侑道:“先生觉得这座城池如何?”

    “很难攻打!”

    王侑坦率地说道:“关键是重型攻城武器上不去,这种四面低中间高的城池,不知道他的水源是怎么解决的?”

    旁边陪同的雅州长史李胜安解释道:“雅州城内有深井,水源问题能解决。”

    “李长史,雅州城内就没有弱点吗?”郭宋问道。

    李胜安摇摇头,“雅州城是二十年前新建,当时就考虑到防御吐蕃进攻,所以城墙修建得特别坚固结实,连城门也是包了一层铁皮,基本上无懈可击。”

    “既然无懈可击,那吐蕃又是怎么拿下雅州城的?”王侑继续问道。

    “好像里应外合,卑职当时正好不在城内,是听几个逃出的官员说的,他们说城内出现了吐蕃军,从里面夺取了南城门,开门放敌军入内。”

    郭宋眉头一皱又问道:“城内吐蕃人多吗?”

    “有很多,至少有几千人,基本都是吐蕃商人,加上一些吐蕃伙计,人数确实不少,这在边境城是很常见,不光是吐蕃人,还有大量羌人、南诏人。”

    郭宋点点头,如果是这样,里应外合确实很有可能,这倒是夺取城池的好办法。

    “殿下有想法吗?”王侑笑问道。

    郭宋笑了笑道:“当然是避开其优势,想办法攻击其短处,也不急吧!攻打雅州城,咱们从长计议。”

    .........

    南撤的南唐朝廷在简州征收到了几十艘大船,帝后以及北衙权宦们改为乘船南下,一直抵达渝州后,才停住了逃亡的步伐。

    渝州就是今天的重庆一带,先帝李适在渝州建了一座占地百亩的行宫,叫做临渝宫,这座行宫便成了临时皇宫,而且渝州也屯有不少粮食,解决了两万多神策军的军粮问题。

    此时,郭宋出兵巴蜀消息已经传到了渝州,使南唐朝廷的气氛变得格外紧张。

    说起来郭宋大军是来抗击吐蕃入侵,占据了道义高地,令人无可厚非,但大家心里都明白,郭宋大军这一来,恐怕就不会再撤离巴蜀了。

    皇宫的一间屋子里,王太后坐在榻上,茫然地望着三岁的幼帝李纹在玩几块木头,这几个小木块他玩了整整一年了,每天从早玩到晚,从不厌烦,每天都玩得全神贯注,和他说话他也听不见,在耳边喊他,他也不理睬,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旁边还坐着一名身材很高的宫女,陪同李纹玩木头,似乎李纹也只接受她和自己一起玩。

    王太后深深叹了口气,这孩子还真是个傻子,这样的皇帝长大后只会更傻,难怪这些宦官要立他为皇帝,连傀儡都不如,有和没有一个样。

第九百五十九章 迁都之议

    老宦官许士奇在一旁小声道:“太后,听说晋王殿下已经进了成都,吐蕃军西撤了。“

    “那又能怎样?”

    王太后轻轻叹口气,“难道神策军能和晋王军队共同抗击吐蕃军队?”

    许士奇沉默了,确实,太后现在没有一点话语权,北衙权宦根本就不会来征求太后的意见,他们搬入行宫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俱文珍的面,基本上被软禁在这座院子里,饮食供应十分粗劣,每天只有两顿饭,一连好几天,就只有一点腌菜和糙米饭。

    这时,外面院子里有宫女禀报,“俱公来了!”

    话音刚落,俱文珍高胖的身躯已经出现在大堂上,俱文珍瞥了一眼角落里正玩几块木头的天子李纹,奸笑两声道:“天子做事情很专注嘛!”

    王太后淡淡问道:“俱公公急匆匆赶来,有什么要紧事情吗?”

    俱文珍哼了一声道:“我们得到消息,晋王对外宣称是得到太后旨意,前来巴蜀勤王,我就想知道,太后几时给他的旨意?”

    旁边老宦官许士奇浑身一哆嗦,心立刻悬到嗓子眼了。

    王太后不慌不忙道:“哀家倒是想下旨意让他来勤王,俱公公觉得哀家有这个机会吗?”

    俱文珍看了太后片刻道:“太后的意思是说,郭宋在假传太后旨意?”

    王太后摇摇头,“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哀家什么都不知道,但我没有写过什么旨意。”

    “看来就是假传旨意了,郭宋一向无耻,他干这种事情也不奇怪,但我要提醒太后,不要糊里糊涂做出那些不该做的事,到时候没有人能救得了你!”

    王太后厌恶地扭过头去,“俱公公若没有什么事,请告退吧!”

    俱文珍重重哼了一声,他疑惑看了一眼正在陪幼帝玩木头的宫女,总感觉她的身影依稀有点眼熟,但就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现在他急着要去见霍仙鸣,便没有把宫女放在心上,转身走了。

    王太后气得浑身发抖,这些阉党越来越放肆了。

    陪同幼帝玩木头宫女慢慢抬起头,盯着俱文珍的背影,眼中闪过一道难以察觉的杀机。

    “摆.....木木。”

    从来不说话的幼帝李纹忽然对这名宫女说了一句话。

    .........

    俱文珍匆匆赶到行宫另一头的北衙官署,见到了霍仙鸣和窦文场。

    “我已经确认过了,应该不是她写的懿旨,再说,我对她监视很严,她如果写诏书,我肯定会知道。”

    霍仙鸣摇摇头,“是不是她写的已经不重要了,郭宋对外宣布奉旨勤王,天下人都相信,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窦文场不高兴地打断霍仙鸣的话,怒冲冲道:“要么出击,要么撤退,留在渝州只能等死!”

    俱文珍一怔,连忙问道:“请问窦翁,出击是怎么出击?撤退又撤到哪里去?”

    霍仙鸣解释道:“窦翁的意思是说,趁现在成都兵力空虚,我们出兵夺回成都,这是出击,要么就放弃巴蜀,迁都到江南去。”

    俱文珍倒吸一口冷气,出兵成都,这不是找死吗?

    他急道:“郭宋一定派探子盯住我们,我们军队一动,他立刻就会发现,出兵成都根本就不现实,再说,成都皇宫被吐蕃人烧了,我们返回成都又有什么意义?”

    窦文场阴阴一笑,“那么说,俱老弟是同意迁都江南了?”

    俱文场见两人像老鹰一样一左一右盯着自己,他顿时明白了,反攻成都只是他们说说而已,他们已经决定迁都江南了。

    俱文珍心中有点茫然,“迁都江南,刘洽、韩滉他们会答应吗?”

    “这个由不得他们,只要太后下旨,他们就得服从,这就叫挟天子以令诸侯,俱老弟明白吗?”

    俱文珍心中着实苦涩,他在巴蜀有太多利益,实在不想离开,但若不离开,郭宋又不会饶他,似乎除了离开巴蜀,他们已经无路可走了。

    他只得叹口气道:“我没有意见,两位决定吧!”

    霍仙鸣和窦文场对望一眼,一起欣然道:“那就这么决定了,立刻收拾船只,三天后启程前往江南!”

    ..........

    在俱文珍的胁迫下,王太后不得不下一份懿旨,巴蜀形势不稳,朝廷决定迁都江南,三日后启程。

    这个消息传出,神策军将士顿时一片哗然。

    神策将士大多是巴蜀人,也有部分关中人,都各自有家小在巴蜀或者关中,听说要迁都去江南,所有士兵都急眼了。

    临时军营内士兵们大吵大闹,都不肯跟随朝廷去江南。

    中军大帐前,百余名中下级将领聚集在一起,要求节度使李万荣给个明确说法。

    神策军节度使李万荣年约五十余岁,身材魁梧,相貌堂堂,从军三十余年,在军中威望很高,他原本是大将军长孙全绪的部将,随着长孙全绪、独孤大石这些老将回家养老,他们这些盛年派开始展露头角。

    李万荣资历深,为人也不固执,能接受宦官的统帅,所以霍仙鸣和窦文场二人一致同意由他出任神策军节度使,但神策军节度使有三人,李万荣只是其中之一,为了区别,大家都称他为东节度使,另外两人是中节度使沈铨和西节度使朱曜。

    朱曜率八千军在剑门县投降了郭宋,现在掌权的节度使就只有李万荣和沈铨二人。

    李万荣走出大帐,将士们顿时群情激动。

    “节度使,我们不去江南!”

    “我们家在巴蜀,绝不抛家弃子!”

    众人的吼声一个比一个响,李万荣摆摆手,让大家安静下来、

    “大家的心情我能理解,大家也不要太着急,说是去江南,相隔万里,哪有那么容易,我估摸着江南肯定是去不了,最多呆在荆南。”

    “大将军,荆南也是背井离乡,我们走了,家人怎么办?”

    一名将领怒道:“之前把我们家人丢在简州,就已经过份了,现在还要我们离开巴蜀,谁也能接受?大将军,这件事处理不好,军队要哗变的!”

    李万荣脸色一变,怒斥道:“刘将军,不要乱说话,当心我用军法处置你!”

    这名将领也知道话说过头了,只得低头不语。

    李万荣狠狠瞪了他一眼,又对众人道:“各位,我了解大家的心情,这件事我一定会反应上去,另外,我知道还欠大家三个月俸禄,我也要求上面一并补发。大家都回去吧!我现在就写报告。”

    众人吵嚷半天也只能回去了,李万荣回到大帐,他长子李乃上前低声道:“父亲,真的决定迁都江南?”

    李万荣冷笑一声,“这群阉党知道末日要到了,不敢留在巴蜀,要迁都江南,他们以为逃得过郭宋的手,还逃得过马燧、刘洽他们的魔掌。”

    “父亲,军心严重动摇,搞不好真会出现大量逃兵。”

    “逃兵肯定会出现,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自己的利益,你替别人想得太多,还是替自己想想吧!”

    李乃愣住了,难道父亲也有想法了吗?他迟疑着问道:“父亲的意思是说,我们另有安排?”

    李万荣瞥了儿子一眼,冷冷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这么明显的局势都看不透?”

    李乃心中惶然,连忙低头道:“孩儿愚钝,恳请父亲教诲!”

    李万荣叹息一声,摇摇头道:“你还真以为郭宋是来抵御吐蕃军队的?吐蕃入侵,给他找到了南下的良机,就算没有吐蕃入侵,他也会南下了,《天下信报》已经替他做足了舆论,他的大旗一定是讨伐阉党,清君侧,他早就等着这一天了,这些阉党乱朝纲,杀先帝,荼毒大唐,天下早已不容他们,他们能逃到哪里去?难道我们还要替他们殉葬?”

    “可是阉党作乱这么多年,他却一直视而不见。”李乃忿忿道。

    李万荣冷笑一声,“阉党替他毁了大唐,他求之不得,他已经是长安之主,难道他还想挽救大唐,甘心为臣?你不要再幼稚了。”

    李乃这才意识到自己太幼稚了,竟然看不懂郭宋的野心。

    “父亲,孩子明白了,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李万荣沉吟良久道:“摆在我们眼前有一个机会,就看我能不能抓住了?”

第九百六十章 意外失手

    渝州的州治是巴县,临渝宫就修建在巴县城外,在巴县长江码头附近有一家客栈,叫做巴州客栈,由于客源充足,客栈占地很大,有十几间独院。

    其中三间院子被从成都过来的杨秀英包下了,杨秀英虽然是晋卫府成都情报站的头子,但实际上整个巴蜀地区都归他管,他在渝州也有一个情报点,常驻两名手下,两名手下是一对夫妻,他们在城内开了一家杂货铺。

    杨秀英之所以包下客栈的三间院子,并不是给他自己住的,而是给张云和他的数十名手下。

    郭宋当然不可能对南下渝州的南唐朝廷不闻不问,他把这个任务交给张云的斥候营,张云命令周飞潜入雅州,收集吐蕃的情报,他自己则率五十名手下南下渝州,负责盯住阉党的一举一动。

    房间里,杨秀英向张云汇报了刚刚得到的消息,阉党要迁往江南了,这个消息来得很突然,着实打了张云一个措手不及。

    他神情严肃,负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又问道:“能确定是三天后出发吗?”

    “诏书上是这样说的,会不会提前,卑职也不知道。”

    “这样就有点麻烦了!”张云自言自语道。

    “将军,卑职可以发鸽信到成都。”杨秀英提醒道。

    “我知道你可以发鸽信,但就怕时间上来不及啊!”

    张云叹了口气,“晋王殿下在雅州,鸽信发到成都要一天时间,再从成都到雅州最快也要一天时间,这就两天过去了,然后晋王再调兵过来,就已经是四五天后了。”

    “可是......”

    杨秀英迟疑一下道:“无论如何,我们都得汇报!”

    张云苦笑一声道:“汇报当然要汇报,我只是在考虑如何介入,殿下给了我明确的命令,要我保护太后和幼帝的安全,我却怎样也找不到突破口。”

    杨秀英忽然想起一事,连忙道:“上次将军说,应采和也南下了!”

    张云猛然醒悟,他差点把应采和忘了,以她的武艺,应该早就潜入皇宫了,不过什么事都指望应采和,自己岂不是发挥不了作用了?

    杨秀英明白张云的担忧,他想了想道:“要不卑职想办法去找一下许士奇?”

    “找他有用吗?”

    “不知道,或许他能指点一条路子。”

    张云想了想便同意了,与其在这里无计可施,还不如动起来。

    他当即写一份十万火急的鸽信,让杨秀英发回成都。

    ..........

    临渝宫内,王太后愁眉苦脸地收拾行装,她已经完全身不由己,要东迁去江南,她也只能认了,至于百官们是否反对,也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瞅到一个机会,许士奇上前低声道:“晋王殿下派人来了,他们想知道神策军中有没有可相信的人?”

    王太后叹口气,现在谁还能信得过,她沉吟良久,还是说了一个名字。

    许士奇回房写了一张纸条,拧成一个小卷,找来自己的心腹小宦官,把小纸卷藏在他的发簪里,发簪并非女人独有,男人也用,像道士头上也常常插一支木簪。

    只是这名小宦官的簪子里面是空的,正好可以塞一个小纸卷。

    许士奇小声嘱咐他几句,小宦官连连点头,转身跑出去了。

    刚跑到前门,忽然有人厉声喝道:“站住!”

    小宦官一抬头,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只见俱文珍就站在自己眼前,冷冷地盯着他。

    “你去哪里?”

    “小奴....小奴肚子痛,想去茅房。”小宦官弯着腰道。

    “胡说八道,搜他的身!”

    过来两名如狼似虎的侍卫,将小宦官如拎小鸡一般按倒,浑身上下搜了个遍,鞋脱了,头发也解开,什么都没有发现,他们没有注意到铜簪子是空的。

    “俱公,什么都没有?”

    俱文珍一直在怀疑太后的旨意怎么传到郭宋手中,他觉得里面必然有内鬼。

    他看了一眼小宦官,眼珠一转道:“说不定传的是口信,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棍,打他个半死,看他招还是不招?”

    侍卫将小宦官拖了下去,不多时便传来小宦官的哭喊惨叫声,侍卫打得极狠,几乎就是往死里打。

    一名宦官在俱文珍耳边低声道:“俱公,他好像是许士奇的人!”

    “哼!等他招了,再去收拾那个老杂毛。”

    俱文珍转身便走,他见地上有支铜簪,便狠狠一脚踩了下去,走了两步,他忽然停住了,转身回来,慢慢拾起铜簪子,铜簪竟然被他一脚踩扁了,不可能啊!难道里面是空的?

    他轻轻一拨,铜簪断成两截,里面露出一个白色纸卷,俱文珍心中大喜,原来秘密在这里?

    他连忙打开纸卷,眼睛蓦地瞪大了,上面写着一个名字,‘李万荣’。

    这是什么意思?

    他转身向行刑奔去,小宦官的哭喊已经没有了,俱文珍顿时急了,这帮混蛋别把小宦官打死了。

    “快住手!”

    侍卫们连忙停止杖击,让到一边。

    俱文珍蹲下一把抓起小宦官的头发,恶狠狠问道:“纸条是怎么回事?送给谁?”

    小宦官早已被打晕过去,俱文珍摸摸他的鼻息,气若悬丝,已经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俱文珍气得一跺脚,指着侍卫大骂道:“一群蠢货,谁让你们下这么狠的手,你们是想杀人灭口吗?”

    侍卫们战战兢兢道:“是俱公自己吩咐的,先打个半死,五十棍这才打了不到三十棍呢!”

    “混蛋!我让你们去吃屎,你们去吃吗?没有的东西,拖下去,每人打五十棍!”

    俱文珍气疯了,总是在关键的时候坏自己的事情,他又摸了摸小宦官的鼻息,已经没有气息了,竟然被他们打死了。

    “拖下去打!给我狠狠打。”

    几名行刑侍卫被打得鬼哭狼嚎,让俱文珍心烦意乱。

    旁边宦官提醒他,“俱公,查查这纸条是谁写的,不就行了吗?”

    一句话提醒了俱文珍,太后身边的宦官,只有许士奇会写字,小宦官就是他的人,除了他不会有别人。

    他心中杀机迸发,转身便向许士奇的住处走去,许士奇和太后、幼帝住在一个大院,只是太后和幼帝住在后院,许士奇住在前院。

    俱文珍找到了许士奇的房间,只见房门从里面反锁了。

    “给我踹开门!”俱文珍命令左右道。

    一名体格强壮的侍卫后退两步,猛地冲上前,狠狠一脚揣在门上,‘砰!’一声,门被踹开了。

    俱文珍推门进去,却吓得连退两步,只见许士奇吊在半空,已经悬梁自尽了。

    侍卫上前把他放下来,摸了摸鼻息,回头向俱文珍摇摇头,已经死了。

    俱文珍呆了片刻,忽然一咬牙,转身向后院走去。

    只见王太后正在收拾衣服,他冲上去,一把揪住王太后的头发,拖了几步,将她拖倒在地,宫女们吓得尖叫,四散躲藏。

    俱文珍恶狠狠道:“李万荣是怎么回事,快说!”

    “呸!”

    王太后一口唾沫啐在他脸上,俱文珍大怒,一巴掌将王太后打翻在地。

    “贱人!”

    俱文珍恨恨骂了一句,拭去脸上的唾沫,他知道也问不出什么,转身又来到前院,侍卫们正在搜查许士奇的房间。

    “搜到什么没有?”俱文珍走上前问道。

    为首侍卫摇摇头,“这老杂毛很鸡贼,只有几件破衣服,房间里连一文钱都没有,估计他藏在哪里了?”

    “给我继续搜,不行就把他肚子切开,看他是不是吞进肚子了。”

    俱文珍交代几句,便去找霍仙鸣和窦文场了,涉及到神策军节度使,他一点也不敢大意。

第九百六十一章 预防措施

    霍仙鸣和窦文场看完纸条,两人交换一个眼色,他们都有点狐疑,纸条上就一个名字能说明什么问题?

    “俱老弟,除了纸条,你就没有其他线索了吗?”窦文场问道。

    俱文珍恨恨道:“那帮侍卫下手太狠,把送信的小宦官打死了,许士奇又上吊自尽,唯一的两个线索都被掐断了。”

    “那太后呢?”

    霍仙鸣阴阴问道:“她知道什么?”

    “我问过她了,她什么都不知道,许士奇死了,她当然不会承认,我总不能把她也重打五十大板吧!”

    “这倒没有必要,我估计她觉得李万荣是效忠她的。”

    “可这张纸条是给谁?”

    窦文场目光似冷箭一般射向俱文珍,“俱老弟,你的判断呢?”

    “我觉得....我怀疑这张纸条是给郭宋的,郭宋公开宣布他接到太后旨意勤王,很可能就是许士奇递出去的密旨,我们把他给忽略了。”

    霍仙鸣点点头,“很有可能是给郭宋的,不过李万荣会忠于太后吗?我倒不觉得,他如果忠于太后,我们几个的小命早就没了,这不过是太后的一厢情愿罢了。”

    窦文场想了想道:“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还要当心一点。”

    俱文珍拳掌一击道““窦翁说得对,与其信其无,不如信其有,我们应该先下手为强,把李万荣干掉。”

    “不行!”

    霍仙鸣反对道:“不能动李万荣,他爪牙太多,动了他,会引起军队哗变,我们必须要稳妥一点处理此事。”

    霍仙鸣负手走了几步道:“安排他为后军,负责阻击郭宋的追兵,如果他肯跟来,那么可以再用他,如果他不来,我们也没有什么损失。”

    俱文珍有点急道:“他手下有一万军队,一万军队不跟来,我们损失太大了。”

    “你不用担心,后军只有五千军队,而且都是西川本地人,他们本来就无心跟我们走,索性就扔给李万荣,而且荆南节度使刘辟还有一万五千军队,粮草也足够,我们到了荆南,郭宋也追不过来了。”

    窦文场也赞成霍仙鸣的处置办法,李万荣资历太深,确实不能轻举妄动,把他任命为总督后军,等到了秭归,再杀他的手下夺取另外五千军的军权。

    窦文场又补充道:“不过有一点,我们不能再等到明天了,今晚就连夜起兵出发!”

    .........

    张云负手在客栈房内不安地来回踱步,杨秀英已经去找许士奇,但没有任何回应,张云感到自己很被动,这是他出任斥候统领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张云有一种莫名的焦虑,尽管他不管提醒自己冷静下来,但这种焦虑感还是不断地萌生。

    这种焦虑感来自于他刚刚得到的一条消息,阉党今晚就要动身出发了,他还没有任何头绪。

    这时,张云若有所感,他猛地一回头,只见一道寒光向自己飞来,他大吃一惊,不假思索地一个侧翻,躲过了寒光的袭击。

    他不及看袭击之物,拔出剑向堂外追去,当堂外空荡荡,没有一个人,正面墙外有一株大树,枝叶在微微晃动,人已经消失了。

    张云注视良久,这才回头细看,原来是一柄飞刀,钉在大堂木柱上,上面还插有一封信。

    张云连忙取下信,只见信中只有一句话,‘许士奇已死,去找李万荣。’

    张云默默点头,他知道这封信是谁送给自己了。

    .........

    军营在忙碌地收拾物品,所有人都心情沉重,昨晚一夜只见,神策军各营都出现了士兵逃亡事件,逃亡的士兵已经超过四千人。

    霍仙鸣和窦文场今天为此大发雷霆,将李万荣调为后军主将,他手下的五个营减为三个营,另外两个营划给另一个节度使沈铨,这样调整下来,李万荣兵力实际上缩减为五千人,而沈铨的兵力增到一万五千人。

    霍仙鸣也意识到这样不行,又任命心腹邓惟恭接替朱曜的节度使一职,也统领五千军队为前军,勉强平衡了三个节度使之间的关系。

    尽管宦官们找各种理由削弱李万荣的军权,做得小心翼翼,唯恐李万荣察觉,但李万荣还是感觉到了宦官集团对他的不信任,很显然,自己几个月前对太后说的一番话,可能开始发酵了。

    这几天李万荣很谨慎,不敢出营门一步,宦官手段的阴毒狠辣他是很了解的,自己出了营门,很容易被对方暗算。

    李万荣心中也很焦虑,他当然想给郭宋递一个投名状,为了自己和子孙后代挤上郭宋这条大船,但他一直联系不到郭宋的人,他相信郭宋的人就在渝州,可他们在哪里?

    就在李万荣在大帐内来回焦虑踱步之时,帐外有亲兵禀报道:“启禀大将军,营外有人来找,说是大将军的长兄派来送信的。”

    李万荣一怔,他的大哥去世十几年了,派什么人送信?

    他忽然若有所悟,连忙问道:“送信的人是什么样子?”

    “启禀大将军,是个三十余岁的男子,身材高大,感觉是个军人。”

    “请他进来!”

    李万荣隐隐意识到,恐怕来人就是自己要等的人了,但他也害怕对方是宦官派来的刺客,他也稍稍做了准备,又命人把两个儿子一并找来。

    不多时,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被带进大帐,亲兵禀报道:“我们来确认过,对方没有带兵器!”

    “你们都下去吧!”

    亲兵纷纷退下,大帐内只剩下李万荣父子三人和拜访者一人。

    来人正是张云,他已经没有时间转弯抹角,索性直接来拜访李万荣,他见李万荣全副武装,桌上、手边都有兵器,身后两个年轻人更是手执宝剑,一脸戒备地望着自己。

    “李将军以为我是阉党的刺客?”张云微微笑道。

    “你究竟是何人?”李万荣喝问道。

    “在下晋军大将张云,李将军听说过吗?”

    “你就是.....斥候统领张云?”李万荣惊愕道。

    张云点了点头,“正是!”

    “你有何证明?”李万荣很谨慎地问道。

    张云看了一眼他身后二人,李万荣立刻解释道:“他们是犬子,没有问题!”

    张云从怀中取出一块金牌放在桌上,又把金牌翻过身,李万荣瞥一眼金牌,正面是斥候营统领张,背面是二级车骑将军。

    金牌厚实,制作得非常精美,可不是临时做出来唬人的那种。

    “请张将军收起来吧!”

    张云收起了金牌,李万荣又给他介绍两个儿子,“这位是长子李乃,目前出任神策军判官,那边是次子李炎,现任神策军第三营虎贲郎将。”

    两人一起上前给张云见礼,张云心里有数,一见面就给自己介绍他的两个儿子,可见李万荣对自己的期待。

    两人分宾客落座,张云道:“晋王殿下研究过将军的履历,他说将军应该是一个很有作为的将领,为何甘愿受阉党的钳制?”

    李万荣很惊讶,“晋王殿下研究过我吗?”

    “李将军是神策军的关键人物,晋王殿下怎么可能不关心?”

    李万荣心中又是高兴,又很担心,晋王殿下关注自己当然是好事,可自己这些年也做了不少违心之事,恐怕晋王殿下也知道,比如杀老将军浑瑊,就是他麾下军队干的。

    张云看出了他的担忧,便摆摆手道:“过去的事情以后再慢慢谈,现在晋王殿下最关心帝后安全,希望把他们留下来,不再被阉党挟持,这就需要李将军全力支持。”

    李万荣沉吟一下道:“现在宦官集团对我很防备,削减了我一半的军队,还把我调为后军统领,实际上就是防止我接触到帝后,如果时间再多一点,我还可以部署,但现在时间太紧张了,他们今晚就要动身出发,留给我们机会不太多了。”

    张云问道:“他们打算怎么走?”

    “当然是水陆并行,各种财物和主要人员坐船,军队则在岸上行走,宦官集团、帝后百官都是坐船,目前他们筹集到了三百多艘千石大船,就停泊在江边,所有钱财都搬上船了,只等人上船就出发。”

    张云想了想又问道:“难道将士和百官都愿意跟随阉党东去?”

第九百六十二章 提前出发

    李万荣摇摇头,“将士们都不愿跟随阉党东去,大部分将士都是巴蜀人,父母妻儿都在这里,怎么可能丢下他们远去?昨天晚上已经爆发了一次逃亡潮,逃走了五六千人左右,我估计还会出现逃亡,只是因为神策军训练有素,将士普遍比较服从命令,所以暂时还隐忍着,可一旦到了极点,这个隐忍就会爆发。”

    “百官呢?”

    张云又问道:“他们是什么情况?”

    李万荣不屑一顾地笑道:“稍微有点气节的官员基本上都走了,剩下的几百名宦官都是软蛋,不敢反抗,阉党叫他们去哪里,他们就乖乖去哪里?”

    张云点点头对李万荣道:“我带来五十名兄弟,都是最强悍的斥候,我们想救出帝后,将军有没有什么办法?”

    李万荣低头沉思良久道:“现在肯定是不可能,霍仙鸣的心腹邓惟恭率五千军队将临渝宫包围得水泄不通,除非是一场激战,把他们打败,但那样会危机帝后的安全,我觉得唯一的办法就是在路上劫走大船,但阉党也防备了我,命我统领后军,我的军队不能到前面去。”

    这时,旁边的长子李乃道:“父亲,其实有办法的,可以用测粮队!”

    李万荣眼睛一亮,“这是个好办法,我怎么没有想到?”

    张云连忙问道:“测粮队是什么?”

    李万荣笑着解释道:“测粮队是通俗的说法,它其实叫做备先队,是后军特有的一支队伍,他们的职责是编制全军的粮食和需求,要深入到每一个营队去统计,一般是三名文官和数十名随从,后军就根据他们编制的计划发送粮食和物资。”

    张云恍然,他连忙问道:“这个备先队可以接触船队吗?”

    “当然可以,船队也要粮草物资补充。”

    张云当即立断道:“就这样安排,我和五十名弟兄编为备先队!”

    .........

    夜幕刚刚降临,王太后带着幼帝以及大批宫女宦官开始登船,还有阉党和他们爪牙,以及文武百官和他们的家眷,尽管大部分人都不想走,但已经由不得他们。

    俱文珍亲自监视着王太后和小皇帝上了船,他又安排了十名心腹宦官监视以及五十名侍卫随船,说是保护,其实就是软禁了他们。

    王太后坐在船舱内,怔怔望着岸上的建筑和树木,她轻轻叹了口气,“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

    “这次未必会离去!”她对面负责照顾小皇帝的宫女微微笑道。

    王太后心中又燃起一线希望,“阿英,真的有希望吗?”

    这位让俱文珍觉得眼熟的阿英正是应采和,她只不过戴了一张藏剑阁的面具,又施展了缩骨之功,使她身高又矮了几分,这才逃过了俱文珍的毒眼,否则俱文珍怎么会认不出她?只是觉得有点眼熟。

    王太后刚册封为太子妃不久,就是应采和给她做贴身护卫,两人关系很熟,这次应采和奉郭宋之令保护太后和小皇帝,王太后便把小皇帝身边的陪同宫女换成了应采和。

    至于应采和的宝剑当然也携带了,就放在王太后的随身箱笼内。

    应采和淡淡道:“这些阉党造了这么多孽,他们就想一走了之?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我可以肯定他们走不掉。”

    王太后有点担心道:“会不会波及到我们?”

    “太后放心吧!除了我之外,还有一支军队也在保护太后。”

    王太后刚要说话,应采和向她摆摆手,指了指外面,王太后愣住了,外面没有人啊!

    好一会儿才传来脚步声,一名宦官在门口道:“太后,晚膳的时辰到了!”

    ..........

    船队终于出发了,三百艘大船一艘接着一艘,浩浩荡荡,延绵数十里,岸上有五千士兵紧紧跟随,两万神策军也跟着出发了。

    与此同时,大将李冰率领两万骑兵正向渝州方向疾奔而来。

    郭宋在接到杨秀英和张云的紧急报告后,立刻调兵遣将,他这次带了七万大军南下,加上剑门关投降的八千军队,使他大军接近八万人,但人数还是不太够,他又在成都难民中招募了三万军队,负责镇守成都。

    李冰则接受了郭宋的重托,率领两万骑兵去追赶准备逃亡的南唐朝廷。

    夜色深沉,大军在黑咕隆咚的原野中奔行,速度不是很快,每个骑兵手执一支火把,就仿佛一条火焰长龙在大地上游动。

    大军从雅州直接进入眉州,穿过陵州、资州后便抵达渝州境内,骑兵要走两天左右才能抵达渝州。

    这时他们已经进入资州境内,大将陈丰追上来道:“将军,弟兄们连续奔行五个时辰了,恐怕战马受不了,休息一下吧!”

    李冰点点头,“可以,传令大军就地休息!”

    ‘呜——’长长的号角声在旷野里回响。

    随着号角声连续吹响,骑兵们纷纷停止了前行,翻身下马休息,他们取下水囊,给战马喂水,又让战马在袋子里啃食草料。

    士兵们也盘腿坐下,大口吃着干粮,他们的干粮有点像肉夹馍,厚厚的两大块麦饼,夹着碎羊肉和煎鸡蛋,再浇一层浓香的芝麻酱,用荷叶包扎好,吃的时候,便可直接捧着荷叶大口啃咬,这种干粮分量很足,一份就能吃饱。

    李冰也在一边吃干粮,一边盘算着怎么追击敌军。

    从渝州向西还有很漫长的道路,至少要走十天才能走出三峡道,他有信心在三天内追上敌军,唯一担心就是道路狭窄,摆不开战场。

    但李冰没有选择,他向晋王承诺过,就算追到荆南,也一定要追回帝后,严惩阉党。

    李冰又起身看了看周围,问道:“这是哪里?”

    有本地人道:“将军,这里就是资州盘石县地界,前面便是中江,那边有一座大桥,过了桥就是县城。”

    李冰有点不放心,又派一千士兵赶去大桥,保护住桥梁。

    次日天刚亮,大军精神抖擞,士兵纷纷上马出发了,走了不到十几里,前面果然出现一座大桥,这是一座有些年头的木桥了,横跨在中江上,颇有气势。

    中江就是沱江,大军过了大桥,前面便是资州州府盘石县,得到消息的刺史率领一班官员在城门等候了。

    刺史叫做何闻凯,也是一名老官员,年约六十岁,在官场打滚三十年,早就练的滑不溜手,不管是谁主政西川,他都坚决支持,连宋朝凤、俱文珍都夸他识大体,顾大局,前些日子他才依依惜别了阉党一行,今天他又率领官员出来拥戴郭宋的军队。

    “我们天天盼着王师南下,解救大唐社稷于危难,解救资州百姓于水火,我们脖子都盼酸了,终于把王师盼来,我愿赋诗一首,以明心志。”

    后面的官员对他的无耻都已经麻木了,李冰却受不了,他连忙摆手道:“你的诗可以献给晋王殿下,我这里不需要,我这里需要草料或者黑豆,何刺史能安排吗?”

    何闻凯呆了一下,问道:“不知道将军需要多少?”

    “我需要一万担草料和五千斗黑豆,你们有吗?”

    何闻凯回头向长史望去,长史想了想道:“仓库里倒是有几万担上好的材料,但黑豆没有,要不然在市场上搜一搜,我记得好像有卖的。”

    李冰嫌耽误时间,便道:“黑豆就不要了,就草料吧!给我准备两万担,要快,我们直接带走。”

    晋军的运气不错,在仓库里找到了两万担切好的细料,士兵们直接装进马料袋,李冰发现还有不少面粉和干肉,他命令每个士兵取一斗面粉,两斤干肉。

    一个时辰后,士兵们都收拾停当,又继续浩浩荡荡向东南方向的渝州杀去。

    ...........

第九百六十三章 半途劫人

    从渝州向东,要经过涪州、忠州、万州、夔州、巴州、归州、峡州,这才抵达荆州,行程一千多里,水陆并行,最快也要走十天。

    从渝州出发,队伍已经走了四天了,但还在忠州地界,速度明显慢了很多,照这样走下去,二十天都未必能到荆州。

    将士们的抵触情绪相当强烈,走三步退一步,磨磨蹭蹭,行军速度极慢,而且一路上都在逃亡,尤其在夜间,逃亡现象更加严重。

    霍仙鸣由此专门成立了督查军,专门负责抓捕逃亡士兵,一旦抓住,就地处斩,在杀了几百人后,逃跑现象渐渐止住了。

    这天晚上,船队抵达了忠州临江县,由于后面军队的行军速度太慢,船队不得不停下来等他们。

    这时,一队五十余人的骑兵从远处疾奔而来,他们沿着靠近长江的官道疾速奔驰,数百步外便是长江,可以看见停在江面的大船。

    “站住!”

    前面有十几名哨兵出现了,拦住了骑兵队伍的去路。

    这支骑兵队正是张云的队伍,他们扮作后军备先队,跟随着李乃一路过来登记粮食物资需求,倒也畅通无阻,再向前走就是比较敏感的船队区了,阉党集团和帝后的船只都位于这个区域,所以岸上才会有军队放哨,严禁来历不明的士兵靠近。

    李乃上前抱拳道:“我们是后军备先队,去各处军队登记粮食物资需求。”

    说完,他递上了备先队的金牌,哨兵回去商量片刻,为首哨兵道:“请稍等片刻,我们去请示一下。”

    为首哨兵飞奔而去,不多时跑了回来,“你们可以过去!”

    “多谢了!”

    李乃行一礼,回头喊道:“我们走!”

    他带着众骑兵继续向东奔行,此时,霍仙鸣正和窦文场坐在船舱内喝茶,顺利离开渝州,所有人都稍稍松了口气,只要抵达荆南,他们就彻底摆脱郭宋的威胁。

    “窦翁觉得马燧、刘洽还有韩滉会是什么态度?”霍仙鸣问道。

    窦文场阴阴一笑,“所谓挟天子以令诸侯,只要太后和小皇帝在我们手中,他们就算有一万个不满,也得乖乖服从,除非他们公开背叛大唐,但可能吗?”

    霍仙鸣呵呵笑道:“窦翁说得对,他们毕竟不是郭宋,确实不可能。”

    “窦翁,新都放杭州适合吗?”霍仙鸣又问道。

    “我们没有选择,放江宁,太危险,放苏州,离海远了一点,只有杭州,进可攻,退可守,实在防不住,还可以乘船入海。”

    两人正说着,岸上传来了激烈的马蹄声,两人同时向岸上望去,黑暗中,只见一队骑兵从远处疾速奔来,而快速向东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

    霍仙鸣吩咐左右道:“去问一下,刚才过去的骑兵队是做什么的?”

    一名宦官跑出去问了,不多时,回来禀报道:“启禀仙翁,娄将军说是备先队的骑兵。”

    备先队这个名字还是霍仙鸣想出来的,就是后军派来登记粮食物资需求的队伍,霍仙鸣恍然,他又问道:“我们这边的需求登记了吗?”

    外面传来一个将领的声音,“回禀仙翁,我们已经登记了,包括一千条毛毯也一并登记,明天上午会送来。”

    夜里江面上颇凉,他们便想增加毛毯御寒。

    窦文场笑道:“仙翁不会怀疑他们有诈吧!”

    霍仙鸣摇摇头,“这倒不会,李万荣虽然有点让人不放心,但毕竟跟随我们多年,我考虑过,就算他忠于太后,只要太后平安无事,他也不会有异心,再说太后船只防备严密,他们几十人能做什么?”

    “仙翁总是把人想得太好,咱们去了杭州后可不能再像从前那样的手软了,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人!”

    “说得对,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人!”

    两人一起鼓掌大笑起来。

    ..........

    张云一行又奔行了十几里,前面岸上忽然出现了上百顶大帐,大帐围成一个半圆,将一艘两千石的大船包围住。

    张云还发愁怎样才能找到帝后乘坐的大船,现在他忽然找到答案了,防守得这么严密,只能是这艘大船了。

    他们出发前做了周密的计划,他们在长江北岸放了几艘乌蓬小船,只要找到大船后,小船会过来接应。

    众人立刻按照计划行动,两名水性特别好的士兵潜入长江,向对岸游去,他们的任务是找到两艘小船,把它们引导大船这边来。

    张云在观察敌军的防备情况,绝大部分士兵都应该入睡了,但有哨兵在大船前面的空地上来回巡逻,大船上也有几名哨兵在来回踱步。

    “张将军,这支军队是左银台的卫士,个个武艺高强,不好对付!”

    “左银台不是解散了?”张云问道。

    “左银台的江湖武士解散了,但从军队抽调的精锐卫士还在,就是这两千人,由俱文珍直接统领,目前暂时没有名字,我们还是叫他们左银台卫士。”

    说到这,李乃长长叹息一声,“防备太严密了,只要我们一动手就会暴露。”

    张云微微一笑,“事情没有那么糟糕,里面有我们的内应。”

    他话音刚落,有士兵低声喝道:“是谁!”

    张云一回头,只见南面十几步外站着一个黑影,竟然是无声无息出现的,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不过这个黑影好像是个女人,他心中一动,对黑影低声问道:“请问,是应三娘吗?”

    黑影走近了,正是一个手执长剑的女子,她淡淡道:“我见水中有两人渡江,便猜到是张将军到了。”

    虽然容貌变了,但声音却没有变,果然是应采和,张云心中疑惑,便问道:“应三娘是怎么下船的,我们都没有看见?”

    “我下来需要你们看见吗?”应采和冷冷道。

    张云碰了一个钉子,他暗暗摇头,又问道:“那帝后能带下来吗?”

    “小皇帝可以!”

    应采和解开斗篷,她怀中竟然有一个正在熟睡中的孩子。

    “他是.....他就是小皇帝?”张云有点震惊了。

    “就是他,他很胆小,从不会哭叫,但他的心却比谁都明白。”

    应采和又小心用斗篷将孩子裹上,目光竟然变得如此温柔,着实让张云惊讶,这还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吗?

    应采和上前把孩子递给张云,张云连忙接过,当即安排十名士兵先将小皇帝带走,从后面的接应船只过长江。

    望着一队士兵走远,他才问道:“太后呢?”

    “太后不行,我带不过来,你们应该准备了小船吧!”

    “是准备了两艘小船。”

    “那就行了,等小船来了,你们看见火光就动手,掩护我下船。”

    “请应三娘说清楚,我们怎么动手?目标是谁?”张云急问道。

    “船上不用你们管,五十名卫士我已经全干掉了,你们只要在关键时刻阻止岸上的卫士上船便可。”

    李乃大吃一惊,声音都变了,“五十人......都干掉了?”

    应采和瞥了他一眼,冷冷道:“这没什么,他们的晚饭中我下了药,每个人都睡得很熟,一剑一个,五十剑就解决了。”

    张云心中暗叫不妙,立刻抬头向船上望去,果然,船上的几个哨兵不见了。

    “这个女人做事......”

    张云着实有点恼火,这个应采和太鲁莽了,什么都不和自己商量就动手了,自己手下什么时候能把小船找到还不知道呢!

    心中再恼火也没有办法,张云只得忍住气点点头道:“我们会尽力!”

    应采和其实也意识到自己下手太早了一点,她原以为船只就在对岸,她现在才忽然意识到,恐怕对方还要去寻找船只,这就花费时间了。

    但她绝不会承认自己判断失误,应采和懒得再说下去,轻轻一纵身,向黑暗中投去,还不等大家看清楚,她的人就不见了,众人面面相觑,各自骇然。

第九百六十四章 全面被动

    监视帝后船只的两千士兵来自左银台监卫,左银台是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来自招募的江湖游侠、浪子,另一部分则是从神策军士兵抽调精锐,当吐蕃大军杀来时,游侠浪子们各自收拾财物逃跑了,俱文珍索性解散了左银台,将剩下的三千神策军精锐组成新的监卫,依旧由他直接统领。

    这支新监卫的统领还是从前左银台统领李煌,虽然他也是游侠出身,但俱文珍看中了他的忠心,任命他为将军,统率三千新监卫。

    李煌也没有睡觉,他在大帐中隐隐听见了马蹄声,便从帐里出来,向四周望了一圈,并没有看见骑兵的踪影,他心中有点诧异,回头问当值士兵,“刚才有人骑马过去吗?”

    旅帅一指远处,“刚才那边有马蹄声,卑职听见是走远的声音,没有人靠近我们。”

    李煌搭手帘望向远处,远处杂草茂盛,遮住了视线,他看不到官道上情形,便抬头问道:“吴校尉,你们上面看得见远处的情形吗?”

    上面没有人回应,他又提高声音问道:“吴校尉,听见我说话了吗?”

    还是没有人回应,李煌暗觉不妙,再次提高声音喊道:“船上面有人吗?”

    船上冷冷清清,没有人回应他,“不好!”李煌心知不妙,立刻喝道:“上面出事了,上船去看看!”

    士兵们纷纷向船尾奔去,那边有一条绳梯,很快有士兵喊道:“将军,绳梯不见了!”

    李煌大惊,喊道:“敲响警钟!”

    就在这时,数十支火箭忽然从数十步外射来,落在帐篷上,瞬间便将帐篷点燃了,江风强劲,短短时间便形成了一片火海,李煌急得直跺脚,“混蛋,还快敲响警钟?”

    他一回头,却见跑去敲警钟的士兵倒在地上,后颈插着一支箭,就在李煌一愣神之时,一支狼牙箭无声无息射来,速度极快,眨眼到眼前,李煌吓得一闪身,还是晚了一步。

    ‘噗!’这一箭正中他的前胸,李煌大叫一声,仰面倒下。

    河岸上火光冲天,士兵们从大帐内奔逃出来,却遭到数十人无情地斩杀,数十人骑马在火光中疾奔,长矛刺杀,战刀劈砍,杀得一千多士兵鬼哭狼嚎,四散奔逃。

    张云奔至船下仰头大喊道:“速将太后送下!”

    上面没有人回应,这时,有士兵指着江面喊道:“将军,江面上有火光!”

    张云催马奔至船尾,只见数百步外的江面上,有火把画着圆圈挥舞,这表示人已经接到,张云顿时一颗心落下,没想到接应船只来得如此之快。

    他命令士兵也点燃一根火把挥舞回应,表示已经知晓,这时,江上的火把熄灭了。

    李乃在远处急得大喊:“将军,敌军杀来了!”

    张云随即高声令道:“速速撤离!”

    四十名骑兵迅速汇集,一起向南面山林方向撤去........

    不多时,霍仙鸣和窦文场以及大量的军队赶到出事现成,一百多顶帐篷以及全部烧光,满地都是士兵的尸体,很多受伤未死的士兵在痛苦呻吟。

    主将李煌已经重伤毙命,周围站满了幸存的士兵,他们都茫然不知所措。

    “统统闪开!”

    有士兵大喊,围观士兵纷纷让开一条路,霍仙鸣和窦文场心急火燎地冲上来,他们才不会管士兵的死活。

    霍仙鸣急问道:“太后和小皇帝在哪里?”

    一名宦官跪下战战兢兢道:“启禀仙翁,太后和天子不知去向?”

    “什么!”

    霍仙鸣大怒,一把揪住宦官的头发,把他头仰起来,恶狠狠道:“他们到哪里去了?”

    宦官吓得声音都变了,“仙....仙翁饶命,小人真的不知道。”

    霍仙鸣一脚把他踢倒在地,“你负责监视,他们跑掉了,你居然不知道,要你有何用?”

    说完,他拔出宝剑要杀这名宦官,窦文场连忙拦住,“仙翁先息怒,把事情问清楚再处置。”

    这时,俱文珍也赶来了,他满脸焦急道:“出了什么事?”

    “太后和小皇帝失踪了!”霍仙鸣咬牙切齿道。

    “什么!”

    俱文珍一下呆住了,呆了半晌,他气急败坏道:“是谁?谁干的!”

    “现在还不知道,沈将军正在查。”

    三人郁闷异常,只能站在一旁等待着节度使沈铨的调查,眼前的惨烈局面,他们自己也难以判断情况了。

    神策军节度使沈铨走了过来,抱拳道:“仙翁、窦翁、俱公,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换个地方。”

    窦文场问道:“有没有派人去追捕?”

    “卑职已经派出三千人四下搜捕。”

    “上船说吧!”

    四人来到旁边一艘船上,有宦官收拾了一间船舱,点亮了灯。

    四人坐了下来,沈铨缓缓道:“今天袭击监卫的人非同小可,我详细询问在场士兵,对方只有数十名骑兵,虽然监卫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毕竟有两千人,数十人能力敌两千人,还不死不伤一人,这种战斗力堪称恐怖,有这种军队的人,只能是郭宋,朱泚都办不到。”

    四人顿时脸色惨白,这是他们最不愿意听到的结果,帝后落到郭宋手中了。

    沈铨又继续道:“光凭他们数十人是劫走不了帝后,我敢断言,船上有内应,很可能就在帝后身边。”

    “啪!”俱文珍猛地一拍桌子,他终于明白了,那个伺候小皇帝的宫女为什么眼熟,他想起在哪里见过她了。

    几人都向俱文珍望来,俱文珍咬牙切齿道:“是应采和,她就是太后身边,化了妆,我居然没有认出来。”

    说完,他心中又一阵后怕,应采和当时杀他岂不是易如反掌。

    沈铨点点头,“那就对了,只是卑职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想明白,对方骑兵是怎么来的?沿途那么多哨卡,他们怎么会不被发现?

    霍仙鸣和窦文场对望一眼,他们同时想到了,‘备先队!’

    霍仙鸣满眼怨毒道:“看来我们没有冤枉李万荣,他确实暗中勾结郭宋。”

    四人沉默了,好一会儿,俱文珍道:“没有了帝后,迁都去江南也没有意义,各位,我们可不可以造一个伪帝伪后,然后一口咬死郭宋手中的帝后是假?”

    “这样不妥吧!”

    沈铨犹豫一下道:“很多大臣以及韩滉、马燧、刘洽他们都见过太后,如果太后公开露面,我们这边很难澄清的。”

    霍仙鸣摆摆手道:“造假这种事情不到最后迫不得已,我们不要考虑,现在当务之急是继续搜寻太后和小皇帝,他们跑不了多远,一定还在忠州,三千人太少,用一万人去搜捕,再公开悬赏,找到太后和天子者,赏黄金一万两,官升五级!”

    “仙翁,消息一旦传开,以后就不太好作假了。”俱文珍小心翼翼提醒道。

    窦文场摇摇头道:“俱老弟,这种消息瞒不过的,已经三四千人知道了,很快就会传开,还是仙翁说得对,现在他们肯定还在忠州,我们全面搜捕,或许还有一线机会。”

    沈铨在一旁补充道:“我也同意仙翁和窦翁的方案,另外,我们要提高警惕,当心李万荣发难!”

    俱文珍无奈,只得点了点头,同意了三人的方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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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迷失在乱世中的大唐,中原藩镇割据,边疆危机四伏,内忧外患,长安却夜夜笙歌,罗裙慢舞。他是一个独孤的猛卒,鹰镝千里,强悍的游牧勇士闻之丧胆,但大唐却没有他的荣耀。他拔剑茫然,英雄无觅归处。。。。。。猛卒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猛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猛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