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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月     猛卒txt下载     猛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六十九章 陇右急信

    光化门外大街两边的城墙还在如火如荼修建,城墙内宽约七百步,长达近十里,将旧城和新城连接起来,在城墙中部还会开一座城门,不远处便是沣河,然后从沣河引入一条漕河,贯通光化门外大街,这样方便了货物运输。

    漕河从大街中部穿过,两岸则是密集的商铺,商铺已经开建,和东市、西市不同,这里将建成为开放式的商业街,届时光化门也会拆除,成为一座各种商业汇聚的不夜城。

    郭宋从正在热火朝天建设的商业大街走过,这时,他又意外地看见了李安,旁边还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郭宋认识,那是李安的长子李归仁。

    李安有两个儿子,长子李归仁,次子李归义,李安退休后,长子李归仁接了父亲的班,成为皇商大总管,不过泾源兵变后,李安家族便开始自己单干,李归仁还是跑草原路线,而李归义则走安西路线。

    他们家有上千头骆驼,每年都带来极其丰厚的利润。

    李归仁看见了郭宋,连忙道:“父亲,晋王殿下来了。”

    李安连忙走上前躬身道:“参见殿下!”

    郭宋翻身下马笑道:“安叔,张胖子没和你一起吗?”

    李安笑道:“他这两天拉肚子,在家里躺着呢!”

    “怎么会?”郭宋不解地问道。

    李安上前低声道:“他想壮阳吃了偏方,结果......”

    郭宋哑然失笑,师兄不靠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又看了看周围问道:“安叔,这一带是你买的吗?”

    商业大街的地产都是官府开发,只租不售,但郭宋事先把消息告诉了张雷和李安,准许他们各买一里的土地,作为他们掏钱帮助官府修建官舍的补偿,另外郭宋给自己的大姐郭萍也买了一里土地,作为她的养老钱来源。

    李安点点头,指着正在修建的城墙道:“从这里过去到城墙,六百步宽,再向北一里,这片土地就是我买下的,张胖子的土地在河对面,然后我打算沿街造商铺,每间商铺一丈宽,三丈深,两层楼,带一座后院,前面漕河我还打算修建五座码头。”

    郭宋又笑问道:“沿街修店面,那后面的土地呢?”

    “后面的土地我打算先用墙围起来,把它分成两亩地一块,可以以后修宅子出售,如果这里商业火爆,说不定还可以修建客栈、酒楼什么的,到时候看情况再说。”

    这时,李安的长子李归仁上前给郭宋行礼,郭宋笑问道:“你最近去了草原吗?”

    “回禀殿下,我前天刚从回纥回来。”

    郭宋顿时十分感兴趣地问道:“回纥现在情况怎么样?”

    “回纥现在是叶公主掌控大权,实行部落长老制,每个部落推举一名长老,组成长老会,叶公主和长老会共掌权力,各个部落都很支持这个方案,也支持叶公主,她在回纥的地位很稳。”

    “回纥国力恢复得如何?”郭宋又问道。

    李归仁摇了摇头,“谈何容易,主要是人口锐减,他们原本是草原第一大部落,现在只能算中等部落了,想吞并别的部落又不可能,西面的思结、东面的仆骨、拔也古、北面的黠嘎斯、都波,都是不是省油的灯,大家都虎视眈眈,想抢占它的牧场,能维持现状就已经不错了。”

    郭宋微微点头,其实他也知道,回纥势力去年秋天完全退出了北庭,就意味着它们在草原的日子很不好过,必须收缩势力。

    “草原的生意还不错吧?”郭宋笑问道。

    “还不错,它们对粗布的需求量很大,粗布在那边能等值换回羊皮,但羊皮在我们这里是十倍粗布的价格,利润就在这里。”

    “不错!很有生意头脑。”

    郭宋又和李安闲聊几句,便前往旧城。

    旧城除了西面未央宫和新建的官舍外,其他都已被夷为平地,也是为了防止新的流民搬进来,以后不好处理,索性将所有的破旧房子全部推倒,连一堵墙都不留。

    旧城内有三万多民夫在忙碌,破碎的木头、烂家具和茅草屋顶集中起来一把火烧掉,泥土则运去填了城内的水坑,而砖块、木料和石块都拿去修建官租房。

    尽管如此,光清理城内泥土就耗费看半个月时间,现在已经差不多了,进城看来,到处是郁郁葱葱的古树和大片平整的土地。

    这时,郭宋看见了工部司郎中卢进,工部司就是原来的铠曹司,它涵盖范围极广,包括了朝廷工部、军器监、匠作监、都水监,现在改名为工部司,下设七个署和两个局,从采矿、制造、城建、疏浚、修路等等都归它管,权力很大。

    曹万年是肃政台令,他只是临时兼任长安城改造的差事,工部司迁来长安后,他便把旧城重建等一堆繁琐事扔给卢进。

    卢进也看到了郭宋,连忙上前来行礼,郭宋点点头笑道:“卢司郎好像遇到了什么难事?”

    卢进指着远处大片平地道:“卑职在考虑,城内水系太少,就未央宫内有一座昆明池,卑职考虑,是不是可以从沣水引一条漕河入城,从城东出去,流入渭河,最好城内再有一片占地数百亩的湖水,周围种满了大树,到夏天,在湖边乘凉,波光粼粼,令人心旷神怡。”

    郭宋微笑道:”槽河也好,湖水也好,旧长安城原本就应该有吧!”

    “有的,卑职看过以前的老图纸,漕河和湖都有,但慢慢都被蚕食了,城内那个几个污水坑,原本就是一片湖水,大部分都被填掉了。“

    郭宋沉思片刻道:“但西面已经修建了官舍,我记得基本上没有空地了,还能再引入沣水?”

    “卑职考虑过,可以把兴化门外大街的漕河继续向东延伸,从未央宫和官舍的东面流入城中,这条河正好把官舍以及未央宫隔开,使他们那边成为一个独立的区域,然后河上建桥,湖水就在城中央,将来这里就成为旧城的一座风景优美的园林,太学和国子学就在旁边,各州的进奏院安排在东面,南面还有大片土地,考虑以后把一些官衙迁过来,像史馆、国子监、司天台等等,都可以放在老城。”

    郭宋沉思良久道:“重点是修建贡院,至少要保证能容纳十万人一起考试,方案可参照太原贡院来修建。”

    “卑职明白了。”

    这时,一名士兵骑马飞奔而来,奔至郭宋近前,他翻身下马,单膝跪下道:“启禀殿下,陇右有紧急军情,请殿下速回!”

    郭宋一怔,他吩咐卢进几句,立刻骑马带着随从返回晋王宫。

    他回到天策楼官房,温邈将一份抄好的鹰信呈给他,“陇右刚刚送来的,形势不太妙。”

    郭宋接过鹰信细看,吐蕃修养生息数年,又开始骚扰陇右了,鹰信上面说,一千多吐蕃骑兵袭击盐场,盐商死了十几个,其他都被抓走,只逃回来几名盐工,另外,吐蕃游哨骑兵还纵火烧毁麦田数十顷,和赶来的唐军巡哨骑兵激战,双方各有伤亡。

    郭宋放下情报,负手在房间来回踱步,所有大规模的吐蕃入侵,都是从一个个的小骚扰开始,虽然现在只是小骚扰,但这是一个信号,意味着吐蕃复苏。

    当然,吐蕃破坏了盐场,他们必须反击,但郭宋考虑的是反击的规模。

    郭宋沉思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为了陇右的长治久安,他不能留给吐蕃任何机会。

第七百七十章 短兵相接

    天还没有亮,朦胧的晨曦中,远方的山峦呈现出黑色的轮廓,周围的天空也变成了青白色。

    “起来,准备出发!”

    为首旅帅连声催促低喝,一块巨大石块下,一群睡意朦胧的士兵从睡袋里钻出来,无声整理行装,或去远处方便。

    士兵们用最快的速度将睡袋卷起捆扎,放在马鞍后面,他们轮流跑到下方小溪内洗把冷水脸,又喝上几口溪水,便迅速跑了回来。

    仅用了一炷香时间,大家都收拾完毕,旅帅一声命令,二十名士兵纷纷翻身上马,催马向远处奔去,一边奔跑,一边啃着干饼。

    这是一支陇右军的斥候小队,一共二十人,由一名旅帅统领,他们的任务是去盐场查看敌情。

    晋王辖下上千万人口的食盐都来自于河湟谷地,盐场主要有两处,一处是青海北岸,一处在冷泉盐湖,其中冷泉盐场的盐产量占了七成,冷泉盐场被吐蕃军袭击后,大量食盐需求失去了来源,现在只能靠鄯县盐库中的存盐供应,但也最终只能维持两月。

    陇右兵马使安仁贵接到郭宋的命令,要求他尽快夺回冷泉盐场,恢复食盐供应。

    这支二十人的斥候小队便是安仁贵派去冷泉探查敌情的三支斥候队之一,旅帅叫做杨奇,河西张掖人,从军七年,从一名斥候小兵积功升为旅帅。

    冷泉是地名,就是今天的茶卡盐湖,位于大非川西南,距离青海约百余里。

    这里原本是吐谷浑的地盘,吐谷浑被吐蕃吞并后,这里自然成了吐蕃的地盘,只不过这里紧靠河湟谷地,常常成为吐蕃军和唐军的战场。

    吐蕃因为国力大损,进行战略性收缩后,这一带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见吐蕃骑兵了,因为这里地势高,属于高寒地带,唐军也基本上不来,所以这几年,这一带十分荒凉,除了运盐的队伍经过,才略略带来一线生机。

    斥候小队经过一片高原草甸地带,再向前走便是冷泉的盐湖了。

    杨奇一抬手,众人都纷纷停住了战马,杨奇回头令道:“王卫,你带两个弟兄先去湖边看看。”

    杨奇的经验很丰富,他知道湖边很可能会有吐蕃士兵,全部过去会暴露实力,先派一两人过去查看,即使被发现了,敌军也摸不清自己的底细。

    “遵令!”

    一名队正高声答应,一挥手,“祁老六和张五,跟我来!”

    两名骑兵飞奔而出,跟随着队正向湖边奔去。

    盐湖白茫茫一片,湖边原本有一处盐场,岸边分布数十顶大帐,是盐商栖息之地,现在帐篷被摧毁,烧成了焦黑状,人迹皆无。

    “王哥,你看那边,好像有人!”一名手下指着南面喊道。

    王卫也看到了,南边出现了几个黑点,应该是骑兵,但很快,由几个黑点变成十几个黑点。

    “不对!是吐蕃巡哨。”

    吐蕃巡哨一般不会低于二十五人,他们遇到麻烦了,王卫大喊一声,“我们走!”

    三人调转马头便向东疾奔,后面数十名巡哨在数里外紧紧咬住他们不放。

    片刻三人奔到队伍休息处,王卫挥手大喊:“旅帅,有吐蕃巡哨。”

    杨奇神情严峻,如果出现吐蕃骑哨的话,百里内一定有吐蕃大军,但就这样撤回去,他们没有完成任务,敌军的底细他们一点都没有摸到。

    沉吟片刻,他忽然下令,“向南疾奔!”

    众人调转马头向南面奔驰,不多时王卫三人追上他们,大队骑兵向南面奔去,很快,数里外出现了二十几名吐蕃骑兵,他们的任务是截获唐军探子,二十几名吐蕃骑兵也纷纷调头向南奔驰,大约奔出十几里,前面出现一条河,河边有大片森林。

    但唐军骑兵却不见了踪影,就在这时,另一支吐蕃骑兵巡哨也赶来了,两支巡哨合兵一处,足有五十人之多,人多壮胆,五十名骑兵催马向森林内走去。

    五十名吐蕃巡哨沿着小河而行,他们左右张望,寻找地上的马蹄印,就在这时,忽然听见对岸密林中响起一阵‘咔咔!’声,紧接着二十支弩箭呼啸射至。

    吐蕃骑兵躲闪不及,纷纷中箭,瞬间十几名骑兵被射落马下,其余吐蕃骑兵大吃一惊,仓惶向树林内奔去。

    他们也纷纷张弓搭箭,向对岸密林射去,但密林内一片漆黑,人影都看不见。

    射落下马的吐蕃士兵并没有阵亡,他们呻吟着,艰难爬起身,企图上马逃生,这时,第二轮弩箭又射至,十几名伤兵再度中箭,大多被射中要害,惨叫着倒地,这一次他们基本上活不成了。

    吐蕃百夫长终于发现问题所在,他们是逆光,太阳直射他们眼睛,所以对方树林内一片漆黑,而他们这边树林,阳光却能照入,从对面看得格外清晰。

    百夫长暗骂一声,喝令道:“杀上去!”

    三十六名吐蕃骑兵呐喊着从密林中冲出,冲进水流湍急的溪河,向对岸密林杀去。

    杨奇冷静地望着敌军杀来,喝令道:“放箭!”

    二十名手下端起军弩便射,二十支弩箭强劲射出,迎面射向冲来的吐蕃士兵,吐蕃士兵的皮甲挡不住犀利的弩矢,奔在前面的十名骑兵纷纷被射中,痛苦地惨叫,从马上落入湍急的溪流中,立刻被水冲走了。

    但另外二十几名吐蕃骑兵已冲上岸,杀进了密林,唐军骑兵从四面八方挥矛杀来,一时间,密林内刀光矛影,两支队伍厮杀在一起。

    两支军队各有优势,唐军装备明显占据上风,他们是清一色的明光铠,配横刀、制式长矛、军弩以及圆盾,装备十分精良,而吐蕃巡哨都是皮甲,使用短剑,也是和他们生铁产量极低有关,他们的生铁基本是从唐朝掠夺,这些年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

    但吐蕃士兵却很适应高原作战,体力充沛,作战凶悍,唐军只是训练有素,但在体力上天然不如对方。

    正因为知道这一点,吐蕃骑兵才不顾,一定要和唐军正面作战,企图依靠充沛的体力获胜。

    激战了约半个时辰,唐军伤亡了五人,而对方则战死十人,这让吐蕃百夫长有点惊恐起来,对方比他想象的要强大得多。

    吐蕃百夫长的经验没有错,如果是普通唐军,他们的体力确实支持不住半个时辰的高原激战,但这支唐军并不是普通唐军,而是斥候唐军,是唐军精锐中的精锐。他们长期在高原上训练,体力并不比吐蕃士兵差,这也是他们敢和吐蕃军在高原激战的底气。

    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战术配合,他们训练过丛林骑兵作战,丛林作战的精要战术便是两两配合,利用大树分隔,可以从左右两边袭击敌军,当吐蕃士兵在和左边一名唐军士兵厮杀时,右边就会有一支矛无声无息刺来,一矛刺穿身体。

    唐军训练多年,配合得非常默契,战死的吐蕃士兵基本上都是被这种战术所杀。

    激战近一个时辰,唐军越战越勇,吐蕃士兵却伤亡惨重,只剩下七八人,而对方还有十四五人,吐蕃百夫长意识到不妙,大喊道:“退出密林!退出密林!”

    他们并不是想撤退,只是打算换一个战场,密林作战,他们吃亏太大。

    吐蕃军向来死战不退,他们只能惨胜,拿着敌军的人头去报功,但如果伤亡惨重而空手回去,主将和副将皆斩,其他士兵贬为奴隶。

    残酷的军纪意味着吐蕃军作战,要么获胜,要么全军阵亡,除非是主帅下令撤退,否则绝不会允许败退。

    吐蕃士兵却撤退不出去了,唐军已经将他们包围,他们人数占优,便空出了五名士兵,这五名士兵躲在一片施射冷箭,令吐蕃骑兵防不胜防。

    几轮箭后,马上只剩下三名士兵,却依旧强悍不退,杨奇很清楚对方不会投降,便喝令道:“全部杀死!”

    斥候们一拥而上,十支长矛刺穿了最后三名吐蕃骑兵的身体。

    这场遭遇战,唐军阵亡三人,重伤两人,轻伤两人,而对方五十人全部战死,无一生还。

    没有了敌军巡哨,唐军斥候终于在晚上发现了目标,一支千人吐蕃军驻扎在盐湖东南二十里处。

第七百七十一章 螳螂捕蝉

    十天后,郭宋亲自率领两万精锐骑兵和三千重甲陌刀军以及三千重甲辅助军抵达了鄯州,鄯州刺史张枫和陇右兵马使安仁贵亲自出城迎接晋王殿下到来。

    郭宋之所以要亲自坐镇陇右,实在是陇右的盐税和张掖的酒太重要,它们一起支撑着郭宋二十余万大军的军费开支。

    鄯州城已经很多年没有来了,经过多年的修养生息,鄯州城也渐渐热闹繁华起来,商业繁盛,车水马龙,虽然吐蕃军开始侵扰边境,但并没有影响到鄯州城,城门居民生活依然平静如昔,波澜不惊。

    郭宋喜欢从普通百姓的穿着和精神面貌来看一个地方的富庶程度,如果建筑都是雕梁画栋,但百姓却破衣烂衫,蓬头垢面,那就很没意思,所谓仓禀足而知礼仪就是这个道理了。

    河湟谷地的富庶和盛产粮食,使鄯州城粮价极低,一斗麦子只要十文钱,一个乞丐一天的收入都不止十文钱,所以看得出,街上行人个个精神饱满,脸色红润,衣服穿着也大多以细麻布料为主,和长安差不多。

    丝绸主要产自江南和巴蜀,郭宋提倡俭朴,推广棉布,在长安也只是女人偶然会穿一下,男子几乎不穿,在鄯州城也是一样,绸缎衣裙大街上基本看不到。

    一行人来到军衙,郭宋在大堂上坐下,他请张枫和安仁贵也坐下,郭宋问道:“吐蕃的近况如何?”

    安仁贵欠身道:“启禀殿下,吐蕃军着实有点让人难以捉摸,看不出他们企图。”

    “此话怎么说?”郭宋问道。

    安仁贵苦笑一声道:“到目前为止,我们的斥候深入三百里,都没有发现他们的大军,就是在盐湖一带有一千驻军,但他们出现的探哨有十几支之多,加起来也有六七百人了,这绝不是一支千人军队派出的探哨,所以感到困惑。”

    郭宋点点头,“你们觉得应该有吐蕃主力,但并没有发现,所以不敢轻易出兵,是这个原因吧!”

    “正是如此!”

    张枫又补充道:“我们在陇右的军队一共一万两千人,分布在各个戍堡就有三千人,剩下的军队则分布在各州,鄯州驻军五千人,如果全力去盐湖剿灭敌军,就会造成鄯州城空虚,我们其实是担心这是敌军的诱兵之计,派一千军队在盐湖引诱我们出兵,一旦我们出兵,敌军的主力就会出现,目标却是鄯州城,或者把我们军队包围在盐湖。”

    张枫和安仁贵都有点担心晋王会问责他们,他们深知盐湖的重要却迟迟不肯出兵,会导致盐税枯竭,这个责任他们承受不起。

    郭宋负手走了两步道:“我临来之前和大家商量过,大家一致认为把盐场放在吐蕃人易于袭扰之地,很不妥,所以我已经下令在盐州白盐池开盐场,暂时放弃冷泉的盐场,我这次率大军前来,并非是为了夺回盐场那么简单,我们需要把吐蕃彻底打残,让至少它三十年内不敢再跨雷池一步。”

    张枫和安仁贵十分激动,一起躬身施礼道:“请殿下吩咐!”

    .........

    天不亮,安仁贵便率领四千骑兵离开鄯州城西进了,他们目标是冷泉盐湖的一千吐蕃军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郭宋则率大军走另一条路前往大非川,一旦斥候发现敌军主力,他们将抄敌军主力的后路。

    黄昏时分,大军在一座山谷内休息,李冰带着一名斥候旅帅来到郭宋身边,斥候旅帅单膝跪下行礼,“参见晋王殿下!”

    李冰在一旁道:“殿下,他就是安将军说的斥候旅帅,率领二十人干掉了敌军五十名探哨。”

    郭宋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氏?”

    “卑职杨奇,祖籍天水,但卑职在张掖长大。”

    “什么时候从军?”

    “卑职七年前从军,被张云将军选中,加入斥候军。”

    郭宋点点头,又问道:“说一说,你们和吐蕃探子遭遇的详细经过。”

    杨奇口齿清晰,便将他们前往冷泉查看敌情,遭遇敌军探哨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郭宋暗暗点头,这名斥候临机应变能力很强,他又问道:“为何想到在树林内歼灭敌军?”

    “启禀殿下,卑职其实是做两手准备,首先是躲避敌军追击,卑职的本意并不想和敌军发生冲突,毕竟我们是斥候,有任务在身,如果敌军紧追不舍,一定要进树林厮杀到底,那我们也只能奉陪,利用树林的掩护全歼敌军。”

    “二十名士兵最终只阵亡了三人,看来你们的战术运用得很不错。”

    “密林骑兵作战是每一个斥候都要训练的重要战术,也是经常会遇到的。”

    “你从前和吐蕃军作战过吗?”郭宋又问道。

    “最后一次和吐蕃军作战,卑职参加了。”

    “那你觉得这次的吐蕃军和从前的吐蕃军有什么区别?”

    杨奇沉吟一下道:“吐蕃军军纪严厉和从前一样,绝不投降,死战到底,但卑职还是发现吐蕃军百夫长经验不足,他们如果是两头包抄,而不是硬闯的话,至少能避免十余人被射杀,或许这只是个例,但吐蕃士兵的战斗力弱,训练不足,虽然强悍不畏死,但作战技巧着实糟糕,比不上原来的吐蕃军士兵。”

    郭宋欣然道:“从现在开始升你为校尉,你再带五十名弟兄南下,希望能带来重要情报!”

    杨奇大喜,单膝跪下道:“卑职绝不辜负殿下的期望!”

    杨奇随即率领五十名斥候南下了,郭宋下令大军就地休息,明天五更出发.......

    次日上午,安仁贵率领的四千军队率先抵达盐湖,距离盐湖还有一里,唐军便发现了敌军的大营。

    ‘呜——’远处的吐蕃军大营也吹响了号角声,吐蕃军也发现了逼近的唐军,一千吐蕃军似乎早有准备,立刻从大营内骑马奔了出来。

    他们向唐军冲了过来,但在三百步外放慢了速度,这时,四千唐军已经摆下了阵型,一千名弓弩手举起军弩,严阵以待。

    一千吐蕃骑兵在两百步外停止了前行,队伍中再次传来低沉的号角声,一千骑兵掉头向南奔去。

    “指挥使,要不要追上去?”副将李延问道。

    安仁贵冷笑一声,不战而退的吐蕃军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分明就是在故意引诱自己南下。

    他当即令道:“不得追击,去摧毁敌军大营!”

    数百名骑兵向吐蕃军大营奔去,大营内已经空了,吐蕃军的营帐普遍比较小,是用羊毛压成毡制成,所以又叫毡帐。

    唐军骑兵却意外从大帐内搜出了数十名被抓捕的盐商,一共被吐蕃人抓走了七十余人,其中三十人被虐杀,还有四十余人也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很快,三十名被虐杀的盐商尸体找到了,都尸首分离,人头挂在一顶大帐中,一个个死不瞑目,令将领们怒不可遏,纷纷要求追杀敌军,将敌军斩尽杀绝。

    安仁贵却十分冷静,他对众人道:“吐蕃军就是为了激怒我们,才故意这样做,大家冷静下来,这个仇我们一定要报,但不一定是现在。”

    安仁贵令人用大车将奄奄一息的盐商送回鄯州城,又派人去向晋王殿下禀报。

    郭宋的主力大军距离冷泉盐湖也就三十里,但他的军队很隐秘,不是躲在山谷中,就是躲在树林内,尽量不暴露自己的行踪。

    中午时分,郭宋接到了安仁贵的汇报,一定行军帐内,郭宋站在桌前注视着斥候绘制的地图,盐湖向南基本上是无人区,虽然是高原,但地形复杂,高原上山峦起伏,敌军有藏匿之地。

    他目光又向回看,吐蕃军主力会不会绕到自己身后,直接去偷袭鄯州城?

    不过想想也不太可能,从高原进入河湟谷地只有两条路,一条走青海湖北面,那边唐军有神威堡、安人堡和绥戎城三道防线,还有大斗拔谷的唐军会从后面截断敌军后勤。

    另一条路在大非川东面,也就是他们过来的这条道,那边有石堡城和安戎城两道险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只要这些险关要隘掌握在唐军手中,吐蕃军基本上不可能袭击鄯州,那么吐蕃军的策略就是攻打盐场,把唐军主力引入高原,在高原上打歼灭战。

    可现在敌人主力的情况却一无所知,郭宋有些无奈,地图过于简陋,从地图上看不出敌军主力可能的藏匿之处,他根本就不知道敌军会藏在哪里?只有依靠斥候的消息。

    不过安仁贵的决策是正确的,不要被吐蕃军牵着鼻子走,只要他们在盐湖不动,敌军就自己会送上门。

    郭宋也沉静下来,他相信吐蕃军一定会来截断安仁贵军队的退路。

第七百七十二章 高原争锋(上)

    吐蕃军藏有主力已经是郭宋和陇右将领的共识,事实上也是如此,吐蕃还有一万五千主力军,就藏身在七十里外,他们对这片地形极为熟悉,知道怎么才能让唐军发现不了他们的踪迹。

    这次吐蕃军主帅正是大相尚赞结,经过数年的休养生息,吐蕃元气稍有恢复,但外戚权力斗争却极为激烈,蔡邦氏占据了上风,而另一个外戚那囊氏屡受打压,而大相尚结赞正是那囊氏家族的重要人物。

    此时,吐蕃赞普赤松德赞又有了夺回河湟的念头,为了获得军权,对抗蔡邦氏的打击,这一次尚结赞不再反对赞普出征河湟的想法,反而极力支持,他亲自策划了方案,率领一万五千军队出征河湟。

    尚结赞站在高处,注视着远处的冷泉方向,他不相信长安能忍受断盐的威胁,他深知盐税对唐朝的重要性,一旦断了冷泉盐场,对方在短时间内无法建起新的替代盐场,河湟的军队一定会出兵夺取盐场。

    只要全歼鄯州的军队,就算石堡城也阻止不了吐蕃大军的脚步了,他有把握一鼓作气夺取河湟谷地。

    吐蕃也比较重视情报,从前吐蕃设在长安的吐蕃使者馆就是专门收集唐朝情报,吐蕃在河湟谷地以及鄯州城也有探子,否则他们不会知道陇右的兵力分布,而郭宋率领唐军主力过来,吐蕃探子也会发鹰信回吐蕃,一般都是送往逻些城。

    而尚结赞和大军此时远离逻些城,这些重要情报他暂时还不知道,等吐蕃赞普派来的信使通知到他时,可能就是六七天以后的事情了。

    这里面就有一个获取情报的时间差,正是这个时间差的存在,使尚结赞发生了误判,他不知道唐军主力已经抵达鄯州。

    这时,一名骑兵奔来喊道:“启禀大相,唐军已到冷泉,论悉林将军南撤了,但唐军并没有跟来。”

    “有多少唐军?”尚结赞问道。

    “约四千人!”

    鄯州五千军队出来了四千人,看来鄯州城内只剩下一千人了,尚结赞厉声喝道:“传我的命令,大军出击!”

    一万五千吐蕃大军从山坳中出现了,浩浩荡荡向北方大非川方向杀去,他们目标并非冷泉,而是要截断唐军的退路,最后将四千唐军全歼在高原上。

    马蹄轰鸣,一万五千大军风驰电掣在高原上奔驰,这时,在远处一座高岗上,斥候校尉杨奇兴奋地望着远处的吐蕃大军,他们寻找了两天,终于发现了敌军主力。

    杨奇迅速写了一张小纸条,卷起来递给手下道:“发出鹰信!”

    一只信鹰飞起,向北面飞掠而去,正在奔驰中的尚结赞忽然发现了天空中的鹰,他立刻勒住战马,心中狐疑起来,这只鹰有点不对........

    一名鹰奴吹响了鹰笛,天空一只信鹰长鸣一声,开始在天空盘旋,缓缓落下,最后落在鹰奴的肩头,鹰奴解下了腿上绑缚的红色信筒交给士兵。

    红色信筒就代表着十万火急,士兵立刻撒腿向主帅的行军帐狂奔而去。

    此时是中午时分,郭宋正在大帐内和几名将领商议军情,帐外忽然有士兵大喊:“殿下,斥候紧急情报!”

    郭宋连忙道:“拿进来!”

    一名亲兵走进大帐,将一只红色信筒呈上,郭宋从信筒中倒出一卷纸,展开看了一遍,他对众将道:“敌军主力约一万五六千骑兵在我们正南五十里外,正向我们这个方向杀来。”

    众人一惊,大将李冰急问道:“敌军发现我们了吗?”

    “应该不是,敌军应该是想断安将军的退路。”

    郭宋随即起身命令道:“传令三军立刻集结!”

    ‘呜——’

    集结的号角声吹响,正在吃午饭的大军纷纷停止吃饭,用水浇灭火堆,迅速收拾行装和装备,众人翻身上马,催马向各营的集结军旗奔去。

    郭宋统率的两万大军分为十一个大营,每营两千人,另外还有重甲步兵营,每个营都有一杆自己的大旗,军队集结、行军、宿营甚至作战都要跟随着大旗,只要大旗不倒,军队就不会被冲散,士兵就会紧紧跟随着旗帜。

    不到半个时辰,两万六千大军便已集结完毕,如洪流一般从山谷中冲出,向南面疾奔去。

    高原上的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晴空万里,转眼间便乌云密布,寒风凛冽,天空竟然飘起了雪花。

    吐蕃军已经放慢了行军速度,不再拉长,而是结成军阵向前推进。

    尚结赞心中充满了疑惑,刚才看到敌军探子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唐军还有一支军队?

    他已经派出探哨前去打探,但又唯恐冷泉的唐军逃走,便结成军阵向前推进。

    这时,他派出的探哨飞奔而来,高声禀报道:“启禀大相,前方发现唐军主力,相距我们约二十里。”

    尚结赞大吃一惊,急问道:“有多少人?”

    “大约两万余人!”

    尚结赞连忙喊道:“大军停止前进。”

    吐蕃大军停止前行,尚结赞心乱如麻,这下他该怎么办?

    他用一千人作为诱饵把鄯州的唐军引来,没想到鄯州的唐军也是诱饵,还有另外一支更庞大的唐军躲在背后。

    这一战是打还不是不打?

    吐蕃大将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纷纷催马前来问道:“大相,出了什么事?”

    不等尚结赞回答,远方便隐隐传来底层号角声,‘呜——呜——’

    大将们都十分震惊地望向北方,前方竟然有唐军?

    尚结赞仰头望着天空纷纷扬扬飘洒的雪花,他胸中忽然豪情涌动,为什么要惧怕?这是高原,是吐蕃人的天下。

    他厉声高喊道:“传令全军,准备和敌军决一死战!”

    唐军主力终于在远方出现了,此时郭宋也看见了远方的一条黑线,吐蕃军居然没有撤退?看来是要和自己决一死战。

    “殿下,居然下雪了!”李冰望着天空道。

    “不奇怪,高原就是这样,八月酷暑也会下雪。”

    李冰回头看一眼士兵,低声道:“高原作战,恐怕我们没有优势。”

    李冰没有明说,他们没有优势,就意味着对方有优势,吐蕃军确实擅长高原作战,这一点郭宋不否认。

    其实这里的海拔还不算很高,自己的军队还能承受,如果再向南或者向西数百里,海拔会更高,不少士兵的体力恐怕就跟不上了。

    他这次带来的军队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无论体力还是作战经验都是顶尖的,在现在这个海拔作战,应该能够坚持半天。

    但如果超过半天,恐怕就有点吃不消了,郭宋迅速做出了权衡决定,这场遭遇战他需要速战速决,不能和吐蕃军拖延时间打持久战。

    寒风中,两支军队渐渐靠近,这时,重甲步兵已经移到前方,他们单膝跪下,列阵成三排,每排一千人,而重甲步兵的三千辅助步兵则化身为弩军,他们手执军弩列阵在最前面。

    其余两万骑兵则列阵为四个方阵,重甲步兵的左右各有一个方阵,这一万骑兵叫做阵地军,不会轻易改变位置,而另外两个方阵则叫做游击军,他们则比较灵活,随时可以调动。

    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两万六千唐军俨如山一样矗立在高原上,这一刻时间也仿佛停止了。

    尚结赞和唐军没有交战经验,上一次河湟大战,他正好回逻些述职,是由他的副将来统率军队,但不管他和唐军有没有作战经验,都不重要,每一支成熟的军队都有自己的作战风格。

    尤其吐蕃军一直恪守自己的作战风格,不会轻易被敌军改变。

    吐蕃大军作战主要以步兵为主,这也是他们短兵器决定,吐蕃军队擅长用短剑和盾牌,骑在马上用短剑根本够不着敌军,其次吐蕃步兵强悍无比,韧性十足,绝不投降,死战到底,正是这种不死不休的作战精神令唐军心生畏惧,很多次大战,唐军都是和吐蕃军熬战到最后而崩溃。

    “第一队上!”

    尚结赞战剑一挥,下达了命令。

    两千吐蕃士兵手执盾牌和短剑列队向唐军杀去。

第七百七十三章 高原争锋(下)

    敌军一步步走进,已经进入了两百步线内。

    “弓弩准备!”

    三千名弩手刷地抬起了军弩,冰冷锋利的弩矢呈四十五度斜角指向天空。

    一名中郎将高声大喊:“射击!”

    ‘咔!咔!咔!’一片弩机声响起,三千支弩矢腾空而起,在空中形成一片箭云,又如蝗虫一般扑向列阵奔来的吐蕃士兵。

    吐蕃主将大喊一声,奔跑中的吐蕃士兵停住奔跑,单膝跪下,高高举起盾牌。

    ‘嗖!嗖!嗖!’

    密集的弩矢透过漫天飞舞的雪花,射进了吐蕃军队伍中。

    一支支弩矢深深插进了泥泞的土地,插在高高举起的盾牌上,吐蕃军盾牌用松木为底板,上面覆盖了两层坚韧的牦牛皮,十分坚固,一般的弩矢和箭矢都射不穿盾牌,而且盾牌较大,完全遮住了吐蕃军士兵的要害部位。

    这也是吐蕃和唐朝激战百年,针对唐军强大的弓弩而研制出的防御武器,效果十分明显。

    一轮弩矢射罢,吐蕃士兵竟然无一人中箭,吐蕃领军主将大喊一声,两千士兵再度起身,向两百步外的唐军杀去.......

    郭宋的神情变得严峻起来,他意识到自己有点轻敌了,对方骑哨在树林中被斥候全歼,那只是因为他们不适应林中作战,而唐军却很擅长,仅此而已,决不能说明吐蕃军就是作战能力低下。

    从这两千士兵的进攻,便可以看出他们动静有序,章法分明,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难怪历史上唐军和吐蕃军作战总是败多胜少,个人悍勇加上训练有素,这样的军队确实可怕。

    虽然对方是用短剑和盾牌,这其实就相当于刀盾军,只要运用熟练,也并不比长矛的杀伤力弱,一旦进入贴身作战,唐军的长矛就会束手束脚看,而吐蕃军的短剑盾牌却能充分发挥灵活的优势,这个时候吐蕃士兵的获胜机会反而会更大一点。

    郭宋打起精神,他已经知道自己轻敌,那接下来他就不会再有半点大意,他必须尽快发现敌军的弱点。

    “弩军回撤,重甲步兵出击!”

    郭宋见弓弩发挥不了作用,便当即立断,命令弩军士兵撤回,三千弩军士兵立刻化身为长矛步兵,在重甲步兵身后集结,护卫住重甲步兵的后背。

    三千重甲步兵整齐站立,手中紧握陌刀,目光冷漠,毫无感情,他们杀了太多的敌人,见过太多的血腥,在他们眼中,前方杀来的敌军即将变成一堆烂肉。

    ‘呜——’

    吐蕃军中号角声吹响,尚结赞见敌军弓弩军已撤,便立刻下令全军出击,一万三千吐蕃大军放弃战马,他们集结成步兵冲击,大军如海潮一般向唐军杀去。

    唐军两万骑兵跃跃欲试,副将李冰喊道:“殿下,迎战上去吧!”

    郭宋冷静得像山一样,仿佛岩石般冷峻的脸庞波澜不惊,他见敌军杂而不乱,在奔跑上并没有失去章法,依然是五人一组,唐军贸然杀上去必然会失去阵型的依托,陷入混乱,郭宋已吸取了之前轻敌的教训,这一刻他无论如何不会再轻敌了。

    郭宋摇摇头,厉声道:“传令大军稳住阵型,不得混乱!”

    这时,裴信带着副将杨玄英上前高声道:“殿下,请容卑职和杨将军各带五百骑兵出击,冲乱敌军阵型!”

    这两人都是善于骑射的猛将,他们的建议倒也可行,郭宋当即应允,“准!”

    裴信大喜,他和杨玄英各率五百精锐骑兵,一左一右,像两把锋利的宝剑直插敌军两侧,他们俨如劈波斩浪,杀进了敌军队伍中。

    这时,两千吐蕃先锋军终于杀到眼前,三千重甲步兵挥动陌刀,寒光闪闪,犀利地劈向吐蕃士兵,吐蕃士兵纷纷举盾抵挡,但他们的盾牌根本挡不住锋利无比的陌刀,盾牌被劈成两半,刀锋继续渗透**,顿时血水飞溅,身躯断裂,人头翻滚,不少吐蕃士兵人头被劈成两半,红白脑浆流满一地。

    两千吐蕃军嘶声大喊,鼓舞士兵和陌刀激战,但他们根本靠不了近前,冲上来便必死无疑,而且死得凄惨无比。

    尽管如此,吐蕃士兵还是悍不畏死地冲上来,勇猛无比,企图冲垮重甲步兵,如果是其他唐军,或许就顶不住了,可惜他们遇到了山一般的陌刀军,他们的勇猛根本撼动不了对方,反而变成了速死。

    这时,后方的吐蕃大军也杀了上来,裴信和杨玄英率领的骑兵人数太少,就像大海中的浪花,改变不了铁饼一般的吐蕃军队,他们杀透敌军后又从后面发动攻势。

    唐军骑兵和吐蕃的剑盾步兵轰然相撞,在漫天飘舞的雪花中,双方激烈地交战在一起,不断有唐军士兵的战马倾翻,他们的胸膛立刻被另一名吐蕃士兵用剑刺穿,也不断有吐蕃士兵的尸体被唐军士兵的长矛挑在空中。

    郭宋依然异常冷静,他并没有参战,而是目光犀利观察激战发展形势,观察敌军的漏洞。

    这时,郭宋终于发现了吐蕃士兵的一个漏洞,吐蕃士兵往往要三击才能使唐军士兵受伤,唐军士兵却只需要一击便能刺伤对方,这种差别就在于双方的铠甲防御能力,唐军士兵几乎都是明光铠甲,坚固结实而且轻便,吐蕃士兵却是皮甲,皮甲挡不住唐军长矛的刺杀,也同样挡不住唐军的透甲箭。

    郭宋立刻令道:“命令裴信和杨玄英各率两千弓骑兵从外围以透甲箭射击敌人!”

    这其实是三条命令,一条是两人各率两千弓骑兵,第二条是在外围作战,第三条是用透甲箭射击敌军。

    裴信和杨玄英起到的作用不大,并非二人能力不行,关键就在于他们的作战方式不对,一是兵力太少,其次他们是去冲击敌军,可怎么也冲不垮敌军阵型。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换一种方式作战?

    裴信和杨玄英各率两千弓骑兵杀到外围,他们在数十步外向吐蕃士兵后背射箭,箭如疾雨,令吐蕃士兵防不胜防,纷纷中箭,虽然箭伤不至死,但普遍流血不止,极大影响战斗力。

    唐军弓骑兵令吐蕃士兵愤怒异常,尚结赞厉声喊道:“第五队和第六队迎战上去!”

    两支吐蕃士兵分离出来,他们分别向两支弓骑兵扑去,但弓骑兵快如疾风,根本不给吐蕃士兵任何机会,反而不断在奔跑中疾射,将吐蕃士兵一个个射倒。

    两支弓骑兵的出现,就像两条混入鱼群的鲶鱼,将整个局势活跃起来,使得唐军在重甲骑兵的优势基础上,开辟出了第二个优势,两个优势叠加,效果明显,战争的砝码开始明显向唐军倾斜。

    尚结赞心急如焚,他原本指望自己的军队能和唐军激战大半天,拖垮唐军的体力,但唐军才仅仅用了一个时辰,便已经占据了上风,再战一个时辰,恐怕自己的军队必将全军覆灭。

    一名大将奔来喊道:“大相,我们兵力不如敌军,会伤亡惨重,撤退吧!”

    吐蕃军唯一撤退的机会就是主将下令,如果主将不下令撤退,他们就会死战到底,可撤退一样会被唐军追杀。

    尚结赞权衡良久,终于下令道:“传我的命令,全军撤退!”

    ‘呜——呜——’

    撤退的号角声连续吹响,吐蕃军开始逐步后撤,他们的撤退不是转身便奔逃,而是一边打一边脱离战场。

    吐蕃军会最后来检查尸体,如果谁是后背中箭,他不仅个人战死,同时也会连累家人,全家都会被没为奴隶。

    郭宋看出了吐蕃军撤退之意,他喝令道:“追杀到底,绝不放过敌军!”

第七百七十四章 视察盐州

    在漫天飞雪中,吐蕃军的有序后撤没有坚持多久,在唐军犀利的进攻之下,他们终于支撑不住,全军大败,吐蕃士兵在泥泞的狂呼乱叫奔逃,唐军纵马追杀,将无数吐蕃士兵挑翻并刺死在泥泞之中。

    李冰率领一支军队奔向东南,在那边有吐蕃军队的战马,他们不能让吐蕃军骑马逃走,无数吐蕃军士兵逃向战马,却被数千唐军骑兵拦截。

    绝望中,吐蕃士兵拼死一战,但这种没有阵型没有配合的单打独斗完全不是同样单枪匹马的唐军骑兵对手,他们在哀嚎和惨叫中被杀死。

    这一战,唐军斩杀吐蕃士兵一万两千余人,大相尚结赞只率领两千余人向西南方向逃亡,唐军大获全胜,但他们自身也付出了三千余人伤亡的惨重代价。

    郭宋并没有再追击敌军,而是派副将李冰率五千骑兵继续向南,寻找吐蕃军的补给源头。

    两天后,李冰在距离战场约百里外的乌海找到了吐蕃军的后勤,这其实是一个部落,扎了数百顶大帐,赶着数万头牦牛和黄牛在湖边吃草。

    唐军的到来使数百名牧人惊慌失措,他们顾不得牛群,骑上马便向南面狂奔,李冰没有追赶,他下令收缴吐蕃军的后勤物资,包括数千石青稞以及四万多头牛,还有上千辆大车。

    两天后,雪已停止,头顶再次出现了湛蓝的天和白云,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郭宋正在冷泉盐场视察,一眼望去,湖面光洁如镜,天空湛蓝,难以用语言来描述的美感,难怪后世这里被誉为天空之境。

    但郭宋关心不是风景,而是这里的盐,这里的盐的品质很好,产量大,易开采,唯一的缺点就是运输不便,运出去的成本比较高,这次吐蕃骚扰使郭宋看到了它的另一个缺陷,那就是安全。

    “殿下,以后还在这里还会采盐吗?”安仁贵低声问道。

    郭宋摇了摇头,“这里就留给后人吧!”

    他调转马头,离开了冷湖盐场........

    在返回鄯州的途中,大军来到了石堡城,这是中唐历史上著名的战略要地,它是河湟谷地前往青海湖的必经之地,三面悬崖,只有一条小路上山,山顶上修建了一座可容纳千余人的石堡,最初是谁修建已经难以考证,但唐朝和吐蕃都对其进行过大规模修缮。

    石堡城大部分时间都掌控在吐蕃人手中,数以万计的吐蕃军队就是从这里向东推进,攻占河湟,侵袭陇右,不过现在石堡城牢牢控制在唐军手中,一千名唐军驻扎在这里,里面还有数十颗铁火雷,只要唐军不大意,吐蕃军基本上攻不下石堡城。

    郭宋站在城台上,望着远方的高原,这一次和吐蕃的战争远远谈不上规模,只能算是吐蕃军的一次偷袭,吐蕃的国力也支撑不了他们的大规模作战,相信这一战后,被打痛的吐蕃将更不敢轻易出兵,所以,这里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平静了。

    ..........

    在鄯州城休息一天后,大军随即起拔返回长安,郭宋令李冰率军从大散关入关中,他则率三千骑兵去了盐州。

    盐州人口太少,没有设州衙,由灵州代管,军事上属于灵州都督府管辖,去年晋王府下辖各地取消了节度府的称号,改称为都督府,一共有十几个都督府,原来的朔方节度府便拆分为灵州都督府、丰州都督府和胜州都督府等三个都督府。

    主将是否封为都督也要看自身级别,如果军阶不到,那只能称为兵马使,又叫督军,军阶足够了则封为指挥使,才能称呼为都督。

    灵州都督是梁武,而丰州和胜州都是督军。

    郭宋当然不会直接去盐州,他先来到了灵州,灵州刺史便是李泌的长子李禅,他是今年年初才来灵州上任,原刺史梁蕴道调任太原府尹。

    李禅陪同郭宋进了灵武县城,好几年没有来灵州,灵武县城的变化不小,最大的变化便是城中各大家族修建的族堡消失了,其实这种改变也比较容易,直接把围墙和高塔拆除,便和普通的府宅没有什么区别了。

    郭宋最大的感受还是县城人口似乎多了很多,到处人流如织,各种商铺也明显增加了,店铺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异常。

    “县城的人口好像多了不少!”郭宋笑道。

    李禅点点头道:“殿下说得没错,这几年县城内人口增加迅猛,户籍人口从当年的两万余人增加到近五万余人,加上商人和其他过来的人,差不多有七八万了。”

    “这又是什么缘故?”

    李禅心中暗暗苦笑一声,这不就是当初晋王的决定吗?他自己却忘记了。

    他依旧恭恭敬敬道:“启禀殿下,人口迅猛增加和党项人被灭有直接关系,当初殿下决定将两万多年轻的党项女子嫁给朔方军和丰州军士兵,这些女子有一半生活在灵武县,另一半生活在丰州。

    几年过去,她们大部分都生了孩子,有的还不止一个,所以县城内房舍逐渐密集,很多都是士兵的家庭,他们有军俸养家,另外城外分配有土地,衣食无忧,倒也安居乐业。”

    郭宋恍然,他还真把这件事忘记了,他又笑问道:“这些党项女人近况如何?”

    “简单说,就是入乡随俗,从说话、衣着,已经和当地汉人女子分不清,不过她们还是有一些特点,比如普遍长得比较胖大,而且出门喜欢成群结队,殿下请看对面店铺!”

    李禅一指对面街上一家店铺,是一家布店,只见布店里有十几个年轻妇人,脸上涂得很白,穿着襦裙,头发梳得很高,这是长安今年最流行的峨髻,居然影响到灵武县了。

    这些年轻妇人一个个体态高大丰满,大多用布袋背着孩子,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着布匹,她说话又急又快,像吵架一样,细听正是灵州的口音。

    “她们丈夫还都是士兵?”郭宋笑问道。

    “基本上都是,一个月一贯钱的铜钱,在灵州这边足够用了,加上每月还有两贯钱的土地积累,灵州土地不贵,大部分士兵都有十几亩地了,由军方统一种葡萄,年底能分三十几贯钱。

    她们每个月还有三斗米的军属屯粮补助,过年还有两只羊,房子也是军队统一修建,每十天士兵都能回家两天,总得说来,士兵的福利还算不错,至少比普通百姓强一些。”

    郭宋点了点头,这也是他期待的结果,要想彻底抹去党项人的痕迹,最好的办法就是提高她们的生活水平,从前她们作为党项人的赤贫和今天作为汉人的衣食不愁,让这些女人都不愿意再怀念从前,她们身上的党项痕迹越淡,她们对自己孩子的影响也就越小,一代人后,党项族就会彻底烟消云散。

    从这些女人的新潮打扮来看,她们还是很愿意做汉人,说明自己的策略还是成功的。

    这时,李禅问道:“殿下打算什么时候去盐州?”

    郭宋沉吟一下道:“下午我还要去军营慰问士兵,明天一早出发吧!”

    .......

    盐州之所以带一个‘盐’字,就是因为这里产盐,当然,和冷泉盐湖的盐比起来,这里盐的储量太少,而且开采成本比较高,盐湖不用煮盐,大块大块的盐直接切割下来,这里必须要煮盐,多了一道工序。

    不过有弊必然就有利,这里采盐虽然多了一道工序,但运输成本却比较低,可以用大车先运到灵武县,然后直接上船,陆路部分有一百里左右,大车只需要走一天半。

    盐州北面是大沙漠,南面则是莽莽大山,产盐的白盐池在中部,这里有一座白池县,人口只有数千,基本上以放牧为主,县城周围是大片牧场,一望无际,占地上千顷的白盐池就在县城南面。

    郭宋在刺史李禅的陪同下到来时,正好遇到了盐铁署令谢怀恩。

    谢怀恩和白池县县令连忙上前给郭宋行礼。

第七百七十五章 温酒话别

    郭宋没有心思和他们虚礼,开门见山便问起采盐的情况,鄯州仓库的存盐只能支撑两个月,如果两个月后,这里的产量还跟不上,那麻烦就有点大了。

    谢怀恩已经来了十几天,他一直仔细地勘察白盐池的情况,确定开采位置,为下一步的大规模开采做好准备。

    他对白盐池的情况已经了如指掌,他躬身道:“启禀殿下,卑职差不多已经准备好,决定十天后开始煮盐,两千名煮盐士兵已经就绪,前三个月每月产盐五万石,三个月后能到十万石,加上河湟青海湖的盐场,每月产盐二十万石,能达到之前每月的产量。”

    一石盐的盐税是一贯钱,每月二十万贯钱,一年两百四十万贯,可以支付二十万军队的军俸,然后加上葡萄酒的利润,军俸问题就能解决了。

    不过郭宋也知道,在这里采盐,涉及人工、燃料、运输之类,成本肯定比较高一点,每斗盐至少三十文钱,没办法,盐价肯定要上涨到每斗盐一百三十文。

    虽然比之前涨价了二十文,但比起其他地方每斗几百文的高价盐,他卖给百姓的盐价还是相当低廉,百姓应该能接受。

    想到这,郭宋松了口气又问道:“这座盐湖能开采多久?”

    谢怀恩叹口气道:“这座盐湖比较小,最多支撑十年,北面还有几座盐湖,但在沙漠中,开采很难。”

    “十年足够了!”

    郭宋笑道:“真正的产盐还是要指望海盐,我们不可能十年后连一片海都看不到。”

    谢怀恩挠挠头笑道:“殿下说得对,卑职眼光狭隘了。”

    郭宋沉吟一下道:“我想你应该也知道,鄯州仓库的存盐量只能支撑两个月,盐税关系到军俸,你肩头责任重大,有什么困难就尽管提出来,我会全力安排。”

    “回禀殿下,别的问题都不大,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仓库,我和蓝县令商议,先借用县城内的官仓,同时建造盐仓,然后就是加快盐的运输流转,卑职希望在船只上能够得到保障。”

    郭宋当即道:“可以,我特批六百艘盐船,分为三队,让它们不间断地在黄河上运输。”

    “如果是这样,大问题基本上就解决了。”

    ..........

    郭宋在盐州呆了两天,便直接从盐州走萧关返回长安,他这次没有去丰州,实在是长安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处理,他没有时间去,只能等下次再专门去一趟了。

    时间在进入五月后,天气便渐渐炎热起来,成都这些天却一直下雨,凉快虽然很凉快,但天色总是阴沉沉的,空气湿度太大,整天衣服和房间都是湿漉漉的,非常难受。

    成都的朝廷也和天气一样阴郁沉闷,军权和财政大权被宦官牢牢控制,北衙已经公开成立,涉及军队和钱粮批支的奏折,都必须送去北衙,由宦官们批复定夺,权力分配明确,南北衙这几个月倒也相安无事。

    但南衙的朝政却十分枯燥无聊,更重要是看不到希望,俸禄也低微,百官们得过且过,大家都争着去地方官府,就算当个县令也比在朝廷中当个侍郎强。

    加上连日阴雨,很多北方籍的大臣都开始怀念北方晴朗的天气了,也更加怀念故乡。

    这天中午,成都望江酒楼的三楼,在一处靠窗的位子旁坐着两名中年男子,两人结五十岁左右,看起来都温文尔雅,气度不凡,这两人自然不是普通人,一个是刑部尚书韦涣,长安名门韦氏家族的家主,另一个则是太常寺卿温佶,太原名门温氏家族的家主。

    温佶给韦涣斟满一杯酒,好奇地问道:“那个案子就这么结案了?”

    韦涣叹息一声道:“不结案又能怎么样,宋朝凤把店铺接过去了,你还能去没收他的店铺?”

    两人在谈论一桩荒诞的案子,成都西大街有家卖布的百年老字号,店主因为父亲去世,便关店去眉州去父亲办丧事,几个月后回到成都,却发现店铺被隔壁茶楼霸占了。

    双方争吵,茶楼东主却拿出的地契和房契,都清清楚楚显示他家店铺的范围包括了布店,这样就出现了两个合法的地契和房契,双方便开始打官司,这案子从县衙一直闹到刑部,惊动了刑部尚书韦涣。

    “那到底是谁的店铺?”

    “当然布店是真的,他的地契是几十年前的老地契,而茶楼的地契虽然也是老地契,但上面有修改的痕迹,官府留的底也修改了。”

    “茶楼是什么背景?”温佶又问道。

    韦涣冷笑一声,“我刚才不是说了吗?”

    “你是说宋朝凤?”

    韦涣点点头,“这家茶楼店主有三个儿子,其中小儿子跟宋朝凤改姓宋,给宋朝凤当了义孙,是宋朝凤的二十四孙之一。”

    “原来如此!”

    温佶这才明白,原来是宋朝凤的关系。

    宋朝凤有九内子,十八外子和二十四孙,九内子是他的九个心腹宦官,安插在北衙九司,十八外子是朝中十八名官员,被宋朝凤派去各地为官,或者安插在要害部门。

    二十四孙是成都二十四家富商的子弟,权钱勾结,给宋朝凤提供财富,其他几个大宦官,像霍仙鸣、窦文场之类也有义子和干孙,大同小异。

    “那现在呢?”温佶又问道。

    “现在刑部插手这个案子,宋朝凤索性就把茶楼买过去,茶楼隔壁的布店也归他所有,他派了军队在旁边坐镇,谁敢动这座茶楼就杀谁,刑部也只能干瞪眼没有办法。”

    温佶沉吟一下道:“我觉得关键还是成都县,县里改了地契和房契,它们才是罪魁祸首。”

    韦涣鼻子里哼了一声,“县令唐韶是宋朝凤的十八外子之一,对他而言,一切不都是理所当然吗?”

    温佶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顿,“奸阉作乱,世道暗无天日!”

    韦涣沉默片刻道:“这个案子只是小事一桩,可怕的不是案子本身,而是案子背后。”

    “韦兄指的是什么?”

    韦涣长叹一声道:“堂堂的刑部尚书居然要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你不觉得可悲吗?”

    温佶沉默了,这是所有人都面临的尴尬,朝廷竟然无事可做了,矿山、土地、房产、盐铁、征税等等,所有涉及财物的权力都被北衙攫取,军队也在北衙手中,南衙却无所事事。

    没有财政支配权,南衙就像被拔掉翅膀的鸟一样,苟延残喘地活着,他这个太常卿更是闲得几天都无事可做了。

    这时,韦涣缓缓道:“过些天是我祖父的祭日,我打算回长安一趟。”

    这些都是借口,韦涣祖父的祭日年年都有,却从未见他回去过,关键是杜佑居然被郭宋重用,被封为晋王府左司马,成为天策楼知政之一,这个消息把韦涣刺激到了,他兄弟韦清是蒲州刺史,几次写信让他回去,韦涣却有点矫情,希望郭宋亲自写信给自己。

    现在却被杜佑抢先抓住了机会,韦涣后悔了,眼看各个高职都有了人选,他再不回去就没有机会了。

    温佶当然心知肚明,他儿子温邈是郭宋的记室参军,同样几次写信让自己北上,他也有点犹豫,这一犹豫,机会就错过了。

    温佶叹口气道:“听说郭家几个兄弟也要回长安给父亲守墓,韦兄既然决定要走,最好赶紧走,再晚一点就难走了。”

    韦涣吓一跳,他还在等太后批假呢!看样子不能等了,明天就出发。

    “温贤弟不回去看看吗?”韦涣问道。

    “我可能要回去,但不是现在,年底吧!正好回乡祭祖。”

    两人基本上已经说破了,韦涣苦笑一声道:“很多人都说,大唐的希望在长安,贤弟怎么看?”

    “这个不好说,晋王毕竟姓郭不姓李,如果说天下的希望在长安,我倒还赞同,大唐的希望......大唐皇室都快死绝了,哪里还有希望?”说到最后,温佶的嘴唇忍不住一阵哆嗦。

    温佶说得没错,大唐宗室几乎被安禄山杀绝,泾源兵变后,朱泚又杀了一批,年初的三清殿宫变再杀了一批,现在皇室宗亲除了召王李偲在岭南外,成年男子都没有了,只剩一群年幼的孩童,他们幼小的身躯哪里支撑得起大唐江山?

    “好吧!我明天一早就走,希望我们长安再见。”

    温佶也举起酒杯道:“祝兄长一路顺风。”

    “我们干!”

    两人将酒一饮而尽,起身各自离去了。

第七百七十六章 世家危机

    成都窦府,右骁卫大将军窦元柱匆匆来到后堂,见兄长窦仪铁青着脸坐在大堂上,他连忙走上前问道:“大哥,出了什么事?”

    窦仪狠狠一拳砸在桌上,“奸阉欺人太甚!”

    他负手走了两步,怒气冲冲道:“今天宋朝凤请我去商议军情,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结果他告诉我,扬州失陷后,军俸很困难,希望窦家再做出表率.......”

    “什么?”

    窦元柱也勃然大怒,“难道他还要窦家掏钱?”

    “不光是窦家掏钱,他要求整个关陇贵族掏钱,开出的价码是两百万贯,然后窦家分摊五十万贯!”

    窦元柱无语了,他忽然意识到,去年他们掏钱支援朝廷是一件大蠢事,他们变成肥羊了,天子狠狠宰了他们一刀,现在宦官又要来宰他们。

    “宋朝凤是什么意思,是让我们窦家去通知别的家族,还是我们只管窦家?“

    窦仪摇摇头道:“他不要我们通知,他会一家一家找,他限我们三天内拿出五十万贯。”

    “如果不给呢!”

    窦仪沉默半晌道:”如果是天子还会念念旧情,不会做得太过分,但这些奸阉就不会讲情面了,他们就是明抢,给也要给,不给也要给,估计我们府邸已经被左银台盯住了。”

    窦仪说的左银台便是北衙搞出来的一个监视暗杀机构,成员是藏剑阁派驻外地的武士,他们被召回后,又重新组建了新的藏剑阁,随即又改名为左银台,北衙利用它来监视朝廷百官,铲除异已。

    “大哥,怎么办?”

    窦元柱心中忧虑,他们窦家在军队中已经没有子弟了,没有了李适皇室的庇护,掌握军队的宦官随时可以收拾他们。

    窦仪叹息一声道:“我现在很后悔,我们应该追随独孤家族北上,现在我们整个关陇贵族都要任人宰割了。”

    窦元柱犹豫一下道:“大哥,我昨天还和独孤长秋见面呢!”

    窦仪一怔,独孤家族不是走了吗?怎么独孤长秋还在,他急忙问道:“你们在哪里遇到的?”

    “是他来找我的,给我留个地址,窦家需要帮助的话,可以去找他。”

    窦元柱取出一张纸条递给兄长,窦仪接过,只见上面写着‘双流县庄园’几个字。

    独孤家族的双流县庄园窦仪去过的,他还以为独孤家族已经卖了,没想到还保留着。

    窦仪想了想,连忙吩咐道:“让三郎来见我!”

    片刻,进来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体格魁梧,步伐矫健,他便是窦仪的三孙窦闻达,他武艺十分高强,在窦家仅次于窦仙来,只是窦家要他走武将道路,他一度出任神策军中郎将。

    宫变发生后,宦官开始清理神策军,革职了一批将领,基本上都是关陇贵族的子弟,千牛卫大将军独孤大石被贬荆南节度使副使,窦闻达也被贬黜回家,目前他掌控着窦家的秘密武士:北龙卫。

    窦闻达走进来单膝跪地道:“请祖父吩咐!”

    “你速去双流县的长青庄园,在双流县西面,替我送一封信给独孤二叔。”

    “孙儿遵命!”

    这时,堂下老管家禀报道:“长孙家主和侯莫陈家主来访!”

    ..........

    位于皇宫最北面的两仪殿是北衙的官衙所在,它背后就是玄德门,玄德门外是禁苑目前是神策军的驻地。

    两仪殿做了改造,将大殿隔成了五座官房,几个大宦官一人一座,另外四周修建了围墙,两边围墙下修建了长长的两排官衙,这些官衙便是北衙九司。

    宋朝凤的官房是殿内官房中最大的一间,此时他正坐在官房内听取心腹宦官俱文珍的汇报。

    “关陇各家都乱了套,侯莫陈森拜访了长孙家,他们又联袂拜访窦家。”

    宋朝凤喝了口茶冷冷道:“随便他们怎么闹,我只认钱,三天内拿不出两百万贯,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父亲,他们会不会真的拿不出来?”

    宋朝凤哼了一声,“你太小看他们了,他们在北周就富可敌国了,独孤信号称富可敌国,经历隋唐两代快两百年的积累,区区两百万贯,对他们就像玩一样,光独孤立秋的八幅白玉屏风就是无价之宝了,吴道子的画,张旭的书法,曾是玄宗皇帝的宝贝,没想到最后落到独孤家族手中!”

    “可孩儿听说,他们的财富分布天下各地,并不一定在巴蜀。”

    “再不济,两百万贯也拿得出来。你不用替他们说好话,他们不会领你的情。”宋朝凤有些不悦道。

    “孩儿不敢,另外,孩儿听说刑部尚书韦涣昨天带着家人北上了,好像太后并没有准他的假,他是不是叛逃了?”

    宋朝凤淡淡道:“很好啊!刑部尚书的位子空出来了,把大理寺卿杨华提上去,大理寺卿让王鹏出任,这样刑部和大理寺都在我们手上了。”

    “孩儿明白了,孩儿最后想问一下,独孤家怎么办?”

    宋朝凤沉思片刻道:“抄了独孤家的宅子,就算是给其他各家一个警告吧!”

    ........

    天刚擦黑,俱文珍便率领两千士兵包围了独孤府宅,目前家主独孤立秋在长安,其他族人都接二连三离开了成都,现在大家才明白过来,独孤家族已经逃离了成都。

    独孤府宅内只有老管家和十几名家仆,他们被士兵赶出了府宅,大院内灯火通明,士兵开始一个房间接一个房间搜寻,将所有值钱的物品都搬出来。

    这时后院传来士兵们的一片欢呼,他们找到了地下钱库的入口,俱文珍大为兴奋,这里可是独孤家主的地库,不知里面珍藏着什么样的宝贝。

    ‘当!当!当!’

    士兵用重锤砸断了大锁,他们推开大铁门,两百余人一涌而入,众人都惊呆了,地库内空空荡荡,只剩下十几口空的木箱子,连一文钱都没有留下来。

    最后的抄家结果令俱文珍大失所望,只抄到一些名贵家具,还有一些文房四宝和绫罗绸缎,值钱的摆设以及金银珠宝,等等,皆一律没有,义父心心念念的八扇白玉屏风更是影子都没有看见。

    俱文珍有点发愁了,他怎么回去向义父交代?

    ..........

    双流县的长青山庄,这是独孤家族留在巴蜀的最后一座山庄,这几个月,独孤家族俨如蚂蚁搬家一般,在张云和他手下的协助下,将天量财富转移出了巴蜀。

    独孤家族的近百名子弟也离开了蜀中,目前只剩下独孤长秋一人。

    山庄的大堂上,独孤长秋看完了窦仪写来的信,他把信递给张云,“将军看看吧!事情有点棘手。”

    张云最初的使命有两个,一个是协助政变,这个任务已经完成,而第二个任务是潜伏在成都,准备配合晋军夺取成都,但现在郭宋暂时改变了夺取了巴蜀的策略,张云的任务就改变了,变成帮助一些重要人物离开巴蜀。

    当然,朝中权宦们并不阻挡百官离开朝廷,有时候还有求之不得,巴不得他们赶紧走,可是有一些人他们却盯得很紧,比如关陇贵族的各个家族,准确说是,权宦们是盯住了这些人的财富。

    窦仪写来的这封信,就是希望独孤家族能帮助大家离开巴蜀。

    张云看完信,问窦闻达道:“请问窦公子,你们要离开巴蜀,需要携带多少东西?”

    窦闻达此时还不知道张云身份,他有些疑惑道:“请问阁下是.......”

    独孤长秋刚要掩饰,张云摆摆手笑道:“告诉他们也无妨,我是晋王手下大将,指挥使张云。”

    窦闻达大吃一惊,原来眼前这位便是赫赫有名的斥候主将张云,他早已久闻大名了。

    窦闻达连忙起身行礼,“原来是张将军,在下失礼了。”

    张云微微笑道,“不必客气,我来巴蜀的任务就是协助大家离去,所以我要问清楚情况。”

    窦闻达道:“具体要带多少东西走,我也不太清楚,但有一点我知道,去年天子要求我们捐出一笔财富后,未雨绸缪,各个家族都开始把财富向外转移了,成都的财富不会很多,主要是分布在巴蜀各地。”

    张云想了想道:“我现在就和你回成都,先把情况了解清楚,然后才能制定撤离方案!”

第七百七十七章 撤离巴蜀(上)

    北衙权宦没有给关陇各大世家机会,在抄了独孤府宅内,宋朝凤派出五千士兵包围了各大世家的府宅,此时距离三天期限还有一天,他们必须在次日天黑前把规定的钱财交出来,否则将直接抄家。

    没有了李氏宗室庇护,没有自己军队的支持,数十家关陇世家就是一群任人宰割的肥羊,就连太后也帮不了他们。

    次日中午,窦氏家族率先交出了五万两黄金,紧接长孙氏家族、侯莫陈氏家族、于氏家族、武氏家族、赵氏家族、杨氏家族、达奚氏家族、贺兰氏家族、豆卢氏家族、宇文氏家族等等,各大世家纷纷拿出巨额钱财,凑足了价值两百万贯的财富。

    宋朝凤随即下令撤军,这两百万贯的财富不仅让北衙欢欣鼓舞,连南衙的文武百官也喜笑颜开,在剥夺关陇世家财富上,南北衙罕见地立场一致。

    但这一次宰割却令各大家族痛彻心扉,他们已经意识到了生存危机。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们拥有的巨大财富已经成为各大统治阶层的目标,首先撤离巴蜀就是他们的当务之急了。

    窦府后堂上,窦仪对张云道:“我问过其他家族了,他们目前手头剩下的财富并不多了,都在藏匿在外地,还有一部分隐藏在巴蜀各地,都比较隐蔽,然后就是庄园、店铺、房宅等等财产,反正也搬不走,不用太担心,所以最好是人先撤离,张将军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张云沉思片刻道:“如果一起走,动静比较大,容易被发现,不如分头走,然后夜里集中在岷江上船,直接坐船离开巴蜀。”

    窦仪叹息一声道:“就怕他们发现了,也会派军队来追赶!”

    张云微微笑道:“我带了一千最精锐的军队,我相信能保护大家的安全。”

    窦氏兄弟对望一眼,两人眼中都露出震惊之色,在成都竟然隐藏着郭宋的一千军队,太不可思议了。

    但他们精神大振,窦仪连忙道:“其实我们也有一个坐船离去的方案,先把财富和家眷子弟转移到城外,等离开的那天,大家约好时间各自出城,在城外集结,至于船只,我们可以搞到五十艘千石客船。”

    张云以为最多是十艘客船,没想到对方竟然准备了五十艘船,他忽然意识到这些家族的离去,绝不会是悄然无声,必然会有一番波折。

    ..........

    左银台是北衙设立的一个秘密武士组织,专门监视百官,刺杀异己,以及监察成都百姓,他们继续利用藏剑阁在朝官府宅中收买的密探,或者丫鬟,或者马夫等等,关陇世家也不例外。

    当关陇世家秘密向城外转移家眷和财物时,他们府中的密探便向上汇报了。

    左银台总管叫做李煌,原本是藏剑阁江南堂的堂主,藏剑阁被天子李适下旨解散后,李煌带着一百多名武士返回成都讨要说法,却被宋朝凤看中,两人一拍即合,成立了新的秘密武士组织,以皇宫内署衙所在地左银台门为名,起名左银台。

    李煌拥有侍卫中郎将的身份,他随时可以进入皇宫,他得到关陇世家异动的消息,急匆匆赶来向宋朝凤汇报。

    议事堂上,宋朝凤和霍仙鸣、窦文场听完了李煌的汇报,宋朝凤冷冷道:“一群肥羊刚刚被剪了点羊毛,它们就想逃了,我还没有剥羊皮,拆羊骨,炖羊肉呢,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吗?”

    旁边第五守亮阴**:“窦家的北龙卫和长孙家的南剑卫还是有点实力的,不可掉以轻心。”

    “屁的实力!”

    霍仙鸣不屑道:“在军队面前,这些所谓的武士就是一群土鸡瓦狗,不堪一击,不用高看他们!”

    李煌有些尴尬,这不就是说他们吗?

    其实他也知道霍仙鸣说得是实话,别看这些武士个个自诩武艺高强,会监视、会刺杀,但在强大的军队面前,他们什么都不是,能逃脱就是幸运了。

    宋朝凤见俱文珍欲言又止,便问道:“你想说什么?”

    “父亲大人,这次孩儿参与关陇世家募钱,颇有感慨,他们的财富着实庞大,窦家拿出五万两黄金,都是五十两一锭,整整一千锭,我相信他们不止这么点黄金,还有长孙家的二十万两白银银锭,居然有自己的编号,据说高宗时代,他们家族就能开矿炼银,其他世家大同小异,但他们的财富转移到外地,我们现在动手,是不是有点打草惊蛇,不如等他们把财富都聚集在一起,然后一网打尽,人财皆得,不知父亲以为如何?”

    俱文珍被公认为宋朝凤的接班人,不仅阴险狡诈,而且心狠手辣,宋朝凤对他十分看重。

    他点点头,认可俱文珍一网打尽的方案,又问窦仙鸣三人道:“你们觉得呢?”

    霍仙鸣呵呵一笑,“文珍说得很好,让他们自己聚集财富,省得我们去找了。”

    窦文场沉吟一下道:“方案是可行,但我还是要提醒,切不可大意,要盯牢他们,别被他们跑掉了。”

    宋朝凤点点头,对俱文珍道:“如果因为你大意而被他们跑掉,那我就认为你是故意放走他们,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俱文珍后背吓出一身冷汗,“孩儿不敢!”

    ..........

    窦家也撤退了,窦仪坐上了一辆马车,旁边有十几名黑衣武士,这便是窦家的北龙卫,从小养大的武士,对窦家忠心耿耿。

    今天早晨天不亮,数十辆牛车满载着财宝先一步离开了成都,窦氏子弟也各自带着细软离开。

    窦仪当然知道他们已经被严密监视,透过车帘,他能看见大街几个阴冷的目光,不过他们还是需要赌一把,赌宋朝凤会等他们集中起来后再下手。

    他们唯一的依凭就是张云的一千精锐之军,宋朝凤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家主,客栈楼上好像有监视我们的人。”

    北龙卫首领窦猛小声提醒窦仪,他目光盯着顺风客栈二楼的两扇窗,窗内有两人显然是在监视着他们。

    “不用理睬他们,继续走!”

    马车继续向南城门而去,南城门边站在近百名士兵,为首之人正是宦官俱文珍,正皮笑肉不笑地望着窦仪的马车。

    窦仪不由抓紧了紫檀木箱上的金环,马车上,窦仪还随身携带三口紫檀大木箱,木箱里放的都是窦家百年积攒的精品财富,里面有太宗皇帝赐的夜明珠,叫做凝碧,还有王羲之、王献之父子手稿真迹,还有太穆皇后留下的一些珍品,这些宝贝都是价值连城,由家主保管。

    窦仪叫停了马车,拉开车帘强作笑颜道:“俱公公,很巧啊!”

    俱文珍呵呵一笑,“窦家主这是去哪里?”

    “去庄园走走,最近心情不太好。”

    “那路上可要小心啊!尤其带了这么多东西。”俱文珍迅速瞥了一眼马车内的箱子笑道。

    “多谢关心了!”

    窦仪放下车帘喝令道:“出发!”

    马车启动,向城门外驶去,俱文珍负手望着马车走远,旁边一名郎将道:“公公为何不直接拦下他?”

    俱文珍摇摇头,“拦下他会打草惊蛇,让他走,他们迟早是我砧板上的鱼肉!”

    说到这,俱文珍眼中闪过一丝狠毒,这些关陇贵族从来都是高高在上,把自己看成猪狗一样,现在他们终于要落在自己手中,不好好收拾他们才怪了,让这些关陇贵族尝尝什么叫做低贱,什么叫猪狗不如。

第七百七十八章 撤离巴蜀(下)

    一更时分,双流县以东的岷江江面上一溜停泊着五十艘千石客船和二十艘千石货船,岸边人影幢幢,数百人聚集在岸边,岸边堆了满箱笼,武士们排成数列,正迅速在向船上传递箱子,这些只是关陇世家的随身财物,他们还有大量财富藏匿着巴蜀各地,来不及把它们运出来。

    另外还有一部分昨晚和早晨运出的财物都已经搬上了货船,如果不早点上船,现在才搬上船,时间上就来不及了。

    张云找到窦仪问道:“人都到了吗?”

    窦仪点点头,“都到了,把箱子运上船就可以上人。”

    “不要等了,现在就上人,敌军可能要到了。”

    他话音刚落,只见远处天空飞起一支火箭,在空中‘啪!’地炸开了。

    张云脸色一变,这就意味着对方已经在三里外了,他急道:“他们来了,赶紧上船!”

    窦仪也紧张起来,跑过大喊道:“快上船,阉党的军队来了!”

    岸边顿时一阵大乱,大家都向船板上涌去,很多孩子和女人都哭起来,几名男子大喊:“别急,让妇孺和孩子先上船!”

    秩序稍稍恢复,女人抱着孩子先上了船,武士们也加快了箱子的传递,岸上还有百余口箱子,不多了。

    这时,一名校尉奔至张云面前道:“有大约三千军队,他们来得太快!”

    张云冷冷道:“人数不多,执行雨方案!”

    他们一千精锐要伏击敌军,考虑了三种方案,代号叫做雷方案、雨方案和云方案,雷方案就是使用铁火雷,但这是他们杀手锏,轻易不会使用,而雨方案就是箭矢,箭如雨,这是最常用的伏击手段,云方案就是突击,将敌军截为两段。

    三千神策军士兵在中郎将韩进的率领下正向岷江岸边疾速奔来,关陇世家的财富已经集中,人员也已经集中,这时出击人财皆得,然后严加拷问,便能将他们的财富全部压榨出来。

    神策军的时机掌握得非常精准,但他们的情报却出现了重大疏漏,神策军并不知道对方还隐藏着一支军队。

    沉沉夜色中,三千神策军在官道上疾奔,几名骑马的将领夹杂在队伍中,不断催促士兵加快速度。

    巴蜀盆地内树林众多,三千神策军在经过一片树林,树林内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梆子声,‘梆!梆!梆!’

    密集的箭矢从两边树林射出,又快又狠,还有几十名射箭高手专门负责射击骑马的将领,神策军措不及防,纷纷中箭倒地,惨叫声大作,几名骑马的将领消失了,他们也被冷箭射中,从马上栽下。

    突来的袭击使神策军一阵大乱,他们还是训练有素,士兵们纷纷趴在地上,躲避第二轮袭击。

    这时,张云大喊一声,“杀——”

    一千斥候军士兵一跃而起,向神策军杀去,斥候军如一支锐矛,瞬间刺透敌军,拦腰将神策军截为两段。

    晋军擅长夜战,士兵个个骁勇异常,以一敌五,杀得神策军哭爹喊娘,按理,神策军也是精兵,待遇装备都是最好的,也不应该这么不济,但现在是夜战,不经过长期残酷的训练,根本打不了夜战,对面黑漆漆的几个人,还没有分清是敌是友,就被别人一刀砍掉了脑袋。

    更重要是,张云带来的这一千士兵实在强悍,比如刚才伏击射箭,他们并没有胡乱射击,而是专门射击敌军的脖子,避开了盔甲,连五名骑马将领也被射杀了四人。

    在遭遇伏击之时,关键就是要能迅速稳住阵脚,实施反击,这样才有可能反败为胜,如果一直乱下去,基本上没有机会翻盘了。

    神策军虽然是精锐之军,还是远远比不了对方,他们陷入极度混乱,根本无法组织有效反击,只片刻,便被杀得伤亡惨重,士兵们四散奔逃。

    ………..

    窦仪等人已经全部上船,他们远远听见喊杀声不绝,着实令众人提心吊胆,没有军队护卫,神策军很容易将他们拦截下来,他们根本逃不走。

    渐渐的,喊杀声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了,不多时,一支军队出现在岸边,窦仪认出为首之人,正是张云,他顿时一颗心放下,连忙问道:“张将军,追兵呢?”

    “被我们杀得屁滚尿流,逃回成都了!”

    大船上顿时一片欢呼,窦仪毕竟做过大将军,比较会为人,他又问道:“那弟兄们伤亡情况怎么样?”

    “还好,受伤了二十几个,都是轻伤,没有人阵亡,对方来了三千人,倒是被我们干掉了一千多人。”

    窦元柱骇然,三千人,肯定是神策军,一千对三千,居然杀了对方一千多人,自己却没有阵亡一人,这支军队何等可怕。

    窦元柱原本是有些轻视郭宋的军队,总觉得他们是边军,上不了台面,但张云的一千军队狠狠教育了他,就是这支边军,以一敌三,杀得自诩天下第一的神策军伤亡惨重,自己还不损失一人。

    窦元柱站在船头,忍不住慨然而叹,他却不知道,这一千士兵,就算在郭宋数十万大军中也是最强悍,最精锐的军队。

    五十艘客船,有二十艘是专门为张云军队准备的,士兵们纷纷上了船,船队缓缓启动,浩浩荡荡向下游的长江驶去。

    .........

    “你这个没用的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竟然让他们跑了,留着你有何用?给我推出去,杀!杀!杀!”

    宋朝凤恨极了,连喊三个杀,十几名强壮的宦官拖着吓得浑身发抖的俱文珍向外走去,这时,霍仙鸣上前劝道:“朝翁不要生气了,这件事和大猴子无关,他提出的方案我们都同意的,方案本身没有问题,就是没有想到对方还有军队,我们都没想法,否则,这个方案真的能成功。”

    窦文场和第五守亮也纷纷劝说,宋朝凤这才稍稍消了气,恨恨道:“看在你们的面上,我就饶他一死,但死罪虽饶,活罪不免,拖下去,打一百棍!”

    十几名强壮宦官把俱文珍拖下去,举杖便打,虽然已经手下容情,但还是打得俱文珍皮开肉绽,惨叫得死去活来。

    宋朝凤一挥手,宦官们抬着俱文珍疗伤去了,宋朝凤重重哼了一声道:“以为养了一千家兵就能逃离巴蜀?想得太简单了。”

    宋朝凤并没有意识到那一千士兵是郭宋派来的,他骨子里认为是关陇贵族自己豢养的私军。

    霍仙鸣比较了解情况,对宋朝凤道:“那一千军队应该独孤家的军队,暗驻在双流县,去年过来的,天子还给我说过此事。”

    “不管是谁家的军队,一定要歼灭他们。”

    宋朝凤咬牙切齿道:“不把这些关陇世家的男男女女剥皮抽筋,我这口恶气就咽不下去。”

    他转身向霍仙鸣望去,霍仙鸣点点头,“让孟神武率五千军南下追击!”

    .........

    船队走了五天,这天上午,船队抵达了嘉州龙游县,龙游县就是今天的乐山,两边是高大的山岩,乐山大佛此时还没有完工,从开元年间就开始雕刻,延续了数十年,也渐渐到了尾声,大佛宝相庄严,坐落在青山绿水中,远处是青衣江,在此注入岷江。

    尽管沿途风景秀丽,但大家却提心吊胆,众人都心知肚明,阉党吃了一个大亏,岂肯善罢甘休,一定会派大军追来。

    这时,岸边有斥候发射了一支火药箭,在江面上‘砰!’地炸响,这是有情况了。

    张云立刻命令船只靠岸,一溜大船靠岸,斥候上前单膝跪下道:“启禀将军,五千敌军沿着江岸追来,已经进入嘉州!”

    “如果已经进入嘉州,那距离这里也就四五十里了,船队走得慢,军队一般三四天就能追上。”

    “是骑兵还是步兵?”

    “都是步兵!”

    张云立刻下令道:“传我的命令,军队上岸集结!”

    船只搭上木板,一队队沿着木板向岸上奔去。

    窦仪看得清楚,他心中大惊,急忙大喊道:“张将军——”

    张云听到了喊声,他翻身上马,催马奔了一百余步,靠近了窦仪的大船。

    窦仪的船只就在二十几步外的江面上,窦仪高声问道:“可是敌军追来了?”

    张云点点头笑道:“窦家主不用担心,我们还携带了秘密武器,一定能够平安离开巴蜀!”

第七百七十九章 河北来客

    张云说的秘密武器就是铁火雷了,几个月前,长安通过秘密货运渠道给他们送了一批铁火雷,有三颗大型铁火雷和十颗小型铁火雷,还来了几名火器营的士兵。

    这种威力强大的武器,不到万不得已张云绝不会使用。

    船队一溜地停泊在大佛所在的山崖下,这里追军过不来,比较安全,没有军队保护,众人都不敢继续向前走,说不定还有一支追兵就在前面等着他们呢!

    作为资深斥候,张云最擅长就是勘察地形,他很快便找到了最埋伏之地,对付两千军,他没必要埋伏,对付三千,稍微打个伏击,他就能保证大获全胜,对付五千军队就没有太大把握了。

    说是能以一敌五,那是指散兵状态,一旦对方结成阵型,以阵型对阵型,他绝对没有必胜的把握,伏击就是最好的一个办法。

    他选的地方很好,官道两边都是低矮的丘陵,丘陵两侧有大片树林,他们就埋伏在北侧。

    十几名火器营士兵埋伏在前方百步外的丘陵上面,下方是陡峭的山岩,没有灌木和树木,从山上滚下铁火雷,能直接滚到官道上。

    张云经验丰富,他知道敌军必然会派探子进树林探查,他之前已派人抓了一批飞鸟,用来迷惑敌军。

    一个时辰后,追兵便出现在十几里外,这一次的追兵同样也是神策军,出来整一支军队,五千人,由神策军将军孟神武统率。

    孟神武年约三十岁,官拜左卫将军,他是整个南唐最年轻的将军,带兵有方,前途无量。

    这次他奉霍仙鸣的命令,率军南下抓捕逃亡中的关陇世家,要求把他们全部抓回成都。

    孟神武也知道对方有一支很厉害的军队,虽然只有一千人,但十分强悍,他不敢大意,一路谨慎行军。

    队伍浩浩荡荡疾速行军,两边是低矮的丘陵,江面时隐时现,前方远远出现一片密林,密林看样子占地面积不小,比较适合埋伏,孟神武立刻喝令道:“去林中探查!”

    队伍停止前行,十几名士兵向树林中奔去,树林内顿时扑棱棱飞起一片惊鸟,只片刻,为首旅帅奔回来道:“启禀将军,树林内没有发现敌情!”

    孟神武点点头,刚才树林飞起惊鸟,就已经说明树林内没有埋伏了。

    他一挥手令道:“继续前军!”

    五千大军浩浩荡荡,继续向南奔去,从两座陡峭的山丘之间穿过,前方又出现大片树林,一片飞鸟扑棱棱飞起。

    孟神武疑惑顿生,自己并没有派出探子,为何会有飞鸟?有点不对。

    他立刻喝令道:“停止前进!”

    队伍再次停止前进,奔跑的队伍迅速收缩集结,张云就是为了制造出敌军集结的效果。

    这时,忽然从东面的山丘骨碌碌滚下来一个大铁蛋,就像装酒的大瓮,上面嗤嗤冒着青烟,士兵们纷纷闪开,大铁球直接冲进了队伍之中。

    就在这时,队伍中红光迸射,只听见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大型铁火雷在密集的人群中炸开了,血肉横飞,巨大的冲击波将上百人掀飞起来。

    碎裂的铁片飞溅,惨叫声被爆炸声掩盖了,紧接着一股浓烟腾空而起,士兵们终于反应过来,哭爹喊娘,整先恐后逃跑。

    这时,又是一颗大型铁火雷滚下山岗,再次滚入一批密集的人群中,铁火雷再次猛烈爆炸了,大地在颤抖,人体被撕裂得粉碎,大片士兵被震断了心脉。

    这就是火器营士兵的经验,不能同时把两颗铁火雷推下山,铁火雷不可能同时爆炸,先爆炸的铁火雷会把后面一颗铁火雷炸飞,说不定会落到自己军队中。

    这是他们试验连环铁火雷时发过的悲剧,一颗铁火雷被冲击波抛飞到试验的人群中爆炸,结果炸死了二十余人。

    两次巨大的爆炸数十里外清晰可闻,船上的众人都纷纷捂住耳朵,十几名家主远远看见了黑烟,眼中露出惊骇之色,难道这就是郭宋军中最神秘的火雷武器吗?

    关陇贵族的消息比较灵通,他们都知道郭宋军中有一种威力很大的火器,能崩塌城墙,声如巨雷,但从未亲眼见过,现在他们听见了,也看见了浓烟,众人立刻猜到,这一定就是传闻已久的火器。

    船夫们却不知怎么回事,他们吓坏了,跪在甲板上拼命磕头,大喊道:“雷公爷爷饶命!雷公爷爷饶命!”

    官道上硝烟散去,出现了两个大坑,官道两边躺满了炸死、震死的尸体,足有六七百人之多,大部分士兵都被震傻掉了,反应不过来,很多士兵的耳朵失聪,跪在地上,什么都听不见。

    极度恐惧笼罩在每个士兵的心中,很多人甚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以为天雷降临,忽然有人大喊,跳起来狂奔,这就像按下一个开关键,士兵们顿时反应过来,纷纷掉头狂奔,兵败如山倒。

    这时,张云率领一千士兵从树林内杀了出来,军队顿时大乱,士兵们丢盔卸甲,亡命奔逃,斥候军一路追杀十余里,杀敌三千余人,孟神武收拢败兵,只剩下不足千人,他万般无奈,只得惶惶然逃往成都。

    张云命令士兵去通知嘉州官府前来打扫战场,他率领军队上了船,这时再没有追兵,船队浩浩荡荡向长江驶去。

    ..........

    长安灞桥,一名年轻男子骑马向长安而去,后面还跟着一名骑毛驴的老者,年轻人马快,远远看见了长安城,他心中激动,忍不住快马加鞭,老者急得大喊:“公子等等我!”

    一老一少加快速度来到了长安,他们从明德门进了长安城,年轻男子被深深吸引住了,他看了良久,才忍不住感慨道:“这就是长安,果然是天下之都,名不虚传,太壮观了!”

    老者却奇怪地望着城墙根,惊讶道:“这里怎么还会条道路,还有这么多房舍?”

    “阳叔以前没见过这里?”

    老者摇了摇头,“我来过京城多次,从未见过城墙边还有路,这应该是新建的。”

    “这晋王殿下给我们穷人修建的栖息之地!”

    旁边一个男子拉着一车旧砖从边上走过,他听到两人的议论,忍不住笑道:“这里叫皇城坊,可是长安最大的坊,住了几十万穷人。”

    老者笑着拱拱手,“多谢指教!”

    他对年轻人道:“公子,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再说。”

    老者和年轻男子是主仆二人,年轻男子叫做崔峰,出身名门清河崔氏,老者是他的管家,他姓什么已经不重要,大家都叫他阳叔。

    崔峰是第一次来长安,他父亲担心他路上有失,便让老管家阳叔陪同他前来。

    阳叔来过长安多次,已是轻车熟路,他带着崔峰来到丰安坊,来到一家清河客栈,这家客栈便是清河崔氏在长安的产业。

    事实上,天下各大名门世家在长安都有产业,有的是酒楼,有的是房宅,有的是客栈,但更多是店铺,清河崔氏有店铺,也有客栈,还有酒楼。

    客栈掌柜听说是本族子弟前来住店,很客气地把他们迎进客栈,请他们坐下休息,掌柜笑问道:“两位是从贝州过来?”

    “我们是从洺州过来,我家公子便是洺州崔刺史之子。”

    说到这,老者从行李中取出一块铜牌,这是崔氏子弟的族牌,凭这块族牌,崔氏子弟行走天下,都能从各地崔家产业中得到照顾。

    掌柜不再多问,便给他们在二楼安排了一间上房,又给他们安排吃饭。

    抽了一个机会,老者低声问掌柜道:“我家公子有事情想见晋王殿下,有没有什么办法?”

第七百八十章 转弯抹角

    掌柜有点为难,半响道:“据我所知,一般都是找各州的进奏院,然后通过进奏院找到相应部司,一层层递上去,最后会到晋王的案头,但洺州好像在长安没有进奏院,这有点不好办啊!”

    肯定没有进奏院,洺州又不是晋王府的地盘,这让掌柜很为难,他又道:“要么去晋王宫投书吧!那边好像有专门接待外地官府投书的官衙。”

    “最好隐蔽一下,不能公开投书。”

    掌柜想了半晌问道:“这事很重要吗?”

    “很重要。”

    “好吧!我有个亲戚在国子署做事,我去找他帮帮忙。”

    .........

    此时已是六月初,太原的官衙已全部搬至长安,现在只剩下物资粮食还在源源不断运来。

    晋王宫大半都是官署和举行朝会的宫殿,光官署便修建了十几座气势恢宏的楼房,最北面是一座比较破旧的两层老楼,这里是士部司的国子署。

    国子署就是国子监,相当于后世的教育部,目前国子署署令依旧是孟郊,他不仅仅管科举,还管各地的教育以及学堂建设。

    这段时间孟郊着实忙得不可开交,去关中各县巡视学校建设,回来后,又要制订九月份的州试方案,审定考试范围等等。

    这两天,他的精力又放在旧城的国子学、太学建设和国子署新官衙上,这可是大事,按照计划,八月份学校要建成,九月份第一批学生和教授要入住,他忙得脚不停歇,晚上做梦都在修建学校。

    “晋王殿下的要求,学校就是培养专门人才的地方!”

    孟郊从官房内大步走出来,对署丞牛鉴道:“晋王殿下说得其实有道理,我们太学和国子学招生上万人,最后培养出来的学生只会读书,都水署的官员没见过江河,司农署的官员五谷不分,传出去不让人笑话吗?”

    牛鉴叹口气,“太学、国子学不以经典为主,总觉得怪怪的。”

    “不奇怪,开元天宝时的科举不一样也有明算科、明法科、明字科、一史科、三史科等等,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只剩下明经和进士两科了?”

    “这件事定下来了吗?”

    “还没有最后敲定,但基本上差不多,这是晋王殿下一直以来的想法,以前不成熟,现在他考虑实施了。”

    孟郊又拍拍牛鉴肩膀笑道:“不要纠结了,这其实是好事,专业的事情让专业人去做,这样一来,太学出来的学生也有机会做官了。”

    “卑职明白了!”

    孟郊来到马车旁,他刚要上车,旁边一名从事道:“署令,卑职有件重要之事要禀报!”

    孟郊停住脚步问道:“什么事情?”

    “卑职有个亲戚昨晚对我说,他经营的客栈来了一个河北客人,想见晋王殿下。”

    孟郊眉头一皱道:“你最好把话说清楚,晋王殿下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见的!”

    “署令,是清河崔氏。”

    孟郊一怔,“是清河崔氏家主?”

    “当然不是,是洺州刺史崔昊的儿子。”

    这个路线够隐秘的,居然通过自己的手下来传递消息,孟郊点点问道:“他人在哪里?”

    “在丰安坊清河客栈。”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处理,你叫什么名字?”

    “卑职叫萧文器。”

    “我记住了,这件事你做得很好,”

    这名从事受宠若惊,连忙躬身道:“多谢署令夸赞,卑职告辞。”

    孟郊正好要去故城见晋王殿下,他坐上马车吩咐道:“去长安故城!”

    马车启动,向光化门方向驶去。

    光化门已经被拆除了,主要原因是光化门外大街两侧的城墙已经修建好,将长安旧城和长安城连为一体,东面城墙正中修建了一座水陆两用城门,就叫做光化门。旁边是水门,从沣河引入一条漕河进来后分为两支,一支向北流入旧长安城,另一支向南流入长安城,和长安城的漕河连为一体。

    漕河是从大街中间流过,修建了堤岸和码头,漕河两边的道路铺上专门的红砖,宽敞而平整,很适合车辆行驶。

    旁边的店铺正在如火如荼修建,轮廓已经出来,预计八月份第一批商铺就会开业了,这是长安的商业街,打破了东市西市的桎梏,这条街上,吃喝玩乐以及购物融为一体,颇像宋朝的瓦子,甚至还有一座马球场,还有表演歌舞的大棚。

    孟郊注视着外面一群群正在挑选店铺的商人,他心中十分感慨,其实他也知道河北各个藩镇商业都很兴旺,包括朱泚,各大势力都异常重视商业,能带来滚滚财富,支撑他们各自的军队,晋王殿下也很务实,推动商人平民化,取消各地关卡,免除商税,打击各地的山匪路霸,这一系列的措施有力促进了商业繁荣,长安以及各地都渐渐恢复了昔日的景气,这还只是刚刚开始。

    马车驶入了旧长安城,其实旧长安城已经不能称之为旧城,除了城墙和未央宫没有动,其他建筑都被夷为平地,重新建造。

    新城中央占地数千亩的新湖泊已经形成,取名长乐湖,纪念已经消亡的长乐宫。

    湖东是大片官舍区,足有三千多座小院,基本上九品以上,五品以下的中低级官员都得到了官舍,湖北是观天台和太史局,湖南是国子署、考试院以及贡院,湖西的面积最大,太学、国子学以及各州进奏院都设在这里。

    学校和官衙都已经修建好了大半,工匠们正在屋顶铺设厚瓦,忙得热火朝天,郭宋站在一座高处,正在巡视太学和国子学的建设,学校建设一直是郭宋最看重的方面,随着太学和国子学的扩大,教育改革也终于提到日程上来。

    国子学和太学学习的内容都差不多,只是招收的生源不一样,但以后就不一样了,国子学的招生人数将超过三千人,主要是给各州县培养教师。

    而太学则改为培养专业人才,学生人数将超过万人,不分贵贱,只要考得上都能读,九月份将开办算学、法学、武学、农学、历法学、冶金学、水利学、兵器学以及织造学等等九大类专业,以后还会继续增加。

    这也是近几年发生了很多令人感慨之事,去指导农业的官员分不清五谷,不懂小麦生长,冶金署的官员不懂金属怎么冶炼,度支署的官员不会算账,军器监的官员分不清步弓和骑弓,都水署的官员没见过水患,诸般种种,闹了很多笑话,也让很多州县官员不满。

    所以郭宋便提出‘专业人做专业事’的口号,培养专业人才,培养技术型官员就成为了以后教育的重中之重。

    事实上,历朝历代都很看重专业人才,各个专业职务都是选用专业人才。

    这样做的另一个好处就是避免了科举和学校之间的矛盾,科举选拔的是政务官员,太学培养的是专业官员,这样使太学生也有了一条出路。

    这时,孟郊匆匆走过来,躬身施礼道:“参见晋王殿下!”

    郭宋点点头道:“太学九月份招生,准备得如何了?”

    “回禀殿下,招生没有问题,我们在目前的太学生中调查过,九成以上的太学生都愿意术有专攻,学习专业知识。”

    “之前太学生不是很抵制吗?怎么又改变了?”

    “殿下,他们之前没有想通这里面的利益关系,关键是殿下宣布‘专业人做专业事’后,这就意味着他们考不过科举也能做官,大家当然愿意,所以一下子就反转了。”

    “这就能当官了?”

    郭宋淡淡笑道:“他们恐怕想得太简单了,不过如果将来表现得足够优秀,确实有机会当官。”

    “殿下,卑职还有一事禀报。”孟郊道。

    “什么事?”

    “洺州刺史崔昊派儿子来长安,要见殿下,他们通过一个转弯抹角的关系找到了卑职。”

    郭宋顿时有了兴趣,问道:“他人在哪里?”

    “好像是在丰安坊的清河客栈。”

    郭宋随即吩咐亲兵道:“去丰安坊清河客栈把崔公子请到晋王宫,现在就去!”

第七百八十一章 崔氏态度

    崔峰跟随着郭宋亲兵心情忐忑地来到了晋王宫,他在宫门口等了片刻,一名随从走出来问道:“可是崔公子?”

    崔峰连忙举起手,“我是!”

    “晋王殿下请你进去!”

    崔峰跟着随从走进晋王宫,他低声问道:“我见晋王该怎么行礼?是否需要下跪?”

    随从笑问道:“公子可读过书?”

    “读过!”

    “那就行学生之礼便可,不必下跪。”

    “我明白了!”

    来到郭宋官房,随从先进去替他禀报,片刻出来道:“崔公子请吧!”

    崔峰深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走进官房,官房内,他看见了一个身材很高大的男子,年纪三十余岁,目光深邃,他连忙上前一步,长稽施礼道:“学生崔峰,参见晋王殿下!”

    郭宋笑着摆手道:“崔公子请坐!”

    崔峰坐下,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双手呈给郭宋,“这是我父亲给殿下的信,请殿下过目!”

    郭宋接过信打开匆匆看了一遍,和他预料的一样,崔昊有意把洺州献给自己。

    洺州、相州、卫州以及河东的潞州、泽州,之前都属于唐朝的昭义节度府,由节度使马麟统领,泾源兵变后,马麟无法在河北立足,便放弃领地撤到黄河南岸,昭义节度府便由李怀光、田悦和李武俊三家瓜分,其中河东两州被李怀光占领,相州和卫州归了田悦,洺州被李武俊占领。

    郭宋夺回潞州和泽州后就知道,这里民心思唐,根本就不承认藩镇占领,洺州和相州应该也是一样。

    所以崔昊才会想到把洺州献给自己,但郭宋更关心,这是不是清河崔氏的投名状。

    “你父亲的决定,你知道吗?”郭宋问道。

    崔峰点点头,“父亲给我说了,如果遇到什么危险,我会把信毁掉,带口信来见殿下!”

    “那我来问你,你父亲在信中的决定,你和家族有没有什么关系?”

    崔峰迟疑一下道:“我父亲说,有点关系!”

    郭宋笑了起来,他猜也是,清河崔氏算得很精,清河崔氏是在贝州,被田悦的管辖,他们却拿李武俊的地盘来做人情,就算李武俊暴跳如雷,也拿崔家没有办法。

    “现在洺州情况怎么样?你父亲在信中也没有详细说。”郭宋又笑问道。

    洺州在相州的北面,也就是邯郸地区,这里的战略地位很重要,太行九陉的滏口陉就位于洺州西面。

    崔峰欠身道:“回禀殿下,洺州原本盛产粮食,不过这两年人口锐减,原本有五万户百姓,现在已锐减到不足两万户,大部分百姓都逃到河东去了,税赋沉重,民不聊生。”

    郭宋倒也知道一二,潞州和泽州有很多从河北逃来的难民,在河东租种土地为生,但为什么会这样,说法却很多,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为什么会这样?”郭宋问道。

    “原因很多,比如战争、疫病,但最主要的原因是李武俊四年前组建一支骑兵,约一万人,他要求这支骑兵由洺州供养,也就是五户人家养一名骑兵,从买马、养马,还有骑兵的盔甲,平时的军俸给养,五户人家哪里养得起,纷纷破产,只得举家逃往河东。”

    郭宋点点头,他很清楚养骑兵的成本,要不是他们拥有河西牧场,长期大量供应战马和草料,他们同样也养不起这么多骑兵,要洺州几万户养一万骑兵,怎么可能养的起,光牧场就不要种地了,全部种草。

    “最后呢?”

    郭宋又追问道:“一万骑兵情况怎么样?”

    “一万骑兵养不起,现在改成三千骑兵了,洺州一万八千户人家养三千骑兵,还是非常吃力。”“

    “连骑兵的军俸也要洺州百姓负担?”

    崔峰叹口气,“骑兵军俸一年七万两千贯,平均每户人家承担三贯四百钱,每匹战马至少需要二十亩地种牧草,百姓实在承受不住,我父亲决定辞职,但家族的意思,希望殿下的军队进驻洺州。”

    郭宋笑道:“你父亲和家族的意思我已经充分了解,我非常赞许他们的态度,崔公子先回去好好休息,有什么困难尽管提出来!”

    “多谢殿下,学生告辞!”

    崔峰躬身施一礼,告退下去了。

    郭宋负手在官房里来回踱步,现在他还在集中精力处理内政,暂时还没有考虑拿下河北,但这次崔家提供的机会确实难得,正好滏口陉所地在的洺州,进可攻,退可守,战略地位十分优越,不由郭宋不动心。

    他从书橱里找出一支卷轴,放在桌上慢慢展开,这是河北州县全图,郭宋望着地图上的洺州,这个位置不管是李武俊还是田悦都十分敏感,如果自己占领洺州,很容易引来李武俊和田悦的南北夹击。

    要化解这种南北夹击,自己必须要在田悦的背后再打进一根楔子,使田悦军队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郭宋看到了另一处州县,他沉思片刻令道:“速召郭玉娘和宋添来见我!”

    郭玉娘是晋卫府统领,宋添是副统领,两人分工比较明确,郭玉娘负责内卫,保护郭宋家眷和高官的平安,而外面情报收集则由宋添负责,当然,作为统领,郭玉娘也会过问对外情报收集事宜。

    两人接到通知,匆匆赶到了晋王官房,“参见晋王殿下!”

    “参见殿下!”

    郭宋问道:“晋卫府在河北有没有情报点?”

    郭玉娘躬身道:“幽州蓟县、魏州元城县以及冀州信都县,目前这三地有情报点。”

    这是三大藩镇的都城,在这里设立情报点很正常,但这不是郭宋想要的。

    郭宋沉吟一下道:“我有三个任务要交给你们。”

    两人精神一振,连忙躬身道:“请殿下吩咐!”

    “第一个任务,我要了解朱泚攻打淮西吴少诚的详细情况,尤其吴少诚的数百艘船只,我不希望它们都落在朱泚手中,我已经安排了高手,希望你们能及时把消息传来。”

    停一下,郭宋又继续道:“第二个任务,我要了解怀州的敌人驻军情况。”

    怀州就是河内县,位于河东道最南部,黄河北岸,王屋山脉将它和河东分隔开,使它不再属于河东,怀州是朱泚在黄河北岸的唯一领地,它的东面和卫州接壤,是朱泚将来攻打河北的重要跳板。

    “然后第三个任务!”

    郭宋指着地图上的洺州道:“我要知道洺州的驻军清理,以及滏口陉的详细情报。”

    “不知殿下合适需要情报?”郭玉娘问道。

    “十天之内,我要三个情报都放在我桌上。”

    ..........

    太行八陉中,战略地位最高的是井陉,它连通太原府和河北,更重要是它能行驶大车,其次便是滏口陉,它连通洺州和潞州,也是一条极为繁华的商道,它的战略地位也同样重要。

    滏口陉在河北境内有一座滏口关,而在河东境内则有一座壶关,两座关隘各被自己的军队占领,平时商队往来络绎不绝,大家也不干涉。

    这天下午,一支商队来到了滏口关,滏口关并不在高山上,但它地势却十分险要,从一条很狭窄的道路上山,下方便是滏阳河,河床距上方山道约十丈左右,从山道掉入河中必死无疑,山下是一座木桥,横跨滏阳河,

    半山腰便是滏口关,滏口关主要是面对西面的敌军,所以半山腰上都是各种建筑,可驻扎军队五百人,然后是关城,居高临下望着西面下方的山道。

    从河东过来的一支商队仰视着关城向上走去,商队不大,由一百多头健壮的骡子组成,驮着货物包,货主有两人,然后是十几名伙计。

    不多时,他们来到关城前,被士兵拦截住了,“站住,接受检查!”

    郭宋年初就下达了严禁拦截、盘查商队的命令,在晋王辖地,这些关卡盘查点都没有了,但滏口关却不受晋王令管辖,拦截商人,抽取油水,是他们每天乐此不疲之事。

    队伍停住了,一名旅帅走了过来,打量一下两名东主,疑惑道:“好像以前没有见过你们。”

    “回禀将军,我们以前走井陉,很少走滏口陉。”

    一声‘将军’,让旅帅心中的虚荣心大为满足,反正商人们也不懂,凡是军官就喊将军,士兵就喊军爷,把他们哄舒服了,没准会少收一点过路钱。

    “看来你们是不懂这里的规矩。”

    “小人确实不懂,请将军指点!”两人商人点头哈腰道。

第七百八十二章 浑水摸鱼

    旅帅见他们态度不错,便点点头问道:“运的什么货?”

    “运的是棉花!”

    “呵!这可是好东西啊!抢手货,看来这趟你们要赚发了。”

    棉花不属于战略物资,允许运去河北、中原出售,富贵人家都有图个新鲜,很受欢迎,卖得很火。

    卖得虽火,棉花的价格却不高,它的舒适程度毕竟比不上木绵,有木绵的价格横在那里,它也超不过去。

    “只是小本生意,哪里能赚大钱,将军说笑了。”

    旅帅却不睬他,手一伸,食指勾了勾,“五两银子!”

    一名商人脸色一变,“将军,五两银子太高了吧!”

    另一名商人急声道:“给钱!给钱!少说废话。”

    他急忙从怀中摸出五两银子递给过去,旅帅一把抢过,哼了一声道:“算你识相!”

    他又瞪了一眼刚才的商人,“下次你再讨价还价,我给就给翻倍!”

    说完,旅帅一挥手,“放行!”

    骡队浩浩荡荡进了滏口关,穿过关城,沿着山坡向山下走去.........

    就在晋卫府开始对洺州、怀州进行调查的同一时刻,淮西的战争也打得如火如荼,十五万朱泚大军同时从东西两侧向庐州和寿州发动进攻。

    另外,大将潘延年率两万军队直扑濠州钟离县,钟离县淮河沿岸停泊着淮西军的数百艘战船,其中上百艘战船都属于千石战船,朱泚十分看重,责令刘思古要不惜一切代价夺取战船。

    但朱泚没有想到的是,打战船主意的势力并仅仅只有他一人,月黑风高,河水荡漾,不断拍打着岸边大石,在一处叫做鹅颈湾的水荡内,停泊着一百多艘大型战船,数百艘战船一共停在三处地方,这里只是其中一处,却停泊着最重要的百艘千石战船。

    战船由两千淮西军士兵看守,士兵们都驻扎在岸边大营内,四周围有营栅。

    一更时分,黑压压的近万名黑影出现在一里外树林旁,这是朱泚的八千精锐之军,由大将刘宝统领,这时,一名斥候飞奔而来,单膝跪下禀报道:“启禀将军,船只都用铁链拴在一起,不会被敌军驶走!”

    刘宝正在考虑是先杀敌,还是先抢船,既然船只都是用大铁链拴在一起,那他就不用担心了,先把敌军全部歼灭,船只自然就落在自己手中。

    他当机立断令道:“全军出击,歼灭敌军!”

    刘宝率领八千精锐,向一里外的敌军大营杀去.......

    与此同时,水面上也出现了几艘小船,船上有十余人,都穿着黑色紧身夜行衣,看得出个个都是身姿矫健的高手,每个人都背着一只装满火油的皮囊。

    为首却是一个年轻女子,身材高挑丰满,前凸后翘,异常火爆,几名船夫不知死活,都肆无忌惮地盯着她身后圆满如桃的下部,窃窃暧昧地笑着,这女子正是女魔头应采和,她刚到长安,脚还没有站稳,又被郭宋派回淮河了,这次她带着十几名晋卫府精锐,任务便是烧毁淮西军的千石战船。

    应采和感受到了七名船夫贪婪的目光,也听见他们在议论什么,她心中大怒,但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她暂时隐忍住了,她必须完成主人的任务。

    郭宋当然也希望把百艘战船开回长安,但事实上不可能,走海路这些船只经不起风浪,走陆路肯定会被拦截,所以只能毁掉它们,不能让朱泚得手。

    应采和凝视着岸边片刻,对众人道:“他们已经动手了,我们也开始行动!”

    她双脚一点,身体腾空而起,一把抓住了两丈的锚绳,连续两个腾空,便翻上了船尾,她刚上船尾,只听岸上忽然爆发出一片喊杀声。

    朱泚的军队杀进了淮西军的大营内,喊杀声也惊动了船上的守军,几名士兵从船舱里钻出来,却被应采和一人一剑,当场惨死。

    手下纷纷爬上了船尾,他们迅速分散到各船,喷射火油,随即用火折子点燃了,他们动作十分迅速,不到一刻钟,所有的船只都被点燃了。

    应采和则在屠杀船上的士兵,她身影快如鬼魅,所过之处,船上的士兵皆被一剑毙命。

    “撤退!”

    应采和喊了一声,十五名手下纷纷向来处疾奔,沿着铁锚长索爬下小船,应采和则轻轻一跃,从数丈高的大船上跳下,如一片叶子般落在小船上。

    她立刻喝令道:“去对岸!”

    几名船夫见她武艺高强之极,都惊得暗暗咋舌,收起了亵渎之心,摇船去淮河对岸。

    小船刚刚靠岸,应采和剑如厉芒,瞬间刺向七名船夫,就在即将刺穿第一名船夫心脏的瞬间,应采和想起了主人对她告诫,不要再滥杀无辜。

    她手一挑,长剑刷地削掉了船夫的一只耳朵,长剑快如闪电,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船夫纷纷被削掉了耳朵,满脸是血,捂着耳朵惨叫。

    众人大惊,不解地望着她,应采和冷冷道:“我杀人如麻,剑下从无活口,这次便宜他们了。”

    ...........

    火势越烧越大,根本无法救火,岸上的激战尽管已经结束,却变得毫无意义,大将刘宝顿足捶胸,却无计可施,只得眼睁睁地望着一百多艘战船都被烈火吞没。

    天渐渐亮了,江面上只剩下一百多艘战船的残骸,被烧成黑炭。

    刘宝呆呆望着江面上的残骸,他心中害怕之极,自己怎么向军师交代,天子非要杀了自己不可。

    这时,一名士兵上前小声汇报,“将军,怎么处置战俘?”

    这句话点燃了刘宝心中的怒火,都是这些混蛋耽误了自己时间,他霍然转身,指着千余名投降的战俘吼叫道:“将他们全部斩首,一个都不留!”

    ........

    就在刘宝夺取船只失败的同时,另一名大将邓林率领五千军队夺取第二处停船处的两百多艘中型船只,但他的任务也失败了,

    李纳派出的五百精锐斥候军抢先下手,先一步夺走了两百多艘中型战船,向泗水驶去。

    而第三个停船处,朱泚军队终于得手,抢到了一百七十余艘中型货运船只,至此,淮西军五百艘船只烧的烧、抢的抢,朱泚军队只得到了最小的份额。

    在正面战场上,朱泚的秦军和淮西军打得极为惨烈,七万秦军和三万淮西军在庐州巢县激战,淮西军士兵虽然残暴,但战斗力很强悍,秦军三战三败,就在这时,从西面杀来的数万秦军攻入寿州,寿州防御空虚,吴少诚的老巢寿春被攻占。

    消息传来,淮西军军心动摇,不断有逃兵出现,刘思古趁机命令大军反扑,淮西军大败,被杀者不计其数,吴少诚在绝望中自杀身亡。

    自此,淮西节度使被攻灭,中原和长江以北的广大地区成为大秦国的版图。

    但朱泚却因为没有夺取战船大发雷霆,下令将刘宝处斩,他又派人去向李纳讨要战船,李纳不仅一口回绝了朱泚的无礼要求,还趁机派五千军占领了海州。

    海州在楚州北面,也就是今天的连云港,它在地理上并不属于淮南节度府,但它却一直被陈少游任命的官员控制,朱泚夺取扬州后,对海州并不重视,只派了几名州县官员,却迟迟没有派兵进驻,被李纳抓住了机会,派军队占领了海州。

    而朱泚派去海州上任的官员也被李纳赶出海州,朱泚大怒,指责李纳破坏双方盟约,李纳毫不示弱,同样指责朱泚不讲信义,自己任命吴少诚为淮西节度使,却出兵灭了他,出尔反尔,不配为天下盟主。

    双方虽然没有爆发战争,但彼此不满的种子就此种下。

第七百八十三章 偷袭河内

    太行八陉中的南三陉又叫河内三陉,包括轵关陉、太行陉和白陉,三条穿越王屋山和太行的山道都连接着河东和河内,如果是从河东出兵河内,那么大家公认走太行陉最便捷,交通地位也最为重要。

    并不是说太行陉比其他两条陉好走,太行陉同样雄险艰难,天井关更好号称天下第一雄险之地。

    但最艰难最险要的路段都在河东境内,都被晋军控制着,而朱泚军队控制的地段要平坦得多,所以从河东进攻河内,一定会走太行陉,相反,如果从河内向北进攻河东,太行陉就艰险无比了。

    清晨,一支由一万人组成的大军浩浩荡荡穿过了地势极其险要的天井关,攀下悬崖峭壁,沿着沁水河谷向百里外的河内县杀去,一万大军一路势如破竹,连克三座关隘,都没有遇到有效的抵抗,守关的敌军望风而逃。

    晋军主将正是号称小李广的裴信,已经迅速成长起来,能统领大军独当一面,郭宋担心他有失,又派情报营左司马胡通做他的随军参谋。

    在一片河谷内,裴信命令大军就地休息,他心中有些疑惑,问随军参谋胡通道:“请问胡司马,我们连克三座关隘,基本上都没有遇到抵抗,似乎是敌人兵力驻扎太少的缘故,我有点想不通,为什么敌军的防御只是做做样子?”

    胡通是邓州人,曾出任内乡县主簿,两年前帮助姚锦夺取了武关,后来便成为姚锦帐下的兵曹参军事,跟随姚锦东征西战,能力很强,也很有头脑,深得姚锦器重,把他推荐给了郭宋,郭宋便任命他为情报营左司马,负责情报分析。

    胡通约三十五六岁的样子,文吏出身,头脑灵活,十分精明,他笑着对裴信道:“其实也很好理解,刚才三座关隘并非险关,我们都可以绕到敌军背后,我觉得更像税卡或者观察哨,称它们是关隘,有点抬举它们了。”

    裴信笑道:“司马说得对,它们确实防不住我们,我派一支军队,便可从山林绕到它们身后,它们没有任何地形优势,那胡司马觉得敌军的防御点应该在哪里?”

    胡通命人去取来一份地图,他将地图放在一块平坦的大石上,指着三条太行山通道对裴信道:“裴将军请看,我们走南三陉任何一条路都可以杀进怀州,而且轵关、天井关这些地形险要之处都在我们军队控制之下,我们出一万军队南下,对方就得部署三万军队防范,代价太大,而且还防不胜防。

    所以朱泚在太行山一带防范我们毫无意义,敌军没有必要浪费兵力在沿途守关上,而且裴将军发现没有,一旦我们夺取了怀州,到了冬天,黄河结冰,我们大军直接渡黄河南下,夺取孟津关或者小平津便可一路杀到洛阳,虎牢关、函谷关之类对我们毫无意义。”

    裴信更加疑惑了,“既然这样,朱泚就应该屯重兵在怀州才对,防止我们从怀州过黄河。”

    胡通笑道:“朱泚占据怀州,也并不是针对我们,而是想用怀州为跳板,进军河北,所以他的兵力部署,应该在针对河北方面,至于我们占据怀州后对洛阳的威胁,我觉得主公现在更多是在利用朱泚,并没有攻打他的念头,朱泚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才敢把主力放到江淮。”

    裴信默默点头,他也听姚锦说过,主公最大的敌人并非朱泚,而是成都朝廷,他便能理解主公为何对朱泚迟迟不下手,甚至还放他离开关中。

    胡通又道:“虽然朱泚在怀州的兵力不多,但他应该在孟津和小平津驻扎了重军。”

    他一指地图继续道:“朱泚为了谋取河北,把怀州的五千军都部署在怀州东部的修武县和获嘉县一带,一旦有机会,他就会立刻攻占卫州和相州。”

    “所以河内县的驻军不多。”裴信笑道。

    胡通也笑道:“几年来,我们的军队在泽州部署很少,已经给朱泚形成了一个印象,我们不会攻打怀州,他不会想到我们会突然杀至,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

    下午时分,一万大军走出了山区,进入中部平原地区,从这里一路向南、向东,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一万大军浩浩荡荡杀向五十里外的河内县,他们都步兵,没有携带辎重,背负着干粮轻兵而行,好在怀州平原广大,盛产粮食,他们并不担心补给问题,关键是他们要尽快拿下河内县,作为后勤补给重地。

    事实上,他们之前也得到了情报,河内县的守军并不多,只有一千人,这个机会让裴信很兴奋,他生怕敌军抢先增兵河内,便率领军队一路疾奔,在夜里一更时分抵达了河内县。

    今天是阴天,乌云密布,看不见星星和月亮,十几步外只能隐隐看见一个轮廓,三十步就彻底看不见了,黑漆漆一片。

    一万大军在西城一里外停下,这里都是一望无际的麦田,麦子快要收获了,到处是麦浪起伏,士兵如果蹲在麦田里便能完美地隐匿起来。

    队伍不断地向前移动,最后在距离城池约一百五十步外的麦田里埋伏下来,裴信回头向副将杨玄英一招手,杨玄英会意,立刻低声令道:“跟我来!”

    他身后的五百名士兵跟随着他向城墙奔去,士兵们扛着十几架高达三丈五尺的竹梯子,这是他们准备的攻城武器,如果梯子失败,那就只能动用铁火雷了。

    河内县是一座大城,周长三十余里,比较方正,整个一面西城墙长约九里左右,而城内只有一千守军,在没有任何威胁的情况下,城头上不可能有巡哨士兵。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之前那些关隘的士兵逃回了河内县,使河内县守军知道他们的到来。

    不过,裴信并不是很在意,如果对方有准备,偷袭不成,那他们就直接炸毁城门,大军杀进城去。

    百名士兵渐渐靠近了城墙,城墙前有护城河,护城河很宽,约十余丈左右,中原各地城池普遍都是这种宽度,但在城门附近会收窄,主要考虑吊桥的长度,护城河太宽,吊桥放下来不够,只能在城门处收窄,但这样一来,入城会变窄,就会影响到航运了,这也没有办法。

    护城河的主要功能其实不是用于军事,而是用于航运,尤其在江淮、江南,水面航运极其重要,远远超过了陆运。

    虽然护城河很宽,但难不倒攻城的五百名士兵,他们脱去盔甲,直接泅水过了护城河,护城河上传来哗哗的游水声,但城头上依旧毫无动静。

    一架架竹梯搭上了城头,浑身湿漉漉士兵们草草套上盔甲便蜂拥而上,他们咬着战刀,后背盾牌,双臂抓着长梯向城头攀去,到城头时,城墙上看不见一个士兵,但这并不代表城头没有伏兵,只是伏兵一般都躲在城垛下面,攻城士兵看不到而已。

    士兵们格外紧张,右手握刀,左手执盾牌,一跃跳上城头,用盾牌护住要害,一个前滚翻向前翻去.......

    城墙上依旧十分清冷,并没有埋伏的士兵,空荡荡的城墙在黑暗中一眼望不见尽头。

    这时,负责攻城的主将杨玄英也上了城,他手执蟠龙金枪,打量着城墙四周,他就只有一种感觉,清冷,就像一座空城特有的空寂之感。

    但这里不可能是空城,它是一座人口达十余万的大城,两名身手矫健的探子向西城楼处奔去,先一步打探敌情。

    待五百士兵全部上了城,杨玄英这才一挥长枪,“去城楼!”

    他率领数百士兵向西城楼奔去,快到西城楼时,刚才的两名斥候迎面奔来,两人神情古怪,低声对杨玄英道:“城楼内没有士兵,一个都没有,甬道上也没有士兵。”

    杨玄英愣住了,这是在玩哪一出?城头上没有士兵可以理解为兵力不足,但城楼居然也没有士兵,这就奇怪了,让人难以理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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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迷失在乱世中的大唐,中原藩镇割据,边疆危机四伏,内忧外患,长安却夜夜笙歌,罗裙慢舞。他是一个独孤的猛卒,鹰镝千里,强悍的游牧勇士闻之丧胆,但大唐却没有他的荣耀。他拔剑茫然,英雄无觅归处。。。。。。猛卒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猛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猛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