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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月     猛卒txt下载     猛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八十四章 连夜出京

    黄昏时分,张雷便出现在东市最南面的库房内,郭宋的百名亲兵都已齐聚库房内,库房内整齐地摆放着上百口大木箱子,大木箱长宽高各五尺,每口大箱子内又严丝合缝地码放着四个小木箱子,小木箱主要便于骆驼托运。

    所有箱子里绝大部分都是黄金白银,折合下来有近百万贯钱,另外还有郭宋存放在聚宝阁的财宝以及聚宝阁仓库里最值钱的珍宝。

    就连郭宋园宅内的白玉屏风也被捆扎起来,一并送走。

    为了最快速度转移,张雷还打造了十五辆非常结实的木轮拖车,可以把一千多斤重的大木箱直接推到大船货仓内。

    太阳已经下山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这时关闭东市的钟声敲响了,所有商铺都要停止营业,买货客人都必须尽快离去,各家商铺开始关门盘点。

    聚宝阁中午就关门停业了,杨大掌柜带着老妻已经坐着马车离开了长安,前往河东蒲州老家躲藏,他是唯一知情人,兑换黄金白银基本上都是他操作,张雷一共兑换了多少金银也只有他知道。

    杨大掌柜必须要藏匿起来,大家都以为他是长安人,就算东主张雷也不知道他的老家在哪里?一旦他离开长安,再想找到他,几乎是大海捞针。

    夜幕终于降临了,这时一名士兵跑来道:“大门已经关闭,东市大街上看不到行人了。”

    连东市大街都没有行人,更不用说他们这个偏僻的角落了。

    张雷点点头,沉声对众人道:“开始吧!”

    百名士兵一起行动,每口大箱子上都用粗绳索捆扎好,两根长木棍呈十字形插进绳索中,八名强壮士兵一起用力,将一口千余斤重的大箱子慢慢抬起,放到拖车上,几名士兵前拉后推,拽着拖车出门,前往后面的码头。

    百名士兵忙碌而有序,码头上已搭上宽木板,直接将拖车推上船,船夫们则坐在一边休息,他们每个人都拿了三十贯钱,自觉地闭上嘴,有的事情不该他们问,不该他们插手帮忙,他们便什么都不知道。

    “慢点!慢点!”

    拖车小心翼翼从斜坡推进了船舱,七八名士兵七手八脚用力稳住拖车,让它慢慢滑下来,一艘船可以装入二十口大箱子,然后是另一艘大船。

    张雷站在码头上,神情显得略有点紧张,今晚的每时每刻,他都笼罩在巨大的危险中,一旦被查获,不仅倾家荡产,他的这条命也保不住了。

    他取来长杆往河里探了探,河水已经解冻,让他心中稍稍松一口气,五天前,河面上还有一层薄薄的浮冰,现在已经看不到了。

    这时,一名士兵指着前方道:“张东主,前面来了一条小船!”

    张雷心中一惊,连忙细看,远远的,只见一条船的轮廓,看不清上面的人,看小船模样,应该不像巡逻的哨船,不多时,小船靠近他们,有人问道:“请问张东主在不在?”

    张雷连忙上前,“我就是!”

    船上人抱拳道:“我是独孤公子派来的,公子问张东主什么时候能好?”

    “你家公子在哪里?”

    船上人一指远处,“就在前面宝虹桥下,二十艘船只在等候。”

    张雷当然知道宝虹桥,就在前面十里外,漕河在那里分道,一路去西市,另一路来东市,他连忙道:“请转告你家公子,我们最多还有半个时辰。”

    “我这就回去禀报!”

    小船调头回去了,士兵们加快了速度,不到半个时辰,所有的大木箱都运上了船,船夫们收起木板,船队缓缓,向南面驶去。

    不多时,船队来到了宝虹桥下,一支由二十艘同样千石货船组成的船队已经等候在这里了,这是独孤家的船队,一直停泊在西市,船只里装满了布匹,前往陇右,然后回来时在雍县的庄园装运粮食。

    船队由独孤谦负责押船,他同时要负责解决一路上的各种关卡盘查。

    张雷的五艘大船混入独孤府的船队,这支规模庞大的船队开始启程,向城外的曲江池驶去........

    次日中午,一名堂主匆匆赶到藏剑阁,一进门便对李曼道:“启禀阁主,卑职已经找到三名金银兑换大户!”

    李曼冷冷哼了一声,“我不想知道找到什么人,我只想知道藏剑阁的金银什么时候还回来?”

    堂主一脸为难道:“他们说,金银都已经被人换走,他们愿把两成获利吐出来,但金银......追不回来了。”

    “放你娘的狗屁!”

    李曼大骂道:“藏剑阁的人都是吃屎的吗?有什么金银追不回来,他们换给谁了,把名单列出来。”

    “名单倒是没有,就换给了一家,被东市聚宝阁换走了。”

    “立刻派弟兄去东市聚宝阁,他们不把金银还回来,就封他们的店!”

    “卑职遵令!”

    堂主转身刚要走,李曼猛地想到了什么,立刻喝道:“等一等!”

    堂主吓得停住脚,李曼忽然醒悟,聚宝阁不就是郭宋在京城的店铺吗?

    她眉头皱成一团,藏剑阁的三千两黄金和三万两白银都被聚宝阁换走了,六万贯钱啊!郭宋这是想干什么?

    “有没有查到,为什么金银价格涨得很猛?”

    “卑职调查过了,最近几个月有人在黑市上大量兑换金银,导致价格猛涨,但是究竟是谁在兑换,大家都不知道,这是黑市规矩,不问对方来处,只是因为兑换我们的金银,他们才留了个心眼。”

    李曼心中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郭宋绝不仅仅只兑换了自己的金银,一定还兑换了其他的人金银,她一定要查清这件事,郭宋到底兑换了多少金银?

    李曼当即兵分两路,令应采和率领数十人去聚宝阁,她亲自率领一批武士前往西市眉寿酒铺,她下达的命令是抓捕张雷,郭宋不可能亲自跑到长安来,一定是张雷在替他兑换金银。

    ..........

    眉寿酒铺今天和以前不太一样了,虽然买酒的人依旧排着长队,但掌柜和伙计们却很卖力,卖酒的效率很高,酒铺的四个店面都忙忙碌碌,脚不停息,今天有新东主加入,而且是独孤家族,一大早独孤家族派来的大管事便宣布给大家涨了两成的薪俸,众人当然很卖力。

    今天店铺里还有独孤立秋的兄弟,右屯卫将军、荥阳郡公独孤长秋坐镇,就是为了应对藏剑阁前来找麻烦。

    至于聚宝阁,郭宋并没有转给独孤家族,他特地嘱咐张雷给藏剑阁挖一个大坑,就等着李曼一脚踩进去。

    独孤长秋坐在店铺里品酒,他也比较贪杯中之物,掌柜孝敬给他一坛上等葡萄贡酒,喝得他心满意足。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杂声,紧接着听见有酒坛子被砸碎的声音,一名伙计连滚带爬跑了进来,“独孤郡公,你去看看吧!藏剑阁的人在外面闹事。”

    他们果然来了!独孤长秋愤然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只见外面站着密密麻麻近百名黑衣武士,大管事去拜访客户去了,不在店铺里,门口几名伙计被打翻地上,几口大酒缸被砸碎了,酒流了一地。

    一名武士首领正揪着掌柜衣襟恶狠狠道:“半个时辰内,你们东主还不出来,老子今天就把你们眉寿酒铺砸得稀巴烂!”

    独孤长秋大怒,走出来冷冷道:“不用半个时辰,老夫现在就在这里!”

    武士首领不认识独孤长秋,扔掉掌柜,劈手要来抓独孤长秋,后面忽然有人大喊道:“且慢!”

    李曼及时露面了,她可是认识独孤长秋,连忙喊住了堂主。

    堂主愣了一下,连忙收手退回去。

第四百八十五章 一无所获

    李曼走上前陪笑道:“独孤郡公怎么在这里?”

    她再嚣张也不敢惹独孤家族,那可是百年贵族,先帝皇后的家族,连她的后台元家都不敢招惹。

    独孤长秋哼了一声,“这是孤独家族的酒铺,我在这里很奇怪吗?”

    李曼一怔,连忙道:“据我所知,这家酒铺的东主应该姓张才对。”

    “你是说张雷,他已经把酒铺卖给独孤家族了,我们的转让契约还需要藏剑阁过目吗?”

    “那是误会了,误会了!”

    她回头一记耳光将堂主打了个趔趄,“你们这群混蛋,谁让你们乱来的。”

    李曼陪笑道:“不敢再打扰,我们告辞了。”

    “你砸了我的酒缸,打伤我的伙计,就这样一走了之?”

    “这个.....我们如数照赔!”

    独孤长秋淡淡一笑,“只要肯赔偿,那就是误会了,我也不乱开价,这酒缸比较贵,是百年酒缸,一只一千贯,三缸眉寿葡萄酒,市价一缸两千贯,我就便宜点,算你半价,还有伙计的医药费,压惊费,还有客人损失,看在李阁主的面上,就算了,一共六千贯钱,请如数支付。”

    李曼咬牙道:“老爷子,你要价也太狠了吧!”

    独孤长秋冷笑一声道:“这可是眉寿酒铺,天下第一酒,你头顶上两块牌子是先帝和当今圣上的题字,你却不放在眼里,既然你嫌贵,那你们走吧!这笔钱我回头问天子要。”

    李曼也知道今天不赔钱难以下台了,她只得点点头,“我们赔钱就是了,回头我就派人送来,六千贯钱,一文不会少!”

    “既然如此,李阁主请吧!”

    李曼哼了一声,“我们走!”

    她转身便走,大群黑衣武士瞬间便走得干干净净。

    走到西市大门口,李曼拉住马缰绳,吩咐堂主道:“立刻去市署查清楚,眉寿酒铺的东主到底是谁?”

    她今天在眉寿酒铺吃了个大亏,这口气着实咽不下去,倒不是钱的问题,实在是她的面子挂不住了。

    堂主带着几个人骑马飞奔而去,不多时,堂主便回来了,“启禀阁主,酒铺确实属于独孤家族,东主原来是张雷,昨天下午变更为独孤立秋。”

    “这个王八蛋,让我抓到他,非炼了他的一身肥膘!”

    既然已经过户,李曼不敢再去招惹独孤家族了,她只得派人回去取钱支付赔款,自己一催马带领众手下向东市奔去。

    刚到聚宝阁大门前,却见应采和正召集人手准备离去。

    “怎么回事?”

    应采和抱拳道:“启禀阁主,聚宝阁已经关门歇业,卑职派手下翻窗进去,里面的伙计掌柜一个人都没有了。”

    李曼已经有心理准备了,既然张雷已经把眉寿酒铺卖给了独孤家族,聚宝阁这边怎么可能没有准备。

    “你去查过没有,现在聚宝阁是谁的产业?”

    “卑职查过了,东主还是张雷。”

    所有人都望着李曼,等她最后做出决定,李曼现在要做两件事,一是抓住张雷,其次是找到郭宋兑换的金银,既然张雷昨天下午还在西市,他很可能还在长安,只是藏匿起来了,至于黄金白银,李曼怀疑就藏在聚宝阁的仓库里。

    她沉思片刻,咬牙道:“撞开聚宝阁的大门,我要去它的仓库看一看。”

    应采和吓一跳,连忙劝道:“阁主先冷静下来,聚宝阁是京城名店,不可造次!”

    李曼在西市吃了一个暗亏,心中正憋了一肚子火,她扬起马鞭劈头一鞭抽去,“给我滚开,出了问题我来担!”

    “李阁主,就怕你担不起!”旁边忽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李曼一回头,只见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很清雅的中年男子,她顿时认出来,是皇商大管事李安,藏剑阁去年还替他护卫过商队,李曼认识他。

    “大管事怎么在这里?”

    “我来看看聚宝阁。”

    李曼吓了一跳,“聚宝阁已经转让给大管事了?”

    她忽然想到一个可能,就是聚宝阁已经像眉寿酒铺一样转让了,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办过户手续。

    李安淡淡道:“看在藏剑阁护卫过皇商的份上,我提醒你,聚宝阁的背景很深,你最好不要招惹。”

    郭宋给李曼挖了一个大坑,就希望李曼一把火烧了聚宝阁,但张雷却舍不得,他便没有听从郭宋的吩咐,昨天临走前他把聚宝阁托给李安照管,同时把二掌柜以及伙计们的名单给了他。

    李曼翻身下马,上前抱拳道:“请大管事教我。”

    李安为人十分圆滑,他并不想和藏剑阁交恶,便道:“聚宝阁从前是先帝的产业,先帝把它赏给了郭宋,郭宋和张雷都有份子,但里面还有一个隐藏的东主。”

    他压低声音对李曼道:“王皇后在里面有两成的份子。”

    李曼吓得脸色大变,幸亏李安阻止了自己,否则就惹下大麻烦了,她心中感激,连忙道:“多谢大管事提醒。”

    “李阁主不必客气!”

    李曼又问道:“不知道张雷现在何处?”

    “昨天下午他来找过我,把聚宝阁托给我,他现在具体在哪里我不知道,不过他好像抱怨自己忙得跟狗一样,说还有很多产业要处理掉,我估计他都在忙这些事情吧!”

    李曼明白了,除了店铺外,应该还有很多房宅庄园之类要卖掉。

    “多谢大管事,我先走一步。”

    她一挥手,带领众手下迅速离开了聚宝阁,走到东市门口,李曼吩咐应采和,“我给你三天时间,无论如何要给我找到张雷,找到他兑换的金银!”

    应采和暗暗叹口气,李安随口一句话,自己就要忙得跟狗一样,她不敢不从,躬身道:“卑职遵令!”

    ..........

    河西走廊的二月早春还有几分寒意,依旧被白雪覆盖,但春的气息也悄然而至,阳光的暖意使地面上的积雪开始融化,等了一个冬天的商队都急不可耐地上路了,地面基本上可以踏雪而行,薄薄的积雪只剩下几寸厚,连脚面都淹没不了。

    官道上除了商人,还有一队队士兵的跑步拉练,进行体力强化训练。

    除了商人要急着上路外,监军田文秀同样也迫不及待,他等了一个冬天,郭宋的妻女居然还在甘州,令他心急如焚,万一天子问起来怎么办?

    这天上午,他在军营前来寻找郭宋,郭宋不在大帐内,他却意外地碰见了潘辽。

    田文秀查了潘辽两个月的帐,却一无所获,所有的钱物走向都清清楚楚,发钱人和签收人都签字画押,钱库的存钱都一文不差,令田文秀大失所望,他最后只能用潘辽有私生子之事来发难。

    不料郭宋拿出了潘辽的辞呈,郭宋已经同意盖章,就等天气暖和后送去朝廷批准,潘辽在两个月前就已经辞职,理由是不堪监军羞辱。

    田文秀忙碌了差不多三个月,最后的结果却是一拳打空,他浪费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

    一口闷气郁在心中,差点把田文秀憋死,气得他连摔了七八个茶盏,也无济于事。

    潘辽现在是郭宋的幕僚,依然在做从前同样的事情,俸禄还比从前高了一倍。

    他见田文秀站在帐门口,便冷冷问道:“请问监军有什么事?”

    田文秀看见容光焕发的潘辽,心中着实郁闷,只得勉强道:“咱家是来找郭使君!”

    “监军来找我吗?”身后传来郭宋的声音。

    田文秀一回头,郭宋带着几名随从,就在站在自己身后,他连忙抱拳道:“天气已经转暖,外面商队不断,务必请使君的夫人和孩子这两天出发进京!”

    “监军是在开玩笑吧!”

    郭宋走进大帐,田文秀急了,跟在后面道:“这是天子的旨意,咱们看在封路的份上,已经让你一个冬天,现在已经可以上路,使君为什么还不答应?”

    “我妻子已经有六个月身孕,无法长途跋涉,很抱歉,恕我不能从命!”

    “什么!”

    田文秀呆住了,他忽然咆哮起来,“郭宋,这是天子的旨意,你竟敢抗旨不遵?”

    郭宋厌恶地看了他一眼,依旧冷冷道:“我自会上书给天子说明情况,不会影响你监军的乌纱帽。”

    “你.....你!!”

    田文秀指着郭宋说不出话来,他狠狠一跺脚,“姓郭的,我走着瞧!”

    他转身怒气冲冲走了。

    潘辽走上前,望着田文秀瘦小的背影,忧心忡忡对郭宋道:“卑职怀疑他会上书天子,诬告使君,使君要当心啊!”

    “这是肯定的,元家安插他来甘州,就是为了诬告我,放心吧!我有应对之策。”

    郭宋当即提笔给天子李适上书,同时又写了一封信给李泌,希望他能替自己主持正义。

第四百八十六章 藩镇作乱

    田文秀怒气冲冲回到官署,直接来到长史崔文静的官房,他和崔文静结盟的事情早已传遍河西,他们已经不需要掩饰了。

    在潘辽提出辞呈后,郭宋便进行了都督府职能调整,把原本属于长史处理的政务大部分都交给了录事参军张裘安,另一部分他自己收回,交给了几位幕僚。

    忙碌一通下来,崔文静还是什么权力都没有捞到,依旧被架空,让他心中郁闷之极,暗骂田文秀无能。

    按理说,田文秀作为监军有权罢免除节度使以外的其他都督府官员,也有权处置军中将领,但前提必须是节度使认可并配合他行使权力,如果节度使不认可监军的监督权力,那他们就只能去天子面前打官司了。

    田文秀走进官房便对崔文静道:“咱们要弹劾郭宋,请求圣上罢免他的节度使!”

    崔文静停下笔愕然道:“出了什么事?”

    田文秀满脸怒色道:“他抗旨不遵,不同意将妻女送去长安,公然违抗天子圣意!”

    “那他有什么理由?”

    “他说妻子怀孕六个月,不能承受长途跋涉之苦。”

    崔文静摇了摇头,“除非是产后虚弱,但怀孕六个月好像不能作为理由吧!”

    “所以咱家要弹劾他,咱们已经忍了他一个冬天,看透了他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没有把天子放在眼里。”

    崔文静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报告,递给田文秀,“这是卢相国去年下雪封路前派人转给我的,罗玉的次子在长安状告郭宋强占罗氏家产,要求朝廷主持正义,卢相国要求我查清真相,我查了一个冬天,基本上已经查清楚,情况属实,就是现在河西军的酒坊和葡萄园,以前是罗家财产,罗氏父子被他安了通敌之罪处斩。”

    田文秀连忙接过调查报告,问道:“问题出在哪里?”

    “问题就出在这个通敌之罪太含糊,据我了解,很多粟特商人都和沙陀做生意,罗家只是其中之一而已,他用这个罪名来杀罗氏父子,实在很牵强,明摆着是要强占罗氏家产,当然,他没有占为己有,而是作为军方产业以解决军俸问题,但这种做法太恶劣,朝廷是绝对不允许的,监军可以作为一个弹劾理由。”

    田文秀大喜,他罗织不少罪名,但总是缺乏证据,现在有这份报告,说服力就强多了。

    崔文静又提醒他道:“上次监军给我说,藏剑阁也在监视郭宋,你最好和藏剑阁配合一下,这样你弹劾的内容有藏剑阁的报告作为支持,可信度就高得多。”

    田文秀连连点头,“多谢长史提醒,我会找他们商议!”

    .........

    田文秀在紧锣密鼓地策划弹劾郭宋,这是他的第一份监军报告,格外重要,田文秀精心准备了三天,又和崔文静碰了两次头,这才洋洋洒洒写出一份万字监军报告,他立刻派心腹骑快马把报告送往长安。

    与此同时,作为监军报告的配合,藏剑阁在张掖的情报点也写了一份密报,伙计毛三郎主动请缨送往凉州。

    只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毛三郎带着这份密报刚出城,就被王越呈给了郭宋。

    “还真能编!”

    郭宋呵呵冷笑道:“居然说我妻子用枕头塞在衣服里,假装怀孕六个月。”

    郭宋提笔用墨汁将前面一段抹去,留下了‘已怀孕六个月’字样,他又模仿对方字迹,在上面添了一个‘确定’二字,这样就变成了‘确定已怀孕六个月’。

    郭宋换了一个信封,封好信重新打上火漆,交给王越,“让他继续去送信吧!”

    这种偷梁换柱的好处,就是对方无法核对,双方各走一条报告路线,最终汇总到天子李适的手中,这样就出现了双方说辞不一的情况,削弱了田文秀报告的可信程度。

    当田文秀的弹劾报告和藏剑阁的日常报告送到长安时,已经是二月中旬。

    就在这时,河北和中原的局势均发生了重大变化。

    在李纳提议下,幽州朱滔、赵州王武俊和魏州田悦同意结成合纵之盟,各自建国,联合对抗唐朝。

    李纳率先发难,在齐州祭天建立齐国,自称齐王,紧接着是田悦,在魏州建立魏国,自称魏王,王武俊建立赵国,自称赵王,朱滔在幽州祭天,建立冀国,自称冀王。

    他们皆称孤道寡,修建王宫,建立朝廷,拉开了正式造反的大幕,消息迅速传遍天下,令整个大唐朝野万分震惊。

    而就在这时,李希烈上书天子李适,恳请天子重新恢复自己的南平郡王之爵。

    河北和中原的局势大变使李适一连几天都寝食不安,心力憔悴。

    御书房内,李适疲惫地对卢杞和李泌道:“没想到李希烈很会挑时间,居然在这个时候上书,要求朕恢复他的南平郡王之位,要是朕没有记错的话,他还没有从唐州、沔州和安州撤军吧!更没有取消他建立的藩署。”

    李泌躬身道:“陛下,这是典型的趁火打劫,我们绝不能同意他的无礼要求,在他没有撤军出唐、沔、安三州之前,绝不会答应他的任何要求,更不要说王爵了,在这一点上,朝廷的态度必须要强硬。”

    卢杞摇摇头,“微臣不同意李相国的意见,李希烈一定接到了四叛臣的结盟要求,只是他找不到叛唐的理由,他这个时候上书陛下,就是希望我们能一口回绝,他就有借口参与叛唐了。”

    李泌冷笑一声道:“卢相国这个想法太幼稚了吧!李希烈叛唐还需要我们给他理由?他就是在试探朝廷的态度。”

    他又对李适道:“陛下,在这件事上我们绝不能软弱,必须向襄阳增兵,微臣建议可让刘洽军南下淮河一线,防止李希烈北上支援李纳,同时令陈少游聚兵扬州,防止李希烈偷袭扬州。”

    卢杞冷笑一声道:“李相国自己也承认,我们就算拒绝李希烈,他一样会反叛,既然如此,他还上书朝廷做什么,直接造反就行了,还需要我们提高警惕?”

    卢杞又对李适道:“陛下,微臣认为李希烈其实并不想造反,四个叛臣称王,他却没有响应,由此可见他还在犹豫,他想让朝廷付出代价,补偿他不造反的损失,微臣认为这个时候应该安抚李希烈,不仅要封他南平郡王,同时还要加封他平章事、太子少保的头衔。

    另外,只要他不造反,朝廷甚至还可以补贴他一些盐税,陛下,我们要严惩造反的藩镇,但也要适当奖励那些始终和朝廷站在一起藩镇。”

    “卢相国,和朝廷站在一起节度使多了,那他们怎么没有奖励?你这是在绥靖妥协,向野心者示弱,绝不是良策!”

    “好了!”

    李适不高兴地打断他们话,“朕头疼得很,你们不要争吵了,先退下,这件事就由朕来决定吧!”

    两名相国告退,李适负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他感觉李希烈的要求并不过分,只是要求恢复王爵,如果付出最小的代价能让东南安宁,当然是最好的结果。

    李适望着墙上的地图叹了口气,该让步时还是适当地让步吧!

    下午,御书房传出旨意,天下同意恢复李希烈南平郡王的爵位,并加封其为平章事、太子太保,但适当补偿盐税之事,李适却丝毫不提。

第四百八十七章 内宫激辩

    下朝回到府中,李泌心中着实很无奈,下午颁布的旨意让他看到了天子内心的软弱,面对咄咄逼人的强势军阀,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让李泌忧心忡忡的是,一旦这个口子开了,后面会有越来越多的军阀效仿,朝廷怎么选择?

    这时,书房门口有家人禀报道:“相国,河西节度使郭使君派人给相国送来一封急信。”

    李泌一怔,吩咐道:“请他进来!”

    片刻,进来一名军士,单膝跪下行礼,“郭使君派卑职给相国送一封信!”

    说完,他双手将信呈上,李泌接过信问道:“郭使君现在可好?”

    “启禀相国,郭使君和田监军关系很糟糕,田监军飞扬跋扈,郭使君不肯纵容,双方几次针锋相对。”

    李泌心中惊讶,连忙打开信细看,郭宋在信中描述他和监军田文秀种种矛盾的由来,以及目前他妻子身怀六甲,无法进京,恳请朝廷给予照顾。

    看完信,李泌大概明白了,必然是田文秀要向天子告黑状,郭宋希望自己替他说情。

    李泌心中暗叹一声,便对送信军士道:“你回去告诉郭使君,就说本相一定会禀公处置,以事实为根据,绝不偏袒任何一方,当然,他妻子的特殊情况,朝廷也会酌情考虑。”

    “多谢相国!”

    送信军士行一礼,便退下去了,李泌又看了一遍信,暗暗摇头,他早就知道派监军去河西,一定会有这个后果,以郭宋的性格,怎么可能容忍监军在他面前嚣张跋扈,这件事还真不好办?监军是直接向天子汇报,朝廷不能随意插手。

    这时,管家又在门外禀报,“相国,宫里来人了,天子召您立刻进宫!”

    李泌暗吃一惊,这么晚了还召自己进宫,难道发生了什么紧急军情不成?

    他不敢耽误,立刻吩咐道:“准备马车,我要立刻进宫!”

    ..........

    李泌被两名宦官带领着来到了麒麟殿,走进天子内书房,只见卢杞也站在也一旁,天子李适满脸怒火,地上还有几块摔碎的砚台。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朝廷军队大败?

    “陛下,发生了什么事?”李泌上前行一礼道。

    李适怒不可遏道:“亏朕还是那么信任他,两年内就提升他为河西节度使,他竟然辜负朕对他信任,要起兵造反!”

    李泌愣了片刻问道:“陛下说的可是郭宋?”

    “除了他,还会有谁?”

    李泌又问道:“陛下,他可是率军杀进陇右或者朔方,陛下接到了紧急军报?”

    旁边卢杞冷冷道:“李相国,如果到了那时朝廷才得到他造反的消息,那就太晚了。”

    李适克制住怒火道:“朕接到监军快报,郭宋暗中和李纳有勾结,准备拥兵割据,自立为西凉王,监军说,各种迹象很明显了,郭宋在张掖城北大兴土木,准备修建王宫,河西将领和官员都宣誓效忠于他,而不再效忠于朝廷。”

    “陛下可是接到监军的飞鸽快信?”

    李适摇摇头,“是快马传书!”

    卢杞不耐烦道:“郭宋想造反已经很明显了,李相国为何还要各种询问?”

    李泌不理睬他,又对李适道:“陛下,这里面首先就有点不合常理,如果郭宋要造反,监军肯定被严密监视了,他的快信怎么可能送得出来?

    其次微臣想不通,郭宋和李纳勾结有什么意义?如果微臣没记错的话,几年前郭宋在徐州大败李纳的军队,连李纳都差点丧命,两人只有仇恨而没有情义,怎么勾结?再说李纳一上位,就投降了朝廷,连鸟都知道要择良木而栖,郭宋却眼巴巴地攀一根腐木,他有这么蠢吗?”

    李泌一连串的疑问让李适也愣住了,他这几天休息不好,情绪失控,一接到田文秀的快报就炸开了,加上卢杞在一旁煽风点火,让他情绪彻底失控。

    而李泌的一连串疑问就像一瓢冷水,使李适即将要爆裂的情绪又冷却下来。

    李适半晌说不出话来,李泌的疑问确实有道理,如果郭宋决心造反,田文秀哪里能那么容易把信送出来?还有李纳,当初他是就唐军主帅,太清楚那场大战了,李纳确实差点死在郭宋手中。

    李适慢慢坐了下来,沉思不语。

    卢杞有点急了,这么好的机会还扳不倒郭宋,以后就休想扳倒他了。

    “陛下,万事皆有可能,有些事情田监军没说,但并不代表它没有发生,就算有人监视田监军,田监军也完全可以用重金买通监视者,派手下逃出张掖城前来送信,这些事情当然不会写在报告上。

    至于勾结李纳更有可能,田悦、王武俊、朱滔,不是一样地在勾结李纳吗?他们可没有把李纳看成是一根腐木,还有李纳和田悦彼此厮杀了多少年,不是一样的结盟?”

    卢杞的分析也有道理,李适一时间有点糊涂了,他取出报告又细看,一万多字的报告分成很多内容,详细记录了郭宋在河西的所作所为。

    “还有,朕下旨让他把妻女送来长安,他却弄虚作假,让妻子假装怀孕,不肯上路,这就是公然欺君!”

    李泌暗暗叹了口气道:“陛下,微臣也接到了郭宋写来的信,他告诉我,他和田监军矛盾很深,田监军在河西嚣张跋扈,任意羞辱官员,无中生有污蔑他和官员贪污军俸,这些事情导致他和田监军针锋相对,水火不容,他在信中告诉微臣,他的妻子确实身怀六甲,无法长途跋涉,恳请朝廷宽容。”

    卢杞一连声冷笑道:“我说李相国怎么替郭宋说好话,原来事先得到了郭宋的关照,我才恍然大悟。”

    李泌怒视卢杞,“卢相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暗示我收了郭宋的好处吗?”

    “李相国有没有收郭宋的好处,我不知道,估计也只有李相国自己明白,但你所说的都是郭宋的一面之词,圣上当然要相信监军的话,如果不相信监军,那派监军还有什么意义?”

    卢杞太了解李适的心思,总是能说到李适的心坎上,李适当然信任田文秀,才会任命他为监军,连监军的话都不信,还能相信谁?

    卢杞又继续对李适道:“陛下,田监军是宦官,身体有残疾,从古至今,带兵大将没有几个会喜欢宦官,加上田监军行使监督权,更让河西官员敌视,郭宋和他有矛盾很正常,但这不是主要问题,我们今天讨论的是郭宋有野心,想拥兵割据,这是监军的报告,我们不能不信,如果连监军报告都不信,陛下还能信谁?”

    李适的心又动摇起来,李泌叹口气道:“陛下,藏剑阁应该也在监视郭宋,他们怎么说?”

    一句话提醒了李适,他连忙找出藏剑阁日常报告,翻阅了片刻,藏剑阁没有提到郭宋要造反的事情,重点是说他的家庭情况,他的饮食用度,说他比较奢华,说他的马车是八马拉拽,华丽无比,不过李适还是发现了一个地方,藏剑阁最新报告提到郭宋妻子怀孕六个月。

    这和田文秀的报告有出入了,田文秀说郭宋妻子假装怀孕,而藏剑阁却是确定郭宋妻子怀孕六个月。

    这让李适心中又起了疑虑,按理田文秀应该不知道郭宋妻子怀孕之事,藏剑阁的报告才有说服力。

    李泌翻了翻田文秀的报告,又对李适道:“陛下,报告上说郭宋在张掖城北修建王宫,这个可以查证,据微臣所知,很多京城粟特大商人在张掖都有分店,他们肯定有鸽信往来,或者询问刚刚从张掖过来的商队,如果陛下不相信商人,那也可以问一下光禄寺少卿安廷贵,安家不就是在张掖吗?”

    李适点点头,“李相国说得有道理,来人,立刻宣光禄少卿安廷贵来见朕!”

第四百八十八章 晓以利害

    次日上午,天子李适再次召见了李泌,这次,李适没有昨晚那样暴躁了,根本原因是昨晚安廷贵连夜证实了天子的疑问,他叔父安平正好从张掖运送一批葡萄酒来京城。

    安平向天子作证,张掖城北根本就没有修建什么王宫,张掖城北是大片民房,没有大兴土木的地方,安平又随即告诉李适,郭宋和田文秀的矛盾张掖城皆知,起因是田文秀羞辱甘州都督府长史潘辽,没有任何证据便将其捆绑跪地审问,激起了郭宋的愤怒。

    至于报告中提到了罗氏家族之事,安平则告诉李适,罗玉之子当堂认罪,承认了向沙陀人提供张掖城防的情报,罗氏父子被公开处斩,罗氏家产被军方没收。

    李适最后又问了郭宋妻子怀孕之事,安平证明这是真实,他的妻子还去探望过薛氏,怀孕应该有六个月了。

    一连串的证明终于让李适开始怀疑田文秀报告的真实性,不过有一点安平却无法证明,郭宋究竟有没有拥兵割据的野心,这种事情安氏家族不可能为郭宋做担保,万一郭宋真的造反,安氏家族会被连累。

    所以在这个关键问题上,安平表示自己不在军队和官府,并不了解情况。

    李泌一进御书房就稍稍松了口气,天子已经不像昨晚那样暴躁了,而是负手站在河西地图前久久凝视,更重要是卢杞也不在,只要他不火上添油,事情就好劝了。

    “不管怎么样,朕还是决定把郭宋调离河西!”

    李适转身平静地对李泌道:“田文秀或许有点夸大其词,但朕信任他,他不会无缘无故说郭宋要造反,他一定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朕相信自己派出的监军。”

    李泌没有接过话题,继续听李适说下去。

    李适又注视着墙上的河西地图道:“当初甘州形势危急,朕为了让他尽快掌握甘州军,便同意他带了二十名心腹将领,现在这些将领掌握着两万甘州军,甘州军实际上已经成为郭宋的私军,这就是朕相信郭宋会拥兵割据的根本原因,如果是朕,朕也会认为河西是朕的地盘,绝不会放弃,更不会放弃军队。”

    李泌这时才终于知道了,天子为什么会忽然怀疑郭宋拥兵割据,根源就在于他当初答应了一个不该答应的条件,这件事就像一根毒刺插在天子心中,去年的童谣事件激活了这根毒刺,他迟早会拿郭宋开刀。

    李泌沉默半晌道:“陛下决定把郭宋调离河西,微臣完全支持,只是调离的时机请陛下务必斟酌。

    正如陛下所言,郭宋不会轻易放弃河西,不会放弃他牢牢掌握的甘州军,如果逼急了,或许他真的会拥兵割据,至少现在微臣觉得时机还不成熟,河北和中原的大战爆发,这个时候我们应该极力保证后方稳定,而不是去激化它,把郭宋逼反。”

    李适认可李泌的劝告,这个时候河西确实不能乱,他沉吟片刻问道:“那你觉得什么时候调离他比较合适?”

    “微臣认为,至少等中原和河北的战事平息,使我们有精力回头解决河西可能发生的叛乱,那时再调郭宋进京。”

    李适负手走到窗前,他凝视着远空的白云缓缓道:“父皇临终前给朕说过,郭宋是一把利剑,用得好,则杀敌,用不好,则伤己,一旦他进京,朕还是决定把他除掉,以绝后患。”

    李适说完,目光凌厉地注视着李泌,“相国反对吗?”

    李泌知道李适心中已动杀机了,他心中叹了口气,低下头道:“微臣不反对,但只希望陛下慎重!”

    ..........

    入夜,一个带着竹笠的黑衣人进了元府。

    她直接来到后宅,摘取竹笠,露出了李曼那张苍白冷峻的脸庞,一双冷漠的双眼里看不到半点感情,如果有感情,那也只有一种渴求权力的**。

    “家主找我?”李曼在元玄虎对面坐了下来。

    元玄虎笑问道:“听说你最近一段时间在追查张雷兑换金银之事?”

    “不是张雷,他只是表面上的人物,实际上是郭宋在兑换金银,我没有查到明确数据,但不会少于三十万贯,家主,他要造反了。”

    “或许他要造反,但或许他在筹措军费,朝廷只给他一半的军俸,另外一半要他自己想办法。”

    “他兑换金银做什么我不关心,但我想抓到张雷,找到这笔金银。”

    “找到了吗?”

    李曼摇摇头,“查了十几天,没有任何线索。”

    元玄虎淡淡笑道:“你不用再查了,已经不在关中,独孤家族帮他把这笔金银运出去了。”

    李曼愕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这个你不必知道,我自有渠道,关陇贵族之间各种关系缠绕在一起,有时是敌人,但有时又是亲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所以想做点什么事情,很难瞒过其他家族,就像独孤立秋知道我在对付郭宋一样,我也知道他在暗助郭宋,这个没什么,他不会干涉我,我也不会揭穿他,这么多年一直就是这样过来的。”

    “那家主找我来有什么事?”

    “我确实有两件事要请你帮忙,首先是关于朱泚,你们藏剑阁对他的监视如何?”

    李曼冷笑一声道:“朱泚才是真正的野心勃勃,把泾源节度府的所有将领都换成了他的心腹,校尉以上都是他的人,可以说泾源军已经成为他的朱家军,我们还发现他存储了大量兵甲,可以随时组建数万人的军队,相比郭宋,他才是真正的野心者,造反迹象明显,报告我已经写好了,但还没有提交给天子。”

    元玄虎沉默片刻道:“元家在朱泚身上已经投下了至少五十万贯,希望你能保住朱泚,不要把报告提交给天子。”

    李曼缓缓道:“家主,请恕我直言,朱泚狼子野心,一旦他造反,很有可能会连累到元家,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你只要保住朱泚,有关他的不利报告都压制住。”

    “我明白了,还有什么事?”

    “第二件事,是想请你刺杀一人,陇右及凤翔节度使张镒。”

    李曼一脸疑惑地注视着元玄虎,“家主能否告诉我,为什么要杀张镒,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以后会告诉你,但不是现在,此事事关重大。”

    李曼摇摇头,“我做事有自己的原则,从不会稀里糊涂去杀人,尤其是张镒这样的重臣,如果家主不说,那请找别人。”

    元玄虎无奈,只得对李曼道:“朱泚和兄弟朱滔暗中有往来,他们是通过凤翔兵马使李楚琳做中间人,不料这件事被张镒发现了,张镒派人向天子报告,报信人半路被我们截杀,可如果三天内天子还没有动静,估计张镒就会亲自进京,为了不走露风声,必须要将张镒除掉。”

    李曼终于有点懂了,她点了点头,“如果我没有猜错,元家是想参与造反,或者说,元家想复国,我说得没错吧!”

    “能不能复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利益,元家已经投下五十万贯,我不希望最后血本无归。”

    李曼心中冷笑一声,元玄虎还是言不由衷。

    不过她点了点头,“没问题,我负责刺杀张镒,但郭宋怎么办?”

    “天子已经有杀郭宋之心,李泌劝天子等待时机,天子虽然答应,但卢杞劝天子要创造时机,所以不会太久了,即使杀不了他,也会将他逼反,令他身败名裂。”

    李曼摇摇头,“我发现你做了很多事,都是以杀郭宋报仇为借口,但实际上,郭宋死不死你根本就不在意,你是用郭宋造反来分散天子和独孤家族的注意力,你其实是另有企图,算了,我也再不管郭宋的事情,我答应办到你提出的两件事,别的事情,就恕我无能为力了。”

    李曼起身告辞而去。

    元玄虎颤颤巍巍站起身,从一只密匣中取出一枚龙钮宝玺,灯光下,宝玺的玉质已经发黄,但‘大魏皇帝之玺’几个字依旧清晰可见,这是北魏的皇帝玉玺,已经过去了两百年,一直被元家秘密保存。

    元玄虎凝视宝玺良久,低低地叹了口气。

    .........

第四百八十九章 运抵张掖

    这天上午,一支规模庞大的商队出现在张掖城外的官道上,这支商队由一千三百余头骆驼组成,骆驼身上满载着箱子和麻袋,近百名伙计骑在马上,另外还有两千骑兵护卫,这支商队的主人正是张雷。

    张雷从长安跋涉,他们的船只在天水等待了两天,郎将张诚便率两千骑兵和千余头骆驼赶来。

    一共百口大箱子,但拆掉外箱后,变成四百口中号箱子,两百头骆驼就够了,但天水的仓库内还有两万斤硝石矿,也要一并运回河西。

    有两千骑兵护卫,一路上十分顺利,终于要抵达张掖城了。

    “张东主,我们到了!”杨骏高喊一声。

    张雷高悬在半空的一颗心顿时松了下来,虽然这一路在独孤家族的刻意关照下,他们有惊无险地过来了,但张雷还是十分紧张,尤其在出长安和出关中这一路,生怕被藏剑阁发现扣留。

    好在他们经常运酒,事先在天水租下了几座大仓库,全程由百余亲兵负责搬运,又花一千两银子买通了凤翔军设在渭河关卡的当值校尉,借助夜色掩护,他们终于从水路离开了关中。

    张雷咧嘴笑了笑,回头道:“这几个月辛苦大家了,回头我请大家喝酒。”

    郭宋的亲兵们已经和他混得很熟了,一名亲兵高声问道:“张东主,张掖有眉寿酒吗?”

    “有!我在你们使君哪里藏了几坛,到时候我偷出来给你们喝。”

    众亲兵们一阵大笑,骆驼队没有进城,而是直接进了东城外的大营,郭宋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亲兵们纷纷下马,单膝跪下见礼,张雷连忙道:“这次多亏了他们,没有他们,这次我根本就无法运过来。”

    郭宋笑着点点头,“大家最后再辛苦一下,把木箱搬进偏帐,然后好好吃一顿睡觉。”

    亲兵们领令,把两百头骆驼牵去偏帐,郭宋笑着问张雷道:“不是说二月底才出发吗?怎么提前了一个月出发?”

    “别提了!”

    张雷恨恨道:“差点被李曼那贱人发现,幸亏胖爷我机灵,反应快,当天晚上就逃离长安,要不然你我半辈子的心血都完了,明年这个时候就是我的周年祭。”

    “这次好像还欠了独孤家族很大的人情?”

    张雷点点头,“他们一直把我们送出关中,一共闯了四个关卡,尤其是在天水,我们等了整整两天,军队几次来检查,若不是他们给当地驻军打了招呼,我们就真的完蛋了,本来我还打算用钱来买通各个关卡,后来才发现除了凤翔关卡外,其他关卡根本不吃这一套,但听说是独孤家族的船队,根本就不查,直接放行。”

    “以后有机会再回报吧!”

    两人进了大帐,郭宋让张雷坐下休息,让人上了茶,郭宋对张雷道:“你暂时就不要回去了,现在时局很乱,三天前,陇右节度使张镒被身边的一名侍妾刺杀,侍妾居然还逃掉了,这种刺杀风格让我想到了藏剑阁,还有监军田文秀弹劾我要造反,我以为天子要派人来抓我回京,但最后却没有动静了。”

    张雷半晌道:“估计皇帝是怕把你逼反吧!要是谁敢来抓我,我就是不想造反也要造反了。”

    郭宋微微笑道:“你说得很对,估计就是怕这一点,所以天子忍住了。”

    张雷犹豫一下,低声问道:“你把财富转移到甘州,莫非你真打算造反?”

    郭宋摇了摇头,“我可以坦率地告诉你,除非我被逼得走投无路,否则我绝不会造反,当年我给师父承诺过,要保大唐江山,我若起兵造反,对不起师父的在天之灵。”

    说到给师父的承诺,张雷也沉默了,他当年给师父许过很多诺言,可一个都没有实现,他又该如何去面对师父的在天之灵?”

    郭宋拍拍他肩膀,“去休息吧!有时间我们再好好聊。”

    .........

    在张掖城南有一座道观,叫做老君观,道观不算大,占地只有五亩,但早已人走屋空,废弃了十几年,去年冬天,官府买下了这座道观,将其重新修缮,几天前迎来了新的一批道士,来自崆峒山云霄天宫的北风真人,以及他的十个徒弟。

    北风真人是个炼丹的老道士,醉心于炼丹术,在数十年的炼丹生涯中,他为了区别芒硝和火硝,发明了磺硝法,用硫磺粉和硝粉混合在一起,能剧烈燃烧便是火硝,反之则是芒硝,这实际上就是火药了。

    为了从硝石矿中提纯硝粉,北风真人想尽了各种办法,最后用熬制过滤法,经过多次熬制过滤,他提炼出了纯度很高火硝粉,很多炼丹道士都慕名前来向他学习技艺。

    正是唐朝炼丹道士们不断推广磺硝法,这个时候火药已经出现在寻常百姓的生活中,在药铺都能买到磺硝粉,用来治疮癣、杀虫,辟湿气、灭瘟疫,最终在灭瘟疫过程中被军队改变了用途,火药便是在唐朝中后期出现在战场之上。

    郭宋快步来到老君观,走进大门,只见一个三十余岁的道士正在石臼里奋力槌药,他叫清虚子,是北风真人的大徒弟,长得膀大腰圆,却十分憨厚老实,跟随师父二十多年,在炼丹术上深得师父的真传。

    “清虚师兄在捣什么呢?”郭宋笑着走上前。

    清虚子转身见是郭宋,顿时吓一跳,连忙恭恭敬敬道:“我把马兜铃晒干了,把它们捣成粉,想取代皂角粉试试看。”

    他对郭宋畏惧并不完全是因为郭宋的身份,而是当年他亲眼看见郭宋火烧天殿,他幸亏跑得快,否则他就被烧死了,他们炼丹道士不会武艺,当时被吓够呛,数十丈高的天殿轰然倒下的情形,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郭宋知道北风道士年事已高,基本不亲自动手了,提纯硝粉都是徒弟们来做,这个清虚子便是里面的佼佼者,经验丰富,最好的硝粉都是他提纯出来的,甚至超过了师父。

    郭宋看了看石臼里的粉末,便笑问道:“怎么想到用马兜铃?”

    清虚子挠挠头道:“原本是用皂角粉,但我感觉皂角粉去毒性还不够,马兜铃解毒功效颇好,我打算用硫二两,硝二两,马兜铃三钱半,然后去矾伏火,铅丹的毒性就不会那么重了。”

    郭宋这才想起,他们炼火药的目的是为了去砒霜的剧毒,和自己想要的东西完全不是一回事。

    “你师父呢?”

    “师父在午睡,我去叫他。”

    郭宋连忙拦住他,“不用叫醒你师父了,我就告诉你们一声,硝石已经运到,可以开始炼硝了。”

    郭宋花大钱将他们请来,就是为了学习他们的炼硝之术,他专门安排了一批心腹士兵。

    清虚子点点头,“师父已经给我说过了,只要硝石送到,我和两个师弟就去军营教授炼硝,要不现在就去?”

    “不用这么急,你今天先准备一下,然后明天一早你来军营,你上次开的炼硝清单我都准备好了,你看看还缺什么?”

    “明天我去看看,应该不缺了。”

    “那就说好了,明天一早我安排亲兵来接你们。”

    .........

第四百九十章 战火蔓延

    “咚!咚!咚!”

    历城县城墙外的战鼓声惊天动地,数万唐军士兵推动着云梯,扛着攻城梯,铺天盖地地杀向城墙,天空中箭矢如雨,密集地射向唐军士兵,唐军士兵高举盾牌,冒着箭矢奔跑,不断有人中箭倒地。

    李勉率领的三万汴宋军,曲环率领的三万朝廷神策军以及刘洽率领的三万亳颍军,一共九万大军围攻齐州。

    而李纳佯做接受天子旨意,派自己的替身前往朝廷,却‘病倒’在洛阳,他利用这个时间差紧急备战,将各州军队调聚齐州,又将大量军资和粮食一并运来齐州,经过十天的紧急抢运,淄青军基本上完成了战备,李纳随即宣布自封为齐王,建立齐国。

    在中原主持占据的宦官宋凤朝这才恍然大悟,他恼羞成怒,喝令九万大军全力进攻齐州,不惜伤亡代价,要在十天内拿下齐州,将李纳碎尸万段。

    一架架云梯钩住了城垛,大量攻城梯也竖起,唐军士兵奋勇向上攀爬,但城头上的滚木礌石如冰雹般砸下,一桶桶火油顺着云梯流下,迅猛燃烧起来,云梯上的唐军被烧得凄厉惨叫,纷纷跳进护城河中逃命,整个护城河上变成一片火海,唐军伤亡惨重,短短半天时间,伤亡人数便超过了三千人。

    三军主帅李勉看不下去了,敌军的火油太厉害,这样打下去,唐军伤亡几万人也攻不下城池,他当即喝令道:“鸣金撤兵!”

    ‘当!当!当!’撤军的钟声敲响,三万攻城唐军如潮水般后撤。

    这时,监军宋朝凤怒气冲冲走来,厉声质问道:“为什么要撤军?”

    李勉心中着实鄙视这个宦官,什么都不懂,还把持着大权,当初大家都说不能相信李纳,不能给李纳战备时间,要立刻包围齐州,切断各州粮食以及军队支援齐州。

    但这个宋朝凤却死活不肯答应,要执行天子的方案,结果最后才发现上当,李纳也完成了战备,现在他却急了,不讲策略、不计代价攻城,只会白白丧送唐军士兵的性命。

    李勉忍住心中的不满道:“叛军准备得很充分,士气高昂,火油尤其犀利,对我们攻城武器伤害太大,这样打下去,我们的伤亡很快会破万,而且还攻不下城池。”

    宋朝凤尖着声音嚷道:“打仗怎么可能不死人?叛军的火油总有消耗光的时候,只要能攻下城池,就算死一半的士兵我看也能接受。”

    旁边刘洽忍不住道:“监军,若死一半的弟兄,我们的士气就崩了,那时敌军杀出城,我们会被杀得大败,主帅是对的,形势不对就要立刻停战止损。”

    神策军主将曲环也劝道:“现在敌军士气正旺,两万人也能发挥出五万人的威力,我们应该围城,逐渐消磨敌军的士气,用时间赢得战争,这才是明智的做法。”

    “向天子交代的人是咱家,不是你们,我不管了,你们自己向天子交代去!”

    宋朝凤重重哼了一声,转身怒气冲冲走了。

    三人对望一眼,皆摇摇头,若被宦党掌了军权,那就是军队的不幸了。

    三人正要商议军情,宋朝凤却又如一阵旋风般地进来了,对刘洽道:“刚刚接到天子旨意,令你立刻率军赶去豫州,拦截李希烈北上。”

    ........

    李希烈得到朝廷封爵后,立刻感受到了朝廷的软弱,他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李希烈当即主动请缨北上讨伐李纳,不等朝廷同意,他便率五万大军北上豫州,兵指中原腹地,在被朝廷责令退兵后,李希烈立刻露出狰狞的嘴脸,自封为淮王,宣布建立淮国,一路烧杀抢掠,杀向汴州。

    此时中原腹地空虚,中原大军都在围攻齐州,只剩一些州兵,无力抵挡凶残的淮西军,中原形势十分危急,李适只得用飞鸽传送手令,急令亳颍节度使刘洽率本部三万军队,前去拦截李希烈大军北上。

    同时,朝廷又派龙武大将军哥舒曜再率三万神策军赶赴中原,和刘洽配合剿灭李希烈的叛乱。

    刘洽的三万唐军西撤,使李纳的压力大减,他采纳军师吴善的建议,在城内临时征募两万军队,免其十年赋税,利用唐军围城不攻的机会,全力训练士兵。

    在河北,河东节度使马燧和昭义军节度使李抱真再次联手进攻魏州,而王武俊率三万军南下,救援魏博军,四支军队在魏州再次爆发激战。

    王武俊和田悦同时请求实力最强大的朱滔支援,朱滔极为奸诈,表面上亲率大军南下,却派大将马寔率两万军偷袭义武军,一举吞掉了易州、定州和恒州。

    义武节度使张孝忠率军仓惶南撤,却被朱滔率领的幽州骑兵在石邑县伏击,张孝忠大败,一万五千军队全部投降。

    朱滔并没有止步,趁河东节度使马遂率主力大军魏州作战的机会,他率领三万精锐大军走井陉杀进了河东,兵指太原府,太原留守李怀光急向朝廷求救,马遂也不得不分兵两万,令副将李晟撤回河东抗击朱滔。

    河北和中原战场打得如火如荼,战火还蔓延到了河东,太原告急,一时间朝野震动,太原是大唐龙兴之地,被封为北都,战略位置和地理位置极为重要,绝不容半点有失,一连两天,李适召集重臣商议救援太原。

    但就在这时,河东传来消息,河东节度副使李晟率两万唐军在仪州平城县三战三胜,大败朱滔的五万幽州军,又在鼠雀谷设伏全歼五千幽州骑兵,大将郑景济只率数十骑仓惶北逃。

    李晟率军向北追击,运用声东击西之策,佯做追击敌军主力,却回军在石艾县全歼朱滔的一万后军,朱滔五战五败,粮草辎重尽失,他只得率败军走飞狐陉仓惶退回河北,攻占河东的计划彻底破产。

    消息传来,朝野一片欢腾,天子李适加封李晟为陇右节度使、左散骑常侍,赐爵金城郡公。

    入夜,相国卢杞出现在了元府书房内,元玄虎喝了口茶道:“朱滔在幽州造反,他写给朱泚的秘信被马遂截住了,在目前情况下,朱泚继续出任泾源节度使已经不现实,我已派人给他送信,让他主动辞去泾源节度使之职,关键是谁来接任泾源节度使之职,卢公有想法吗?”

    卢杞想了想道:“上个月朝廷任命崔宽为朔方节度使,原节度使浑瑊入朝,封为左金吾卫大将军,天子很有可能让他接任泾源节度使。”

    “不行!”

    元玄虎果断摇头道:“浑瑊能力太强,绝不能出任泾源节度使之职。”

    卢杞知道元玄虎必有想法,便问道:“那家主的意思呢?”

    元玄虎缓缓道:“最好能提拔泾源府长史姚令言出任节度使。”

    “姚令言是文官,可能性不大。”

    卢杞眼珠一转道:“不如这样,让彭王李仅遥领泾源节度使,姚令言为留守,这就很合理了!”

    元玄虎赞道:“这是一个良策!”

    卢杞又道:“光我说还不行,还得让身边人吹吹风,天子比较信任内官,家主明白我的意思吗?”

    “相国请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不仅如此,还要让浑瑊无法任职,才是稳妥的办法。”

    卢杞吓了一跳,连忙道:“张镒暴死,天子已经起疑心了,不能再让大臣意外身亡。”

    元玄虎呵呵一笑,“你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

    卢杞告辞走了,这时,躲在里屋偷听的李曼走了出来,她冷笑一声道:“家主的自有分寸,不会又是让我来卖力吧!”

    元玄虎不紧不慢道:“我既然把你请来,自然是希望你能出力,我不要你杀他,只要受伤或者生病之类,这点小事都办不到吗?”

    李曼坐下来道:“我替你做了很多事情了,却没有一点好处,家主舍得在朱泚身上投下五十万贯,为何对我却一毛不拔?”

    “你是元家子弟.......”

    不等元玄虎说完,李曼一摆手止住他,“你知道我不是!”

    元玄虎苦笑一声道:“你父亲好歹也是元氏副家主,他被革除家族也迫不得已,我们每年祭祀,依旧有他的灵位,你为何不愿做元氏子弟?”

    “别说这些没意义的,拿出点诚意吧!”

    元玄虎看了她片刻道:“钱我估计你不稀罕,那你想要什么?”

    李曼微微笑道:“我听师父说过,元府收藏了一柄神兵。”

    “你是说湛卢剑?”

    李曼点了点头,“这就是我要的诚意。”

    湛卢剑被元家收藏了上百年,元玄虎心中着实有点不舍,他沉吟良久,终于答应了,“我可以把它给你。”

第四百九十一章 宦官读心

    大明宫浴堂殿走廊上,霍仙鸣负手慢慢走着,旁边跟着龙武将军元令象,霍仙鸣缓缓道:“彭王李仅是皇叔,地位足够了,让他遥领泾源节度使不是不可以,只是泾源距离长安比较近,恐怕圣上要他实领啊!咱家劝说也没有用。”

    元令象心中暗骂,哪有让亲王实领军队的,永王之乱这才过去多少年?无非是要开高价罢了。

    他只得陪笑道:“还有什么事情是太宦做不到的?”

    “可别这样说,咱家也只能旁敲侧击一下,成不成真不能保证。”

    “只要太宦肯帮忙就好办!”

    霍仙鸣笑了笑道:“咱家有一个最大的心愿,就是在巴蜀置几亩薄田,盖几间草屋,将来在那里养老,怎奈没时间去巴蜀啊!能不能元家帮咱们去看看,有合适的地方替咱们买下,咱家如数付钱就是了。”

    “真巧了,元家在成都府有一座占地百顷的庄园,完全是农田,如果太宦喜欢,可以去看一看。”

    百顷的纯农田相当于关中五百顷的庄园了,霍仙鸣还算满意,他点点头,“咱家就试一试吧!”

    .........

    两天后,天子李豫接到了泾源节度使朱泚的上书,他在上书中表示自己对大唐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但因为兄弟的造反,他再继续担任泾源节度使恐怕会被非议,会让天子为难,他愿意辞去节度使一职,回庄园钓鱼读书,修身养性。

    李适此时正十分为难,他接到马遂的急报,朱滔写密信劝说朱泚造反,虽然朱泚并没有收到这封信,但不代表他之前没有收到过。

    李适不知道拿什么理由免去朱泚的节度使一职,稍不注意就会把他逼反,没想到朱泚竟然主动表示愿意放弃军权,让李适大喜过望,立刻接受了朱泚辞呈,加封朱泚为中书令、太尉,赏食邑千户。

    就在李适决定任命左金吾卫大将军浑瑊为泾源节度使时,却得到一个消息,浑瑊骑马摔断了手臂,这让李适大失所望,只得另外考虑合适人选。

    御书房内,卢杞劝道:“陛下,微臣以为泾源节度府距离长安太近,不适合再任命武将领兵,刘文喜之变教训深刻,一旦兵变,对长安威胁太大,微臣建议还是由亲王遥领,让文官为留守,这样,朝廷可以随时掌握这支军队。”

    李适有点犹豫,“文官可倒是可以,就怕他们压不住下面的将领。”

    “那就找一个熟悉这支军队的文官,微臣推荐长史姚令言为留守,他熟悉这支军队,熟悉每一个将领,知道该怎么对付他们,更重要是,姚令言出任留守,可以稳定军队,他是最合适不过。”

    李适知道姚令言是元家推荐的,让姚令言为留守会不会打破关陇贵族之间的平衡,他需要斟酌一下。

    “朕再考虑一次吧!”

    卢杞知道自己只是抛砖引玉,真正能劝说李适答应,还得靠他身边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李适越来越信任宦官,包括自己这个宰相,他也不像从前那样言听计从了,反而对宦官的建议都毫无保留地采纳。

    卢杞这才意识到,为什么元家肯在霍仙鸣身上下血本,为什么很多年前就开始培养田文秀,元家还是比自己看的远,更了解皇帝的本性。

    “微臣告退!”卢杞退了下去。

    这时,霍仙鸣进来给李适送奏折,“陛下,这是朱泚的请辞书,中书门下都已通过,请陛下颁旨吧!”

    李适问道:“你觉得谁来接替朱泚比较好?”

    霍仙鸣连忙垂手道:“军国政务,老奴不敢擅自评论。”

    “你是枢密使,也有权提出建议,你不妨说说看。”

    霍仙鸣想了想道:“泾源有点特殊,距离长安太近,不适合把军权交给军头,老奴建议让太子遥领!”

    李适点点头,“卢相国也是这个意思,他建议让彭王遥领,不过他推荐姚令言来出任留守,你觉得姚令言合适吗?”

    霍仙鸣想了想道:“微臣听说姚令言此人比较贪贿赂,让他出任留守,会不会让大臣们诟病?”

    霍仙鸣还是太了解天子李适,李适不怕你贪,他就怕你不贪,收买军心,那才是有野心的人,宁可让贪官掌军权,也绝不能让野心者上位,他用贪来定义姚令言,可谓恰到好处。

    这就是为什么自古帝王都听信宦官、重用宦官的缘故,实在是因为宦官摸透了皇帝的内心,每一个建议都让皇帝难以拒绝。

    李适忽然间觉得姚令言出任留守再合适不过了,朱泚是元家推荐,朱泚去职,由同样是元家推荐的姚令言出任留守,那就不会打破关陇贵族之间平衡了。

    “朕知道该怎么办了!”

    “陛下,老奴还有一个建议,老奴建议让田文秀回京述职。”

    这也是元家的拜托,田文秀已经成功完成了他的使命,再放他继续呆在河西太危险,搞不好被郭宋一刀宰了,元家培养一个被天子信任的宦官不容易,就这样被郭宋宰杀,太可惜了。

    “为什么让田文秀回来?”李适不解地问道。

    “陛下,田文秀已经和郭宋翻脸,再让他留在河西,只会让郭宋觉得陛下不信任他,会促使他加速自立,如果陛下打算派大军强攻河西,那也无所谓,可如果陛下是想用计把郭宋诱回京城,那最好还是不要留监军在河西,有监军在河西,他就绝对不会离开河西。”

    李适确实是想把郭宋诱回长安,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借口,不过霍仙鸣建议把田文秀调回来,李适却不赞同,河西有没有监军大不一样,只要有一个监军在河西,郭宋就不敢轻举妄动。

    “田文秀还是继续出任河西监军,回京述职过段时间再说!”

    李适随即下旨,任命彭王李仅遥领泾源节度使,由泾源节度府长史姚令言出任留守,掌管军务。

    ..........

    时间渐渐到了建中三年六月,河北和中原的战事处于胶着状态,但刚进六月,河西便发生了一件大事,这件大事是喜事,节度使夫人薛氏产下一子,取名郭锦城。

    这是郭宋岳父薛勋起的名字,郭宋所在的张掖别称锦城,成都也叫锦官城,加上谐音,就是锦绣前程的意思。

    薛勋一共取了五个名字,郭宋选中了这一个。

    郭宋终于在二十八岁之时有了自己的儿子,令他欣喜若狂,自掏腰包请全军将士痛饮美酒,并发给两万将士每人一千文钱,以示庆贺。

    郭府内,郭宋怀中抱着儿子的襁褓,望着正在熟睡中打着哈欠的儿子,这种奇妙的父子感觉还真和女儿不一样,郭宋感觉到自己的血脉在延续,感觉到另一个自己在重生,他忽然有一种把事业做大,让自己子孙能够继承下去的冲动,这种对事业的渴望以前从来没有过。

    郭宋忽然理解了张雷给他说过的话,‘有了儿子后,我就想成为天下最大的商人,让我的儿子能够继承它。’

    张雷的事业是建立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那自己呢?

    郭宋内心一阵阵抽紧,他隐隐想到了什么?那个目标是那么遥远,但又是那么清晰,让他无法逃避,是责任,还是.......

    郭宋望着眼前的儿子,他的心思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飞到杀声震天的战场上,飞到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内........

    “夫君,你怎么了?”

    薛涛终于忍不住提醒丈夫,丈夫抱着儿子一动不动,已经快一刻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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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二章 远方噩耗

    郭宋这才慢慢拉回了思绪,他歉然笑道:“抱着儿子,就不知不觉就想到他的未来去了。”

    薛涛掩口笑道:“那儿子将来做什么?”

    “继承我的事业,一个很大的事业,一个要让我奋斗十年乃至二十年的事业。”

    薛涛疑惑地望着丈夫,“夫君,你指的是什么......”

    郭宋看出妻子眼中的担心,便笑着安慰她道:“我说的是宰相,位极人臣!”

    薛涛稍稍松了口气笑道:“要让儿子当宰相,你就得从小培养他,练武可不行,必须要读书,然后参加科举,出仕为官,县令、州官,一步步做上去,我的意思是说你只能给他铺好路,路还得他自己去走。”

    “你说得对,我要给儿子请最好的师父教他读书!”

    这时,门外乳娘小声道:“夫人,老爷,小娘子在哭呢!”

    薛涛吓一跳,连忙问道:“怎么了?”

    郭宋连忙把儿子递给妻子,“你在坐月子,不能见风,让我去看看她。”

    他快步走出房门,问乳娘道:“小薇怎么哭了?”

    “我也不知道,她这几天总是哭。”

    郭宋没有再多问,快步来到隔壁女儿房间,只见女儿坐在小床上,正在抽抽搭搭哭呢!

    郭宋连忙在女儿面前蹲下,柔声问道:“小薇,怎么哭了?”

    “爹爹....不要小薇了。”

    郭宋心中就像被狠狠刺了一刀,顿时心痛难忍,儿子出生十天,他一直抱着儿子,竟然把女儿给忘记了。

    他连忙把女儿抱在怀中,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抚她道:“小薇是爹爹的心肝宝贝,爹爹怎么会不要你?”

    小薇抱着父亲的脖子,委屈得呜呜地哭了起来,她已经一岁半,对父母的感情格外敏感,父母对她稍稍冷落一点,她便感觉到了。

    郭宋心中更加难受,连忙抱着女儿向隔壁走去,一边走一边哄她,“我们去看看小弟弟,他才一点点大,和你小时候一样。”

    郭宋走进房间,对薛涛指了指女儿,又目视一下摇篮里的儿子,薛涛顿时明白了,女儿被冷落,委屈了。

    她又好气又好笑,这小家伙简直就是个小人精,这么小就知道吃醋了,她伸出手臂笑道:“来!娘来抱抱。”

    小薇转身扑进母亲怀中,哭得更伤心了,薛涛一边安慰女儿,一边轻轻拍打着她的小肩膀,慢慢地,小薇伏在母亲的怀中睡着了。

    郭宋自责地叹了口气,“是我们不对,对孩儿冷落了,还是把她的小床搬过来,白天和你一起,让阿秋和乳娘一起帮你,晚上我来陪她。”

    “我还以为你有了儿子,就不想要女儿了?”薛涛打趣地笑道。

    “谁说的,都是我的宝贝,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可没有重男轻女的想法,甚至我还会更宠爱女儿一点。”

    这时,薛涛忽然想起一事,问道:“阿秋给你打扫书房的时候,在柜子下找到一个布满灰尘的木盒子,里面有几块碎裂的石板,拼起来是个小娘子的图像,旁边刻着郭薇薇几个字,那是什么?”

    郭宋心中一跳,顿时后悔不该让阿秋去打扫自己书房,被她发现自己的秘密了。

    “石板呢?”郭宋连忙问道。

    “我让阿秋别乱动,放回原处了。”

    郭宋松了口气,笑道:“那是我在崆峒山当道士的时候,大概十年前吧!我连续几晚都在做同一个梦,梦见我自己的女儿,醒来后,她的相貌总在我眼前出现,我就把她刻在石板上,她在梦中的名字就叫郭薇薇。”

    “难怪你要给小薇起这个名字,原来是你早就想好的,不过那小娘子好像......是有点像小薇。”

    石板的图像薛涛也看到了,她万分惊讶,脸廓和五官竟然和女儿神似,这件事一直萦绕在她心中,终于有机会问问丈夫了。

    郭宋不知该怎么解释,沉思片刻道:“那一定是我前世的女儿,托梦给我了,我在崆峒山修道,遇到过很多难以解释的事情,就比如灵寂洞内千年不朽的肉身,我总觉得冥冥中有一种说不清的力量,能通过梦境把我们的前世今生联系起来。”

    薛涛想起了跪拜郭宋师父时出现的彩虹,丈夫说的似乎就是这种关联,她能理解,只是她自己从未梦见过自己的前世。

    薛涛也知道丈夫很难解释,便不再细问,便笑道:“夫君,那块石板对你很重要吧!”

    郭宋点了点头,“确实很重要!”

    薛涛又道:“石板时间太久,有点模糊了,要不然我把它画下来,这样你就不会忘记了。”

    郭宋握住妻子的手道:“等你身体好了,你帮我把她画下来,那一定是小薇的前世。”

    ..........

    天刚亮,几名骑兵从远方疾奔而至,不多时奔至张掖城下,此时城门已经开启,几名骑兵高举令箭直接奔进了城内。

    不多时,三名骑兵抵达了官衙,为首骑兵翻身下马问道:“我们从安西过来,请问郭使君可在?”

    守卫士兵转身进去禀报,片刻,郭宋带着几名官员走了出来,看见了郭宋,三名骑兵顿时伏地大哭,郭宋见他们头裹白带,心中一惊,连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为首骑兵哀哀痛哭道:“使君,我们老郡王.....去了。”

    郭宋呆住了,郭昕还是去世了,郭宋呆立片刻,默默点头,“请他们到我官房来!”

    虽然郭昕去世并不奇怪,两个月前郭宋便接到安西快报,郭昕病情加重,但真的接到他病逝的消息,还是令郭宋心情十分沉重。

    历史上郭昕是什么时候去世的,郭宋不知道,但建中三年肯定还在,自己改变了历史,也改变了郭昕的命运。

    郭昕是遭到朝廷背叛后,伤心绝望,最终心力憔悴病逝,可以说,自己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郭昕之前心存一线希望而奋战,是自己亲手掐灭了这一线希望。

    “老郡王留下什么话了吗?”良久,郭宋嘶哑着声音问道。

    为首骑兵是一名校尉,他取出一份文牒,呈给郭宋,“这是老郡王的遗言,也是所有安西将士的期望。”

    郭宋打开文牒,里面是一份奏折和一封信,奏折上只有一句话,‘微臣推荐河西节度使郭宋继任安西节度使,郭昕顿首。’

    这是郭昕亲笔信,字写得歪歪扭扭,显示他强忍病痛而写,另一封信是他的口述,写给郭宋,希望郭宋能接过自己的遗志,保住安西不落入异族人之手。

    信的下方都是安西将领和官员们签名,请郭宋去安西坐镇,是他们共同的心愿。

    郭宋轻轻叹了口气,如果去安西,那就意味着他要放弃苦苦经营了三年的河西,况且将士们未必肯去,但无论如何,他要给郭昕和安西将士一个交代。

    “现在安西是谁在主持大局?”郭宋问道。

    “是录事参军娄闻达。”

    娄闻达是文官,他担不起这个担子,郭宋沉吟一下道:“你们回去转告娄参军,这件事必须要禀报朝廷,由朝廷来决定,安西毕竟是大唐的安西。”

    “可是朝廷已经放弃安西了。”送信校尉忿忿道。

    “谁说的?”

    “安西所有人都这样认为,老郡王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病倒,最后不幸去世的吗?”

    郭宋无言以对,半晌他又问道:“安西现在的物资情况怎么样?”

    “启禀使君,多亏使君去年带来的瓜种子,我们去年秋天收获了十几万斤冬瓜,使上万将士和家属不再饿肚子,我们发自内心感激使君的雪中送炭。”

    郭宋点点头,“这次你们回去,我安排一队骆驼跟随,你们带三万张羊皮过去,再带些药材。”

    “多谢使君厚爱!”

    郭宋令潘辽去安排,他随即下令全军为郭昕举哀,又派人赶往京城,向朝廷汇报。

第四百九十三章 庄园垂钓

    就在报信士兵离去的第二天,郭宋便下令打造数千辆大车,这个消息让不少人心存疑虑,河西节度府长史崔文静就是不理解者之一,他找到了郭宋。

    “使君为何要打造数千辆大车?”崔文秀进门便疑惑地问道。

    郭宋淡淡笑道:“无论从河西到京城,还是从甘州到沙州都需要大量运输物资,但河西没有大河沟通,只能靠畜力运输,但光靠骆驼我还是认为不够,依然需要大车进行运输,这个解释崔长史可满意?”

    “我当然能理解,只是城中有传言,使君想把河西的物资运去安西,天子已明确不再支援安西,我们自己本身物资就不足,这样会不会引起百姓和将士不满?”

    “既然是传言,崔长史又何必在意?”

    “卑职只是善意提醒。”

    “多谢崔长史的好意提醒,作为河西主官,我会通盘考虑,也会为自己的决策负责。”

    郭宋的回答十分果断,不再给崔文静任何机会,崔文静自讨没趣,只得悻悻离去了。

    这些天监军房一直紧闭,田文秀呆在府中没有来官衙,三个月前的万言弹劾书最后不了了之,令田文秀沮丧万分,天子也没有任何解释,他不知倒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整整一个月,田文秀都在焦虑不安中度过。

    终于在两个月前,他接到了家主元玄虎的一封密信,信中告诉他,弹劾书已经起作用了,但需要时间,元玄虎让他尽量低调蛰伏,以保护自己。

    有了家主的指示,田文秀便不再出头露面,大多数时间都蛰伏在府内,但他并没有掩耳闭眼,依旧派随从出去了解情况,又从崔文静那里了解到一些情况。

    中午时分,崔文静来到了监军府,从马车出来,远处站在十几名内卫士兵,冷冷地看着他们。

    “田监军,你府宅周围好像都被监视了。”

    田文秀阴沉着脸哼了一声道:“咱家当然知道,咱家派出去的一半随从都没有回来,这半个月,咱家已经不敢派人出去了,姓郭的越来越肆无忌惮,咱家看他除了没有公开宣布,实际上已经是割据造反了。”

    两人走进大堂分宾主落座,田文秀又问道:“长史那边情况如何?”

    “和你大同小异,之前给我送鸽信的粟特商人失踪了,我已经三个月没有接到卢相国的消息,我现在也不敢派人出去送信,害怕被抓,不瞒监军,我府上也被人监视了。”

    两人一时间无言以对,现在连骂郭宋都没有意义了,郭宋就这样做了,这就是强权,他们在强权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田文秀沉默片刻道:“咱家还是想给圣上送一封信,长史有没有办法?”

    “信重要吗?”崔文静问道。

    “非常重要。”

    崔文静沉默片刻道:“现在其实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监军回京,也不要写什么书信,亲自向圣上汇报。”

    田文秀忧心忡忡道:“可是......咱家害怕半路被姓郭的伏击。”

    “这个应该不会,他并没有真的造反,不会为了堵你的口而把监军刺杀,一旦监军被杀,朝廷就要封锁河西了,各种物资来不了,连酒也运不进京。

    现在军俸虽然拖欠,但朝廷对河西的其他物资运送都很正常,河西军的酒也能正常卖,他再憎恨你,也没有必要为了杀你而引发被朝廷封锁的严重后果,你太小看郭宋了。”

    田文秀稍稍放心,家主也是让他找个借口回长安,留在河西迟早会被郭宋所杀,趁现在大家还没有公开翻脸,他先离开河西再说。

    崔文静取出厚厚一叠资料给他,这是他收集了河西各种情况,作为田文秀写述职报告的依据。

    下午,田文秀找到了郭宋,提出自己要回京述职,希望郭宋能派兵护卫。

    正如崔文静的判断,郭宋并没有在这件事上为难田文秀,反而欣然答应派百名骑兵护送他回京城。

    .........

    长安西北有一座占地百顷的庄园,叫做垂钓庄园,这是因为庄园主人朱泚酷爱钓鱼而得名,庄园内没有农田,只有大片森林和草地,还有河流、池塘以及湖泊,每年夏秋之际,朱泚都会来这里住上十天半个月,在这里钓鱼、狩猎,修身养性。

    不过这一次,朱泚在这里住的时间比较长,从三月他辞去泾源节度使到现在,他已经在这里呆了三个月,用他的话说,他身体肥胖,百病缠身,需要找一个风景秀丽的郊外静心养病,每天都有名医从长安过来给他看病,除了看病吃药外,朱泚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河边垂钓。

    刚开始,天子李适还时常派人过来探视,时间久了,李适见朱泚真是在养病,便渐渐地不再关注他,把监视朱泚的任务交给了藏剑阁。

    事实上,朱泚之所以要住在城外庄园内,并非为了养病钓鱼,泾源军的军权依旧牢牢控制在他手中,他需要听取汇报,做出批示,在城内不方便,容易被人发现,而在城外庄园内,他甚至还可以偷偷返回军营也不会有人发现。

    朱泚成功骗过了天子李适,开始紧锣密鼓实施自己的计划。

    这天中午,太常卿元晋代表父亲元玄虎来到了垂钓庄园,朱泚亲自来到大门处迎接元晋的到来。

    两人骑马在森林间的草地上缓缓而行。

    面对元晋的不满和质疑,朱泚不得不解释道:“原本计划是在四月份行动,但幽州军在河东战场上的失利打乱了我们的计划,我已经给家主解释过,打通河东走廊,把幽州和关中连在一起是非常重要一环,这个我也没有办法。”

    “我父亲的意思是说,修改方案,不要考虑幽州军的接应了,现在陇右军、凤翔军和泾源军都掌握在我们手中,足以应对灞上的几万驻军了。”

    “还有城内和皇宫的守军呢?”

    “那个你不要担心,我们会安排好。”

    朱泚沉默片刻又问道:“家主的意思,究竟什么时候动手?”

    元晋微微笑道:“快了,再耐心等一等,时机很快就会到来。”

    “事成之后怎么说?”

    “我们早就说好的,朱家拿朱家的利益,元家拿元家的利益,我们是合作者,是盟友,并没有利益冲突。”

    朱泚脸上挤出一丝假笑,点了点头,“诚如元公所言。”

    这时,朱泚忽然问道:“虽然朱滔攻打河东失败,但相信元家还有后手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

    朱泚阴阴笑道:“令弟元鲁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到了吧!他现在可好?”

    元晋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他一切都好,不劳朱公挂念了。”

    .........

    在太原府西面狐突山下,有一座山地两百顷的大庄园,里面有河流、森林、山丘和谷底,还有一排排屋舍,在一片宽阔的空地上,近万名青壮庄丁正在集中训练。

    “杀啊!”

    一万庄丁挥舞着长矛,整齐划一,从高处看去,黑压压的训练大阵十分壮观。

    在空地前方的一座高台上,元鲁目无表情地注视着庄丁训练,旁边跟随着五六名将领。

    “三郎,为什么不披挂上盔甲训练?”元鲁有些不满问道。

    三郎是旁边的一名元家子弟,叫元韧,是元鲁的从侄,曾经出任石州团练使,训练军队的经验非常丰富,另外几名将领都是元氏家将,世代为元家效力,忠心耿耿。

    元韧连忙躬身道:“回禀二叔,如果穿上盔甲就太显眼了,被人看见后会惹来麻烦。”

    唐朝中后期土地兼并极其严重,豪强大庄园比比皆是,大量人口从官府的登记薄上消失,成为豪强附庸,庄园内蓄养庄丁已经是公开秘密,但大多只有一两百名庄丁,为了保护庄园安全,像眼前这座蓄养上万庄丁的大庄园,大唐还是比较少见。

    元鲁摇摇头,“这样不行,必须穿戴上盔甲训练,这才叫军人,他们自己也会有军人意识,明白了吗?”

    “侄儿明白了,这就让他们穿上盔甲。”

    元鲁又道:“我要去一趟晋阳县,希望回来的时候,能看到威风凛凛的军队训练!”

    “遵令!”

    元鲁随即让人备马,他带着十几名随从骑马向数十里外的晋阳县而去。

第四百九十四章 无米之炊

    晋阳县就是太原城,这里是大唐的龙兴之地,被封为北都,城池宽广,人口众多,粮草和物资储备极其丰富。

    现任太原留守便是李怀光,他又被朝廷重用,去年秋天调来太原,统率两万太原留守军队。

    而太原府尹则是元鲁的兄弟元楚,元家在太原军队身上也下了很大的本钱,基本上中层以上将领都被元家收买,连李怀光也得了元家的数万贯钱好处,他便对元家收买自己手下将领睁只眼闭只眼。

    事实上,太原的两万军队中,李怀光只掌握了一半,另外一半掌握在太原兵马使韩休明手中,而韩休明正是元玄虎的侄女婿。

    元鲁来到太原府衙,找到了兄弟元楚,兄弟二人进后堂坐下,元楚摆摆手,让几名随从退下,元鲁才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交给元楚,“这是父亲给你的信,你先看看吧!”

    元楚打开信看了一遍,对父亲的安排他必须绝对服从,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他点点头,“请转告父亲,我会照办!”

    “不是照办那么简单,是要你把事情做好,做漂亮。”

    “我那么一说,当然知道该怎么做。”

    元楚不想跟兄长争论这个话题,便笑问道:“庄园那边训练如何?”

    元鲁摇摇头,“让我很失望,训练了这么多年,不知投下去多少钱,感觉还是一群乌合之众,基本上和去年没有什么变化。”

    “那是兄长的要求太高了。”

    “我哪里要求高,你也看过李晟的军队吧!那个战斗力才叫强大,一万军队可以顶别人三万军队,我们的庄军连人家一半的战斗力都没有,所以我才失望。”

    元楚摇了摇头,又转换话题道:“郭宋那边情况怎么样,元家报仇有望吗?”

    “天子已经对郭宋动了杀机,只是不敢逼得太狠,把他逼反了,让朝廷两头难顾,父亲估计中原战事平息后,天子一定会拿他开刀。”

    元楚苦笑一声道:“中原战事恐怕要出现转折了。”

    元鲁连忙问道:“为什么?”

    “我是听李怀光说的,那位宦官监军宋朝凤瞎指挥,和李勉矛盾很深,另外,唐军对齐州久攻不下,天子开始急了,李怀光也批评天子,说他欲速则不达,攻城太急,肯定会出乱子。”

    元鲁沉思片刻道:“说不定这是一个机会!”

    元楚捋须笑道:“真正让中原战局出现转折的原因还不是这个,而且朝廷财力已经山穷水尽了。”

    元鲁吃了一惊,“有这么严重?”

    元楚点点头,“光太原府的军队就欠俸半年了,官员的俸禄也有半年未付,李怀光天天给我说,朝廷再不付俸,军队无法养家糊口,肯定要造反了。”

    .........

    从二月开春发动的中原之战到现在已经四月多月了,战火越演越烈,整个中原、河北、河东和江淮都卷入战争,天子李适也从最初的从容不迫,变得开始焦急起来。

    朝政的财力越来越吃紧,朝廷官员的俸禄已经三个月没发,原本应该拨给西部各军的军俸也全部用于东部战争,朝廷已经连续五个月没有向西部各军拨付军俸,陇右军和凤翔军都出现了局部兵变,虽然被及时扑灭,没有出现大问题,但这已经是一个不妙的警告。

    李适心急如焚,连下七道圣旨给宋朝凤和李勉,责令他们务必在月底前攻下历城县,结束齐州战役。

    同时又下旨给刘洽和哥舒曜,令他们尽快剿灭李希烈,恢复江淮漕运,漕运不通,江南钱粮过不来,朝廷左藏库内铜钱已不足十万贯,绢也只有二十几万匹,河北、中原以及江淮各军催粮催钱的文书如雪片般飞来,李适都快要被逼疯掉了。

    御书房内,李适正在听取卢杞和李泌的财政汇报。

    卢杞躬身道:“陛下,现在距离征税两税还有半年,征税肯定不现实,但微臣觉得长安市场上的铜钱还是比较充足的,不如把左藏库中的器物卖掉一部分,能收回不少钱。”

    卢杞昨天视察左藏库,发现库房内还有大量的金银器、玉器、瓷器以及蜀锦、地毯、象牙等奢侈品,他便打上这些器物的主意。

    “把它们变卖能换多少钱?”

    “微臣估计有两百万贯左右?”

    “我们要支出多少军俸?”李适又问李泌道。

    李泌躬身道:“陛下,拖欠军俸大概在一千万贯。”

    李适摆摆手,“西面各节度府的军费暂时不考虑,现在东部战场上的军费还欠多少?”

    “五百万贯左右。”

    李泌忍不住劝道:“陛下,还有官员们的俸禄,从二月到现在都没有付过了,听说很多中低层官员都开始变卖家产度日,还有很多人付不出房租,不得不搬到城外农舍里去居住,还是多少给一点。”

    李适不满地敲敲桌子,“朕知道他们困难,现在谁不困难?昨天军器监令告诉朕,欠工匠的俸料已经快一年了,库存材料也快用光了,现在军器监已经停工,没有工匠打造兵器,库存兵甲也没有了,前敌大将天天催我发送军器物资,这才是燃眉之急。

    可光这一块就要支付三百万贯,还有侍卫也在闹事,说半年没有给他们付俸,昨天几百个侍卫跪在地上向朕哭求,让朕怎么办?”

    李泌咬牙道:“陛下,实在不行就从琼林库中借用一点吧!”

    李适脸色大变,恶狠狠地盯着李泌,“朕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琼林库和大盈库两座府库是李适的私人的金库,包括从各大皇庄收取的租子,皇商赚取的利润,甚至还有李适向大臣索贿的收入,最主要还是几个巨贪倒下后抄没的财产,李辅国、路嗣恭、鱼朝恩、元载等等,一半进了朝廷左藏库,另一半则进了皇帝的私人金库。

    琼林库和大盈库掌握在宦官手中,里面堆积的各种财富至少价值几千万贯,李泌早就想劝天子拿出一部分来救急,今天终于找到机会提出了这个要求。

    李适一向极为吝啬,他的私人金库从来都是只进不出,最近一次掏钱还是去年县主们出嫁给的嫁妆,九十几个县主花了他百万贯钱,已经让他心痛不已,再让他掏几百万贯钱出来,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卢杞知道天子肯定舍不得掏自己的钱,连忙打断这个话题,“陛下,还是听取微臣的建议,把器物变卖了,多多少少有一点钱支付军俸。”

    李适点点头,“朕准了,这件事你们商量着办!”

    李泌无奈,只得和卢杞告退下去。

    李适心烦意乱,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没有钱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钱,他这个皇帝实在太憋屈了。

    这时,霍仙鸣低声建议道:“陛下,长安豪贵颇多,比如郭子仪府,吴仲孺府等等,都是家财巨万,现在国家有难,该是他们出钱出力的时候。”

    李适点点头,这其实是个不错的办法,李泌不去打他们的主意,反而惦记自己库房,着实可恨!

    “这件事让朕考虑一下!”

    霍仙鸣见天子已经动心,又随即禀报道:“陛下,田文秀回来述职了!”

    李适顿时大怒,“他回来做什么?朕召他回来了吗?”

    “陛下息怒,不如听听他怎么说,他必然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李适重重哼了一声,“让他来见朕!”

    不多时,田文秀几乎是跑进来,扑跪在地上放声大哭,“没想到奴臣还能见到陛下!”

    李适被他哭得心烦意乱,一拍桌子喝道:“好了!好了!别再哭了,朕都要烦死了。”

    田文秀不敢再哭了,他抹掉眼泪道:“奴臣的监军府被郭宋派士兵严密监视,任何报告都送不出来,奴臣没办法,只好用进京述职的借口才得以离开河西,亲自来给陛下汇报情况。”

    李适从抽屉下方取出他上次的监军报告,有些不满道:“你的报告中有些问题,让朕无法相信,你说他在城北大兴土木,僭越修建宫殿,朕特地调查,并没有这回事,你怎么解释?”

    “陛下,微臣没有说谎,只是表述可能有误,他虽然没有修建新的宫殿,但他确实大兴土木修缮一座道观,叫做老君观,原来占地只有五亩,现在扩大到三百亩,修建得金碧辉煌,气势浩大,名义上是道观,但只要牌子一换,就是一座王宫。”

    田文秀也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尽量向事实上靠拢,郭宋确实在老君观后面开辟了百亩空地,但那是为了修建仓库,存放硝石和硫磺。

    “你说的话朕自然会去核对,朕再问你,郭宋之妻到底有没有怀孕?”

    “这个是奴臣的情报有误,奴臣手下认错了人,他妻子确实怀孕,已经产下一子。”

    李适点点头,“说一说他现在的情况吧!”

第四百九十五章 战局逆转

    次日一早,神策军使白志贞被任命为召募使,专门针对长安权贵豪富人家招募神勇武士,每家需出嫡子两人,庶子三人,组成前锋之军和李希烈决战。

    大家都明白,这明摆是在敲竹杠,谁家会把自己的嫡子和庶子送去战场拼命,如果不愿去战场,可以采用出资赎买的办法,嫡子三万贯,庶子一万贯,短短三天之内,便强行募集钱四百万贯,一下子解决了东线军队军俸不足。

    一时间,长安权贵却怨声载道,恨不得啖白志贞的肉,寝白志贞的皮,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天子授意,却无人敢把矛头对准天子。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出现了,怎么把钱运到前线发俸,这也是一个难题。

    这时,齐州战场上打得极为惨烈,城头争夺战变成了绞肉机,城墙下堆积了大量尸体,鲜血将整条护城河染成了腥红色,大量蚊蝇繁殖,夏天尸体开始腐烂,臭气熏天,令人作呕。

    李勉极为担心会爆发疫病,他想先撤军百里,给李纳焚烧并掩埋尸体的机会,但偏偏这个时候,天子连发七道圣旨,催促他们进攻,并下了死令,必须在月底前拿下历城县,否则郎将以上皆斩。

    这天晚上,中军大帐内,监军宋朝凤手执尚方宝剑咆哮如雷,“为什么要休息,现在距离月底只剩下五天,你明天若不出战,我必军法处置!”

    李勉忍住满腔怒火道:“士兵已经连续十天攻城了,实在打不动了,现在伤亡一天比一天大,城下尸体都臭了,那是他们的兄弟,是他们的挚友,我们的军心已经崩溃了,下午的攻城你没看见吗?连护城河都没有杀到,就死了两千多人,这样打下去,我们要全军覆灭。”

    宋朝凤不为所动,恶狠狠道:“军心低迷与我无关,那是你的事情,我只管执行圣上旨意,五天内必须拿下历城县,拿不下你就自裁谢罪。”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李勉顾不上和宋朝凤争吵,转身走出大帐,厉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跑来一名仓曹参军事,躬身道:“启禀使君,一大群将领强闯仓帐,卑职阻拦不了他们!”

    李勉暗叫不妙,恐怕要出事了。

    果然,只见数百名低级将领怒气冲冲走来,他们看见李勉,立刻围上前七嘴八舌质问道:“使君,我们的军俸在哪里?”

    “已经三个月了,一文钱都没有看到,我们在这里拼命,家里父母妻儿却在挨饿,我要俸禄养家!”

    众人愤怒大喊,“再不发俸,我们就不干了。”

    李勉想让宋朝凤出来说了两句,他一回头,宋朝凤却不见了,一名亲兵道:“监军说他还有事,先走了!”

    李勉恨得直咬牙,该他出面的时候,他却跑掉了。

    无奈,李勉只得解释道:“朝廷肯定有钱的,只是因为汴州那边在开战,军俸运不过来,大家都为朝廷卖命,朝廷怎么可能不给大家军俸,肯定有的,而且是双倍,其实现在就算送来,你们也无法送到家人手中,到时朝廷一起送到你们家人手中。”

    他随手从怀中摸出一封信,哄骗众人道:“这就是天子给我的手谕,天子承诺,从二月开始,双倍发俸,双倍抚恤,我李勉向大家保证,每一文钱都会送到大家家人手中,少一文钱,拿我是问!”

    李勉解释得嘴唇都起泡了,好容易才把众人安抚散去,他累得筋疲力尽,明天全军必须要休息一天。

    .........

    历城县内,两万精锐士兵已经在西门处集结就绪,这些士兵就是招募的民夫,训练了四个月,渐渐将他们训练成一支精锐之军,士兵们士气高昂,精神抖擞,他们没有参加守城战,一直养精蓄锐,就等着今晚这一刻。

    李纳亲自率领三千骑兵在前面,后面是步兵,他对所有士兵高喊道:“成败就在此一举,保护我们的父母妻儿,将敌军斩尽杀绝!”

    士兵们振臂高呼,“斩尽杀绝!”

    李纳一挥马槊,厉声令道:“开城门!”

    城门缓缓开启,吊桥也慢慢放下,李纳一纵战马冲了出去,三千骑兵紧随其后,后面是两万步兵。

    他们借着夜色掩护,向两里外的唐军大营杀去,直到五十步外,困倦不堪的哨兵才发现他们,紧急敲响了警钟,‘当!当!当!’

    但已经晚了,李纳大吼一声,带着三千骑兵向营门疾冲而去,瞬间便冲进唐军大营。

    “杀啊!”两万齐军跟随着主帅杀进了唐军大营内。

    李勉还没有入睡,被四面八方的喊杀声惊醒,他提剑跑出大帐,亲兵大喊道:“数万敌军杀进大营,弟兄们已经全军崩溃了,大帅快走吧!”

    李勉长叹一声,这场战役彻底完蛋了,自己哪里还有脸面去见天子。

    他快步走回大帐,凝视地图片刻,他一咬牙,横剑自刎而死。

    这场偷袭战,唐军全面崩溃,一连十天的攻城,唐军士兵累得连逃命的体力都没有了,拼命跪地求饶。

    李纳随即下令,投降者可免死,他需要这些士兵补充自己的实力。

    四万唐军全军覆灭,投降者超过三万,其余全部被敌军杀死,主帅李勉自刎身亡,只有大将曲环率领百余名神策军骑兵拼死保护监军宋朝凤逃脱。

    李纳随即率军趁胜收复了郓、兖、济、濮、沂五州,又占领了徐州,切断了漕运,声势迅速壮大,天下震动。

    ........

    唐军兵败的消息传到长安,长安朝野为之震惊,随即掀起了强大的舆论风暴,要求朝廷严惩决策者,更是要求朝廷紧急出兵,长安人都知道,一旦漕运被切断,长安人就无法活下去了,满朝文武还眼巴巴等着扬州的一千万贯盐税解来长安。

    这段时间卢杞有点焦头烂额,很多大臣都把矛盾对准了他,当初正是他极力反对先拿李希烈开刀,坚决主张先灭了李纳,结果引发了一连串的恶性后果,李希烈造反,肆虐中原南部,李纳更是扭转战局,六万唐军全军覆灭。

    这两天卢杞很低调,一般都躲在官房里不敢出门,之前他卖左藏库器物,筹集一笔钱,支付了官员两个月俸禄,又支付了军器监所欠工匠工俸后,两百万贯钱就花得干干净净,现在又有大臣指责他贱卖朝廷重器,导致朝廷损失严重,弄得卢杞里外不是人。

    虽然卢杞日子难过,但他还得去御书房挨天子训斥。

    李适刚刚得到藏剑阁送来的消息,李纳军队迅猛扩张,已经超过十万人,前锋兵力已进入汴州,使得刘洽和哥舒曜的军队有腹背受敌的威胁,而李希烈的军队已经被压缩到淮河一线,一旦淄青军从背后进攻刘洽和哥舒曜的军队,很可能会导致讨伐李希烈的战局前功尽弃。

    御书房内,李泌建议道:“微臣调李晟的军队南下中原,阻挡淄青军西扩,另外微臣考虑调剑南军东进,杀入李希烈的老巢.......”

    不等李泌说完,卢杞便反对道:“剑南军不能动,当心吐蕃会趁虚而入,微臣建议调陈少游的淮南军西进,攻打李希烈老巢。”

    李适沉思片刻道:“其实朕考虑调凤翔军和泾源军东进中原,参与对李纳的战争,李晟的军队最好不要动,防止朱滔再一次进入河东。”

    李泌点点头,“这个方案也可以,只是凤翔军和泾源军的士兵好几个月未发俸了,得适当安抚一下。”

    卢杞怒视李泌道:“朝廷哪里还有多余的钱?你自己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把钱拿出来给我看看!”

    李适也同样对李泌的提议十分不满,“一提到打仗就要拿钱,平时养他们是做什么的,该他们出力之时就该出力,哪有那么多讨价还价的?”

    李泌无奈,只得道:“至少陛下要承诺,战争结束后给他们升官加爵,总要给他们一点希望,要不然他们根本就不会卖力打仗。”

    “朕知道了!”

    李适随即下旨,责令淮南节度使陈少游出兵攻打淮西,李希烈的老巢,另外,调凤翔节度府两万军队和泾源节度使府三万军队火速赶往中原作战!

第四百九十六章 兵变前夕

    天子李适的旨意还没有颁布,元家便迅速得到了消息,家主元玄虎立刻召集元氏家族的重要人物商议应对之策。

    参加商议的家族代表共有七人,加上元玄虎一共有八人。

    “各位,长安近期很可能会发生动荡,之前我已经安排各位把财富逐渐转移到河东。我现在想知道,大家目前还有没有什么困难?”

    一名六十余岁的老者举手道:“我儿元友直现任户部员外郎,不光是他,在朝廷各部寺为官的元家子弟有十余人,军队二十余人,还有不少在皇宫当侍卫,他们怎么办?”

    元玄虎缓缓道:“他们风险不会太大,实际上所有元家子弟的风险都不大,我们元家不会那么早冒头,说不定还会用迂回折中的策略,关键是财物和粮食,必须要尽量运走。”

    另一名老者道:“自从上次家主提出要求后,家族库存的钱财差不多都运去了太原,但我们还有不少商业,尤其是几大柜坊,储存的金钱高达百万贯,我最担心它们的安全怎么保证?”

    这确实一个很棘手的问题,商业财富一时间不太好转移,像柜坊的钱财,大部分都是替客人存放,一旦发生兵乱,士兵们可不管是谁的钱,都会抢光。

    元玄虎沉吟半晌道:“把它们运到城外庄园去,实在拿不走,则放在地下石库内,严加看管。”

    有些秘密元玄虎还不能对族人说,就怕有人会偷偷告密。

    “家主,那我们什么时候撤离?”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家主,这是他们最关注的问题。

    元玄虎缓缓道:“我刚才说的,把贵重财富运走,然后就撤离,明天晚上会有一支船队离开长安前往蒲津关,一共三十余艘船,都是千石货船,我分给每房四艘船,大家把贵重财物都装箱收拾起来搬上船,明天跟随船只出城,记住了,只带贴身仆从,一般的下人就不要带了,另外再提醒大家,这件事一定要保密,决不能传出去,各位听见没有?”

    众人齐声答应,各自回去准备了,元玄虎回到后宅,长子元晋道:“父亲,朱泚此人可用之,但不能信之,我觉得他还有事情没有对我们说实话。”

    “我知道此人是狼子野心,我们只要不对他寄予太高的希望,就不会有问题,其实我更担心的是李曼,这个女人可不简单,手下能人异士众多,我怀疑她和朱泚早就有勾结了。”

    “父亲怎么发现?”

    元玄虎冷笑一声道:“就是刺杀张镒之事,我那天晚上给她说了,结果次日中午张镒就被身边侍女毒杀,从时间上算,根本就不可能,只能说明她早就布置好了,除了朱泚,还有谁会给她安排。”

    “父亲说得对,她的根在长安,肯定会和朱泚合作。”

    停一下,元晋又道:“孩儿要不要出城和朱泚说一下。”

    “去肯定要去的,另外,你告诉李曼,郭宋那边直接刺杀,这件事由她安排。”

    元晋一怔,“难道不需要让郭宋身败名裂了吗?”

    元玄虎笑道:“我策划让逼郭宋造反,其实只是为了让天子关注河西而已,刘文喜造反后,天子对泾源军关注太多,这个时候郭宋有造反嫌疑,天子就会减少对泾源的关注,从而出现灯下黑效应,事实上,郭宋只要死了就行了,用什么方式死并不重要。”

    “就怕李曼会怪父亲欺骗她。”

    “我并没有欺骗她,在杀郭宋这件事上,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而且我答应了她,最后把郭宋交给她来处死,现在她就可以随意行动了。”

    停一下,元玄虎又道:“我还是要和她好好谈一谈,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姓元,最后一步,我希望她能走对!”

    “孩儿明白了,孩儿现在就去见朱泚。”

    “去吧!你要提醒他,我拨给他的钱已经达五十万贯,我不寻求他回报,但他至少欠我一个很大的人情。”

    元晋匆匆去了,元玄虎走到门口,望着天空翻滚的黑云,低声自言自语道:“暴风雨就要来临了。”

    ..........

    垂钓庄园内,朱泚正全神贯注坐在木台上钓鱼,在他身边坐着另一个钓鱼者,此人年约五十岁,长得身材清瘦,皮肤白皙,他叫做源休,原本是光禄寺卿,张光晟杀了回纥使臣后,朝廷派他出使回纥,希望他能修复唐回之间的关系。

    但源休出使失败,险些被回纥所杀,一直被回纥扣留,辗转近一年多才回到长安,长安已经没有他的官位,加上他出使失败,宰相杨炎对他十分不满,便打发他回家赋闲。

    他对朝廷心怀怨恨,常在各个场合表达自己内心的不满,朱泚便有意和他结交,两人关系逐渐莫逆,源休也成了朱泚的首席幕僚,替他出谋划策。

    “朱公首先要绝天下人之口,要让天下人觉得,朱公是为了平定叛乱才出山,不可让人感觉此事是朱公一手策划。”

    “那该怎么做?”

    “很简单,朱公拒绝两次就行了,第三次才勉强答应,答应出来主持大局的条件,就是士兵不得再抢掠京城,必须要让百官和京城百姓对朱公感恩戴德。”

    “然后呢?”

    朱泚微微笑问道:“听说朝廷已经半年没给官员发薪了?”

    “之前发了两个月,还欠四个月,不少官员过得很惨,被房东扫地出门,搬到城外去住了,朱公笼络他们应该是最有效果。”

    朱泚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就是你们酸儒的事情多,我一向把钱看得很淡,如果花钱就能收买他们,我一定毫不吝啬。”

    这时,管家上前禀报:“太尉,元晋和李曼来了。”

    朱泚一怔,连忙问道:“他们是一起来的吗?”

    “应该不是,只是正好遇到了。”

    朱泚想了想,对源休道:“源公替我接待一下李曼,我去把元晋打发走。”

    源休连忙劝道:“朱公还是不要小看关陇贵族。”

    朱泚冷冷道:“我并没有小看关陇贵族,但元家确实不重要,不过看在以前合作的份上,我暂时不会为难他们。”

    源休又提醒道:“还有白志贞,他执掌两万神策军,全靠元家去争取他,现在还不能和元家翻脸。”

    朱泚点点头,“你倒提醒我了,元家确实还有作用。”

    朱泚和元晋没有什么好说的,元晋来的目的也是要朱泚再次明确之前的承诺,把元晋打发走后,朱泚匆匆来见李曼。

    李曼早就和朱泚勾结在一起,但这种勾结不是指男女之间的关系,而是两个野心勃勃者的惺惺相惜,李曼是女人,天生弱势,天子李适虽然器重她,但不会给她公开官职,甚至承诺的爵位也迟迟不兑现,这让李曼十分失落。

    而朱泚却承诺封她为国公、太傅、大内总管,尽管朱泚距离他的野心还很遥远,但他的诚意却让李曼感动,李曼和他也越走越近,完全绕过了元家。

    “让李阁主久等了!”朱泚笑眯眯走了进来。

    李曼负手站在窗前,腰间佩戴着湛卢宝剑,她看了朱泚一眼,淡淡道:“天子的旨意使君应该知道了吧!”

    “我当然知道,时机要成熟了。”

    “那么按照计划,由我的手下开启春明门,别的还需要我做什么?”

    朱泚点点头,“还有两件最重要的事情交给阁主!”

    朱泚取出一张纸条,递给李曼,李曼看了纸条一眼,着实有点不满道:“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太过份了?”

    朱泚冷冷道:“要想做大事,就必须要有非常手段,我虽然不想当董卓,但我要做曹操!”

    .........

第四百九十七章 泾源兵变(上)

    泾源节度府是为了防御吐蕃而设置的军镇,下辖泾、原、渭、武四州,常备兵力两万五千人,替大唐镇守西北大门,和其他西部节度府一样,泾源节度府的两万余将士已经六个月没有领到俸禄,士兵们怨声载道,军心涣散。

    就在这时,宣旨官抵达泾川县,要求泾源军立刻起兵前往中原参战,这个消息令两万余将士炸开了,他们家里都揭不开锅,还让他们去中原卖命。

    士兵们愤怒万分,坚决反对前往中原作战,大帐内,近百名中级将领济济一堂,兵马使王连恩对众将道:“大家不要有情绪,皇帝不差饿兵,我们前往京城,向天子讨到俸禄后,我们再去中原,大家以为如何?”

    一名大将道:“听说其他军队去中原参战都是给双倍俸禄。”

    众将们顿时嚷了起来,“说得对,既然要去参战,当然要给两倍俸禄。”

    王连恩厉声喊道:“安静!”

    大帐内安静下来,王连恩高声道:“既然别的军队有先例,那这就是合理要求,我们也可以提出来,也就是百万贯钱,对朝廷权贵来说,就是九牛一毛,大家回去安抚士兵,今晚连夜出发前往京城!”

    当天晚上,两万军队收拾行装,连夜出发前往长安,对于沿途关卡,他们是奉旨去中原作战,但对于两万将士而言,他们却是进京讨俸。

    ........

    张掖,一只信鸽从东面飞来,落入了大商人史家的府宅中,不多时,史家长子史宦匆匆离开府宅,赶往河西节度府官衙。

    郭宋看了一遍鸽信,半晌没有说话,史宦问道:“使君需要回信吗?”

    “我需要考虑了一下,公子请先回去,回头我让亲兵把回信送来。”

    史宦行一礼,匆匆走了。

    史东来送来的这个消息着实让郭宋感到困惑,天子令泾源军出征中原,自己之前给史东来说过,要关注泾源军,他便发来了这个消息。

    在郭宋记忆中,应该是在建中四年爆发泾源之乱,现在才是建中三年,整整提前了一年。

    难道这支军队真的只是路过,而并非要发生兵变?

    或许真是自己多虑了。

    反复考虑,郭宋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向独孤家族发一个警示,以回报他们对自己的帮助。

    想到这里,他立刻给独孤立秋写了一份鸽信,让亲兵去送给史家。

    .........

    这封鸽信在两天后到达了长安,这时,两万泾源军已经进入关中,正快速向长安挺进。

    独孤立秋意外地从粟特大商人史东来接到了郭宋给他的一封鸽信,这封快信的内容着实让他惊讶,上面只有一行字,‘当心泾源军发动兵变’。

    独孤立秋当然知道天子下旨命令泾源军增援中原,泾源军前往中原肯定要穿过关中,但他们会在路过长安时发动兵变?

    郭宋又怎么知道?一系列的疑问让他十分困惑。

    但独孤立秋却很清楚,郭宋发这封信给自己的目的是什么?是让自己做好准备。

    独孤立秋在相信和不相信之间犹豫,但他最终决定,不管怎么说,还是要给独孤家族留一条后路。

    “让三公子过来!”

    不多时,独孤谦匆匆走进父亲书房,躬身施礼道:“参见父亲!”

    “我们的船只现在在哪里?”

    “回禀父亲,都在漕河内。”

    “你现在就去把船只召入京城,在西大宅后面等候。”

    西大宅是独孤家族的老宅,位于延寿坊,那里有独孤家族最大的一座秘密仓库,储存了独孤家族一百多年来积累的贵重财富,足足有几百大箱。

    独孤立秋随即又让管家通知家族的年轻女眷和孩童前往东大宅集中,如果真发生兵乱,很可能就会出现奸淫抢掠,那么独孤家族的财富和女人以及孩童先转移走。

    当然,独孤家族富可敌国,财富绝不止这么一点,这些财富都是最值钱的,价值最昂贵,里面甚至还有数十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

    这时,独孤家族的几名重要成员都聚拢过来,他们得到通知后,都很疑惑,纷纷赶来向家主询问情况。

    “我接到河西节度使郭宋的一封鸽信,说泾源军有可能会发生兵变,让我做好准备。”

    独孤立秋的兄弟独孤长秋眉头一皱道:“他远在河西,他怎么会知道泾源军会发生兵变?”

    另一名家族老者也道:“发生兵变有点无稽之谈吧!要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岂不是被人笑话?”

    “各位,听我说两句。”

    独孤立秋让众人安静下来,对他们道:“我听到这个消息,第一个反应也觉得很荒谬,但我想通一点,郭宋很少和我有联系,他忽然发这个鸽信过来,以他的身份,必然是他发现了什么?不会无缘无故发警告给我,这是一个原因。

    其次便是元家,我也发现这段时间元家有点奇怪,据我了解的情况,元家也在撤退,我不知道元家为什么会撤退,现在我忽然想到,会不会和郭宋这个警告有关系?

    第三个原因是我们独孤家族从隋唐以来都没有遭遇过大的灾难,很重要一个原因就是我们警惕,比普通人更敏锐,往往在灾难来临前便提前处置,所以我决定,就算郭宋的警告只有一成正确,我们都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家主的决定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赞同,独孤长秋笑道:“现在天气也炎热,索性我们都去庄园里避暑,等泾源军离开关中后,我们再回来,大家以为如何?”

    独孤长秋的建议得到众人的一致赞同,他们也怕死,光把女人和孩童转出去,万一真的发生兵变,他们被乱军所杀怎么办?

    独孤立秋考虑一下道:“长秋你留下主持大局,我带领五十岁以上族人,以及所有妇孺都离去,还有我们的护卫家丁跟随我们,去华州庄园。”

    当天下午,独孤家族以出去避暑的借口,二十几艘大船满载着财富和老人以及妇孺离开了长安,前往华州大庄园,他们的庄园在华州郑县,占地五百顷,山高林密,十分隐蔽,船只可以直接驶入庄园,是避暑和躲避战火最好的地方。

    两天后的夜晚,两万泾源军沿着泾水南下,抵达了京城,他们在城东春明门外扎下大营,按照道理,他们应该直接向东去中原,而不应该渡过渭水前来京城。

    立刻有官员禀报了李泌,李泌觉得事态严重,匆匆进宫去见天子。

    此时,李适还没有入睡,正和几名妃子玩填诗游戏,李适喜欢才女,他的嫔妃大多能写诗作画,以薛涛在长安的才女名声,如果不是郭宋要娶她,很可能她也会成为李适的嫔妃之一。

    李适正玩在兴头上,一名宦官小声禀报道:“陛下,李相国求见!”

    “不见!”李适一挥手让宦官退下。

    宦官无奈,只得出去告诉李泌,“相国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李泌顿时急了,在宫外大喊起来,“陛下,微臣有急事求见!”

    李适终于听到李泌的喊声,他不高兴地把御笔往桌子一拍,对十几名嫔妃挥挥手,嫔妃们立刻知趣地退下了。

    不多时,宦官将李泌领进来,李适不高兴地敲敲桌子道:“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情找朕?”

    “陛下,刚才有官员来告诉微臣,说两万泾源军已经在春明门外了,他们叫嚷着要见陛下,情绪很激动,陛下,两万军队啊!”

    李适想了想道:“先安抚一下他们,朕会派人去好好犒劳他们,让他们吃好喝好,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朕怎么可能晚上去见他们?”

    这样也行,先犒劳三军,安稳情绪,李泌点点头,“请陛下立刻安排!”

第四百九十八章 泾源兵变(中)

    李适随即下旨,令京兆尹王翃火速带酒肉去犒劳城外的泾源军,此时两万泾源军占据了东城外的一座临时军营,将士们一路行军而来,干粮已经吃光了,又饿又累,又想讨回自己的军俸,每个人都十分焦躁,怨恨和不满在他们心中迅速积累。

    这时,数十辆牛车驶入了军营,大车上摆放着一只只木桶,早已饿坏的士兵们纷纷围拢上来,一名官员高声道:“这是给大家准备的晚饭,来不及做,大家先填填肚子,明天会给大家带一些好的粮食来。”

    木桶里全是稀粥,还没有煮熟,清淡得连米汤都谈不上,半生不熟的夹生米沉在桶底,也只铺了薄薄一层。

    旁边箩筐里还有面饼,很多士兵去抢面饼,刚咬一口便将面饼扔在地上,破口大骂,虽然天气热,容易变质,但这些面饼却不知放了多久,都发霉了,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馊臭味。

    王翃下令官衙从事给士兵们准备晚饭,下面的从事都几个月没有领俸,心怀不满,便专门找腐烂的粮食来应付差事,以发泄他们心中的不满。

    两万士兵顿时愤怒万分,这时,十几名将领趁机煽风点火,大喊道:“皇帝一顿饭就吃掉我们的养家糊口的钱粮,还要让我们卖命,弟兄们,琼林和大盈两座宝库里有无数的钱财,那都是我们的俸禄,皇帝不给,我们自己去拿!”

    士兵们群情激奋,乱刀劈死了送饭的官员,王连恩振臂大喊,“弟兄们,跟我杀进城去!”

    两万士兵眼睛都红了,造反情绪完全被调动起来,他们呐喊着向两里外的春明门杀去。

    埋伏在春明门内的一百多名武士在应采和的率领下,突袭守城士兵,守城门士兵被杀得四散奔逃,藏剑阁的武士趁机放下吊桥,打开了城门。

    两万泾源军士兵顺利杀进了长安城,在王连恩的率领下,直向皇宫扑去,他们的目标是琼林和大盈两座府库,都在皇宫内。

    这时,李适刚刚睡下,一名守皇宫的将领惊慌失措跑来禀报:“陛下,泾源军造反了,已经杀进城了!”

    李适吓得滚翻下床,他连鞋都来不及穿,跑出宫连声喊道:“今天是谁当值,赶紧去安抚他们,传朕的旨意,赏他们一百万贯钱!”

    他并不糊涂,知道一定是士兵没有俸禄,发生兵变了。

    想想不对,铜钱太重,根本搬不动,还是要先把钱财给他们到手,他连忙对宦官喊道:“去琼林库取一百车金帛,快去!”

    十几名宦官飞奔而去,这时,只见相国卢杞慌慌张张跑来,今晚正好是他当值,他老远便喊道:“陛下,来不及了,叛军已经打破了丹凤门,杀进皇宫来了,陛下快从北面逃走!”

    李适急得直跺脚,“快去把皇后、皇妃们叫起来,赶紧逃命!”

    他又对几名宦官喊道:“赶紧去东宫接太子!”

    李适的太子李诵是王皇后生的长子,身体不太好,性格也比较懦弱,今年二十岁了,一直生活在东宫。

    此时他也刚刚睡下,还没有睡着,便听见外面有侍卫喝问道:“是谁?”

    “是我!”

    “啊!是李副总管来了。”

    李曼出现在门口,对几名宦官和宫女道:“请太子赶紧起来,外面发生兵变了,随我去躲避。”

    李诵连忙把太子妃崔氏叫醒,两人胡乱穿上衣服出来,李诵紧张问道:“副总管,哪里兵变了?”

    “是泾源军队哗变,他们已经杀进皇宫,殿下赶紧跟我走,不然就来不及了。”

    李曼已经准备好了一辆马车,李诵和妻子毫不怀疑,连忙抱起才两岁的儿子李淳,一家三口登上马车,李曼又令女护卫去取了太子印鉴,数十名藏剑阁女护卫骑马簇拥着马车向太极宫方向驶去。

    就在太子刚走不久,几名宦官奔来,喊道:“圣上让太子赶紧去玄武门!”

    几名侍卫道:“李副总管保护着太子殿下已经离去了。”

    几名宦官呆了一下,转身跑回去禀报。

    这时,天子李适乘坐几辆马车等候在玄武门前,他带着十几个皇妃和几个儿子、公主,就差太子一家了,皇宫内喊杀声震天,令李适心急如焚,太子怎么还不来?

    几名宦官飞奔而来,远远大喊道:“陛下,李阁主护卫太子已经离去了。”

    太子被李曼护卫走了,李适稍稍松一口气,立刻令道:“出宫!”

    车辆向皇宫外驶去,毫无头绪地向西奔逃,泾源军从东杀进长安,他们只能向西逃命。

    一口气逃出十几里,来到一处岔道处,马车缓缓停下,向北是渭河,走不了,只能向西或者向南,李适这才发现原本保护他的数百名侍卫竟然大部分都没影了,只剩下十几名侍卫,再有就是一百多名宦官跑步跟随,相国卢杞倒也骑马跟着左右。

    李适顿时悲从中来,忍不住大哭起来,他的琼林库、大盈库完蛋了。

    卢杞连忙劝道:“陛下,这是突发事件,一定会妥协解决的,陛下保住龙体要紧。”

    李适抹泪抽抽搭搭问道:“到处都是乱兵,朕该去哪里?”

    卢杞想了想道:“叛军一定会认为陛下向西逃,索性陛下就往南走,微臣建议去鄠县,鄠县距离子午谷很近,如果贼兵追来,我们还可以南下去汉中避难。”

    情急之下,李适已经没有了主意,卢杞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他连忙令道:“听卢相国的,去鄠县!”

    队伍折道向南而去,卢杞心中也有点懊悔,他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一旦朱泚追上天子,自己也活不了,他急令几名侍卫赶去灞上,召两万神策军去鄠县救驾。

    .........

    此时皇宫内一片混乱,侍卫们平时养尊处优,大多是绣花枕头,哪里敢和杀红了眼的泾源军对抗,被乱军砍杀了几百人后,侍卫们吓得屁滚尿流,丢盔卸甲逃回家了,宫女和宦官们东躲西藏,大部分都逃去太极宫。

    叛军却顾不上他们,他们的目标是琼林和大盈两座宝库,宝库大门终于被砸开了,里面堆满了金光灿灿的奇珍异宝和黄金白银,叛军们欢呼一声,争先恐后地冲了进去.........

    叛军首领王连恩却率领一千骑兵杀出玄武门,追击天子车队,但他们走到岔道时判断出错,天太黑,骑马们没有看见地上的车撤,直接向西面追去了,李适逃过一劫。

    长安城内一片混乱,抢了皇宫的士兵凶性大发,开始在城内抢掠豪门权贵的府宅。

    天还没有亮,姚令言带着数十名朝廷重臣跑来找朱泚出来主持大局,制止泾源军的疯狂抢掠。

    一连请了三次,朱泚才勉强出府,对一群官员道:“我对天子忠心耿耿,按理我应该避嫌,和这些叛军没有关系,但现在当务之急是要稳住局势,我只能出面约束士兵,把天子请回来!”

    众臣们急得直跳脚,他们的府邸都进乱军了,再收拾乱局,全家都会被乱军杀死。

    “朱公不要推辞,赶紧喊住士兵吧!京城全乱了。”

    朱泚令人取来盔甲穿上,他拔出剑杀气腾腾道:“传令各军将领,立刻约束士兵,不肯听从命令者,斩!”

    直到天亮,长安的抢掠才渐渐停止了,这一夜,长安权贵府邸被抢达三百余户,被杀者不计其数,无数权贵府中的女子被乱军糟蹋。

    这时,另一支忠于朱泚的三万凤翔军在凤翔兵马使李楚琳的率领下,正向长安疾速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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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卒介绍:
这是一个迷失在乱世中的大唐,中原藩镇割据,边疆危机四伏,内忧外患,长安却夜夜笙歌,罗裙慢舞。他是一个独孤的猛卒,鹰镝千里,强悍的游牧勇士闻之丧胆,但大唐却没有他的荣耀。他拔剑茫然,英雄无觅归处。。。。。。猛卒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猛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猛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