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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月     猛卒txt下载     猛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一十六章 开封来客

    短短七八天时间,郭宋手下将士便搭建起二十几座木屋,每座木屋又长又宽,夜里可供百名士兵在屋内睡觉,下面架空,铺上木头后就十分干燥舒适,这比士兵们露宿野地里强无数倍,另外还搭建了马厩和仓库,四周用原木修建了营栅,一个完整的军营便出现了雏形。

    另外,郭宋还令士兵们在一棵大树上修建了一座小木屋作为哨塔,又派士兵在瓦岗山入口处设立警戒,一旦有敌军来袭,就会立刻点烽烟报警。

    但有一个问题却让郭宋深感为难,外界的情报怎么安排?没有充足的情报,他很难判断怎么出兵。

    他要么把士兵派出去,假扮做商人,要么就等朝廷的消息。

    郭宋在临行时曾和太子探讨过这个问题,太子说他会考虑,但究竟怎么决定,郭宋却没有一点消息。

    郭宋负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一张用松木做的临时大桌子上放在一张地图。

    许荆南在一旁道:“使君,要么就派五组弟兄,白马县一组负责滑州,甄城县一组负责濮州,陈留县一组和开封县一组负责汴州,然后宋城县一组负责宋州,我想差不多就够了。”

    郭宋叹口气,“我们派出的探子只能看到表象,知道军队来军队去,但对方到底怎么决策,我们很难把握,其实李灵曜我不担心,我担心的是李正已和田承嗣的军队,这个扩充势力的机会,他们岂能放过?”

    就在这时,门外有士兵禀报道:“启禀使君,山口警戒士兵带来两人,说是太子殿下派来找你的。”

    郭宋一怔,立刻令道:“速带他们进来!”

    自己落脚瓦岗山是绝密情报,只有太子一人知晓,他竟然派人过来,一定是重要人物。

    不多时,一名中年男子和一名少年被带进了军营,郭宋已在门口等候,中年男子向郭宋恭恭敬敬行一礼,“参见郭使君!”

    “你认识我?”郭宋笑问道。

    男子笑着点点头,“在濮州接收路嗣恭的船队时,我见过使君一面,在下谢真,藏剑阁在中原地区的情报堂堂主。”

    他又指了指身后少年,笑道:“这是我们的鸽奴,极擅训鸽,他带来五羽信鸽,准备建立山寨和开封县之间的联系。”

    郭宋大喜,他这次没有携带猛子过来,心中还有点懊悔,没想到藏剑阁连信鸽都想到了。

    郭宋让梁武安排两名士兵跟鸽奴学习操纵鸽子,他则把谢真请到房内。

    自从鱼朝恩伏诛后,藏剑阁的职能便由从前的刺杀为主渐渐转为收集情报为主,大量充实情报人手,在各个藩镇地区设立情报点,像郭宋的师兄杨雨,便被派为淄青地区的情报堂堂主。

    这位谢真堂主,郭宋也听杨雨说起过,藏剑阁的五长老之一,别看他矮矮胖胖,但剑法却十分高明,加入藏剑阁快二十年了。

    两人分宾主落座,郭宋笑道:“是太子殿下安排谢堂主过来?”

    谢真摇摇头,“是公孙阁主直接给我下的指令,我想应该是天子传达的命令。”

    郭宋心中释然,太子给自己说的,解决情报问题的办法,就是指藏剑阁在中原的情报机构,这倒好,解决自己的一个大难题了。

    “中原的情报堂如何?”郭宋笑问道。

    谢真微微欠身道:“中原情报堂设在开封县,十年前就建立了,当时是为了监视田神功,经过十年的发展,现在在汴宋八州都有分堂,成员两百余人,用酒楼、客栈、店铺等商铺做掩护,还有不少人在州衙和县衙内任职。”

    郭宋着实没有想到中原情报堂的规模这么大,难怪天子能在第一时间内知道李灵曜叛乱的消息,而李勉肯定没有得到情报堂的支持,否则他就不会被李灵曜打个措手不及了。

    “现在李灵曜和其他几个藩镇的情况如何?”郭宋又问道。

    “李灵曜正拼命将各县的粮草物资全部运到陈留县,他的军队不行,都是临时招募的无赖地痞或者失地农民,也不重视训练,人数虽多,但我感觉比之前田承嗣的军队差得远,根本就不堪一击。”

    “既然田承嗣的军队善战,他为什么不留在身边,而将其打散,分散到各县去?”郭宋不解地问道。

    “据说是田承嗣本人的意思,田承嗣想控制中原各地,便将军队打散,但另一方面,李灵曜也不想被田承嗣控制,这是李灵曜亲口对手下官员说的,所有军队和官员都必须忠于他,而不是忠于其他势力。”

    “这倒有点意思了,藩镇还没有建立,就开始分赃不均。”

    郭宋又笑问道:“其他几个藩镇的情况如何?李正已和李忠臣,谢堂主知道情报吗?”

    “我大概知道一点,也是淄青那边转来的情报,李正已已经在齐州集结了八万大军,兵指郓州,李忠臣的数万军队已经渡过淮河,目前在泗州集结,还有田承嗣的军队,田承嗣派侄儿田悦率数万精锐集结在黄河北岸,随时准备渡河。”

    “那朝廷方面呢?”

    “回禀使君,朝廷方面由太子率十万大军从洛阳东进,还有李勉两万大军目前已经出虎牢关,驻扎在郑州一线,河阳三城节度使马燧也率两万大军渡过黄河,可以说六路大军已经虎视眈眈,李灵曜其实不足为虑,大家都是彼此忌惮。”

    谢真一边说着,郭宋则站在地图前不停查看,实际上,李灵曜已经被包围,他要突围,也只能从西南一侧突围出去,占据许州、颍州和邓州,但李灵曜似乎另有策略,郭宋也猜到了,他要把中原各州县的钱粮聚集在陈留县,然后死守陈留城,让各家自相残杀,他最后出来捡渔翁之利。

    他这个想法倒是不错,但问题是,其他藩镇会不会真如他所愿,自相残杀呢?

    尤其李正已和李忠臣,他们一个在东,一个在南,本身并无利益冲突,他们会不会联手对付田承嗣?

    郭宋觉得极有可能。

    谢真在瓦岗山呆了半天便带着鸽奴离去了,他主要给郭宋说说局势,关键还是要建立一条鸽信线路,使消息能够及时传递。

    送走了谢真,郭宋对许荆南笑道:“情报收集整理,还是辛苦许参军吧!我再找几名识字的士兵给参军当助手,情报对我们太重要了,没有情报,我们就是瞎子,根本无从着手。”

    许荆南点点头,“我没问题,其实我现在更关心信鸽能不能成功。”

    “信鸽情况怎么样?”

    “已经放回开封县,如果它们能在黄昏时回来,那就成功了。”

    “如果不成功呢?”郭宋问道。

    许荆南苦笑一声,“如果不成功,只有鸽奴再来,再继续试验,直到成功为止。”

    当然,许荆南是作好了最坏的打算,事实证明他多虑了,在黄昏未到之时,天空出现了五只盘旋的信鸽,发出嗡嗡的鸣声,士兵们都欢呼起来。

    .........

    齐州历城县,八万大军在城外扎下了数十里的连营,李正已已经接到了天子圣旨,令他率军参与平定李灵曜之乱。

    李正已大喜过望,这个机会他已经等待多年,终于等到了给他出兵中原的时机。

    帅帐内,李正已的长子李纳刚刚运送粮草过来,便赶到帅帐拜见父亲。

    “父亲,孩儿觉得有点蹊跷,按理,朝廷一直担心我们出兵中原,应该想法设法限制我们才对,天子怎么会下旨让我们参战,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李正已年约五十余岁,长得皮肤焦黄,脸型瘦长,下颌留一撮山羊胡,看起来就像一个精明的账房掌柜,走在大街上也没多少人会注意他,谁会想到他竟然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割据大军阀。

    李正已捋须笑道:“你太小看李豫了,你的担心他会想不到?他很清楚无论如何我都会出兵,索性就做个顺水人情,让我替他剿灭李灵曜,更重要是,李灵曜的背后还有田承嗣,天子是希望我和田承嗣打一场恶战,最好两败俱伤。”

    “那父亲出兵岂不是中了李豫之计?”

    李正已淡淡道:“田承嗣想抢中原,我也想抢中原,两虎迟早会有一战,与其那时我和田承嗣单打独斗,还不如借助李忠臣和朝廷的军队一起击灭田承嗣染指中原的美梦,然后我拿走我该得的,我心里有数,只要我不影响到漕运,朝廷会默许我对中原的部分占领。”

    李纳心悦诚服,还是父亲老谋深算。

    就在这时,帐外有亲兵禀报,“启禀大帅,李忠臣派特使求见!”

第三百一十七章 各怀鬼胎

    李忠臣派来的使者是他的幕僚张方权,颍州人,县吏出身,年约四十岁上下,长得身材瘦小,看起来十分精明。

    “在下张方权,是李大帅帐下记室参军,奉李大帅之令前来面见老王爷。”

    说完,他呈上一封信,“李大帅希望与老王爷合作,响应朝廷号召,剿灭李灵曜,分享出兵之利。”

    “你家主公也接到朝廷征召了?”李正已淡淡笑道。

    “正是!”

    李正已看了看李忠臣的亲笔信,李忠臣在信中写得很谦卑,愿跟随老王爷作战,受老王爷驱使,但在核心问题上,却写得含糊其词,只想在淮北取得一榻之地足矣,但这一榻究竟有多大,他却没有写,另外出兵多少,信中也丝毫不提。

    李正已冷笑一声道:“你家主公没有诚意啊!”

    张方权连忙道:“我家主公诚意满满,请老王爷明鉴。”

    “那好,我来问你,你们出兵多少?李忠臣现在在哪里?为什么信中不写明?”

    “启禀老王爷,出兵多少还要看朝廷允许的上限,如果提前在信中写了出兵三万,万一达不到,岂不是欺骗了王爷?至于我家主公现在在哪里?他写这封信的时候在合肥,现在在哪里,我也不知。”

    “我知道!”

    旁边李纳接口道:“李忠臣现在在泗州,军队已经渡过淮河。”

    张方权故作恍然道:“那就对了,看来我家主公已经得到天子出兵的正式许可,如果朝廷允许,他出兵三万的可能性比较大。”

    李正已得到的情报,李忠臣就是出兵三万,但这已经是明面上的棋子,他需要知道,李忠臣最后想得到什么?这才是关键。

    李正已呵呵笑两声,缓缓道:“既然要和我合作,那就告诉我实话,你家主公想要的一榻之地究竟包括哪里?”

    “小人就是为此事而言,我家主公不想和老王爷有利益冲突,老王爷看中之地,我们一定退让。”

    “这句话说得不错,那我们就坦诚相待吧!你说说看,你家主公最后想得到哪里?”

    张方权犹豫一下道:“我家主公想把势力范围扩大到五州,海州、楚州、泗州、徐州和宋州,不知是否和老王爷有冲突,如果有冲突,我家主公会立刻修改计划。”

    李纳刚要开口,李正已瞪了他一眼,李纳知趣地闭嘴了。

    李正已微微笑道:“还好,基本上没有冲突,我们主要是北面的几个州,像濮州、郓州、曹州、兖州之类,实力有限,还没有考虑过南下。”

    张方权松了口气,连忙道:“老王爷需不需要和我家主公见一面,彼此明确具体的合作方式?”

    李正已轻捋山羊须笑道:“见面就不必了,不过有必要保持密切沟通,防止产生误会,看看先生要不要留在我军中做客,随时用鸽信和李大帅联系?”

    “这个.....我写信问问主公吧!看他怎么安排?”

    “可以!期待我们双方合作愉快。”

    张方权退下去了,李纳急道:“父亲,徐州是我们的目标,怎么能让给李忠臣?”

    李正已冷笑一声道:“你还真相信李忠臣的计划?他要的地盘把漕运都掌控了,朝廷会允许吗?他又不是傻瓜,他若敢拿宋州,太子的十万大军肯定会迎头痛击,他当然知道,只是故意那样说,迷惑我们而已。”

    李纳脸一红,连忙躬身道:“请父亲明示!”

    李正已看了他一眼道:“你年纪不小了,要多学着一点,李忠臣、田承嗣这些人都是千年老狐狸,以后你要和他们斗,必须要多长几个心眼,自己若智慧不足,可以借助幕僚,所以人才是我们争霸天下最重要的资源,一点要善待读书人,才会有络绎不绝的人才赶来为我们父子效忠,记住了吗?”

    “父亲教诲,孩儿铭记于心。”

    李正已这才缓缓道:“刚才那个张方权说的五个州,你没发现少了一个最重要的州吗?”

    李纳沉思片刻,猛然醒悟,“扬州!”

    李正已点点头,“他们故意避开扬州,实际上就是欲盖弥彰,他们想要的地方不是宋州、徐州,那是故意迷惑我们的,是为了和我们讨价还价,凭空捏造出来的本钱,为了向我们让步用的,李忠臣越是避开,就越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意图,我没猜错的话,他是想要泗、海、楚、扬四州,从淮西转向淮南,最终目标是控制整个江淮地区。”

    李纳点点头,还是父亲看得透彻啊!

    “可扬州是朝廷的财政命脉,朝廷会准他染指?”

    李正已微微一叹道:“就像田承嗣做梦也想渡黄河一样,夺取扬州李忠臣已经做了十年的美梦了,这个**在他心中根深蒂固,他最终会被自己贪欲所毁,我敢肯定,只要他踏出这一步,就是他毁灭之日。”

    李纳深以为然,他沉默片刻问道:“父亲,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李正已呵呵一笑道:“还用说吗?当然是出兵兖州!”

    .........

    六月初十,李正已向三军宣读了天子圣旨,并祭祀马神,宣布出兵讨伐叛贼李灵曜,八万大军兵分两路,一路南下兖州,一路进入济州。

    与此同时,李忠臣的军队也过了泗州,进入徐州。

    北面李勉的军队和马燧的河阳军合二为一,由李勉统率,四万朝廷军队从郑州进入汴州。

    李勉派先锋李重倩率五千军先取开封县,李灵曜欺李重倩兵力不足,他率两万军出城拦截朝廷先锋军,两军在开封县以东激战,不料马遂率一万骑兵突杀而至,李灵曜措不及防,大败,李灵曜只率数千人仓惶逃回陈留。

    这时,李灵曜才终于意识到田承嗣军队的重要,他一方面急令分散各地的军队回城,另一方面派人向田承嗣求援。

    但李灵曜并不知道,他分散到各地的军队已经先一步被田承嗣集结,目前三万军队集结在滑州白马县,由田承嗣的侄子田悦统领,田承嗣抢先占领了滑州和濮州。

    瓦岗山军寨,一个个消息从开封府用鸽信送来,郭宋虽然藏身于深山,却始终掌握着各地的军队动态以及战争进展。

    郭宋的临时军房内,他久久站在地图前沉思,虽然他并没有读过什么孙子兵法,但他看过大量的中外战争案例,这些案例实际上就是各种军事思想的精髓,培养出他看问题的广度和深度。

    根据最新情报,李灵曜统率两万五千人死守陈留县,只有李勉和马遂的军队进入汴州,距离陈留县不足百里,而李正已和李忠臣的军队都在忙着抢占地盘,距离陈留县还远。

    郭宋更关心滑州的情况,田承嗣的军队已重新集结,占领了滑州和濮州,看得出田承嗣对救援李灵曜也并不积极,所有人都各怀鬼胎,自有打算。

    “使君觉得李灵曜会突围出城吗?”许荆南在一旁问道。

    郭宋摇摇头,“我觉得所有人都在等!”

    “等什么?”许荆南不解地问道。

    “各有目标?”

    郭宋淡淡道:“李灵曜在等田承嗣来救援,准确说他在等田承嗣军队和其他军队大战,杀个两败皆伤,他再出来摘果子,李正已的军队已经占领了济州、兖州、郓州和曹州,偏偏不进攻濮州,他显然也不想过早和田承嗣爆发大战,他在等朝廷军队以及李忠臣的军队北上。

    李忠臣也在等,夺地盘他很积极,但要他实打实地替朝廷卖命,恐怕他也不愿意,他在等战争打得差不多了,才最后加入战争。”

    “我们也需要等吗?”

    郭宋点点头,“我们也需要等,不过我估计应该是朝廷军队先破局,不管对李灵曜也好,对田承嗣也好,朝廷都责无旁贷,一旦战争打起来,局势就混乱了,给我们混水摸鱼创造机会。”

    梁武在一旁道:“卑职比较担心李灵曜会从南面撤退,现在南面有个比较大的缺口,如果朝廷不补上这个缺口,很可能会被李灵曜利用,不如我们南下堵这个漏洞。”

    郭宋负手走了几步,缓缓道:“要沉住气,不要自己先乱了方寸!”

第三百一十八章 断其退路

    五月二十日,李勉率领的朝廷军队抵达陈留,与此同时,李忠臣和李正已的军队也抵达了陈留,三路大军共十万人包围了陈留县,围而不打。

    白马渡口,这是黄河最重要的渡口之一,当年袁绍大军南下,关羽便是在白马渡口斩杀了悍将颜良。

    此时,一艘艘大船满载着士兵从黄河北岸驶来,不断有大船靠岸,一队队士兵从船头奔下,迅速在岸边集结,田悦站在一座亭子里,手按剑柄,目光注视着河面上的一艘艘大船。

    田悦年约三十岁不到,身材高大魁梧,武艺高强,作战骁勇,他是田承嗣的亲侄,也是他子侄中最得力、最能干、最骁勇善战的后辈。

    田承嗣的长子田绪庸碌无为,沉溺酒色,无法继承他的事业,如果强行把事业给他,只会让那些有野心的大将窥视,在反复考虑多年后,田承嗣最终决定放弃长子田绪,培养侄子田悦为继承人。

    这时,一名文官从大船上下来,快步来到田悦身旁,将一封信交给他,“这是老王爷的最新命令,要将军立刻执行!”

    “辛苦马参军了!”

    田悦打开信看了一遍,信中田承嗣要求他留两万军镇守濮州和滑州,让他亲率三万军去陈留救援李灵曜。

    这次田承嗣对中原志在必得,他暗中支持李灵曜多年,投入大量本钱,如果实在拿不到汴宋,也要在黄河南岸立足,但这只是最低的目标,田承嗣还是想夺取汴宋,李灵曜就成为他必保的棋子。

    伯父的态度在田悦的意料之中,他也想救李灵曜,但具体要怎么救,还是值得商榷的,对方三家对陈留城围而不打,显然是想围城打援,如果以兵力算,自己的三万军队肯定不是对方十万大军的对手。

    但对方各有打算,倒是给田悦各个击破的希望。

    田悦沉思良久,最终下令道:“传我的命令,大军休整一天后出发!”

    .........

    夜里,田悦率领三万精锐大军在夜幕的掩护下,迅速向西南方向进发,他考虑再三,最终决定以李勉的四万朝廷军队为突破口,只要击败朝廷军队,李正已和李忠臣的军队都会撤退。

    队伍行军疾快,由于战马渡河困难,这次田承嗣的的军队全部是步兵,天渐渐亮了,远处露出了瓦岗山巍巍身影,他们抵达了韦城县,大军就地休息。

    这时,在数里外一座小山岗的树林内出现了三名骑兵,他们居高临下眺望远处的大军,观察良久,他们写下了一封情报,塞进信管里,牢牢绑在信鸽腿上,将信鸽向天空抛去,信鸽展翅向西面飞去。

    韦城县距离郭宋的营地只有五十里,半个时辰后,郭宋便拿到了斥候送来的情报。

    ‘三万田军南下,队伍整齐,训练有素,装备皮甲、长矛和战刀,从韦城县获得补给。’

    郭宋有点后悔了,他怕引起李灵曜的注意,便没有继续夺取韦城县和胙城县的粮草物资,据说韦城县官仓的粮食有数万石之多,现在看来,就是为了留给田承嗣军队补给。

    郭宋独自一人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现在的战局走向基本上和他预料的一样,李灵曜等待援兵,三支军队围城打援,田承嗣军队人数处于弱势,他必然是想采用各个击破的办法。

    战争不知道什么时候正式打响,但郭宋觉得自己有必要采取行动了。

    .........

    入夜,白马渡口格外安静,数百名哨兵在码头上来回巡视,码头上停泊着三十艘两千石到三千石的大船,这是田承嗣用了两年时间打造出来的运兵船,耗资巨万,保护这三十艘船的安全,已经是滑州一万军队的重中之重,滑州守将派了两千军队昼夜轮班巡逻,不准任何人靠近渡口。

    但田承嗣军队的防御也有漏洞,那就是他们没有水军,田承嗣只是对中原怀有野心,才造了三十艘运兵渡船,他没有兴趣,也没有财力打造一支黄河水军,这便导致了田承嗣的军队能在岸上巡哨,对水面上的情况就无能为力了。

    但滑州主将也尽量避免船队遭受来自水面上的攻击,便在船上也安排了士兵巡逻,防止有人从水面上船,这已经是田承嗣军队能做到的最大防护了。

    在夜幕笼罩下,黄河水面上的情况也很难看清楚。

    白马渡口码头上停不下三十艘船,最多只能停五艘大船,其他渡船就只能并排停在外围,用铁链拴在一起,上面铺上木板,士兵们上船下船就比较便利了。

    而靠岸边的五艘大船则用粗缆绳拴在码头的木桩上,一旦五艘大船的缆绳断了,很可能会出现三十艘大船都顺水漂走的情况。

    一更时分,当值的五百名士兵在岸上来回巡逻,忽然,从远处射来密集的箭矢,巡逻士兵躲闪不及,纷纷惨叫中箭,紧接着马蹄声大作,一支千余人的骑兵杀来,势如奔雷,锐不可当,巡逻士兵抵挡不住,四散奔逃........

    郭宋厉声令道:“上船点火!”

    三百余名士兵点燃火把冲上船只,船上的巡哨士兵很少,他们吓得四处躲藏,郭宋手下将随身携带的干草和硫磺粉撒在船板上,火把扔进了桅杆下面的船帆上,布制的船帆迅速被点燃了,紧接着点燃了干草,烈火迅速燃烧并蔓延开来。

    ‘呜’

    郭宋吹响了撤退的号角声,三百名士兵如潮水般上岸,纷纷翻身上马,五艘大船的缆绳都被斩断了,三十艘大船在水浪的引导下,渐渐离开了岸边,船上依旧火光冲天,躲藏的巡哨士兵纷纷跳水逃命。

    “撤退!”

    郭宋一声令下,一千骑兵纷纷调转马头向西奔去,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从他们出现到离去,前后还不到两炷香时间,直到一刻钟后,滑州主将高跃文才率领五千士兵从三里外的白马县赶来,码头上的船只已经不见了,只远远看见河中央有一团烈火在燃烧,高跃文目瞪口呆,他不知该怎么向小主公田悦交代了。

    ..........

    田悦是在任丘县得到渡船被摧毁的消息,这让他又惊又怒,没有了渡船,这让他们怎么返回河北?

    现在才六月初,距离黄河结冰还有半年时间,除了在中原坚守半年外,他们就没有退路可走。

    退路被截断,田悦并没有破釜沉舟的决心,而是必须慎重考虑救援步骤,而不能鲁莽从事,田悦在反复思考一天后,决定暂时放弃救援李灵曜,回兵滑州。

    田悦反复推敲这支袭击白马渡口的骑兵是从哪里而来,他最终得出结论,这支骑兵只能是李正已派出,目前李正已只派三万军队赶赴陈留参与剿灭李灵曜的行动,他自己亲率五万军队驻扎在济州,对濮州虎视眈眈,李正已就在等自己大军南下,他便趁势出兵夺取濮州和滑州,自己留守的两万军未必抵挡得住。

    可以说正是白马渡口的一把火,使田悦清醒过来,伯父远在河北,并不了解中原的情况,汴宋虽然是肥肉,但真正可怕的却是李正已这只老狐狸,他知道自己要去救援陈留,所以才把主力留在济州,就在等自己南下呢!

    就在田悦大军缓缓撤回滑州之时,郭宋率领的一千骑兵已经悄然返回了瓦岗山。

    这次奇袭干得十分漂亮,策划周全,准备充分,而且完全出乎敌军的意料,滑州的军队防备着从东面过来的李正己的军队,而主力又在西南方向一百五十里外,西面是瓦岗山,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会从西面杀来一支军队。

    但郭宋并没有在瓦岗山久呆,他刚回瓦岗山不久,便带着两名武艺高强的士兵秘密出发前往陈留县。

    郭宋很清楚,一旦李灵曜知道田悦撤军,他很可能就会弃城南逃了,郭宋必须要在李灵曜南逃之前解决他,拿到他的首级,自己的第一个任务就算完成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潜入刺杀

    陈留县城外已被大军包围,县城只有东西两座城门,西城外是李勉率领的四万朝廷大军,而李纳率领的三万淄青军在东北角,李忠臣率领三万淮西军在东南角,如果李灵曜从正东面突围,肯定会遭到这两支军队的夹击。

    当然,李灵曜的两万五千军队也主要部署在城东和城西,城北也有一部分军队,而城南主要是树林和洼地,攻城不便,所以在城南部署的军队极少,只有两支千余人的巡逻队,防止敌军从城南偷袭上城。

    郭宋带着两名手下绕过了李勉军营,来到南城外,他们一直等到天黑,郭宋才将二人留在城外,这两人的任务是去给太子送信,刺客的技能他们不熟,跟不上自己的节奏,反而会拖累自己。

    郭宋换了一身夜行衣,后背黑剑和弓矢,穿过树林来到南城脚下。

    白天他就仔细观察过,城墙西南角存在着一个防御漏洞,西南角上方修建了一座角楼,角楼上有眺望士兵。

    但眺望士兵的职责是眺望远方,并不管脚下情况,而巡逻士兵却因为那边有一座角楼,便想当然地认为西南角有哨兵,他们没必要过去,他们巡逻到距离角楼约五十步时便调头了。

    这五十步城墙就成了眺望士兵不管,巡逻士兵不顾的漏洞。

    郭宋从怀中取出两把凿子,城墙上缝隙很多,他借助凿子迅速向上攀爬,只片刻,他便一把抓住了城头,贴身藏在城垛外面。

    头顶上的角楼内有人在闲聊,一支百人的巡逻队正从东面走来,距离角楼还有五十步时便转身向东面走去。

    郭宋抓住这个机会,一纵身跳上城头,紧接着一个前滚翻,便从城墙另一边翻了出去,他在城头出现的时间只有两秒钟不到,黑影一闪就消失了。

    凿子在城墙上划出了火光,也延缓了郭宋下坠的速度,在距离地面还有五尺时,他猛地将凿子插进一个缝隙里,身体在城墙上停住了,随即拔出凿子,仿佛一只黑猫一般,轻轻落在地上。

    城内是一条长长石板小巷,郭宋落在一户民居的后面,他见左右无人,便钻进了另一条狭窄的巷子,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李灵曜的军衙很容易寻找,位于城池中部,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宅子,被李灵曜强行征用为军衙,军衙有重兵在前后门防护,院子四周还有巡逻队来回不断巡逻。

    另外,还有两百名亲兵也住在府中,把他的防卫打造得如铁桶一般。

    但李灵曜毕竟不是藩镇,没有那么雄厚的实力豢养武士,他的防护都是应对城内百姓造反,或者一般武者上门,对郭宋这种顶级刺客是没有任何意义。

    尽管房宅内到处有亲兵巡视,但郭宋根本就不下地,他就在房顶上疾奔,从一座大房子跳到另外一座大房子上,身轻如燕。

    很快,郭宋便找到了李灵曜的住处,是一座三层独楼,外面站着二十几名亲兵,一楼和二楼都住着士兵,李灵曜则住在三楼。

    郭宋伏在一座屋顶上观察这座独楼,他的目光落在独楼北面的一棵大树上,大树枝繁叶茂,至少有百年了,高度远远超过了独楼,一根粗壮的树枝距离独楼楼顶约五尺,就像一只张开的巨手伸向独楼。

    郭宋并没有急于出击,他继续观察各种细节,他刺杀李辅国时有过经验,有可能士兵护卫的并不是李灵曜本人,他可以从护卫士兵的态度上发现一些端倪。

    比如士兵是不是认真防卫,比如现在已经快到两更时分,如果李灵曜还坐在那里喝酒,灯火通明,那就会给人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观察良久,郭宋基本上可以判定,李灵曜就在楼内,他发现李灵曜只是一种本能的防御,并不像李辅国那样,知道有人要刺杀他,而李灵曜目前在人身上还比较安全,没有作假的必要。

    郭宋一闪身离开了屋顶,片刻,郭宋出现在大树上,他顺着粗枝干疾速走了几步,一纵身飞跃而出,轻轻落在楼顶上。

    他伏在屋顶片刻,确定下方很安静,没有人发现他,他这才慢慢掀开十几片瓦,露出瓦片下的木档,下面还有一层木制屋顶,不过屋顶看起来有点腐朽了,郭宋犹豫了一下,便放弃了从屋顶下去了想法。

    他迅速来到屋檐,一个倒挂金钩,用脚钩住屋檐下的横梁,身体荡向一扇窗户。

    刚才在对面郭宋就发现这扇窗没有关严,他用剑挑开到了窗户,用嘴咬住长剑,双手抓住窗子的上方,脚慢慢松开,身体蜷起,就像一个优秀的体操运动员在转换姿势,他忽然身体一弹,像箭一样射进了窗内........

    郭宋在地上一个滚翻,身体便靠在墙上,执剑在手,仔细打量周围的情况,这应该是一间侍女的房间,床上躺着一名十一二岁的小丫鬟,睡得正香甜。

    郭宋上前推醒了小丫鬟,小丫鬟慢慢睁开眼,发现眼前是一个黑衣人,吓得她魂不附体,刚要大叫,嘴却被捂住了。

    郭宋在她耳边低声道:“乖乖听话,我不杀你,你敢乱叫,我就一刀宰了你,听见没有?”

    小丫鬟恐惧地点点头,郭宋放开手问道:“你告诉我,李灵曜睡在哪里?”

    小丫鬟指了指隔壁,郭宋又问道:“房间就他一人,还是有别人?”

    小丫鬟战战兢兢道:“就他一人。”

    “这层楼还有士兵吗?”

    小丫鬟摇了摇头,郭宋笑道:“那你继续睡吧!”

    郭宋轻轻一拳便将她打晕过去,郭宋稍稍控制了力道,这一拳她至少要一个时辰才能醒来。

    三楼很安静,只听见有节奏的呼噜声,郭宋发现并不需要小丫鬟指路,他便可以通过呼噜声找到李灵曜的房间,确实就在小丫鬟房间的隔壁。

    房间里弥漫着浓烈的酒味,李灵曜喝得酩酊大醉,正躺在榻上酣睡,在他头顶上还挂在天子赐给田神功的中原剑,田神功死后,这柄剑被他所得。

    郭宋缓缓抽出黑剑,毫不迟疑地一剑砍下,李灵曜在睡梦中丢掉了性命。

    ..........

    半个时辰后,郭宋返回了城外树林,两名手下迎了上来,郭宋将装有李灵曜首级的包裹连同中原剑一起交给二人,并对他们道:“你们速去虎牢关,将首级和剑一起交给太子殿下,并告诉殿下,田承嗣军队的渡船已被焚毁,他们短时间内难以返回河北,朝廷不要急切和对方作战,耐心对峙几个月,效果会更好。”

    两人躬身遵令,翻身上马,转掉马头向西北方向奔去,郭宋也纵马疾奔,在经过李勉军队营门时,张弓搭箭,一箭射向营门。

    守营门的士兵大呼小叫,十几名巡哨奋力追赶,此时郭宋已经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之中,巡哨骑兵不敢追赶,纷纷勒住了战马。

    不多时,沉睡中的主帅李勉被亲兵推醒了,他起身问道:“什么事情?”

    亲兵呈上一封信道:“大帅,有人用箭射来一封箭信,上写‘紧急’二字,请大帅过目。”

    李勉接过信在灯下打开,上面只有一句话,‘李灵曜已被刺杀,今晚城内必发生变故。’

    下面署名是四个字:‘叛枭已坠’。

    李勉顿时精神一振,这四个字也是太子殿下秘密和他约定的口令,足以证实这份情报的真实性和可靠性。

    他当即令道:“传令全军立刻集结!”

    唐军迅速集结,半个时辰后,大军兵临城下,这时,李灵曜被人刺杀的消息传遍了军中,军队顿时乱成一团,无数士兵脱去军服逃入民间,也有士兵开始结伙打劫商铺,抢掠钱财,而李灵曜手下的几名重要将领开始各寻出路。

    就在李勉率大军抵达城门处时,城门大开,李灵曜手下大将吴千伦出城投降,朝廷军队率先进入城内,控制住了装有无数钱粮的仓库,全城戒严,同时关闭刚刚开启的东城门。

    而此时,无论是淄青军还是淮西军都还在沉睡之中,他们尚未发现陈留城内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第三百二十章 赶赴淮河

    就在唐军占领陈留城的同一时刻,李正已亲率五万大军突袭濮州,击败了驻守在濮州一万田承嗣军,数千河北败兵撤回滑州,李正已军队占领了濮州。

    田悦大怒,随即亲自率三万大军杀入濮州,在濮阳县南遭遇李正己次子李经率领的两万军队,两军爆发激战,田悦在军中亲自引弓射伤李经,淄青军大败,河北军势如破竹,兵指甄城,李正已畏惧河北军锋芒,便从濮州撤军回济州。

    而李勉则率数万大军北进滑州,进驻韦城县,和田承嗣的魏博军对峙。

    李忠臣志不在中原,率军南下,他以围剿李灵曜残军为由,纵兵杀入富庶的宋城县,大肆奸淫抢掠,一时间,宋城县内生灵涂炭,百姓夺城而逃,哀声遍野。

    消息迅速传到了郑州,此时,太子李适率十万大军坐镇郑州,上午时分,宋城县的消息送到了大营。

    帅帐内,李适狠狠将茶杯摔在地上,砸得粉碎,大帐内传来他的怒吼声,“该死的狗贼,若抓住他。我非亲自将他千刀万剐。”

    行军司马崔楠走进大帐,低声劝道:“李忠臣本来就是狼子野心,他虽然做下人神共愤之事,但太子殿下一定要冷静。”

    李适强行克制住心中的震怒,转身走到帐前,负手望着天空,胸膛剧烈起伏,崔楠连忙给侍卫使个眼色,两名侍卫上前迅速将茶盏碎片收走。

    这时,李适缓缓道:“我一直关注李正已和田承嗣,没想到李忠臣才是一头恶狼,至少田承嗣和李正已还知道假装收买民心,不会纵兵抢掠,这个李忠臣比豺狼还可恨,简直就是一个恶魔,这次我一定要灭了这头恶魔!”

    崔楠沉声道:“他既然纵兵抢掠宋州,说明他的野心不在中原,微臣还记得他几次向朝廷提出要成立护盐军,其目的就是为了控制扬州,微臣怀疑他的真正目的是想借李灵曜之乱控制整个江淮。”

    李适点点头,“崔司马的猜测很有道理,现在他这样急匆匆南撤,恐怕就是为了南下扬州,我们决不能让他得逞。”

    他沉思片刻,随即下令道:“令马遂率一万五千骑兵跟随李忠臣,伺机将之全歼,不接受投降,务必将全军斩尽杀绝!”

    这是太子李适第一次下达杀绝令,淮西军在他眼皮下奸淫抢掠宋城县,让他心中恨之入骨。

    他又下令道:“告诉马遂,获取李忠臣人头者,封伯爵,赏银万两!”

    将令发出去了,李适又在案头写了一卷鸽信,交给侍卫,“立刻将鸽信发给开封县!”

    侍卫匆匆去了,李适负手走到帐门口,自言自语道:“这次也同样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

    当天晚上,郭宋便率领骑兵离开了瓦岗山,疾速向南进发,滑州虽然成了四战之地,但已经没有他施展才能的舞台了,他毕竟只有一千骑兵,而南撤的李忠城却给了施展才华的机会,且不说太子密令他南下对付李忠臣,就算太子不下令,他的目标也同样是李忠臣。

    一千骑兵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疾奔,道路两边是大片大片的麦田,麦子已经快成熟,在夜风轻拂下阵阵麦浪翻滚。

    天快亮时,他们抵达了任丘县以东,郭宋见前方有一大片树林和小河,便下令士兵们就地休息,士兵和战马都疲惫不堪了,这一夜他们竟然奔出了一百多里。

    士兵纷纷牵着战马去河边饮水,梁武又派几人去四周警戒,虽然这一带遇到敌军的可能性不大,但梁武还是很警惕,不敢大意。

    喂好了马匹,士兵们都靠在树上闭目休息,现在天气已经比较热了,可以不用裹毯子睡觉。

    梁武坐在郭宋身边低声道:“使君,李忠臣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韪纵兵抢掠?他就不怕被千夫所指吗?卑职着实想不通这个道理。”

    郭宋笑了笑道:“他现在纵兵抢掠宋州,目的是为了不抢扬州,他千里迢迢率军北上,如果不给士兵们好处,恐怕将士们对他的忠诚度就会下降很多,当兵为什么,无非就是为了吃饭、挣钱,他自己背负骂名,让士兵们得到好处,对他的忠诚度也会上升,任何事情都是有利有弊,就看你怎么选择。”

    “使君说纵兵抢掠宋州,是为了不抢扬州,难道李忠臣的目标是扬州?”

    郭宋点点头,“当初我和刘相国在扬州治盐之时,李忠臣就想出兵扬州了,只不过他当时没有这个胆子,现在李正已出兵了,田承嗣出兵了,这个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他现在撤军返回,一定是去扬州。”

    “那我们该怎么应对?”

    郭宋沉吟一下道:“太子给我的命令是,尽量拖住他们,我考虑还是得从淮河入手,我们先去淮河看看情况再说。”

    休息了两个时辰,郭宋再度率领士兵启程了。

    五天后,郭宋率领一千骑兵进入泗州,在距离徐城县约三里的一片树林内休息。

    徐城县距离淮河只有二十里,距离漕河入淮口临淮县约八十里,之所以要这里停留,是因为士兵们携带的干粮已经消耗殆尽,必须要进行补充。

    郭宋便让许荆南带着十几名士兵扮作粮商前往徐城县购粮,其余士兵则在树林休息。

    中午时分,许荆南带着二十几艘平底船到来,船上装满了粮食、黑豆和不少肉食,郭宋带着手下迎了上来,笑道:“许参军买了很多粮食啊!”

    许荆南呵呵一笑,“现在粮食比较便宜,一石小麦只要一贯钱,我买了五百石小麦和五百石黑豆,又买了一百担猪肉,给弟兄们打打牙祭,还买了十几口大锅。”

    郭宋看了一眼几名船夫,问道:“这些船夫怎么样?”

    “这些船夫都是老实本份人,很可靠,我把他们和船一起雇佣了,雇佣了一个月,这里河流密布,船只是最主要的运输工具,徐城县是产粮大县,粮价一直不高,缺粮我们就补充,这样我们的后勤问题就能解决了。”

    郭宋点点头,许荆南说得有道理,他们不像在瓦岗山有一处根基,如果没有一个流动的补给点,粮食问题一直会掣肘他们的行动。

    “那后勤问题我就拜托许参军,我再给你十名士兵,正好组成后勤军。”

    许荆南微微一笑,这也是他愿意做的事情,他拱拱手道:“愿为使君分忧!”

    士兵们取粮做饭,给战马蒸黑豆,许荆南在一块大石旁对郭宋道:“我也打听了李忠臣军队渡河的消息,他们是在临淮县渡河,但船只都在对岸,需要这边通知,船队才会驶过来。”

    “那怎么通知对岸呢?”

    “这就是关键了,临淮县有一支千余人的驻军,他们负责接应北上的李忠臣主力大军,卑职考虑,千余人军队怎么接应数万人的大军?其实只有一个可能,他们负责安排船只,卑职认为,通知对岸船队过来的指令,就藏在这支军队内。”

    郭宋点点头,许荆南的分析合情合理,事实上,他们的时间也不多,最迟三天后,李忠臣的大军就会抵达淮河。

    郭宋当机立断,“吃过午饭后,我们去临淮县!”

    .........

    临淮县是一座中县,位于淮河北岸,城池东面便是运河,大量槽船便是从这里进入淮河,然后向东行驶百里,从盱眙县出淮河继续南下。

    临淮县重要性更体现在航运中转上,它的军事价值并不高,这使得临淮县并不是一座坚城,城墙不高,城门破旧,基本上没有守军。

    不过李忠臣北上后,便在这里留了一千士兵,他们的任务是接应主力南下,也就是说,当北上主力大军需要船队时,他们就要立刻调船北上接应。

    天刚亮,临淮县城门开启,郭宋带着几名士兵扮作文士和随从前往县城,和其他县城一样,临淮县也只有东城门和西城门,淮河一带的马匹很少,骑马太醒目,郭宋带着几名士兵步行向西城门走去。

    他站在城下仔细打量了城门和城墙,摇了摇头,这样的城墙根本不具备防御,只能约束一下百姓,在任何军队眼中,它都是不堪一击,还不到两丈高,而且十分破旧,至少有三四十年没有修缮过了。

    在南北两侧,好几处城墙都坍塌了,墙砖被百姓拿回家修屋,露出里面填充的沙土和腐朽的木桩,长满了野草和苔藓,看得出已经坍塌了好几年。

    郭宋对城墙没有了兴趣,他随即转身进城去查看一千接应军队的驻扎军营。

第三百二十一章 再断退路

    县城大街上行人不多,显得有点冷清,几乎一半的店铺都关了门,几家店铺门前一片狼藉,地上隐隐还有大片血迹。

    这时,不远处忽然爆发出一阵哭喊声,只见一家店铺内十几名士兵扛着大包小包的箱子和包袱跑出来,一名中年妇女拉着最后一名士兵的包袱不放,大声哭喊着,几名士兵恼火了,冲上前按住妇女拳打脚踢,一名掌柜模样的中年男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却一名士兵一脚踢翻。

    郭宋几名手下大怒,想冲上去,却被郭宋制止住,狠狠瞪了他们一眼,“你们疯了吗?现在是打抱不平的时候?”

    几名手下惭愧地低下头,这时,店主夫妇被打得头破血流,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十几名士兵扛着财物扬长而去,街坊邻居纷纷出来,扶起夫妇二人,痛斥淮西军的强盗行为。

    郭宋继续东行,走到东门附近时,他看到了军营,军营驻扎在大片空地上,由上百顶大帐组成,四周包围着营栅,门口有四名站岗士兵,刚才抢掠民财的十几名士兵背着财物,说说笑笑进了大营,两边站岗士兵却视而不见。

    旁边还有一座哨塔,但上塔的木梯似乎损坏了,上面没有哨兵。

    郭宋随即又走到大营后面看了看,后面紧靠城墙,似乎是仓库,里面堆满了各种物品,从箱笼和包袱的形状来看,基本上就是他们抢掠的各种民财,这支驻军在临淮县为祸不轻。

    “我们走!”

    郭宋带着几名随从直接从东城门出了县城,返回军队驻地。

    .........

    三更时分,九百名士兵没有骑马,跟随着郭宋来到西城门,梁武率领数十名士兵翻进城内,控制住了两名看门人,随即打开了城门,郭宋率领九百名士兵迅速冲入城门,他们没有停留,直扑东城的军营。

    军营门口挂着两盏灯笼,四名士兵靠在营门上沉沉入睡,这时,郭宋意外发现门口哨塔上居然挂了一盏灯笼,一名哨兵在哨塔上来回张望。

    郭宋取弓箭,向梁武使个眼色,梁武会意,带着几名士兵摸了上去,这时,郭宋抽出一支箭,搭弓拉弦,一箭射出,箭如闪电,‘噗!’正中哨兵的咽喉,哨兵捂着咽喉,仰面倒在哨塔内。

    梁武带着数人扑上,捂着士兵的嘴,不等他们醒来,锋利的匕首便割断了他们的喉咙,他们拉开营门,郭宋率领九百士兵杀了进去........

    战斗不到一刻钟便结束了,大部分士兵在睡梦中被杀,极少数被惊醒的士兵也无力抵挡如狼似虎的敌军,瞬间身首异处。

    这时,士兵们将三名将领押到郭宋面前,主将低头不语,其他两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郭宋冷冷道:“只要你们把对岸的船队召来,我就放他离开临淮县,只有一个有这个机会,说吧!谁想得到这个机会?”

    “我说!我说!”

    一名校尉跪着爬了几步,哀求道:“我知道怎么把船召来,只求饶我一命。”

    主将大怒,怒视这名将领,“王俊,你要出卖主公?”

    郭宋使个眼色,身后士兵手起刀落,将主将的人头砍下,骨碌碌滚出一丈远,第三名将领吓得魂不附体,大喊道:“我也知道怎么召船,将军饶我一命!”

    郭宋令道:“将他们带下去,分别问口供。”

    士兵将两人带了下去,片刻,士兵上前禀报道:“两人的说法都是一样,在岸边点三堆篝火,对岸的船队就会驶来!”

    郭宋看了看天色,才四更时分,他立刻令道:“在岸边点三堆篝火!”

    唐军士兵随即在岸边点了三堆篝火,火光冲天,对岸看得异常清晰,对岸驻扎的数百名士兵发现了篝火,立刻催动船夫,一百多艘大船陆续开动,向对岸驶来。

    两名将领还交代了不少细节,包括船只到岸后的指挥,五十名郭宋手下,手执火把站在运河西岸,每隔二十步站一人,这就是告诉船队停船的位置。

    一艘艘大船驶入了运河,靠近西岸停泊,为首将领走下大船,高声问道:“主公在哪里?”

    那名叫做王俊的将领上前道:“主公在城内等候,让士兵们下船集合,主公让吕将军立刻前去禀报。”

    他不敢有半点异常,他知道黑暗中有数十支弓弩瞄准了自己,只要出意外,他们立刻会被射杀。

    带船将领没有怀疑,他转身令道:“士兵们下船集合!”

    他自己快步向城内走去,刚走进城,两边埋伏的是一拥而上,将这名将领乱刀砍死。

    与此同时,数百骑兵如旋风般杀来,正在集合的数百淮西军士兵瞬间被骑兵包围,骑兵无情的斩杀,淮西军士兵几乎都没带兵器,没法抵抗,只片刻,便被数百骑兵悉数杀死。

    唐军士兵冲上大船,将船夫全部赶下大船,他们将一百多艘渡船并在一起,堆满干草和硫磺,洒满灯油,一队队骑兵手执火把飞奔而至,他们纷纷将火把扔上船去,长达数里的船队开始起火,火势越烧越大,不多时,一百多艘渡船被熊熊烈火完全吞没了.........

    李忠臣的军队在陈留县掠夺大量的财物和女人,满载而归,但也带来了更大的副作用,它严重拖慢了淮西军的行军速度,每天行军不足五十里,当郭宋焚毁了淮河上的船只时,三万淮西军才刚刚抵达符离县,距离临淮县还有两百多里。

    这时,李忠臣得到消息,约一万五千名骑兵在数十里外盯着他们,李忠臣这才开始恐慌起来,下令全军将所有掳掠的女人抛弃,全军加快速度向南撤离。

    一万五千唐军骑兵不紧不慢地跟随着三万淮西军,主将马遂遵从太子的命令,并不急于进攻李忠臣,目前淮西军抢夺了大量钱财,正是士气高昂之时,自己虽然是骑兵,就算战胜对方也是惨胜,必须等对方的士气渐渐走向低迷,那时才是出击的良机。

    这时,马遂得到了敌军加快速度南撤的消息,大将李重倩急道:“大帅,敌军已经意识到危机,开始加速南退,如果我们不追杀,恐怕会被他们逃掉。”

    “放心吧!他们逃不掉。”

    马遂这样说,是因为他得到了太子殿下的指示,太子殿下已派出一支秘密军队去断淮西军的退路,他们不急不缓地跟随敌军,就是要给另一支军队争取时间。

    马遂很清楚这支特殊军队的存在,河北军战船被焚,田悦军队没有了退路,紧接着李灵曜被刺杀,陈留城不攻而破,就已经证明了这支特殊军队的能力。

    李重倩并不知道这支军队的存在,他心中焦急也没有办法。

    这时,有士兵来报,前方有数千女子,正哭哭啼啼向这边走来。

    这必然是被淮西军掳掠的女子,现在她们成为负担,淮西军将她们甩掉了,马遂连忙令行军司马赵厚德率领一千骑兵护卫这些女子回陈留,并送给她们一部分干粮,同时要求沿途官府照顾这些可怜的女子。

    时间到了次日傍晚,三万淮西军距离临淮县还有三十里,李忠臣却意外发现,运河上竟然看不见一艘船,这让他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他下令军队就地驻营,同时派人去临淮县召唤渡船北上。

    夜色中,郭宋率领三百骑兵注视着远处的淮西军大营,大营没有营栅,只有一顶顶大帐,外围用大车包围营帐,数千名士兵在大车前后警戒。

    淮西军显然预防遭遇火攻,大帐之间的间距都比较大,大概有一千顶,延绵近十里。

    但军营不可能有延绵十里的马车,所以在东南部便没有大车,警戒的士兵也不多。

    郭宋一挥方天画戟,大喊一声,“跟我杀进去!”

    郭宋纵马疾奔,三百骑兵紧紧跟随着他,他们清一色身穿明光铠,头戴鹰盔,手执长矛,腰挎战刀,三百骑兵从精锐中挑选出的精锐,个个武艺高强,勇烈过人,他们像一支强劲的利剑射向敌军大营。

第三百二十二章 悔之已晚

    “什么人?”

    马蹄声惊动了警戒的士兵,他们大呼小叫,这里警戒的士兵不多,只有十几人,郭宋狂风般呼啸而至,瞬间劈飞了两人的脑袋,其他士兵吓得魂不附体,转身逃命,同时大喊大叫,“有人闯营!敌人杀进来了!”

    郭宋却不管他们,他冲进敌营,长戟从两边划过,两座大帐轰然倒塌,他手下将一根根火折子扔向大帐,瞬间便有二十余顶大帐被点燃了。

    在冲进大营初期还没有遇到顽强抵抗,是放火的最佳时间,郭宋的手下纷纷点燃火把向一顶顶大帐扔去,很快便有一百余顶大帐被点燃。

    “跟上了!”

    郭宋大喊一声,策马向一群刚刚逃出大帐的士兵杀去,士兵们也不再点火,催马跟上主将,挥动长矛刺杀两边的敌军。

    大营发生了骚动,沉睡中的士兵纷纷被惊醒,从大帐内出来,只见南面火光冲天,不知是失火,还是被人攻击,数千士兵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就在这时,一支骑兵从斜刺里杀出,杀进了人群中,数千士兵措不及防,被杀死尸横遍地,伤亡惨重,士兵们惊得四散奔逃,郭宋率领手下杀透了重围,向西北方向奔去,这边兵力不多,士兵们趁机取出火折子,迎风点燃,甩向一顶顶大帐。

    他们的火折子是专门特制,有手柄,可以甩出二三十步远,就像一支支小火把。

    这时,李忠臣从中军大帐出来,发现东南面和西北方向都燃起了大火,大营内,士兵们四散奔逃,乱成一团。

    他大吃一惊,以为是尾随的朝廷骑兵偷袭大营,但感觉又不像,似乎并不是整个军营受到攻击,南面是因为大火才混乱,而喊杀声只有西北面。

    “是怎么回事?”李忠臣恼火地问道。

    一名将领战战兢兢上前道:“好像是一支数百人的骑兵队杀进大营,从东南面杀进来,向西北面去了。”

    “什么?”

    李忠臣勃然大怒,一支数百人的骑兵就能这么肆无忌惮闯营,“给我包围他们,统统杀死,一个也不能放走!”

    李忠臣咆哮的命令还在帅帐前回荡,但郭宋已经率领骑兵杀出了敌军大营,他们将最后数十支火折子扔进大车内,一阵风似的消失在黑暗中。

    三百骑兵没有一个人受伤,也没有一个人留在大营,全部跟随郭宋杀了出来。

    而淮西军却伤亡数千人,三百多顶大帐被烧毁,尤其南面的草料帐被点燃,数万担草料和上千石粮食被烧毁,原本还算充足的军粮变得紧张起来。

    这次唐军冲击大营给淮西军士兵带来巨大震动,极大地削弱了士气,军心开始变得不稳定,每个士兵都在考虑,如何才能保住自己抢来的财物。

    到天亮时,一个更让李忠臣无法接受的消息传来,他准备渡淮河的一百多艘大船竟然被一支来历不明的军队焚毁殆尽,留守的一千五百名士兵被全歼。

    李忠臣这才意识到问题严重,现在别说去扬州,他现在连淮西都回不去了。

    李忠臣负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一阵阵心烦意乱,他现在面临一个两难的决策,是向东走去海州想办法南下,还是向西撤离,寻找船只渡河回淮西。

    踌躇良久,李忠臣最终决定向西撤离,他命令几名水性好的士兵泅水渡过淮河向留守合肥的儿子李超求援,要求他筹集船只到北岸来接应自己。

    但李忠臣却没有想到,船只被烧毁,无法回淮西的消息已经在军中迅速传开,军中上下顿时人心惶惶,绝大部分士兵都带着抢掠来的财物,怎么把财物带回家,成了他们现在最关心的事情。

    厌战的情绪迅速在军中蔓延。

    李忠臣率军向西走了一天,在晚上宿营时,竟发现了少了一千余人,这个绝对是一个不妙的信号,令李忠臣十分惊恐,他下令封锁消息,又令所有将领严加管束士兵,每隔一个时辰点卯一次。

    尽管加强了戒备,但依旧无济于事,次日一早,李忠臣又发现军队少了两千余人。

    李忠臣的军队已经减少到两万五千人,消息再也封锁不住,出现大量逃兵的消息秘密在军中传遍。

    李忠臣负手在大帐内来回踱步,他彻夜未眠,急得一夜白了头发。

    他开始后悔纵兵抢掠宋城县,若不是自己一时头脑发热,犯下大错,又怎么会触怒太子,派骑兵紧追不舍,还断了自己南下之路。

    否则现在自己已经兵进扬州,实现多年的夙愿了,李忠臣心中哀叹,他一步走错,丧失了夺取扬州最好的机会。

    现在这些士兵拿到了好处却要逃跑,所有后果却要自己来承担,恨得李忠臣咬牙切齿。

    让李忠臣焦急的另外一件事,是他昨晚接到妹夫张惠光的快信,信中说他正在筹集船只,但他筹集的几百艘船只一夜之间被自己族侄李希烈带走了,去向不明。

    这让李忠臣的心如坠冰窟,两年前,他的幕僚蒋温曾劝过他,他的族侄李希烈是一头野心极大的狼,不可让其掌军权,他没有放在心上,没过两天,蒋温便因为醉酒失足坠井而亡,李希烈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现在李忠臣才意识到,恐怕蒋温之死和李希烈有关,族侄李希烈真是狼子野心,他显然不想让自己回去,才带走了船只。

    如果自己有什么三长两短,儿子李超和妹夫张惠光会是李希烈的对手吗?

    李忠臣快要急疯了,他仿佛看见自己家人倒在李希烈屠刀下。

    这时,一名亲兵在帐门口禀报:“启禀大帅,朱将军回来了,带回来很多木材。”

    朱辉是他的骑兵主将,统领两千骑兵,他奉自己的命令前去追击逃兵,怎么带回木材?

    李忠臣走出大帐,只见空地上堆积了大量原木,足有上千根。

    他走上问道:“采伐这么木材做什么?逃兵在哪里?”

    朱辉上前躬身道:“启禀大帅,我们追击到数百名逃兵,抓回来一批,还有一些不肯回来,被我们就地处斩,至于木头,卑职考虑,是不是可以扎木筏渡河?”

    李忠臣眼睛一亮,他竟然没想到可以扎木筏,淮河不是长江,不说扎木筏,就算抱着一根原木,也能游过淮河,自己竟然没有想到?

    他目光又看到一旁跪着的数百名逃兵,冷冷令道:“将他们全部处斩,人头挂起来,看谁敢再当逃兵?”

    士兵们如狼似虎般将数百名逃兵拖下去,逃兵们哭喊哀求,最终却难逃一死。

    李忠臣随即命令朱辉率五千士兵去伐木,回来扎木筏渡河。

    终于有了回家的希望,士兵们积极性立刻调动起来,去北面的树林内砍伐树木。

    郭宋率领一千士兵就在李忠臣大军北面三十里外,他们抓获了五十余名逃兵,从这些逃兵的供述中,郭宋判断出,李忠臣的军队军心已接近崩溃的边缘,出击的时机已经成熟,他当即命一名士兵去给后面尾随的马遂大军送信。

    郭宋带着十几名手下立马在远处一座小山岗上,远远注视着在树林内伐木的淮西军士兵,才短短两个时辰,他们便砍伐了两万余根树木。

    “使君,要不要趁其不备,歼灭了这支伐木军队?”旁边校尉姚锦低声道。

    郭宋摇了摇头,“暂时不要打草惊蛇!”

    “卑职担心马大帅的骑兵杀来时,错过了这五千伐木军!”

    “不会!”

    郭宋微微一笑,“他们马上要回去了,应该不会再来砍伐。”

    众人向砍伐士兵望去,见他们都在用绳子捆绑原木,准备拖回去,姚锦又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准备?”

    郭宋胸有成竹道:“我们去前面布下一张网!”

    .........

第三百二十三章 斩尽杀绝

    马遂依旧率领大军尾随在淮西军身后五十里外,他现在很佩服太子派出的秘密将领,此人究竟是谁,竟然只率领三百骑兵踹营,这种胆识,这种勇烈,连他都自愧不如。

    而且还摧毁了李忠臣的淮河渡船,令他的大军无法返回淮西。

    一万五千骑兵休息一夜,准备出发了,这时,几名骑兵带来一名送信兵,送信兵在马上行一礼,将一封信呈给马遂,“这是我的使君给马大帅的信。”

    马遂接过信笑问道:“你能否告诉我,你家使君究竟是谁?”

    送信兵犹豫一下道:“我家使君便是丰州刺史、三镇经略使郭使君。”

    “原来是他!”马遂顿时恍然,此人擅长出奇兵,太子把他部署在暗处,确实是一步妙棋。

    他打开信细看,信中说淮西军内部已大量出现逃兵,军心已近崩溃,不能让作恶者逃走,出击的机会成熟了,建议马遂即刻出击,落款正是丰州郭宋。

    马遂点点头,对送信兵道:“告诉你家使君,我和他不谋而合,今天将全线出击。”

    送信兵行一礼走了,李重倩上前对马遂道:“郭宋不是被免职了吗?”

    马遂淡淡道:“他是天子提拔起来的,怎么会轻易免职,所谓免职,必然是掩人耳目,然后秘密把他派到中原,部署为奇兵,效果很好啊!无论田悦、李灵曜还是李忠臣,都没有发现这支军队的存在,都吃了他的大亏,这次要不是他,就算我们最后战胜李忠臣,也会伤亡惨重,他至少挽救了数千弟兄的性命。”

    “大帅说得对,我们现在怎么办?”

    马遂看了看周围大将,挺直腰道:“想必这一刻大家也等候多时了,传我的命令,全军出击,以人头记功!”

    一万五千骑兵骤然发动,向五十里外的淮西军杀去.......

    三千逃兵出现,让李忠臣不敢再向西走,他下令士兵就地伐木扎排,做成木筏过淮河,这也是一种渡河的办法,只是比较危险,但李忠臣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

    他的亲兵连夜用数十棵大树扎成一只木筏,四周用木头围起,就像一支小船一样,还做了两支桨,只是这艘木筏太重,竟然重达两千斤,搬到两里外的淮河,还比较吃力。

    就在士兵们忙碌扎木筏之时,忽然间,大地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众人惊讶,四处张望,有人忽然指着东面大喊:“那是什么?”

    只见一条黑线出现在远方,渐渐地,黑线越来越粗,黄尘滚滚,大地颤抖得更加剧烈。

    李忠臣顿时明白过来了,大喊道:“全军集结,准备作战!”

    ‘呜’号角声紧急吹响,两万余淮西军仓促集结,队形还没有完全站好,甚至连弓箭阵都来不及排列,一万五千唐军骑兵已经杀到眼前了,一群群暴烈的战马如同狂风骤雨般杀进了淮西军队伍之中........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淮西军只仅仅支持了一刻钟,便全军溃败了,士兵们四散奔逃,或者跪下苦苦哀求,但太子李适下达了杀绝令,不接受这支军队的投降,将其全军斩尽杀绝。

    一颗颗人头被劈掉,毫不留情,毫无怜悯,骑兵们争先恐后杀死敌军,割下他们人头,整个淮河北岸十里长的战场上展开了一场血腥的屠杀,李忠臣率领的三万河西军几近全军覆灭。

    就连事先当逃兵溜走的士兵也大半死在当地农民手中,淮西军一向残暴,常常抢掠淮北,使当地百姓对他们恨之入骨,最终只有数百人泅水逃回了家乡。

    李忠臣披头散发,被数十名亲兵簇拥着向西狂奔,他们木筏子太重,无法携带,只能放弃了。

    转眼逃出十几里,后面渐渐没有了追兵,李忠臣稍稍放慢马速,喘了口气,就在这时,一支强劲的利箭迎面射来,快如闪电,霎时间到了眼前,李忠臣想躲已经来不及,这一支‘噗!’的正中眉心,利箭射入头颅,箭尖从后脑透出,李忠臣大叫一声,当即坠马,落地时已气绝身亡。

    他的数十名亲兵正惊惶之时,一千名唐军骑兵已将他们团团包围,郭宋当即令道:“一个不留,赶尽杀绝!”

    ..........

    李忠臣最终没有能返回淮西,在淮河北岸全军覆灭,他本人也惨死在郭宋的箭下,他的野心,他的梦想,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就在李忠臣死讯传到合肥,他的族侄李希烈当晚发动了兵变,将李忠臣的留守大将张惠光父子以及李忠臣的长子李超和其他几个儿子全部杀死,他继承了李忠臣的军队和地盘。

    李希烈随即上表天子,愿意削除藩镇封号,效忠朝廷,天子李豫龙颜大悦,下旨封李希烈淮西留后,并封忻王李造遥领淮西节度使,李造并没有去淮西任职,淮西实际上还是控制在李希烈手中。

    ........

    大明宫御书房,天子李豫的情绪很不错,他一早接到了太子李适的快报,李忠臣的三万淮西军已被全歼,这令李豫拍案叫好。

    李忠臣纵兵在宋城县内烧杀奸淫,抢掠全城,一样令李豫怒不可遏,李忠臣的军队残暴害民,他早有耳闻,却没有想到会如此肆无忌惮,在唐军眼皮子下施暴。

    李豫终于忍无可忍,当即批准了太子李适的建议,下旨务必全歼李宝臣的军队。

    李豫又看了一遍报告,包括最后对郭宋大为盛赞,郭宋不仅率军烧火淮河船只,截断李忠臣的归途,使李忠臣占据扬州的计划成为泡影,而且最后射杀了李忠臣,为全歼李忠臣的计划画上了完满的计划。

    太子李适尤其在报告中大大夸赞郭宋率三百骑踹敌营,烧毁大帐数百顶,杀死敌军两千余人,自己却不死不伤一人,其胆识、勇烈过人,沉重打击了敌军士气,动摇其军心,为最后全歼李忠臣大军做出了巨大贡献。

    李豫龙心大悦,郭宋的成功就是他李豫的成功,说明自己的这步暗棋走得极为精妙,他负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考虑着对郭宋的封赏。

    这时,宦官在门口道:“陛下,韩相国求见!”

    “请他进来!”

    不多时,韩匆匆走了进来,躬身施礼道:“参见陛下!”

    “韩相国来得正好,你看看这份报告。”

    李豫将太子的报告交给了韩,韩笑道:“微臣也听说了,马节度使率一万五千骑兵在淮河北岸大败李忠臣,解救了数千被掳女子,让人心中解恨啊!”

    “解恨是一方面,但一些背后的有功之臣我们也不能忽视。”

    韩一怔,连忙打开报告细看,半晌,他愣住了,郭宋竟然在中原战场上,他不是辞职了。

    “陛下,郭宋是怎么回事?”

    李豫淡淡道:“他是朕安插在中原的一步暗棋,他善于出奇兵,已在中原战场上屡建奇功,包括在黄河和淮水火烧战船,切断了田承嗣军队和李忠臣军队的后路,其次是刺杀了李灵曜,以至于他手下群龙无首,献城投降。

    再其次他在击溃李宝臣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太子和马遂都认为他占七分功劳,虽然略有点夸张,但他和马遂的功劳五五对半朕是认可的。”

    韩明白天子的意思了,他希望在重任郭宋一事上得到自己的认可。

    韩躬身道:“金山惨败的真相颜公已经调查清楚,根本原因是李怀光纵兵杀戮抢掠薛延陀部百姓,激起草原其他部落的公愤,薛延陀二十一部,被他杀绝了十四部,连几个月的孩子也不放过,这就太残暴了,引发思结部和回纥部的出兵干涉也在情理之中。

    但如果李怀光能够立刻罢手,迅速撤离金山,战争还是可以避免,但他不肯放弃在薛延陀掠夺的财物,又对思结态度强硬,最终才导致双方大战,最终唐军惨败,这期间李怀光压根就没有向郭宋求救,最后却要让郭宋来承担战争责任,太牵强,也太不公平。”

    李豫叹息一声,“他的守土之功甚至还没有得到表彰,他不仅守住了丰州,还在战争中杀死了薛延陀大酋长,却没有得到朝廷任何表彰,还被迫辞职,对他确实不公平。”

    “陛下,确实很不公平,仅仅弹劾他咆哮朝廷,以下犯上,却忽略了导致他以下犯上的原因,是因为对他人格的污蔑和不公正的审判,常相国在这件事上有污点,同时他对任命李怀光为朔方节度使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在颜公调查报告送到朝廷后,很多大臣都对郭宋十分同情,对常相国颇有微词。”

    韩也对常衮独揽大权颇为不满,他今天正好借这个机会毫不留情地批评了常衮。

    李豫点了点头,“他的功劳朕都记得清楚,事实上,让他辞职也只是朕的策略,朕知道他和金山之败没有关系,等他回来,朕一定会好好重用他,不会在意常相国的态度。”

    “陛下英明!”

    李豫笑了笑又问道:“韩相国急着见朕有什么事?”

第三百二十四章 回纥之乱

    韩连忙道:“陛下,有两件事情,一是剑南节度使崔宁请求尽快回蜀,他说以泸州刺史杨子琳为首的一些官员居心叵测,可能会趁他不在蜀中造反,他很担心,希望立刻回蜀。”

    “他昨天才来,就急着回去?”

    李豫着实有些不满道:“他的事情很多,弹劾他的折子至少有数十份,他必须把事情交代清楚,否则朕就直接罢免他。”

    “微臣明白了,微臣会告诉他,让他安心述职,不要急着回去。”

    “还有什么事?”李豫又问道。

    “还有就是为臣是想说回纥使团之事,他们不仅民愤太大,而且一直在暗中刺探大唐的军事技艺,像制弩技术、制刀技术,最近他们一直在刺探攻城云梯的技术,微臣认为把他们留在长安很危险,能不能送他们回草原?”

    安史之乱后,回纥使团一直留在长安,在光禄坊有一座占地百亩的回纥馆,相当于后世的大使馆,虽然这些年回纥在西方和吐蕃争夺吐火罗以及河中地区,和大唐的联系不多,倒是因为思结部崛起,思结部渐渐取代了回纥,在长安也有一座占地数十亩的思结馆。

    相对而言,思结人就比回纥人收敛得多,很少听到思结人犯事的消息,倒是回纥人隔三差五就被民众告到官府,横行霸道,强买强卖,在光天化日下抢夺女人,成为历届京兆尹最头疼的事情,每次都费尽口舌去要人。

    目前回纥在京城内有五百驻军,他们便是长安最不稳定的祸根,以前一直驻扎在城内,曾经有一个坊的百姓都因为他们而逃光。

    十年前,朝廷花重金在城外给他们建造了一座占地千亩的军营,交涉了整整一年,他们才勉强搬出去。

    他们的吃喝开销都是由朝廷负担,为了不让他们进城寻衅滋事,朝廷每年都供应给他们大量锦衣美食。

    但他们依旧不领情,还是经常进城来喝酒狎妓,大闹平康坊,夜闯城门,把长安闹得乌烟瘴气,朝廷提到他们就头疼。

    这些事情李豫能忍就忍了,但韩提到他们刺探大唐的军事情报,这就让李豫有点无法接受了,中原的很多军事技术已经在隋朝时传到草原,极大提高了游牧民族的作战水平,如果再把唐朝的攻城武器和大型守城武器技术偷过去,那后果就严重了。

    李豫沉吟一下道:“通知知政堂,召集相国议事!”

    所谓相国议事,就是所有相国都参与的会议,颜真卿、李勉和段秀实三人虽然是虚相,但也只是不管日常政务,但涉及到重大军国议事,他们都要参加,李勉在中原作战,无法参与,一般都是四相参加议事。

    半个时辰后,常衮、颜真卿和段秀实都赶到了紫宸殿偏殿,这是一座小殿,位于天子御书房外面,又叫天子便殿,天子召集重要的军国议事,都在这里进行。

    除了李勉外,四名相国都在座了,李豫缓缓道:“朕召集各位议事,是关于回纥使团之事,回纥使团害民朕就不提了,现在韩相国告诉朕,回纥竟然在刺探大唐的军事情报,这就让朕无法接受,所以请大家前来商议此事。”

    常衮眉毛一挑,问道:“请问韩相国,你说回纥刺探唐朝军事情报,可有什么确凿证据?”

    韩知道他会向自己发难,便淡淡道:“我当然有证据,没有证据就下结论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韩绵里带针,暗中讥讽常衮没有证据就弹劾郭宋一事,常衮心中暗暗恼火,脸上却不露声色。

    这时,一名官员被领了上来,是一名七品小官,此人叫做杨览,官任七品军器监主簿。

    他跪下行大礼参拜,“微臣军器监主簿杨览参见吾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主簿免礼平身!”

    “谢陛下!”

    杨览站起身,韩在一旁道:“杨主簿,把你昨天告诉我的事情,再给陛下和各位相国重复一遍。”

    “卑职遵令!”

    杨览对众人道:“大概是几天前,一名胡商忽然上门,说有一笔买卖想和我做,我有点糊涂,我从不做生意,何来买卖?我便拒绝了他拿出的一千两银子,然后前天晚上,这名胡商又来了,他直接告诉我,他不是商人,而是回纥使团的人,他拿出三百两黄金和一把刀,他说他要军器监最新研制的绞盘式重型投机石图纸,他说,我收下黄金,大家就是兄弟,我不答应,桌上的刀就会杀我全家,我被吓坏了,只得收下黄金,昨天我就找到了韩相国汇报此事。”

    众人面面相觑,颜真卿问道:“此人叫什么名字,他说了吗?”

    “回禀颜相国,他没有说,但他给我看了标志,他胸口上有三朵银花。”

    银花是回纥官员的身份标志,九朵银花为最高,三朵银花应该是个中下层官员,使团中最高是六朵银花。

    韩点点头道:“感谢杨主簿不顾家人安危来揭发此事,你放心,朝廷会保护你和家人安全。”

    “感谢韩相国!”

    主簿杨览行一礼,退下去了。

    这时,一直沉默的段秀实道:“微臣相信,这位杨主簿绝不是被收买的第一人,也不是最后一个人,他们在长安存在了十几年,不知搞到多少大唐的军事情报。”

    众人都沉默了,良久,李豫缓缓道:“就算搞到情报,也应该早送走了,现在朕和大家商量,朕想让回纥使团离开长安,或许像思结部一样,只留一人和十几名士兵,大家看看该怎么办?”

    常衮躬身道:“启禀陛下,回纥人刺探军事情报,只要我们防范周密,不给他们任何机会,他们也没有办法,其实微臣是希望废除回纥和大唐之间签订的马绢交易协定,大唐的财力实在有点吃不消。”

    回纥和大唐之间签订的马绢交易协定是在安史之乱后期签订的,规定大唐必须购买回纥人养的马匹,价格是一匹马换五十匹绢,这比市价足足贵了五倍,不仅如此,回纥人拿来的还是老马和劣马,逼迫唐朝接受,每年都要换走唐朝数十万匹绢,给唐朝财政带来沉重的负担,回纥也因此得到财力支撑,和吐蕃在吐火罗打了十几年的拉锯战。”

    李豫沉默半晌问道:“这个协议朕记得是有时限的,它什么时候结束?”

    常衮躬身道:“当时签订的时候说得好听,是回纥为了支持大唐平乱,等大唐彻底平乱,国力有所恢复,不再需要回纥的战马,这份协议就可以结束了,事实上,这份协议在十年前就该结束了,但回纥一直在拖延,说再支持大唐十年,现在十年又过去了,那么最迟今年年底就应该结束它。”

    “那就结束它!”李豫毫不犹豫道。

    常衮叹了口气,“微臣也想结束,但回纥怎么也不肯答应,总是说要协商,除非大唐和回纥翻脸,直接不收他们送来的马匹,那协议就自然结束了。”

    这时,韩道:“要不就和回纥改签协议,定为市场价收购,甚至改成民间贸易。”

    颜真卿也道:“我们还可以提出,如果回纥一定要坚持协议,那大唐也会和吐蕃签署类似协议,相信这不是他们想见到的。”

    段秀实也补充道:“其次要严管京城回纥人,一旦他们在京城闹事,可以出动金吾卫抓捕入狱,不给他们任何法外开恩,同时也削减回纥使团在京城人数。”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基本上就将对回纥关系定调了,朝廷不能再对回纥一味让步,必须要重新评价大唐和回纥的关系。

    大家一共草拟出四条共识:第一,要对朝廷的各种军事机密严加防范,不给回纥人任何可趁之机;

    第二,削减回纥使团长驻长安的人数,由目前的六七百人削减为五十人;

    第三,结束大唐和回纥的马绢协议,或者重新拟定,从现在开始,不再接受从回纥的马匹输入。

    第四,取消回纥人的一切特殊待遇,胆敢以身试法,触犯大唐律法者,将严惩不贷。

第三百二十五章 杀人立威

    随着李忠臣军队被唐军全歼,战场局势逐渐变得明晰,变成了朝廷军队和李正己的淄青军围攻田悦的河北军。

    而郭宋这颗棋子也从暗线转为明线,李适给了他新的一个任务,交给他两万军队,要求他务必保住徐州。

    这个任务并不是每个大将都能胜任,不仅要足够的统帅力,还要有丰富的防御实战经验,郭宋作为三镇经略使,两次大败薛延陀军队,他无疑是最适合的人选,李适也毫不犹疑,将这个任务交给了他。

    防御徐州对朝廷保卫漕运安全极为重要,如果一旦被李正已占领徐州,就等于扼住了朝廷的咽喉,在事关漕运这个重大利益的问题上,朝廷从来不含糊,也从不手软,郭宋果断刺杀了卡住漕运的田神玉,使汴宋回归朝廷,正是这次刺杀奠定了郭宋在天子李豫心中的地位。

    李灵曜想占领汴宋,自封陈留郡王,朝廷也毫不妥协,出兵镇压,就是怕漕运被李灵曜控制,李忠臣有攻打扬州和楚州的野心,李豫父子也毫不犹豫,决定将其全歼。

    可以说,在对保护漕运这件事上,天子李豫的眼中揉不得半点砂子。

    郭宋率领的军队在徐州北部沛县城外扎下大营,这两万军队都是拱卫京师的唐军主力,待遇好,装备精,训练有素,就连他们使用的大帐也是羊毛帐,质地细密,能遮风挡雨,大营四周有营栅,每隔五十步修建了一座哨塔,士兵在上面监视远方。

    在一顶大帐内,郭宋正在训斥二十几名中郎将和郎将,这些京师正规军将领一向瞧不起边军,太子将他们交给丰州边军主将来统率,他们表面上恭敬,但骨子却并不服气,在执行军令上也不是那么顺畅,比如安排军营哨塔,他们明明可以做得更好,但都不肯做细,非要郭宋提出来后他们才执行。

    还有营帐间距太小,郭宋要求重新搭帐,他们却把责任推给行军司马,不肯再改,让郭宋十分恼火。

    “我知道你们中有人对我不服,我听见有人议论,郭某人明明已经被贬官罢职,怎么还能来当主帅?我可以告诉各位,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给你们看一样东西,你们就会明白,我郭某人为什么能坐在这个位子上。”

    郭宋取出天子金牌在众人面前展开,‘如见朕面’四大大字格外清晰,众人无不凛然。

    “你们看见了吧!天子金牌,如见朕面,一个被罢官免职的官员还能拥有这块金牌?我郭宋现在就是代表天子来统率这支军队,还有不服气的人可以离开,我不会打击报复,也绝不会阻拦,可一旦留下来,还要对我阴奉阳违,那就别怪我郭宋军法无情了。”

    众人一起行礼,“谨遵主帅之令!”

    郭宋点点头又道:“下面我再给大家说说我们这次的任务,我们的任务是保住徐州,确切说是保住漕运,防止李正已出兵侵占,汴宋徐泗,这四州是中原的漕运必经之道,宋汴屯有重兵,泗州李正已鞭长莫及,唯有徐州是他最有可能出兵之地。

    我并非危言耸听,根据最新情报,李纳在兖州南部屯兵两万,距离我们只有两百里,他的目的是什么,其野心不言而喻。

    夺取徐州,南可下江淮,北可争宋汴,西可进亳颍,九州通衢,可谓兵家必争之地,不管圣上还是太子殿下,都断定李正已要谋徐州,一旦淄青军南下,那么一场战争就势不可免,圣上把保住徐州这个任务交给了我,我不仅要保住徐州,还要保住在座各位的性命,还要战胜对方,我对自己有信心,关键是你们,你们必须不折不扣执行我的军令,这是我们获胜保证。”

    郭宋严厉的目光扫向众人,厉声道:“从现在开始,把所有的营帐全部拆除,按照我的规定重新搭建,不肯拆除者,斩!”

    众人一起单膝跪下,齐声道:“遵令!”

    ..........

    唐军大营重新开始驻营,一顶顶大帐被拆除,重新按照新的距离搭建营帐,保证一顶大帐失火,也不会波及到周围的营帐,虽然也不是绝对有效,但至少被火烧连营的概率就小得多。

    但郭宋心里明白,自己一番训斥只是对他们敲打,只是借了天子之威,要想让他们心悦诚服是不可能的,除非打了大胜仗,但现在至少要让他们心生畏惧才行。

    郭宋骑马在大营里巡视,这时,营门处传来一阵喧闹,郭宋催马前去,只听远远有人大喊:“放开我,你们这帮小王八蛋,老子从军的时候,你们还在吃奶呢!”

    “怎么回事?”郭宋上前问道。

    “有三个校尉偷跑进城去喝酒,刚才溜进大营时,被执法士兵抓住了。”

    郭宋脸立刻沉了下来,喝令道:“都闪开!”

    士兵们纷纷让开一条路,只见大营门口,三名校尉浑身酒气,反捆着双手双脚背靠背坐在地上,两人昏昏沉沉低着头,醉倒了,另一人借着酒劲破口大骂执法士兵。

    他忽然指着郭宋大喊:“你这个小王八羔子识相赶紧放了老子,否则老子把你的头拧下来当尿壶!”

    郭宋冷冷问道:“他们是哪个军的?”

    “都是第三军唐将军的部下。”

    “去把唐将军找来!”

    士兵飞奔而去,不多时,第三军中郎将唐威匆匆赶来,他已经得到消息,几名手下将领竟然趁自己不备溜进城喝酒去了,让他又惊又怒,这会连累到自己啊!

    唐威见三名手下醉意未消,还在发酒疯辱骂主帅,他心中恨极,冲上前劈头盖脸一顿拳脚,将三人打到在地,这才上前单膝跪下向郭宋请坐,“卑职失职,没有约束好手下,卑职愿受责罚!”

    郭宋淡淡道:“如果个个都遵守军规,那就没有必要再制定什么军法了,唐将军也不可能面面俱到,这件事我不会责怪唐将军!”

    唐威大喜,“多谢大帅明鉴!”

    “但他们我却不饶!”

    郭宋话锋一转,指向三名醉酒将领,冷冷道:“战时不经许可擅自出营,战时不准喝酒,现在他们不仅喝得大醉,还不管教束,辱骂主帅,这些罪行加起来该怎么处置?”

    唐威有点为难,若严格执法,这三人都要处斩,若卖个人情,重打几十大板也说得过去,他沉默片刻道:“全由大帅处置?”

    郭宋点点头,“没有规矩就不成方圆,没有严厉的军规就成不了强大的军队,我可以不追究他们辱骂主帅之罪,但战时饮酒至醉和战时擅自出营都是死罪,按律当斩,唐将军,你认为呢?”

    唐威明白了,郭宋是要拿这三人立威,他心中暗暗叹口气,躬身道:“卑职支持严肃军法,没有意见!”

    “好!”

    郭宋厉声道:“来人,将他们三人推到营门外斩首,将人头传送全军,以儆效尤!”

    十几名执法士兵拎着三人便向营门走去,那名辱骂郭宋的校尉顿时被吓醒了,高声哀求道:“卑职知错,大帅饶我一命!”

    郭宋毫不动心,喝令道:“斩!”

    三把横刀挥下,砍掉了三颗人头,执法士兵用竹竿挑起人头,轮营展示,杀人立威的效果立竿见影,三军肃然,没有人再敢阴奉阳违,随着郭宋一道道命令下达,各营将士都不折不扣地迅速执行。

第三百二十六章 徐州之战

    淄青军在濮州和河北军对峙,双方都不肯轻易发动攻势,李正已在这个时候赶到了兖州任城县,长子李纳率领的两万军队就驻扎在这里,他们的目标当然是徐州,但朝廷似乎已有防备,同样在徐州驻扎了两万军队,令李纳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李正已一行来到大营,李纳连忙将父亲迎进大帐。

    “徐州主将是什么背景?”李正已走进大帐便问道。

    “回禀父亲,徐州主将便是郭宋。”

    “是他?”

    李正已眉头一皱,“他不是被革职免官了吗?怎么又出现在这里?”

    李正已在京城当然也有自己的情报体系,已经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情报网,每天都通过鸽信将京城发生的各种重大事件发往齐州,李正已便能随时了解京城的动向。

    郭宋在京城发生的事情,李正已当然也知道了,不过他关心的重点不是郭宋,而是相国常衮,常衮为弹劾郭宋一事被罚俸一年,给予警告,这就意味着常衮的连任危险了,那会是谁来继承相位?

    郭宋虽然是自己辞职,但大家都知道,这和罢官免职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他怎么又出现在中原战场上,还成为独挡一面的主将,着实令人费解。

    “父亲,孩儿觉得黄河战船被焚和淮水战船被焚,都是郭宋所为,他一直不显山露水,直到李忠臣全军覆灭后才出现,显然他一直藏身在暗处。”

    儿子的提醒使李正已恍然醒悟,那就对了,郭宋是天子李豫部署在中原战场上的一点颗暗棋,那么他罢官免职就是刻意所为,把所有人的迷惑住了,好一招瞒天过海。

    不过李正已还真没有把郭宋放在眼里,刺客出身,在丰州和薛延陀人打了两场胜仗,这个资本在他看来还是太单薄了,或许他武艺高强,但武艺高强在单打独斗时有用,但在千军万马决战时就起不到任何作用。

    也是因为天子李豫喜欢玩阴暗的手段,郭宋这种刺客才有得到重用的机会,换任何一个朝代,上不了台面东西就是上不了台面。

    “郭宋可以重视他,但不也不用畏惧,徐州一定要拿下来,而且要尽快,必须在田承嗣军队最后解决之前把我们该得的东西都拿到手,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李纳缓缓点点头,父亲是来催战,再对峙下去没有意义了。

    当天晚上,李正已就返回了濮州,李纳也拔营南下,率领两万大军浩浩荡荡向徐州杀去。

    郭宋也派出了不少斥候,李纳军一动,他在沛县便立刻得到了消息,但郭宋依旧按兵不动。

    大帐内,郭宋站在地图前细看,从任城到沛县之间水网密布,大大小小的河流有数十条,那对方的后勤辎重走水路的可能性较大。

    他把梁武叫来,对他道:“按照我们的老规矩,你率领一千弟兄去骚扰对方的粮道,要注意保存实力,不要冒险不要冒进。”

    郭宋又对姚锦几人道:“你们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了,一定要劝住梁将军,不要让他冒险,中了别人的圈套。”

    众人一起躬身行礼,“谨遵使君之令!”

    当天晚上,梁武便率领一千丰州骑兵离去了,他们绕道敌军的后方,专门骚扰对方的粮道........

    两天后,李纳率领两万大军进入徐州境内,向前推进到距离唐军大营约二十里的新平镇,淄青军在镇子南面也扎下大营。

    局势就是那么有趣,在北面,淄青军和朝廷军队联手对抗田承嗣的魏博军,在南面,淄青军又和朝廷军队摆开战场,准备大战一场。

    中午时分,一名淄青军骑兵疾奔而来,距离唐军大营一百五十步,一箭射向营门,箭上自然插了一封信。

    有士兵跑上前拾起箭信,匆匆回了大营,将信呈给了主帅郭宋。

    这竟然是一封战书,邀请他在明天上午决战,郭宋笑了笑,把战书撕得粉碎,他可不急,让李纳急去。

    郭宋沉思片刻,令人召集所有将领到帅帐议事,不多时,二十几名郎将以上的大将济济一堂,郭宋对众人缓缓道:“刚刚接到李纳的战书,他邀请我明天上午决战,各位怎么看?”

    大帐内顿时一片议论声,众人七嘴八舌发表自己的意见,大多是赞成和淄青军决战。

    郭宋见第一军中郎将张铎沉吟不语,便问道:“张将军的想法呢?”

    张铎摇摇头道:“卑职只是觉得有点怪异,李正已虽然是藩镇,但表面上他依旧是大唐朝臣,他还是检校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饶阳郡王,他的军队怎么能向朝廷军队公开下战书?卑职觉得很蹊跷。”

    郭宋微微笑道:“其实我拿到战书,也是这个想法,但再想一想,恐怕这份战书只是一个迷惑我们小伎俩,我觉得他另有所图。”

    张铎眼睛一亮,“难道对方今晚要来偷营?”

    郭宋点点头,“我觉得很有可能!”

    ..........

    夜幕笼罩着原野,在唐军大营北面数里外,一支五千人的军队正悄然逼近唐军大营,率领这支军队的主将蔡文胜,是跟随李正已多年的老将,经验丰富,擅出奇招,正是他向李纳献了这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

    明着向唐军下战书,要求明天一早决战,但暗中却做好了偷营的准备,只要能火烧唐军大营,唐军就会不战而乱,可一战彻底击溃。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不错的方案,为此他们做了充分的准备,特地训练了一支五百人的投掷兵,每人后背三十支火把,可将火把投掷到三十步远,而且十分精准,光这支投掷兵就训练了整整半年,就是为了这一刻。

    只要大军能突进敌军大营,这五百人就能迅速点燃几百顶大帐,使整个敌军陷入火海之中,主力在外围负责围剿逃出来的敌军士兵。

    想法很不错,计划也十分完美,可惜他们遇到更加擅长偷袭的郭宋。

    就在营栅北面,一万名弓弩手已严阵以待,还有六千骑兵埋伏在大营两侧,一切如常,十分安静,连哨兵也和平常一样,哨塔上来回踱步。

    “出击!”

    在距离大营还有百步时,蔡文胜一声令下,五千士兵向唐军大营杀去,五百名投掷手就混杂在其中,他们需要大军拉开营栅,攻占一部分大营后,才能深入敌营投掷火把。

    这时,哨兵发现了杀来的敌军,当!当!当!敲响了警钟,一切都是那么默契,就仿佛唐军大营毫无防备。

    听见敲响的警钟,蔡文胜一颗心放下了,对方果然没有防备,他知道今晚偷袭必然能成功。

    五千士兵越奔越近,还有三十步时,大营内骤然响起一阵梆子声,这声音狠狠击碎了蔡文胜的信心,让他一颗心坠入深渊。

    唐军大营内万箭齐发,五千士兵纷纷中箭倒地,瞬间伤亡便超过两千人,其余士兵转身便逃,第二轮轮箭射出,从背后射杀了一千余人,就在这时,六千骑兵从两侧杀出,追杀奔逃的士兵。

    准备在后面接应的李纳和淄青军主力听说中伏,纷纷后撤,唐军一路追杀,追出近十里,被一条河拦住了去路,他们才停止追击。

    这一战,淄青军伤亡超过了六千人,其中战死近五千人,重伤一千余人,伤亡占总兵力的近三成,连主将蔡文胜也死在乱军之中,沉重打击了淄青军的士气。

    次日上午,郭宋率两万大军缓缓来到了淄青军军营前,李纳高挂免战牌,郭宋一声令下,大军推出了数十架重型投石机,士兵们推动绞盘,长长抛竿弯曲,士兵将一颗颗体型巨大的火布球装上投石机,这种火布球里面是空心,外面布条都是浸油后晒干,一点就着,是一种作战效果极好的火球。

    士兵们用火把点燃了火布球,抛竿射出,一颗颗巨大的火球从空中掠过,向对方大营飞去,这种重型投石机的射距是三百步,也是大唐军器监目前最强大的投石机,回纥人千方百计想搞到它的图纸。

    一颗颗火球射进了敌军大营,落地后高高弹起继续向前疾冲,冲进了一座座大帐中,瞬间点燃了数十座大帐,连帅帐也被一颗火球射入,帅帐被点燃了。

    李纳急得大喊:“拆除帐篷!拆除帐篷!”

    军营内乱成一团,郭宋长戟一指,喝令道:“巨盾长矛手前进!”

    三千名手执巨盾和长矛的步兵一步一步向大营进发,大营内乱箭齐发,却无法伤及这支军队,这支军队距离大营越来越近,后面是弓弩军、骑兵和步兵,一万五千大军如排山倒海般杀向敌军大营。

    李纳见状长叹一声,下令道:“传令大军弃营北撤!”

    李纳知道今天必败,为了保存力量,只能放弃大营北撤了。

    但就在淄青军刚刚撤出大营,唐军的六千骑兵便从左右杀来,郭宋下令全线进攻,淄青军士气低迷,已无心恋战,他们在李纳的强令下只得仓促迎战,这时,梁武率领一起骑兵从后面杀来,唐军前后夹击。

    淄青军只坚持了不到一刻钟,便完全崩溃了,士兵们丢盔卸甲,拼命奔跑,全军大败。

    唐军追杀出数十里,杀敌一万余人,两万大军,最后李纳只带着两千余人仓惶逃回齐州。

    郭宋趁势进军,收复了兖州和曹州。

第三百二十七章 给人嫁衣

    李纳在徐州的惨败彻底打乱了李正已的部署,加上和河北军几次交战伤亡的两万军,他的主力军已损失过半,无力再控制之前已占领的濮、济、郓三州。

    李正已负手在大帐内来回踱步,心中烦乱之极,他没想到儿子败得这么快,这么彻底,徐州没有占领,还赔掉了兖州和曹州以及两万军队。

    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小看了郭宋,小看了天子李豫,自己认为郭宋只是一个刺客,但天子李豫却让他率军为主将,结果证明了天子李豫用人得当,自己完全看走眼了。

    这下该怎么办,全军撤回齐州?李正已实在不甘心,他损失了四万大军,最后一无所得,让他难以接受。

    如果分兵占领濮、济、郓三州,又很可能被朝廷军队各个击破。

    李正已踌躇良久,他最终冒一次险,给自己增加一个讨价还价的砝码。

    李正已当即写了一封信,交给亲兵道:“立刻赶赴滑州,务必将此信交到田悦手中。”

    如果他和田悦联手,形势转而就对自己有利了,他可以和朝廷讨价还价,保住濮、济、郓三州。

    ........

    田悦已连续和朝廷军队两次作战,皆两战两败,目前他总兵力只剩下三万余人,而太子亲率十万大军已进军至韦城县,另外在濮州还有李正已率领的四万军队。

    更要命是,田悦军队的粮草已不足半个月,但渡河依旧束手无策,令田悦焦虑万分,这样打下去,自己非全军覆灭不可。

    大帐内,田悦负手站在大帐前凝视着天空,久久沉默不语,就在上午,他收到伯父田承嗣的鸽信,给了他最终指示,竟然让他投降朝廷,让田悦着实难以接受。

    身后幕僚杨信低声劝道:“老王爷的建议也是有道理的,既然这次不是夺取中原的时机,那我们再等下一次机会,少主本来就是朝廷任命的检校右散骑常侍,又没有像李忠臣那样犯下人神共愤的罪行,投降朝廷也不会被追究罪责,而且几万将士最后解甲归田,肯定又是回到河北,又可以重新招募,我觉得这是退回河北最好的办法,代价也最小。”

    田悦低低叹息一声,“战败投降,这是我平生之大辱啊!”

    “少主此言差矣,大丈夫能屈能伸,枭雄者从来都以最后的成败写历史,汉高祖百战百败,连自己子女都丢弃下车,最后却能夺取天下,相比之下,少主的一次小败又能算什么?”

    田悦点点头,“先生说得不错,我就怕现在投降,朝廷的条件太苛刻了。”

    “可以和朝廷谈,争取一个最好的条件。”

    就在这时,门口有亲兵单膝跪下禀报,“启禀少主,李正己派人前来送信!”

    田悦一怔,李正已这时候送信给自己是什么意思,他问道:“信在哪里?”

    片刻,亲兵将一名送信人领了上来,送信士兵单膝跪下,将一封信呈给田悦,“这是我家主公给上将军的亲笔信,请上将军过目!”

    田悦接过信,让手下带送信士兵下去休息,他打开信看了一遍,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自己刚想睡觉,李正已就送来了枕头,真是天意啊!

    他把信递给杨信笑道:“先生看看吧!很有意思的信。”

    杨信结果书信打开细看,他看完一遍,顿时哑然失笑,“李正已也是想利用和少主联手改变形式,作为他和朝廷谈判的本钱,他在徐州大败,丢了兖州和曹州,估计现在进退两难,便想空手套白狼了,逼朝廷答应他合法占领濮、济、郓三州。”

    提到兖州大败,田悦眉头一皱道:“这个郭宋忽然冒出来,他会不会就是摧毁我们渡河的那支骑兵?”

    “肯定是他!”

    杨信毫不迟疑道:“他绝对不会是突然冒出来的,他肯定一直就在中原,如果卑职没有猜错,他是天子安插在中原的一步暗棋,我们船只被烧,李灵曜意外被刺杀,应该都和他有关系,上次匡县县令说,他们粮食被一支来历不明的盗贼劫走,我猜就是郭宋率军装扮,一般盗贼哪里敢和官兵对抗。”

    “先不去管他,说说李正已这封信,来得很及时,正好给了我和朝廷谈判的本钱。”

    田悦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好了起来,对杨信道:“就烦请先生去一趟韦城县,和太子殿下谈一谈,给我争取最大的利益。”

    杨信躬身行礼,“少主放心,卑职一定会争取到最好利益。”

    .........

    太子李适亲自率领十万大军坐镇滑州韦城县,他听取了李勉的建议,并不进攻田悦的魏博军,而是等他们自己粮食耗尽,不战自溃。

    李适正坐在大帐给父皇写捷报,他心情着实很愉快,郭宋在徐州大败李纳的军队,歼敌近两万人,接连收复兖州和曹州,击碎了李正已南下西扩的企图,中原之战已渐渐走向圆满。

    这时,帐外传来汴宋节度使李勉的声音,“殿下,微臣有事求见!”

    “请进!”

    李勉快步走了进来,李勉目前是朝廷五相之一,只是他不在朝廷,同时也只是虚相,所以在朝中影响不大,目前以尚书左仆射之职领汴宋节度使,同时兼任永平军节度使,坐镇中原,前几天,他两次率军击败田悦军队,深得太子李适的信任。

    李勉躬身行一礼道:“启禀殿下,田悦派幕僚杨信前来求和!”

    李适一怔,放下笔笑道:“终于坚持不住了吗?”

    “卑职估计他们粮食最多还能坚持十到十五天左右,而且根本没有渡河的希望,除了求和,他们别无选择。”

    “然后呢?”

    “田悦送给一封信,是李正已写给他的,请殿下过目。”

    李勉将李正已的信呈给了李适,李适打开信看了一遍,不由冷笑道:“李正已也急了吗?

    “殿下,徐州之战对李正已影响很大,使他陷入了被动,很显然,他联合田悦只是想增加话语权,想和我们讨价还价,保住目前占领的郓、濮、济三州,只是他没想到田悦也打算投降,他的信反而成了田悦讨价还价的本钱,只要我们解决了田悦的军队,李正已军队将不得不退回齐州。”

    李适点点头,“那田悦是什么条件?”

    “田悦的条件有三个,第一是朝廷不追究他和田承嗣的罪责;第二朝廷提供三艘大船给他们,让他们能带五百人北上;第三,他可以把军队交给朝廷,但希望朝廷让士兵解甲回乡务农,恢复生产。”

    “那李相国的意见呢?”李适又问道。

    “微臣觉得可以接受,虽然李正已和田悦各怀鬼胎,如果他们被逼急了,还真有可能联手,如果再惊动成德节度使李宝臣、幽州节度使朱滔,促使他们联合反叛,那时我们麻烦就大了,所以接受田悦的条件,分裂他们之间的联合,对目前的局势而言,是上策。”

    “可如果军队解甲回乡,不就又被征召为军了吗?”李适有点担忧道。

    “不一定,田悦部下军队中很多都是从前昭义节度使的士兵,都是相州、磁州那边人,现在是大将军李抱真出任昭义军节度使,一旦士兵们解甲回了乡,田承嗣再征召他们就难了。”

    李适负手走了几步,点了点头道,“我可以同意田悦的求和要求,双方签署协议后,我便派船!”

    .........

    田悦和在太子李适进行了简单了谈判后,双方达成了撤军协议,唐军接受三万魏博军的投降,派出三艘三千石大船给田悦和他手下校尉以上将领撤退回北岸。

    按照双方达成的协议,三万士兵在甄别身份后全部返回乡归农。

    李正已在田悦北撤后,独木难支,也只得从濮州、济州和郓州撤军,返回齐州,一场延续了近四个月的中原之乱终于结束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小城不宁

    九月初,一场不大的秋雨悄然而至,将蜀地残留的最后一丝暑气荡涤干净,早晚间开始有了几分凉意。

    简州阳安县,这里是简州州治,薛涛的新家就位于这里,是一座不大的临江县城,一转眼,父亲薛勋出任简州长史已快四个月了。

    窗前,薛涛正伏案给爱郎写信,她几乎每天都要给爱郎写一封信,但这些信却没有一封寄出,都放在身边的小橱里,已经有厚厚一大叠了。

    一场秋雨带来的思念,给她平添了几分愁绪,浓浓的思念之情就像山一样的压在她心中,令她难以自拔,让她难以排遣,她只好用写信来寄托自己的思念之情。

    ‘妾身虽在蜀中小城,却能听闻沙场号角声催,金戈铁马,残阳如血,不知郭郎可否平安........’

    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薛涛知道,这是小鱼娘来了,她连忙停下笔。

    只见小鱼娘风风火火冲进院子,高声喊道:“姑娘,那个刘夫人又来求亲了。”

    薛涛顿时一阵心烦意乱,刘夫人是太常卿刘陀的妻子,刘陀是简州人,他得父母年迈,离不开老家,他的妻子和几个子女也留在家乡,除了长子在襄州当县丞外,其他两个儿子都在成都读书,一个二十岁,一个十八岁。

    刘家同时也是简州最大的地主,在中江两岸拥有拥有三百顷肥沃的土地。

    薛勋刚上任不久,便受刘太公的邀请,带着妻女去刘家赴宴,却被刘夫人一眼看中,得知薛涛尚未许人,她便动了心思,她的长子已经成家,幼子也早已定亲,唯有次子刘桐尚未定亲。

    偏偏刘桐也看上了薛涛,对她大献殷勤,这就更加坚定刘夫人结亲的念头,在家宴的第二天,她便带着儿子上门拜访,试探性地向韩氏提出两家联姻的可能性。

    这时候韩氏还在想着长安的玉剑公子,便没有答应刘夫人的提议,但也没有明确拒绝,只是说需要和丈夫商量。

    刘夫人也需要写信把这件事告诉京城的丈夫,这件事便暂时耽误下来,就在大家都以为这件事不了了之时,刘夫人却又来求亲了。

    薛涛愤而起身道:“小鱼娘,我们出去走走!”

    小鱼娘犹豫一下道:“我觉得姑娘最好能明确表态自己不愿意,如果姑娘不在,万一夫人就默认姑娘愿意呢?”

    薛涛也觉得小鱼娘说得有理,自己不能逃避,应该明确表明态度。

    “姑娘!”

    丫鬟小娥在院门口道:“夫人请你过去!”

    “我知道了!”

    薛涛稍微收拾一下书桌,把写了一半的信收起来,便快步向中堂走去。

    薛家住的是官宅,不得不说,在地方为官,最大的好处就是住宅宽敞,长史在简州仅次于刺史,住的官宅也和刺史一样,占地十亩,不说和从前租的房子是天壤之别,就连刚住不久的宣阳坊宅子占地也只有它的三成。

    官宅是标准的三进,前院、中庭和后宅,再带一个西院,这是给幕僚和门客住的地方,薛勋暂时还养不起清客幕僚,目前只有康保住在西院。

    中庭是接待客人以及吃饭、休闲之地,有一个不小的院子,中间有花坛,里面种了一棵至少有七八十年的梨树,上面挂满了黄澄澄的秋梨。

    此时在主堂上坐着薛涛的母亲韩氏,以及前来求亲的刘夫人。

    韩氏在简州过得颇为滋润,在长安官夫人圈子聚会时,她地位不高,处处受人鄙夷,到处看人冷眼,衣着也总是那一套。

    现在她丈夫是简州的第二号人物,手握实权,求他家办事的人多了,送礼者络绎不绝,韩氏光上好的绫罗衣裙就有了好几套,家中条件宽裕,韩氏又买了五六个仆妇,尤其在各种聚会中,她周围总是围满了各种吹捧奉承的人,让她倍感尊严,都有点不想回京城了。

    韩氏穿的是绸,吃的是油,养尊处优,官夫人的气场也逐渐养成,接人待物也学会了官夫人的套路,可以说,一家三口中,改变最大的就是她。

    尽管丈夫再三告诫她,不得收人财礼,但韩氏依旧各种小恩小惠不拒,几两银子,几匹绫罗,几担猪肉,几样野味,几筐山货等等,当然,真正大额财礼她也收不到。

    韩氏一边喝茶,一边含笑听刘夫人夸赞自己儿子。

    “不是我特地夸赞儿子,我家二郎相貌俊秀,人品好,性格温良,他在成都读书,成都大儒没有一个不夸他的,都说他能继承父业,迟早会成为朝廷高官,对了,他明年春天准备进京赶考,这孩子最近几年一直在发奋读书,金榜题名应该没有问题。”

    韩氏笑眯眯道:“令郎确实很优秀,相信想和贵府联姻的人家也排成了长队,不过婚姻也讲究一个缘分,我们都是过来人,应该体会很深,刘夫人说是不是?”

    刘夫人笑容有点僵硬,勉强道:“我家二郎对令爱一见倾心,我觉得这就是他们的缘分。”

    韩氏心中暗暗鄙视,对她女儿一见倾心的人多了,连长安四大公子之一的玉剑公子都屈身上门来毛遂自荐,一个小县城的年轻人也想打她女儿的主意?

    在刘家求亲这件事上,她和丈夫的态度都一致,不能和刘家联姻,丈夫是尊重女儿的选择,而韩氏是看不上刘家,有玉剑公子这个珠玉在前,所有来求亲的人都显得黯淡无光了。

    不过刘陀毕竟是太常卿,是朝廷从三品高官,还不能得罪人。

    韩氏便道:“我们家对门第什么的都看得很淡,尤其我家老爷的态度比较开明,只要女儿愿意,他就没有意见,我说的缘分就是这个意思,要看看孩子的态度。”

    “哎!孩子知道什么,他们都是听父母安排,从古自今便是这样,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我觉得没必要太看重孩子的想法。”

    刘夫人看得出薛涛对自己儿子献殷勤很冷淡,便知道她不太愿意,所以她不想征求薛涛的意见,只要韩氏和丈夫薛长史答应便可以了。

    这时,薛涛走了进来,给母亲行一礼,又给刘夫人施个万福礼。

    韩氏微微笑道:“刘家二郎对你一往情深,刘夫人也很喜欢你,你年纪也不小了,你看看这门婚事娘是不是可以替你做主?”

    薛涛果断地摇了摇头道:“女儿不答应!”

    刘夫人的脸色顿时有点挂不住了,她冷冷道:“薛姑娘的意思是说,我儿子配不上你?”

    薛涛向她行一礼,“薛涛想法还没有那么世俗,我也从不看什么门第,只要是我喜欢,哪怕对方家境贫寒,哪怕是个落魄书生,我也心甘情愿嫁他,或许令郎很优秀,但我感觉不适合我。”

    “涛儿,不得无礼!”

    韩氏沉下脸道:“真不该叫你来,你赶紧出去。”

    薛涛又向刘夫人行一礼,转身快速而去。

    韩氏连忙陪笑道:“孩子不懂事,夫人不要和她一般见识,回头我让她向夫人赔礼。”

    刘夫人无奈,她当然不能表现出和晚辈一般见识,她只得道:“令爱说什么,我不会放在心上,只是希望夫人和薛长史能给一个明确的说法,如果这门婚事能成,我也好安排媒人上门,如果成不了,最好也能给我一个说法,让我好给我家老爷一个交代,他可是很认真的。”

    韩氏能给她什么说法?说门第不配,人家门第可比自己家高;说对方儿子才识浅薄,这话更不能开口;想来想去,还是用拖延战术最合适。

    “令郎不是明年要参加科举吗?我觉得应该让他专心读书,等他金榜高中,说不定令郎还看不上我家涛儿了,刘夫人,我觉得现阶段还是令郎的前途要紧,令郎金榜高中,相信我家涛儿也回心转意了,那时再谈婚事,岂不是水到渠成?”

    这话说得多么冠冕堂皇,对方竟然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刘夫人翻了个白眼,只得悻悻道:“好吧!那我今天就告辞了。”

    .........

第三百二十九章 码头惩戒

    刘夫人的儿子刘桐就在薛府外面等着呢!

    事实上,他在简州的名声并不好,他在成都读书是说得好听,其实整天寻花问柳,追捧名妓,还嗜赌如命,隔三差五变着法子问母亲要钱。

    成都府就在简州隔壁,他在成都的所做所为早已传到简州,简州的官宦和士绅人家根本就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否则他兄弟小他两岁,怎么反而比他先订亲了。

    也是因为薛家刚来简州,不了解他的情况,他母亲刘夫人才千方百计想把这门婚事定下来,怎奈薛涛心中有情郎,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

    刘桐从外貌看确实长得不错,皮肤白皙,面容俊秀,他也自诩貌比潘安,自有一套讨女人欢喜的风流手段,他对薛涛也是志在必得。

    刘桐带着十几名家丁百无聊赖地在薛府门口等母亲的消息,这时,有家丁急声道:“公子快看,那个是不是薛家小娘子?”

    刘桐精神大振,连忙坐起身,只见一个婀娜多姿的小娘子从府中出来,不是薛涛是谁?她身边竟然只有两个小丫鬟。

    刘桐眼珠一转,忽然想到一招英雄救美之计,用来征服小娘子的心是最适合不过。

    薛涛心中烦乱,不想呆在府中,便出来散散心,简州民风淳朴,秩序井然,薛涛也常常去江边走一走,欣赏风景。

    她父亲薛勋昨天去金水县视察,她怕父亲路上不安全,便让康保陪同父亲前去,她自己有小鱼娘在身边就行了。

    小鱼娘对薛涛道:“姑娘,我打听过了,那个刘二郎好色好赌,是个十足的败家子,在简州名声很差,根本就没有人家愿把女儿嫁给他。”

    薛涛眼中闪过一丝厌烦之色,不高兴道:“不要再提那个人了,坏我心情,他是什么样的人,与我何干?”

    “这倒也是,他是什么样的人,根本就和我们没有关系。”

    小鱼娘倒是很高兴,薛涛态度坚决,不也枉公子对她一番情意。

    阳安县紧靠中水,中水就是今天的沱江,唐朝时的沱江清澈如碧,两岸风景如画,一座座小小村庄就分布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中。

    东城外便是渡江码头,人来人往,颇为热闹,路边摆着各种小摊,主要是卖当地的各种土特产,简州竹器很有名,有很多心灵手巧的匠人,他们不仅用竹子编成各种日常用具和家具,也用竹子编各种小工艺品,精巧又便宜,几文钱就能买到,薛涛看书累了,也常常来这里逛街。

    “你们帮我找找看,上次那个竹编的小马我没买,一直后悔呢!”

    三人东张西望,在各个小摊上寻找上次错过的竹编小马。

    就在这时,几个流里流气的小痞子凑上前,“哟!这是谁家的小娘子,长得像仙女一样,老五,我们捏捏她的脸蛋怎么样?”

    薛涛在简州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无赖,她俏脸一沉,喊道:“小鱼娘!”

    小鱼娘一回头,顿时杏眼圆睁,抽出短剑喝道:“你们几个混蛋想干什么,滚远点!”

    周围小摊贩纷纷逃离,五六个无赖围上来,小娥吓得躲在薛涛身后,薛涛也有点害怕,但她又不想用父亲的名头压人,她就指望小鱼娘能镇住对方。

    为首男子上下打量一下小鱼娘,“啧!啧!啧!还有头小母虎,可惜老子不喜欢烈货,更喜欢仙女。”

    他没把小鱼娘放在心上,伸手去捏薛涛的脸蛋,这个时候,躲在竹林内的刘桐清了清喉咙,准备大喊一声,‘住手!’

    他台词和剧本都已经准备好了,‘朗朗乾坤之下,岂能任尔等胡作非为?’然后他冲过来拦在薛涛前面,正义凛然道:‘除非我死了,否则我绝不容许你们对薛姑娘无礼!’

    然后几名无赖对他拳打脚踢,他却坚持不退让,最后倒下了,然后几名无赖狠狠踢他几脚走了,他嘴里流血,对薛涛深情道:‘除非我死了,我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然后他就彻底征服了美人心,对了,血囊呢?他连忙从怀中摸出血囊,捏在手中,倒下时趁人不备塞进嘴里咬破。

    他冲出树林,刚要大喊之时,意外却发生了。

    只见寒光一闪,为首无赖的拇指和食指齐齐被削掉,血光迸射,无赖惨叫一声,蹲在地上,却被小鱼娘一脚踢在胸前,飞出一丈远,三根肋骨被踢断了。

    刘桐呆住了,刚要喊出口的台词又咽了回去。

    小鱼娘像一只凶悍的小母虎,大打出手,她从小受严格的刺客训练,出手十分狠辣,又有三名无赖的耳朵被她削掉,他们满脸是血,哭喊着逃走,看得薛涛心惊胆战。

    为首无赖倒在地上大喊:“公子救我!”

    薛涛这才看见了左边站着竹林旁的刘桐,她顿时明白了,又羞又恼骂道:“真是一个无赖!”

    刘桐心中懊悔万分,连连摆手,“不关我的事,我不认识他们!”

    小鱼娘从地上拾起一颗鹅卵石,手一挥向他面门打去,她不能用飞刀,但也不想轻饶了这个混蛋。

    ‘啪!’鹅卵石正打中他鼻梁,刘桐惨叫一声,捂着鼻子跌跌撞撞向竹林内逃去,手中血囊也被他捏破,和鼻子流出的血混在一起,格外狰狞。

    “我们走!”

    薛涛不想再呆下去,带着小鱼娘和小娥匆匆回城去了。

    一连几天,刘家都没有动静,薛涛又让小鱼娘去打听消息,很快小鱼娘带回了消息,那个刘家二公子当天就收拾东西去成都府了,估计是他也怕家人知道这件事,薛涛这才一颗心放下,又继续提笔给远方的情郎写信。

    .........

    长安入秋后也下起了一场小雨,西市的生意也因雨天冷清了很多,但眉寿酒铺的生意却一如既往的火爆,自从推出高品质的葡萄酒后,眉寿葡萄酒迅速在酒客们心目中树立了口碑。

    酒铺前每天天不亮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目前眉寿酒铺在西市酒坊内已经有四家店铺,伙计四十余人,大掌柜一人,小掌柜四人,独立帐房三人。

    眉寿酒不仅占据长安高端酒的一半份额,就连中低端的眉寿春酒和朔方葡萄酒也卖得十分火爆,当然,假冒也多,几乎每家酒楼都说自己卖的是眉寿春酒和朔方葡萄酒。

    但高端的眉寿酒和眉寿葡萄酒基本上没有假冒,主要是渠道固定了,所有人都知道,只有长安十大酒楼和西市本铺才能买到真的眉寿酒,在别的渠道买到的都是假酒。

    这也是眉寿酒决策人的高明之处,多年来他们一直坚持只在十大酒楼售卖眉寿酒,不为小利所诱,便渐渐建立了眉寿酒的口碑和美誉。

    什么叫美誉,就像后世的茅台酒一样,你喝茅台酒感觉口感糟糕,你只会骂买到了假酒,而绝不会怀疑茅台酒不好,这就是美誉。

    酒铺门口,十几名西市武馆的武士们在维持着秩序,这时,一群胡人从远处走来,高声喧哗,顿时打破西市难得的宁静,令排队的百姓纷纷侧目。

    “好像是回纥人!”众人低声议论。

    回纥人在长安的名声极坏,十几年来,回纥使团的护卫士兵在长安横行霸道,欺男抢女,令长安百姓恨之入骨,也畏之如虎。

    十几名回纥人是驻扎在城外的士兵,尽管朝廷花大价钱好吃好喝好住服侍他们,但他们依旧常常进城寻衅滋事,每次进城不闹一点事,他们就不会甘心出城。

    这群回纥士兵显然是冲着酒铺而来,人群立刻安静下来,有人急忙禀报大掌柜。

    去年也是十几名回纥人来酒铺闹事,砸了几十缸酒,最后报官也没有用,朝廷息事宁人,免了酒铺一年的租金,才压下此事。

    大掌柜心急如焚,立刻命令伙计将几十缸好酒搬去后院,惹不起回纥人,只能躲开他们,尽量减少损失。

    十几名回纥士兵已经吵吵嚷嚷来到了酒铺前。

第三百三十章 西市事件

    指望这些回纥士兵排队显然不现实,众人都冷眼看着他们,只希望他们赶紧离去。

    为首之人是一名回纥百夫长,他一把推开几名武士,骂骂咧咧道:“是不是不欢迎我们,欺负我们没钱,喝不起好酒?”

    大管事连忙陪笑上前道:“哪里!哪里!来了都是客,小店就是靠酒客们捧起来的,哪有不欢迎酒客的道理。”

    “这还差不多,听说你们葡萄酒不错,先拿几瓶来尝尝。”

    大掌柜心中叫苦,但又惹不起这帮人,只得给几名伙计使个眼色,几名伙计连忙拿出十几瓶小瓶装的葡萄酒出来,这是五两一瓶,每瓶五贯钱,价格比眉寿酒还贵一倍,主要是梁家高品质葡萄酒的产量太低,物以稀为贵,价格当然高。

    十几名回纥人每人拎过一瓶,拔掉塞子便往嘴里灌,几大口便见了底,百夫长狠狠把酒瓶往地上一摔,骂道:“他娘的,这是什么破酒,喝两口就没了,去抬一缸出来!”

    一名执事忍无可忍道:“你们喝的酒是七十五贯钱,先把酒钱付了,自然就有酒喝,否则和强盗有什么区别?”

    百夫长大怒,上前一把揪住执事的脖领,拔出匕首一刀捅进他的肚子里,连捅三刀,往回一拉,带锯齿状的刀背将肠子都拉出来了。

    执事大叫一声,当即倒在地上,人群顿时一阵大乱,愤怒的人群将十几名回纥士兵包围起来,用石头和木杆乱打,掌柜急得直跺脚,派人去请医师,又派人飞奔去报官。

    长安县衙就在西市旁边,只片刻,长安县令杜启明便带着数十名衙役赶到了,将愤怒人群和回纥士兵隔开,很快京兆尹黎干也带人赶到了西市。

    此时整个西市已经闹翻了天,数万人聚集,群情激愤,纷纷声讨肆意伤人的回纥士兵,若是往常,最后处置就是官府放人,然后安抚被伤害者,最后事情就不了了之。

    但在不久之前,朝廷刚刚下了旨意,要求对回纥人严加管束,但凡回纥犯事,一律按照大唐律法惩处。

    酒铺门前,张雷气得暴跳如雷,提着剑,几次冲过去要宰了那个回纥首领,却被伙计和掌柜死死拉住。

    “去年我就忍了,今年又来闹事,官府不敢动他们,就让我来和他们单挑,生死由天,他们赢了,我把命给他们,铺子也给他们,输了,老子就剁下他们狗头,问他们敢不敢?”

    县令也苦苦劝说张雷,“张东主放心,这次朝廷不会轻饶他们,光天化日下当街滋事伤人,按照大唐律,最起码要关十年。”

    “我就信不过你们官府,上次也说严惩,最后不了了之,他们飞扬跋扈,就是你们官府纵容出来的。”

    “我保证这次不一样了,朝廷有了新规,专门针对回纥人闹事。”

    张雷疑惑片刻道:“那好,我最后再信你们一回,假如他再被放掉,我就买刺客宰了这个王八蛋!”

    这时,士兵喊道:“京兆尹来了!”

    众人纷纷闪开,黎干快步走来,县令杜启明连忙禀报,黎干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十几名回纥人,问道:“通知回纥使团了吗?”

    “还没有!”

    黎干点点头,“把他们带回县衙,为首者和伤人者关入牢房,听候朝廷发落,其他人每人重打一百棍,三年内禁止入城!”

    京兆尹的公开表态,赢得一片鼓掌声,黎干喝令衙役将十几名回纥士兵带走。

    十几名回纥士兵已经嚣张不起来,一个个低着头,任凭两边人群指着他们怒骂。

    回纥在京城的正使叫做突董,官任回纥梅录大将,是回纥第二号人物顿莫贺达干的叔父,他在长安呆了十年,早养成了他骄横狂妄的性格,突董听说回纥士兵被抓,突董顿时怒不可遏,立刻赶赴鸿胪寺,要求唐朝放人并赔礼道歉,被打伤的士兵也必须重金赔偿。

    但这一次他却碰了一个软钉子,鸿胪寺卿避而不见,其他官员都一问三不知,突董怒气冲冲返回了回纥府,召副使赤心商议对策。

    赤心是武将,被抓之人都是他的手下,他一拳捶在桌上,恶狠狠道:“看来他们是忘记朱雀门的教训了!”

    大历六年,一群回纥士兵在街上抢夺年轻妇女,被京兆尹派人夺回,赤心当天率领三百骑兵攻打朱雀门,天子李豫不得不派中使刘清潭前来宣慰并赔礼道歉,才平息了事端。

    突董深以为然,缓缓道:“既然他们不听我好言相劝,那就用他们听得懂的方式来表明我们的态度。”

    ........

    入夜,长安县衙监狱外忽然出现了三百名回纥士兵,他们用巨木撞开监狱大门,砍杀了十几名狱卒,劫出了被关押的回纥百夫长,赤心余怒未消,下令放火烧掉长安县衙和周围十几座建筑。

    这时,实行宵禁的数千金吾卫士兵闻讯赶来,和三百回纥骑兵发生了冲突,金吾卫士兵被乱箭射死射伤数十人,回纥骑兵也被唐军士兵放箭还击,射杀二十余人。

    相国韩也闻讯赶来,他担心事情闹大,伤及无辜百姓,便下令开启城门,放回纥骑兵出城。

    天刚亮,韩便向天子李豫汇报了此事,李豫震怒,立刻召集政事堂商议此事,众相纷纷认为,如果回纥要入侵大唐,并不会因为朝廷善待回纥使者而放弃,相反,大唐软弱反而使他们得寸进尺。

    众相一致认为,正好可以利用这次契机,割掉回纥使团这个侵害长安多年的毒瘤。

    在相国们的支持下,李豫最终做出了决定,下旨礼送突董以及京师千余回纥人回国,礼送回国是含蓄的说法,实际上就是驱逐回纥使者。

    .........

    黄河北岸,满载着数百将领的三艘大船缓缓靠岸了,田承嗣亲自来黄河边迎接侄儿田悦归来。

    田悦快步走下大船,一眼看见了站在岸边的伯父,他连忙上前单膝跪下泣道:“侄儿无能,损兵折将,兵败中原,让伯父失望了。”

    田承嗣连忙扶起他,叹口气道:“这次兵败不怪你,是我的责任,我高估了李灵曜,错判了大唐形势,也没有准备充分,你能听从我的话向朝廷认输,我很高兴,我就怕你意气用事,和朝廷拼个死活,那才让我心凉。”

    “可是五万大军.....”

    田承嗣摆摆手道:“这五万大军绝大部分都是昭义节度府那边的人,现在李抱真出任昭义节度使,轻徭薄赋,与民修养,军心本来就不稳了,这两年他们迟早会返回家乡,我安排他们去中原打仗,本意也是想消耗掉他们,所以他们投降朝廷,我并不心疼,只要把数百名将领带回来,这就足够了。”

    田悦呆了一下,他不得不佩服伯父老辣,把后路都想到了,打不过就投降,把军队扔给朝廷,也是由朝廷去安置,和他们无关。

    田承嗣又微微叹口气,“这次李正已也让我失望,原以为他会卖力一点,攻下徐州,那整个战场都盘活了,朝廷军队的主力必然会南下,我们的机会就来了,没想到一场徐州惨败,所有棋眼都被堵死,成了一盘死棋,我们只能撤回来。”

    田悦默默点头,伯父说得很对,一场徐州之战是关键,他躬身道:“侄儿也觉得李正已在徐州一战上安排失当,他安排兵力太少。”

    “不是兵力多少问题,根子是他轻敌了,他根本没有把郭宋放在眼中,认为对方是刺客出身,他根本就没有去了解,两场丰州之战是怎么打的,如果他去了解过,他就不会这么轻敌,居然把蔡文胜这种蠢货派去当李纳的副将,不败才怪。”

    田悦不敢吭声,其实他最初也和李正已一样,有点轻敌了,没有防备敌军的突袭,导致战船被烧毁。

    田承嗣看了他一眼又道:“这一次失败告诉我们,船只太重要,我决定成立一支水军,同时全力以赴造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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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迷失在乱世中的大唐,中原藩镇割据,边疆危机四伏,内忧外患,长安却夜夜笙歌,罗裙慢舞。他是一个独孤的猛卒,鹰镝千里,强悍的游牧勇士闻之丧胆,但大唐却没有他的荣耀。他拔剑茫然,英雄无觅归处。。。。。。猛卒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猛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猛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