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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月     猛卒txt下载     猛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八十六章 怀光摘桃

    薛延陀人在不同的时间点却犯下了同样的错误,在前年,他们以为丰州没有守军,想抢掠丰州的人口和财物,没想到丰州却多了六千军队,让一万五千大军葬身异乡,这就是情报失衡带来的恶果。

    时隔一年多,当薛延陀准备以两万两千人全歼丰州的六千士兵时,他们还是吞下了情报失衡的恶果,他们不知道,丰州唐军在短短几个月内,军队从六千猛增到一万七千人,此时就算伤亡了两千余人,依旧还有一万五千生力军。

    唐军的军队人数超过薛延陀人,无论装备、士气还是体力,唐军也都大大强于对方,所有唐军张弓搭箭,举起军弩,就等主帅下令射击。

    郭宋注视着源源不断地薛延陀士兵下了外城,越来越多,他们在外城下集结,一部分士兵奔去搬走顶住城门的大石,唐军用了一百多块单重达几千斤的大石堵住了东西两座外城门。

    这时,已经有超过八千薛延陀士兵从城头下来,郭宋见时机已成熟,冷冷下令道:“射击!”

    ‘梆!梆!梆!’一连串清脆的梆子声敲响。

    城头上一万五千士兵同时向城下的敌军射击,万箭齐发,密集如暴风骤雨,城下士兵措不及防,顿时一片片被射倒,去搬运堵城门石块的士兵是打击重点,一千多士兵几乎全军覆灭。

    一轮箭便射杀了两千五百余人,这时,薛蛮头才发现对面城头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唐军士兵,远远超过了万人,他顿时大吃一惊,谁说唐军只有六千人?

    薛蛮头立刻意识到他们犯下了大错,搞不好他们这支军队就会交代在丰州。

    “撤军!撤军!”

    薛蛮头声嘶力竭大喊,他却不知道,对方将内外城之间的距离只相隔一百二十步,就是为了最大限度发挥唐军弓弩的威力。

    郭宋已在一百二十步外锁定了头戴金盔,被无数人簇拥的敌军主帅。

    他不知那就是薛延陀可汗,就像薛蛮头不知他就是唐军主帅一样,但郭宋却知道他是薛延陀主帅,站在金狼头旗下,唯一头戴金盔者,不可能是百夫长或者千夫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郭宋的弓箭对准了薛蛮头。

    就在薛蛮头转身要离去之时,郭宋的箭闪电般射至,在一片混乱之中,薛蛮头根本没有防备,他忽然感到脖子一阵剧烈疼痛,剧烈的疼痛令他失声惨叫起来,还没有等他反应发生了什么事,便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众人这才发现,他可汗被一支箭射穿了脖子。

    “可汗!可汗!”亲兵和大将们失声大喊,

    薛延陀士兵在拼命的攀爬梯子上城,这时,唐军的第二轮箭雨射来,就俨如秋风横扫落叶一样,梯子上的薛延陀士兵纷纷中箭从梯子上摔落,紧接着第三轮、第四轮、第五轮、第六轮、第七轮、第八轮........

    当八轮箭射完后,外城头以及城内已经看不见一个站起身的薛延陀士兵,十二万支箭射出,薛延陀士兵倒下了超过八千人。

    唐军士兵一片欢呼,郭宋下达了命令,“开启城门,骑兵杀出!”

    内城门开启,士兵们搬开堵门的大石,外城门也吱吱嘎嘎开启,一万唐军骑兵风驰电掣般从内城冲出,向城外的数千薛延陀军队追杀而去。

    三千名唐军开始清理战场,中箭未死的伤兵都被无情刺杀,整整一天,仅仅死在攻城上的薛延陀军队便达一万三千人,可汗薛蛮头重伤,陷入昏迷之中,生死未卜。

    薛延陀军队士气完全崩溃了,这是游牧民族的特点,他们本身是牧民,性格有点悍勇好斗,但毕竟不是专业士兵,一旦失败,他们士气就会迅速崩溃,每个人都只想赶紧逃回家园,再没有了抵抗之心。

    薛延陀军队被唐军一路追杀,又丢下了两千余具尸体........

    九原城载歌载舞的***庆在天亮时终于结束了,清晨,数万军民在郭宋的带领下,为一千五百名阵亡将士举行隆重追思礼,一千五百具棺材将他们收敛,然后将他们送回故乡安葬。

    郭宋令人将他们的名字一一刻在一座巨大的石碑上,然后安放在九原县的丰州忠烈祠内。

    在大唐,将士阵亡已是家常便饭,但得到丰州这样殊荣的,却极少,这既是为了追思逝者,也是为了安抚现有的将士,战死的将士,除了会得到朝廷的正常抚恤外,丰州官府一次性给予阵亡家人两顷土地的补偿。

    追思会后,几名斥候骑兵给九原城送来了最新的消息。

    李季快步走进了军衙大门,来到郭宋官房,见郭宋正站在一张地图前沉思,他轻轻咳嗽两声,郭宋抬起头,见是李季,便笑问道:“是不是带来了最近的情报?”

    李季走进房间道:“刚刚得到最新消息,薛延陀残军在过浅水滩时遭遇一万五千朔方骑兵的围歼,几乎全军覆灭,我们的追击骑兵抓到十几名逃回的薛延陀人,里面有一名万夫长,他说他们可汗在下城时就咽气了,但朔方军却割走人头,说是他们杀死了薛延陀可汗,使君,李怀光显然是来抢我们功劳的。”

    李季一脸不满,但郭宋似乎并没有太关注此事,他负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忽然回头对李季道:“你觉得这是不是一个彻底剿灭薛延陀的机会?”

    李季一怔,他低头沉思一下,点点头,“诚如使君所言,确实是一次千载难逢的良机!”

    郭宋笑道:“我一直在考虑这件事,不管李怀光是不是为了抢功,但他毕竟出兵全歼了残部,对我们丰州有好处,我希望能与他合作,一起出兵剿灭薛延陀部!”

    “他愿意吗?”李季有点不相信地问道。

    郭宋淡淡一笑,“就算是我们单独出兵,也能剿灭薛延陀,我想这种大好的机会他不会拱手让给我们,他毕竟是朔方节度使,我可以答应由他主导,我率军协从。”

    李季叹息一声,“使君太大度了!”

    郭宋却摇摇头道:“将士的功劳我不会让步,一定会全力争取,至于我个人的功劳,并不重要,我只希望丰州能长治久安,只要能实现这个目标,我让点步算不上什么?”

    李季默默点头,随即表态道:“无论如何,我都会全力支持使君!”

    .........

    李怀光效仿段秀实,他率领一万五千骑兵埋伏在浅水滩两岸,待对方过河到一半时,南北同时出击,将岸上的士兵斩尽杀绝,河中的士兵投降后,他却下令杀俘,除了一名万夫长带领数十人拼死突围外,其余数千人全部死在李怀光手中。

    李怀光还意外得到了薛延陀可汗薛蛮头的尸体,他立刻斩掉首级,派人送去长安请功,冒称是自己所杀。

    这时,郭宋派斥候送来了一封信,建议双方联手,趁这个机会彻底剿灭薛延陀部,李怀光有点动心了。

    大帐内,李怀光负手走了几步,便问随军幕僚韩瑜道:“韩先生,这事你怎么看?”

    韩瑜已经看出李怀光动心,他沉思片刻道:“卑职可以把利弊都摆出来,使君自己决定。”

    “你说!”

    韩瑜微微欠身道:“首先是明摆着的好处,薛延陀可汗已死,内部一盘散沙,加上主力基本上已被全歼,两万唐军足以横扫整个薛延陀部,只要灭了薛延陀部,使君封王则指日可待。”

    “然后呢?说说不利之处。”

    “不利之处是使君和郭宋联手,必然会让常相国不满,可如果我们单独去对付薛延陀,恐怕会遭到薛延陀的强烈反抗,从而损失惨重,简而言之,这件事可能会让常相国不太高兴。”

    李怀光负手来回踱步,低头沉思考虑,他就是抱了常衮大腿,才得以出任朔方节度使,在这个节骨眼上,最好不要得罪常衮,但封王是多年的渴盼,他绝不会放过眼前这个机会。

    况且还有一个他难以启齿的原因,他要独占扫灭薛延陀的功劳,不希望郭宋与他分享。

    李怀光忽然问道:“你刚才说,两万唐军就能横扫薛延陀部?”

    韩瑜连忙道:“卑职只是估计,并不敢肯定。”

    李怀光却下定了决心,“郭宋最多也只能出骑兵一万,影响并不大,我朔方军有两万五千人,我用两万人去攻灭薛延陀,足以横扫金山,我决定了,不需要丰州相助,我自己出兵即可。”

    韩瑜劝道:“最好再请示一下常相国,用飞鸽传信,我们准备好出发时,他的鸽信也该到了,不影响我们出兵。”

    李怀光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我现在就请示常相国!”

    李怀光随即拒绝了郭宋一起出兵薛延陀的建议,他表示,丰州军守土职责重大,不宜擅离,朔方军就则足以扫灭薛延陀部。

    ........

第二百八十七章 家遇困窘

    李怀光的拒绝在郭宋的意料之中,不过郭宋并没有想到是因为李怀光怕得罪常衮,他以为李怀光想独占功劳,不愿意自己染指功劳的缘故。

    既然李怀光要独干,郭宋也不勉强,他将精力放在丰州内部治理上。

    这次薛延陀攻打丰州攻打带来了大量辎重,光运输马匹就有两万匹,以及数千辆各种大车,还有大量帐篷、羊肉、奶酒、草料和药材等物品,以及大量兵甲等军事物资,薛延陀人统统都没有来得及带走。

    在清理战利品时,唐军还意外发现十大箱尚未开箱的黄金物品,这是薛蛮头的个人财物,他酷爱黄金,个人所有的生活物品都是用黄金打制,这些黄金物品包括瓶、碟、碗、盆、壶等等,上面镶嵌着大量名贵宝石,重量超过了五百斤,算下来价值近十万贯钱。

    郭宋带领文武官员们视察堆积如山的战利品,他对薛长寿道:“马匹分配丰州百姓,每户一匹马,让他们自己去照顾,剩下的马匹和大车则留给军队,其他物资官府和军队各分一半,羊肉和奶酒就留给军队。”

    旁边县令谢长治忍不住道:“全部留给军队也太多了吧!卑职查验过,有近四十万只羊的羊肉,奶酒就十五万袋,多少应该分一点给百姓。”

    郭宋笑了笑,回头问李季道:“军队的冰库有多大?能完全容纳它们吗?”

    李季挠挠头道:“最多能容纳十五万只羊的羊肉。”

    郭宋当即道:“趁现在河面上还有大块浮冰,赶紧去捞取回来扩大冰库,给军队三十万只羊,十万袋奶酒,剩下的交给丰州官府。”

    李季连忙答应,他立刻安排军队挖掘地窖,捞取冰块,建两座新的冰窖,用于存放羊肉和奶酒。

    郭宋又对薛长寿道:“给你们十万只羊,五万袋奶酒,你们自己分配,不过我建议留一部分在官府的冰库内,今年应该会有大量军属移民过来,到时会用得上。”

    停一下,郭宋又道:“至于十箱金器我打算送去长安,全部换成钱,我估计阵亡将士家属可能不想要丰州的两顷土地,丰州的土地虽然不值钱,但两顷土地差不多可以折算成四十贯钱,就给他们一个选择,如果不要土地,就给四十贯的抚恤,如果还能剩下几万贯钱,我建议用来办学和修建渡口,大家觉得怎么样?”

    众人心悦诚服,一起躬身道:“还是使君考虑得周全!”

    ..........

    丰州州衙随即进行战利品分配,包括榆林县和丰安县在内,丰州百姓每家每户分到一匹马和一只宰杀好的羊肉,另外还有一袋十斤装的奶酒。

    一时间,满城百姓欢喜异常,就仿佛过年一样,家家户户都牵着马匹,扛着羊肉和奶酒回家,欢声笑语一片。

    当天晚上,丰州也进行了盛大的犒军,点燃了数百堆篝火,士兵们大口吃着喷香的烤羊肉,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各种战利物品清理足足用了十天才结束,郭宋又派梁武带领百名士兵运送十箱金器进京,将它们交给东市聚宝阁,由聚宝阁收购,再把换回白银押送回丰州。

    同时将这次丰州保卫战的详细战报交给兵部,在此之前,郭宋已经派人骑快马赶赴京城报信。

    至于朔方军要不要分配一部分战利品,郭宋并没有考虑,朔方军既然要去横扫薛延陀部,想必他们会拿到更多的战利品,那就不用分配给他们了。

    战争结束了,丰州的分田继续进行,分到土地的百姓们热火朝天地投入到挖掘沟渠以及春耕的准备中去。

    ........

    长安聚宝阁,东主张雷正在仓库里审视刚刚进了一批宝石,宝石是从撒马尔罕运来,撒马尔罕的蓝宝石和布哈拉的红宝石同样有名,一直被大唐的贵族阶层所青睐。

    宝石进了足足十斗,都是上等货,细小一点的宝石可以镶嵌在金器上,大块的宝石则切割好后单独出售,

    张雷拈着一颗红宝石一边看,一边啧啧摇头,“这些宝石以前都觉得是神仙饰品,可现在看来,不过是河里的一堆有颜色的鹅卵石。”

    旁边大掌柜战战兢兢道:“东主,这是这几年比较好的一批料子,都是上等货。”

    “我知道这些是上等货,你可别误会,我只是和我自己的相比,差点得远。”

    张雷得意洋洋从脖子上拉出一颗红宝石坠子,给大掌柜看,“看看我这颗红宝石,再比一下你们进的货,是不是感觉完全不是一回事?”

    大掌柜没有脾气了,张雷那颗宝石向他不止炫耀过一次,他叹口气道:“东主,你那颗宝石是世间罕有,听说太子身上也有一颗,真是不能相比的。”

    这时,一名伙计匆匆走来,低声对大掌柜说了几句,大掌柜一怔,他上前对张雷道:“东主,外面柜台上有人来卖宝石,和你那颗宝石的品质一样,但是蓝宝石,东主要去看看吗?”

    张雷眼睛瞪大了,怎么可能,郭宋的宝石只给了自己和太子,外面怎么可能还有,他连忙起身道:“走!看看去。”

    ........

    聚宝阁大堂上,薛涛焦虑不安地来回踱步,家庭的困窘终于使她不得不来出售宝石了。

    这个月开始,他们家的房租从每月五贯钱一下子涨到七贯钱,而且房东不肯再每月付租,而是要求他们一年一付,否则就只能请他们搬走,他们家哪里可能一次性拿得出八十几贯钱,他们一拖再拖,房东也不干了,要他们三天内搬走。

    偏偏屋漏又遇到连夜雨,她小舅舅要成婚了,急需要钱,外祖父写信来让他们支持一点钱,说是支持一点钱,实际上就是要他们还钱,母亲前前后后问外祖父借了一百多贯钱,现在外祖父急着用钱,只能问母亲要钱了。

    可他们家县现在连五贯钱都拿不出来,连一向高傲的父亲,也不得不低头去问同僚借钱,薛涛很了解父亲的脾气,要他去问同僚借钱,比杀了他还难受。

    家里窘迫到这个程度,薛涛只能放弃自己的一点点尊严,把这颗宝石拿到珠宝店换钱,她也怕小珠宝店被人坑,她便来到东市最有名的聚宝阁,这里信誉很好,应该不会坑自己。

    宝石还在她手上,旁边伙计陪笑道:“姑娘稍等片刻,我家大掌柜马上来,他见多识广,能给姑娘一个好价钱。”

    薛涛点点头,“我不急!”

    她强迫自己耐心坐下来,端起热茶,这时,从里面走出几个人,其中还有一个又黑又高的胖子,薛涛暗吃一惊,她连忙站起身,向后退了两步,和自己的小丫鬟站在一起。

    大掌柜看出对面小娘子的窘态,连忙柔声道:“我是聚宝阁的谢大掌柜,听说姑娘有一颗很好的宝石,否则让我鉴赏一下?”

    薛涛平静下来,她点点头,将宝石放在桌上的托盘上,大掌柜坐下,拾起杏子般大小的蓝宝石看了片刻,眼中露出了惊诧之色,他把宝石递给张雷,“东主请看!”

    张雷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薛涛,他还真没有见过这么美貌的小娘子。

    张雷看了一眼宝石,他立刻知道了,这就是郭宋的宝石,和郭宋给自己女儿那颗完全一样,甚至品质还要更好一点,蓝得更浓郁一点。

    张雷忽然想起一事,笑问道:“小娘子上个月是不是得了一条银狐披肩?”

    薛涛一怔,这个黑胖子怎么会知道?她犹豫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张雷立刻明白了,这个小娘子就是大师兄给自己说的,老五喜欢的那个姑娘,居然把宝石送给她了,难得老五对一个年轻女子动了心,这个姑娘很不错,很有可能她会成为自己的弟媳。

    他摆摆手道:“你们先退下。”

    大掌柜和几个伙计都退了下去,薛涛有点警惕地看着他,这个黑胖子想做什么?

第二百八十八章 师兄义助

    张雷干咳两声,胖脸上挤出笑容道:“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薛姑娘吧!鄙人张雷,就是聚宝阁的东主,清虚观的住持是我大师兄,送你这颗宝石的郭宋是我小师弟。”

    薛涛的脸腾地红了,自己来卖宝石,居然遇到了郭宋的师兄,这简直太丢人了。

    她红着脸结结巴巴道:“我....我只是来鉴定一下,我不卖了。”

    她拾起宝石要走,张雷连忙道:“薛姑娘请听我说,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卖也好,不卖也好,都是你的自由,我绝不干涉,其实也和我没关系。”

    薛涛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失礼,她慢慢坐下,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半晌低声道:“这确实是郭公子送我的礼物,按理我不该卖它,其实也不想卖它,只是家里遇到了困难,我不得不出此下策,请张东主见谅!”

    “哦!”

    张雷恨不得给自己几个耳光,师弟虽然没有交代自己,但自己确实应该关注一下他所关心的人,这么好的姑娘,居然被逼得把师弟送她的宝石拿来卖了,可见她家里窘迫到什么程度了。

    他柔声问道:“薛姑娘能不能告诉我,家里出了什么事?”

    薛涛犹豫一下,她真不想把家里的事情告诉外人。

    张雷笑道:“不知我五弟有没有告诉过薛姑娘,其实我们几个以前都是崆峒山清虚观的道士,一共五个师兄弟,甘风是我们大师兄,除了他,其他都还俗了,我是老三甘雷,我小师弟是老五甘月,我刚还俗那几年家里也穷啊!在新丰县码头给人扛包,娘子给人洗衣,后来开了一家饼屋,我和娘子还是过得穷困潦倒,欠了一屁股债,我们的命运都是被我师弟改变了,我之所以有今天,也全靠他扶持,不瞒你说,这家聚宝阁我和他一人一半,还有我起家的眉寿酒,他占七成,我只占三成,你是他的朋友,有什么困难只管告诉我,说不定我有办法帮你解决。”

    张雷的一番推心置腹赢得了薛涛的信任,她便小声把自己家里困境告诉了张雷。

    张雷顿时肃然起敬,堂堂的五品官家里居然这样窘迫,可见这位薛使君两袖清风,为官清廉。

    他想了想笑道:“郭师弟在宣阳坊有一座三亩的小宅,一直空关着,他也不住,我就租给你们吧!一个月一贯钱租金,如何?”

    薛涛吓一跳,她家位置偏僻,才半亩院子,还要每月七贯钱,宣阳坊那种地方怎么可能每月一贯钱,这哪里是租,分明就是让自己去住,这种便宜她可不能占,她连忙摆手,“不用了,我们会自己想办法!”

    张雷苦笑道:“这不是钱的问题,那座宅子他刚开始想租给我,开价就是五百文钱一个月,只是我们没有去住,而是住在西市店里,那座宅子一直就空关着,也没有出租,或者这样吧!就用这颗宝石换这座宅子,如何?”

    薛涛咬一下嘴唇道:“用郭公子的宝石换他的宅子,不太好吧!”

    “那是你的宝石,他送给你就是你的了,如果你愿意换,我还得再补你两千贯钱。”

    薛涛吓了一跳,“为什么还要补钱,那可宣阳坊的宅子啊!”

    “那就是薛姑娘太小看这颗宝石了,这颗宝石可是.......”

    薛涛不等他说完,便摇摇头道:“我明白张东主的好意,算了,这宝石我也不卖了,我不能卖,要不然太对不起郭公子。”

    张雷心中暗赞,这个小娘子还真不错,重情重义,但自己无论如何得帮助她。

    张雷眼珠一转,有了办法。

    张雷又笑道:“其实还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可以解决薛姑娘家里的困窘,又能让薛姑娘不辜负朋友的情义。”

    薛涛笑道:“这话我愿意听,张东主请说!”

    张雷拾起蓝宝石道:“这颗蓝宝石天下罕有,比红宝石更珍贵,有钱也买不到,姑娘可以租借给聚宝阁,让我们用来展示,聚宝阁付租金给姑娘。”

    “这....这有用吗?”薛涛有点犹豫。

    “当然有用,姑娘是不了解行情,长安各大珠宝店竞争很激烈,有一颗这种绝世稀有的蓝宝石作为镇店之宝,会让聚宝阁名气更大,生意更好,那些王公权贵都想来看这颗宝石,聚宝阁的生意就来了,当然,这颗宝石我们不会卖掉,请薛姑娘放心。”

    薛涛也觉得有道理,又问道:“那怎么一个租法,张东主能告诉我吗?”

    “一种办法是长租,一种办法是短租,作为珠宝店当然愿意长租,长租我们拿抵押品给姑娘,一般是土地房宅之类,然后每月支付租赁费,我就把宣阳坊那座宅子作为抵押品交给姑娘,姑娘自住也好,出租也好,都可以随意,只要别卖掉。

    另外按照惯例,聚宝阁每年付一笔租金给姑娘,五百贯钱,这个价格如果嫌低,还可以再商量。”

    薛涛是何等聪明的女子,她立刻明白了,郭宋的师兄是在处心积虑帮助自己,什么宝石出租,恐怕都是他刚刚才想出来的办法,只是怕伤到自己自尊。

    薛涛心中感动,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欢喜,说明自己在郭宋心中的分量很重,他师兄才会这样想方设法帮助自己。

    她叹息一声道:“张东主的好意我能理解,也可以接受,这颗宝石张东主尽管拿去用,聚宝阁能得到收益,就全当是我租那座宅子的租金,你不用再另外给我什么租金了,我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算我答应,我父亲也不会同意。”

    张雷心中更加欣赏这位未来的‘弟媳’,他欣然点头道:“那就这么定了,这件事需要聚宝阁和令尊或者令堂说一下吗?”

    薛涛点点头,“最好说一下,要不然我父母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薛涛又迟疑一下,“最好是和我父亲说。”

    “没问题!”

    张雷又让伙计拿来一包两百两银子,递给薛涛笑道:“这是我师弟借给你的,和我无关,回头你怎么还他,你和他具体商量去,他的几十万两银子都在我这里。”

    薛涛家里急着要还外祖父的钱,她不想让父亲去低声下气问人借钱,她宁可自己放弃尊严,既然是郭公子的银子,就先借着吧!

    薛涛已经收下郭宋价值昂贵的宝石和狐皮,这个时候再拒绝两百两银子,就显得矫情了,反而会被人看不起,她施个万福礼,“不管怎么说,还是多谢张东主!”

    张雷摆摆手,“不要叫张东主,你也叫我师兄吧!”

    薛涛不好意思笑道:“多谢师兄!”

    张雷哈哈大笑,又道:“你看是我去拜访你父亲,还是你父亲过来?”

    薛涛想了想道:“明天我爹爹休息,明天一早我带他过来。”

    “那就一言为定。”

    张雷知道银子比较重,他安排了聚宝阁的马车送薛涛和小丫鬟回去,薛涛再三感谢,这才带着小丫鬟坐上马车回去了。

    .........

    “我给你说,这件事你不准告诉我母亲,听到了吗?”

    路上,薛涛再三叮嘱丫鬟小娥,自己母亲比较势利,她若知道这件事,肯定会又要住宅子,又要拿租金,这样就辜负张师兄的一番好意了。

    丫鬟小娥还是懵里懵懂,她虽然站在一旁,就是没听懂是什么意思?

    不管丫鬟还算听话,她点点头,“我保证不告诉夫人!”

    薛涛望着窗外,她又想起了遥远丰州的那位公子,他虽然不在京城,但自己却能处处感受到他的关怀,在自己家最窘迫的时候,他又帮助自己了。

    薛涛又想起张雷话,郭公子竟然是聚宝阁和眉寿酒的东主,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他才多年轻,就能聚集这么大的财富?

    还有,他从前居然是个道士,还真有意思,难怪甘风道长叫他师弟。

    薛涛脑海里出现郭宋身穿道袍的模样,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第二百八十九章 赁宝换房

    “这是哪里来的银子,你给我说清楚!”

    薛郧重重一拍桌子,满脸怒色地望着女儿和桌子一堆银子,他可不希望女儿为了家庭做出什么让他无法接受的出格之事。

    薛涛从未见过父亲这么严厉,她也有点吓坏了,战战兢兢道:“父亲,这是....我问朋友借的,女儿没有做什么不良之事。”

    听说是借的银子,薛郧脸色稍稍缓和一下,又问道:“你有什么朋友,你说,究竟是谁借给你的银子?”

    薛涛便吞吞吐吐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薛郧这才明白了前因后果,他脸上的怒气渐渐消失了,他的阅历当然比女儿丰富,他知道有些权贵买了名贵珠宝后,珠宝店又将珠宝租回去,用它来揽客,每年都会付一笔不菲的租金。

    女儿的蓝宝石确实是罕世之珍,聚宝阁想租借过去也正常,最妙是对方正好有一座宅子,用这座宅子的租金和租借宝石的租金相抵,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薛涛稍微含糊其词,没有说那座宅子是郭宋的,而说是聚宝阁东主的,一直空关着,这样父亲就不会太抵触。

    “明天正好旬休,我和你去聚宝阁看一看。”

    “爹爹,这件事要告诉母亲吗?”薛涛小声道。

    “为什么不告诉我!”

    韩氏从外面冲了进来,她一直在门口偷听呢!她笑得脸上开花,女儿终于懂事了,肯把宝石拿去换钱,虽然没有卖掉,但也换来一个很不错的方案,租借宝石,自己怎么没有想到呢?

    薛氏父女苦笑着对视一眼,他们家这位当家人出现得总是很及时,耳朵特别敏锐,这种事休想瞒过她。

    韩氏此时心花怒放,一点也没有为父女俩背着自己商量而生气,对她而言,只要解决了住房问题,别的事情天塌下来,她都不怕了。

    韩氏这辈子最怕的事情就是被人赶到大街上,然后又遇到其他官员的夫人,诸如杨夫人之类,那还不如让她死了更好。

    她拾起桌上的宝石,笑眯眯问女儿道:“涛儿,他们是说,拿一座宣阳坊的宅子和你换这颗宝石?”

    薛涛没好气道:“不是换宅子,只是租金交换,宝石他们租借过去,用宝石的租金抵房子的租金,宝石还是我的,房子也是他们的。”

    “这也可以啊!不知他们愿意租借多久?”

    “他们是希望长期,最好签个五年十年的契约。”

    “那就签十年,最好二十年。”韩氏有点激动起来。

    旁边薛勋咳嗽一声道:“夫人,万一我外放去地方当官,不在京城呢?”

    韩氏眼珠一转,“这还不简单,我们就把宅子租出去呗!反正十年内宅子归我们处置。”

    父女俩无言以对,这位当家人太精明了。

    “涛儿,这银子是怎么回事?”

    韩氏忽然发现桌上的银子,顿时惊喜交加,有这些银子,她就可以还钱给父母,也不用那么愧疚了。

    薛勋也审视女儿,他还没问清楚,这银子究竟是问哪个朋友借的,被宝石租借的事情打断了。

    “涛儿,你还没有说清楚,你是问哪个朋友借的?”

    薛涛瞒不过去了,只得低声道:“这银子是女儿问郭公子借的,郭公子不在京城,是他师兄给我的。”

    “你是说,这银子是郭宋的?”薛勋追问道。

    “是!他的钱都放在他师兄哪里?也就是聚宝阁的张东主......”

    “哎呀!我说老爷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韩氏连忙打断了女儿的话,不满地对丈夫道:“你给女儿留点面子好不好,非要逼她说出来做什么?”

    韩氏听说是郭宋的银子,她就放心了,她生怕丈夫又犯清高病,逼女儿把银子还回去,她现在为父母要钱的事情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她怎么可能放掉。

    她狠狠瞪了丈夫一眼,“女儿只是借的,又不是白要人家的钱,有什么不可以?”

    薛勋也拿自己妻子没办法了,真的休妻不可能,孟子曰:贫贱不能移,自己的因为生活窘迫而休妻,德行就有问题了,但他着实又害怕妻子的一哭二闹三上吊,有的事情他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了。

    他只得叹口气对女儿道:“这样吧!你写封给郭公子,把事情给他讲清楚,就说我暂时借他两百两银子,等以后还给他,记住,是我借,不是你借。”

    “你说这话做什么,画蛇添足,人家又不认识你,凭什么借给你,涛儿,别理你爹爹,我看写信也是多余的,等他回来,我们请他吃顿便饭,好好感谢他。”

    韩氏越来越瞧不起丈夫这种文人清高病,人家连价值一座宅子的宝石都送给女儿了,还稀罕这点银子。

    她忽然想起那条狐皮,给她挣足了面子,她怎么也忘不了杨夫人眼中那难以掩饰的嫉妒目光,她后来才知道,那是漠南银狐皮,极为稀少,价值也极其昂贵,有钱也买不到,只有独孤皇后有一条和这个一样的,真要卖的话,一万贯钱都会打破头抢。

    这个郭宋对女儿真有心啊!

    韩氏也越来喜欢这位郭公子了。

    ..........

    次日一早,薛勋跟随女儿前往聚宝阁,本来韩氏也要跟来,却被薛涛死活拦住了,母亲若要去,这件事就此取消。

    气得韩氏骂了几句女儿,也只得忍住不去。

    薛涛实在太了解自己母亲,她若知道还有另一个方案,事情就麻烦了。

    “涛儿,这两天那个姓元的还来纠缠你吗?”马车上,薛勋沉声问道。

    薛涛连忙摇头,“没有,女儿已经快两个月没见到他,他应该死心了吧!”

    “死心?”

    薛勋冷笑一声,“这种人会死心吗?他们关陇贵族看上的人或者什么东西,肯定会千方百计弄到手,昨天上午他还在我们家对面,见我出来,便赶紧躲起来,以为我没有看见他。”

    薛涛顿时有点紧张起来,“他想做什么?”

    薛勋沉默片刻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房东突然变,要赶我们走,我估计就是他在背后捣鬼,等我们走投无路,他再假惺惺出来做好人,然后让我答应他的要求,我虽然是个书生出身,但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我也见得多了。”

    薛涛心中自责,半晌低声道:“都怪我,不该去参加什么诗社,就不会遇到这种混账人,还连累了父母。”

    薛勋笑着安慰她道:“这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你爹爹好歹是朝廷命官,他不敢乱来,只能用一些卑劣的手段,咱们只要及时识破,就不会上他的当。”

    停一下,薛勋又笑道:“人生在世,各种各样的事情都会遇到,不能因为怕遇到事情就放弃美好的生活,你参加诗社是爹爹鼓励的,对你提高写诗水平很有帮助,你遇到那个混蛋和参加诗社完全是两回事,千万不要自责。”

    父亲的安慰让薛涛心中舒服了很多,她点点头,“我不再想这件事,把那个混蛋抛之脑后,就不会为这种事情烦恼了。”

    “说得好,就应该这样!”

    父女二人不再想烦恼之事,一路有说有笑。

    眼看要到东市,薛勋开始有点坐立不安,他犹豫半天,他鼓足勇气对女儿道:“其实我也有害怕的东西,我怕和别人做生意,讨价还价是我最不擅长。”

    “然后呢?”薛涛嫣然一笑,她知道爹爹说这话必然有目的。

    “所以这件事你自己决定好了,为父要不.....就不进去了。”

    薛勋有些不好意思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让他去和商人协商租借宝石,这个面子他实在抹不下来。

    薛涛扭过头暗暗好笑,便道:“父亲就在马车上等着,我带小娥去就行了。”

    薛勋顿时大喜,连连点头,“为父就在马车上等候,你自己当心,快去快回!”

    马车缓缓在聚宝阁门口停下,薛涛带着丫鬟走了进去,薛勋心中既惭愧,又感到欣慰,惭愧自己没用,抹不下这个脸皮,欣慰是女儿长大了,才十七岁就能独立去和店铺签约,着实比自己能干。

    聚宝阁内,李温玉拉着薛涛的手问长问短,薛涛见是个女东主,她也定心下来,笑道:“我爹爹是读书人,脸皮特薄,从来没有和人谈过契约,我想还是自己来吧!就别让爹爹为难了。”

    “嗯!小妹很体谅父母,是个孝顺的女儿,我昨天就骂那个死胖子,把钥匙给小妹就是了,还里嗦签什么约,他这个人就是不懂事,非要让人家父亲来,让别人为难。”

    “师姐别这么说,如果不是正式签约,我爹爹也不会答应,他一向做事都是规规矩矩的。”

    “说得也对,那就直接签约,你们今天就去看宅子,我昨天已经安排人打扫了,地方很好找,我回头让一个管事带你们去。”

    薛涛点点头,在桌前坐下,桌上铺好了两份契约,由东主李温玉签署,上面各种条款都写好了,薛涛还第一次见到这种契约,她细细看了起来。

    条款对自己颇有利,对聚宝阁约定至少十年,但对自己,却可以随时收回宝石。

    条款上写得很清楚宅子是租借宝石的抵押物,他们家可以自住,也可以出租,收益归她所有,宝石的价值上面写上了,价值两万贯。

    宅子的价值是三万贯,如果宝石遗失或者被盗,那么宅子就归薛涛所有,溢出的一万贯价值就作为赔偿。

    “师姐,签约没有问题,我该怎么签字?”

    “你签上自己的名字,再按上指印就行了。”

    薛涛提笔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并用朱泥按上了自己拇指的指印。

    契约一式两份,薛涛收起一份,大掌柜小心翼翼地将装有宝石的盒子拿回里屋,锁进了几千斤重的大铁箱里。

    薛涛接过钥匙盒,对李温玉道:“师姐,那我就先走了,我怕爹爹着急!”

    “你去吧!以后有什么困难直接来找我,或者谁敢欺负你,也来找我,你千万不要客气。”

    薛涛点点头,“谢谢师姐,我走了!”

    她施一个万福礼,便带着丫鬟走了,李温玉一直望着她出了大门,这时,张雷出现在她身后问道:“这个小娘子怎么样?”

    李温玉点了点头,“很不错,表面上看她很温婉可人,但其实她很能干,知书懂礼,进退有据,是一个难得的大家闺秀,配得上师弟。”

    等了快半个时辰,薛勋正焦躁之时,终于见女儿回来了,他连忙打开车门,“涛儿,怎么耽误这么久?”

    薛涛上了马车道:“签约的是聚宝阁的女东主,和我聊了好久,让爹爹担心了。”

    “我是有点担心,租契签好了吗?”

    薛涛轻轻点头,“已经签好约,钥匙我也拿到了,小娥,把钥匙和契约给老爷!”

    小丫鬟连忙把手中的盒子递过来,薛勋把钥匙放在一边,仔细看这份契约,他生怕女儿没经验,被人设了陷阱。

    仔细看了一遍,他放下心,却见旁边有人骑马带路,他问道:“涛儿,现在就去看宅子吗?”

    薛涛点点头,“反正就在东市对面,索性先把地方找到,然后晚点再带娘一起去看宅子。”

    刚到宣阳坊门口,马车却忽然停下,薛涛的母亲韩氏打开车门钻进来,埋怨父女俩道:“我等你们半天了,怎么现在才来?”

第二百九十章 永丰新县

    薛氏父女站在门口已等候很久,却迟迟不见韩氏跟来,两人都知道,他们的当家人又迷醉在这座宅子里了。

    说实话,薛勋也很喜欢这座宅子,闹中取静,虽然外面客栈酒肆众多,关上门后,又是另外一个世界,十分安静,而且围墙也高,各种小景做得十分精致,房子也很新,三重院落,这样待客区域和主人居住区就不用混在一起了。

    最让薛勋满意的是,他发现自己居然能拥有内外书房了,这几乎是每个官员的梦想,拥有一个私密的内书房,还有一个可以接待至交好友的外书房。

    薛涛站在一旁却显得十分平静,有件事她不知该不该和父母说。

    犹豫了片刻,薛涛还是忍不住低声道:“爹爹,关于这座宅子,聚宝阁的女东主告诉我一件事。”

    “什么事?”

    “几年前,这里曾经有过一次激战,鱼朝恩的几十名武士来刺杀郭公子,好像反而被杀了三十余人,就发生在这座宅子里。”

    薛勋一惊,急问道:“在屋子里发生的吗?”

    薛涛摇摇头,“李夫人说主要在屋顶上,瓦都重新铺设过了,没有发生在房间里。”

    薛勋松了口气,笑道:“一般在房间里发生自尽或者凶杀案才能称为凶宅,房顶上聚不了煞气,不算凶宅,何况瓦片都换过了。”

    迟疑一下,他又小声嘱咐道:“不过这件事最好不要让你母亲知道,省得她又凭添事端。”

    薛涛连连点头,她的心情又好了起来,其实她并不太在意,她就怕父母在意这件事,父亲的解释很有道理,只要不是在房间里发生,那就谈不上凶宅,况且她也根本不认为这是什么凶杀案,只是一场出了人命的打斗而已。

    话说一个人干掉三十几名武士,这个郭公子真有这么强悍吗?薛涛的思绪又飞远了。

    这时,韩氏兴匆匆从里面走出来,笑得满脸开花,“这座宅子我真的很喜欢,每一个地方我都喜欢,涛儿,还有涛儿她爹,我们这就回去收拾东西,明天我们就搬过来好不好?”

    “娘,是不是太急了一点?”薛涛担心被人笑话。

    这一次韩氏却变得理直气壮,“你忘了吗?房东让我们三天之内搬走,明天可是最后一天,我可不想被人赶到大街上去。”

    一家三口回去收拾东西了,韩氏得意洋洋,心里却在盘算着什么时候把杨夫人、陈夫人她们都请来坐一坐。”

    薛涛其实也恨不得赶紧搬家,让那个厚颜无耻的混蛋找不到自己。

    ..........

    时间渐渐到了四月中旬,朔方军发动横扫薛延陀的金山攻势已经快两个月了,始终没有消息传来。

    这段时间郭宋不在九原县,而是在一百五十里外的永丰县,永丰县是丰州继九原县、丰安县、榆林县之后的第四座县城,它原本一直都存在,安史之乱后,随着三座受降城废弃,大量百姓撤离丰州,永丰县便渐渐成了一座空城,仅仅二十几年后,永丰城门腐朽、城内杂草疯长,野狐成群。

    但就在上个月,第一批三百余名士兵的家眷一千余人从陇右来到丰州,郭宋便开始着手恢复永丰县各种准备了。

    三千士兵将大营扎在永丰县旁边,他们忙碌了整整十天,大量的垃圾和废材料以及各种杂草被清理出来,在城外挖了一个大坑填埋起来。

    郭宋带着几名官员骑马在永丰县巡视,这里面包括刚刚被吏部升为永丰县县令的王辽,王辽原本是九原县丞,颇为能干,被郭宋推荐为永丰县县令。

    永丰县的面貌已经焕然一新,城内各种杂草都被拔除,坍塌的房屋也被悉数拆掉,城内整理出大片空地,有用的建材整齐地码放在空地上,包括大青石,木料和青瓦。

    郭宋指着堆积如小山一般的建材对王辽笑道:“这些材料就先给你们修建县衙吧!县衙也实在有点不像样,我会尽快安排工匠先着手修复县衙。”

    王辽有点不好意思道:“应该先把百姓的房子修好,我觉得县衙倒不急,实在不行,我们可以暂时在大帐内处理公务。”

    郭宋笑道:“急不急我心里有数,第一批只有三百余户百姓,县城里的空房子足够安置他们,趁第二批百姓未到,先把县衙和仓库修好,以后的事情我都交给你们了。”

    王辽点点头,“我们会全力以赴,让县城顺利运转起来。”

    旁边新调来的县丞**翰问道:“请问使君,永丰最后一共会有多少户百姓?”

    郭宋沉吟一下道:“初步预定是两千户,一万四五千人左右,你们县衙配置是四十人,不算三名主官,共有十名文吏和三十名衙役,马匹一百二十匹,大车五十辆,你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丈量农田,分割地块,争取在秋天之前分配完第一批土地。”

    “卑职遵令!”

    郭宋又微微笑道:“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永丰县是刚刚恢复的县,州衙肯定会全力支援,无论是人力物力都会尽力帮助,等县城完全正常运作后才会彻底放手。”

    王辽明显松了口气,新建一个县光靠他们这些人还真不一定能支撑起来,如果州衙肯帮忙,他们的压力就小了很多。

    “使君,永丰县会有军屯吗?”

    询问的是县尉李浑,他是去年明经科第三名,在蓝田县当了一年的户曹参军后,升为从九品官员,正式步入仕途,不过他的仕途第一站却是丰州新县永丰县。

    尽管地处边疆,他却十分满足,主要是他从吏升为官,终于踏足官场,他才二十五岁,前途一片光明。

    郭宋摇摇头,“军屯都在九原县,永丰县暂不考虑,永丰县主要是军属,军队会参与耕田,这是必然的,但不是专门的军田。”

    这时,一名骑兵疾奔而来,对郭宋道:“启禀使君,从九原县过来的百姓已经到了。”

    郭宋回头对众人笑道:“我们县的正主来了,去看看吧!”

    众人调转马头向城外奔去,只见远处原本空空荡荡的大营内变得热闹起来,一千多名百姓从九原县抵达了永丰县。

    一名州衙文吏骑马奔来,在马上向郭宋行礼道:“使君,第一批永丰县百姓已平安抵达,一共三百四十七户,一千四百四十五人,除了一名因病在九原县去世的老人外,其余都安然无恙。”

    “去世老人的家人都通知了吗?”

    “已经通知,他儿子已经从西受降城赶来,他们家人目前在九原县处理后事,老人已经安葬。”

    郭宋点点头道:“先暂时住下吧!明天一早,让百姓自己进城去选房。”

    “遵命!”

    文吏掉头回去了,郭宋又对县令王辽笑道:“你们今天去拜访各家各户,把选房的规则告诉大家。”

    次日一早,刚刚安顿下来的百姓们顾不上鞍马劳累,便一家家扶老携幼地进城看房去了。

    第一批三百余户百姓主要集中在东城,东城有五百多栋清理出来的房宅可以给大家选择,每栋房宅上都标了序号,按照规则,每户人家可以选两座宅子,分别写在两张纸条上,一座为正式,一座为备选,然后投进木箱里,最后统一公示,如果你看中的正式房宅有几家都想要,那就抽签决定它的归属。

    没有抽中,那就只能去考虑自己的备选房宅,如果备选房宅已经被别人列为正式房宅,那就只能等第三轮重新选,就这么一轮一轮地筛选,肯定能从五百多座宅子中选中一座,虽然不是最满意的,但也不会太差。

    这种选法比较公平,但也考验技巧和运气,尤其在确定备选房宅时,最好选中等偏下一点,房子破点没关系,但地段要好,面积要大,大不了以后拆了房子重造。

    另外也允许换房,官府专门开辟出一个换房角,想换房的百姓就在那里互相打听消息。

    下午时分,在营地中央一片空地上,房屋抽签马上开始了,一千余名聚集在一起,互相交谈,热闹异常,话题都离不开各种房源消息。

第二百九十一章 凶信传来

    这时,郭宋看见了船匠首领耿维正,耿维正和他的十几名徒弟都把家人迁移到丰州,他们自己也加入了唐军,成为丰州后勤工匠兵,手艺高超的耿维正被郭宋破格提拔为校尉,手下有三百名工程兵,他们的十艘大船早已经建造完成,现在开始营造别的军事器械,九原城头上的简易投石机就是他们打造出来。

    现在他们接到另一个活,修缮房屋,耿维正带领三百名工程士兵赶到永丰县,负责给百姓们修缮房屋。

    耿维正和他们的十几名徒弟也参加了抽签,他们的家人正好也在其中,他们也没有什么特别优待,和别的人家一样选房抽签,拼拼运气。

    “耿校尉,你也在抽签?”郭宋笑问道。

    耿维正挠挠头笑道:“我妻子和两个儿子,还有我母亲也过来了,他们也要落户永丰县,正好卑职在这里修建房屋,就帮他们一起选。”

    “有没有看中合适的?”

    “我选第七号房为正式,四百零一号房为备选。”

    郭宋对四百零一号房没有印象,但第七号房他知道,正好在小河边,不远处就是小桥,位子非常好,占地面积也大,是今天最热门的房源之一。

    “选第七号房的人家很多啊!”

    “是有很多人都看中了,但卑职想试试运气,不行就选四百零一号房。”

    “四百零一号房如何?”郭宋又笑问道。

    “位置一般,靠城墙,房子十分破旧,几乎所有的主梁都要换,但好处就是面积大,占地足有三亩,卑职就看中这一点。”

    “选的人多吗?”

    耿维正摇摇头,“大家都觉得房宅太破了,地段也不好,据我所知,目前就只有卑职选,或许也有人家用它为备选,但最多两三户。”

    这时,高台上鼓声响起,选房要开始了。

    郭宋离开了现场,站在台边看百姓们选房,这种选房还是颇有意思,很有点后世单位集资房选房号一样。

    选房是户籍号对应房号,一名文吏从木箱里取出纸条高声念,另外两名文吏则把相应的户籍号和房号写在宽大的布告上,木台前挤满了人,大家都伸长脖子看布告上的信息。

    “户籍号三十六,正选七号房,备选四百零一号房!”

    耿维正一下子被吸引住了,上面念的就是他家,三十六号户,他手中的户号铜牌就是永丰三十六号。

    一名文吏将他的信息写上公示大牌,大牌子上已经事先写好了所有房号,旁边有两个很大的空白栏,一栏是正式房,一栏是备选房。

    然后在正式栏或者备选栏中把喊到的户号写进去,最热门火爆的是三十号房,位于县城东城门附近,地段好,面积大,房宅新,已经有五十二户人家把它定为正式房选。

    耿维正看中的七号房宅也颇为热门,目前有二十二户人家看中了,把它定为正式房源,选房才进行到一半,就有十一户人家要和自己竞争,最后算下来肯定超过二十户人家抽签竞选,耿维正有点绝望了,他的目光转向四百零一号房,还好,目前正选备选都只有他一家的房号。

    这里面有一个先正选后备选的规则,假如另外一户人家把四百零一号房定为正选,那耿维正就没有希望了,因为他是备选。

    很多包括耿维正在内的很多人都在后悔,他们浪费了宝贵的正选名额,早知道他就把正选定为四百零一号,他现在只能祈求上苍保佑,没有人家把四百零一号房定为正选房。

    “户号二百二十三,正选三十四号房,备选四百零一号房!”

    耿维正心中一紧,又来一个竞争者,还好对方也是备选,这个人正选的三十四号房也比较热门,有十八户人家看中了。

    喊房很顺利,下面的百姓不时传来一阵阵叹息声,有好几人家抓着头发懊悔不已,他们的正选和备选都是不错的房宅,结果都被人家定为正选,首先备选就已经被淘汰,而正选竞争激烈,估计也抽不上,他们只得等第二轮选房,重新选剩下的房宅。

    不过人性就是这样,人人都向往美好的事物,不到最后结局出来,谁也不想轻易放弃。

    让每个家庭关注的选房一直到晚上才结束第一轮,有三成的家庭正选和备选都落空,只能明天再去看房,再选第二轮,尽管程序比较复杂,但所有人都承认这种选房方式比较公平,选不到合适的房宅也是自身的原因,要么太贪心,要么运气不好。

    郭宋在临时军营内遇到了满脸红光的耿维正,郭宋笑道:“看来耿校尉今天抽签运气不错!”

    耿维正苦笑一声道:“七号房宅卑职没有抽到,四百零一号房卑职原本是和另一人竞争,不过他的正选房抽中了,卑职就没有了竞争,直接拿下四百零一号房。”

    “那还是要恭喜耿校尉,至少是自己喜欢的房宅。”

    “多谢使君,卑职打算利用平时休息时间,把房宅好好修缮一下,让家人早点住进去。”

    “休息时间无妨,你带徒弟们一起,应该七八天就能修缮好。”

    “木料和黑瓦都有现成的,卑职最多三天就能修好,至于院墙之类,以后再慢慢的完善。”

    这时,郭宋见旁边一名士兵似乎要向自己汇报什么,便对耿维正笑道:“耿校尉先去忙吧!”

    耿维正躬身行一礼,匆匆去了。

    “什么事情?”郭宋问一旁的士兵道。

    “启禀使君,曹参军在大帐等候,好像有急事要禀报使君。”

    曹万年居然赶来了,郭宋立刻意识到,一定是出了大事,他立刻调转马头向主帐奔去。

    曹万年参加了今年三月初在长安举行的第二次科举,考中明经科一百七十四名,按照规定,他可以被任命为州吏,但曹万年还是放弃了朝廷的分配,重新回到丰州,继续出任他的记室参军之职。

    大帐内,曹万年忧心忡忡,这时,郭宋快步走了进来,直截了当问道:“什么情况?”

    曹万年叹了口气道:“得到灵州的消息,李怀光在金山以东惨败,伤亡近半。”

    郭宋一怔,“怎么会这样?”

    他简直听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消息,薛延陀可汗已死,主力被自己歼灭殆尽,怎么可能再遭惨败,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曹万年将一封信递给郭宋,“这是梁蕴道写来的信,请使君过目。”

    郭宋接过信细看,脸色顿时变了,朔方军竟然和思结部爆发了战争,被思结部击败,但具体原因信中却没有写。

    曹万年又继续道:“梁蕴道还带来了口信,说李怀光纵兵对薛延陀各部烧杀抢掠,激起了思结部的不满,思结再三派人交涉无果,思结骑兵便全歼了一支五百余人的唐军,当时这支唐军正在杀戮一个小部落,这件事导致双方矛盾加剧,最终爆发了战争,思结部联合回纥、同罗等部共七万余人和朔方军对垒,朔方军不敌,伤亡近半,惨败而归。”

    ‘砰!’郭宋重重一拳砸在桌上,桌上的笔墨茶杯都被震得跳起来。

    郭宋脸色铁青,恨声道:“这个该死的王八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自己再三提醒过李怀光,不要触犯思结部的利益,可李怀光根本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最后导致思结部翻脸,大唐北方很可能又出现强敌了。

    明明可以二桃杀三士,用薛延陀部挑起思结部、回纥部和葛逻禄部的矛盾,促使他们三家为争夺薛延陀部的人口和土地而发生战争,结果却导致思结部和回纥部联手了,葛逻禄部也不敢同时与两家为敌,明明是一把好牌,却被李怀光这个混蛋打烂了。

    郭宋满心怒火,气得在大帐内来回踱步,他又问道:“这件事灵州汇报朝廷了吗?”

    “卑职就是为此事而来,梁道蕴建议使君最好能抽时间进京一趟,把前因后果给朝廷讲清楚,以免李怀光把责任推到使君头上。”

    郭宋点了点头,既然梁道蕴这样说,必然是他听到什么风声了。

    丰州保卫战已经结束两个多月,但始终没有消息,不说封官升爵,但至少表彰应该有,可现在什么消息都没有,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郭宋也感觉自己确实有必要进京一趟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夜访韩相

    入夜,长安城关闭城门和坊门鼓声敲响了,正在外面吃饭或者做客的百姓们纷纷往家里赶,他们还有点时间,要敲完一百零八记鼓声后才完全关门。

    一辆马车却停在相国韩的府门前,尚书左仆射颜真卿从马车里出来,台阶上,韩的长子韩群已等候多时。

    韩群连忙迎上来行礼道:“家父已在书房等候,特令小侄来迎接世伯。”

    颜真卿微微笑道:“这么晚还来打扰你父亲,真的不好意思。”

    “哪里!世叔太客气了,请随小侄进府。”

    “有劳贤侄了。”

    颜真卿跟随着韩群进了府门,直接来到中庭韩的外书房,韩已在院门口迎接颜真卿。

    韩笑道:“关坊的鼓声已经敲响了,清臣有没有携带相国牌,没有的话我可以借给你。”

    颜真卿拍拍口袋,“当然带了,没带牌子,我怎么敢在夜间出门?”

    两人笑着走进书房,分宾主落座,一名侍女给他们上了茶。

    颜真卿之所以在关闭坊门时来拜访韩,也主要是想避免一些非议。

    但朝中出现的一系列反常情况,又使他不得不来,上个月政事堂连出两件大事,崔佑甫在教坊饮酒狎妓,让妓女们扮演宰相议事。

    这件事随即被常衮告发,使天子李豫十分不满,认为崔佑甫有失体统,便将他罢相,贬为河南府少尹,没过几天,刘晏在朝会时连续两次晕倒,他的健康恶化,随即向天子请辞相国之位。

    短短半个月便少了两名相国,天子李豫也没有增补相国的想法,政事堂议事不得不暂停,偏偏天子李豫对常衮十分宠幸,这便给右相常衮独揽大权创造了条件。

    颜真卿深感焦虑,便有了今晚来拜访左相韩的决定。

    “政事堂议事从唐初以来就有了,高宗后更是成为惯例,为什么现在却没有了,让常右相大权独揽,我着实不理解。”

    韩淡淡笑道:“这个问题群我前几天专门和太子探讨过,太子也向我转述了圣上的意见,圣上认为,政事堂议事表决制度变成了相位平等,体现不出右相的权威,这也是常相国不断向圣上反应的问题,他身为右相,却事事被否决,那还要右相做什么?”

    颜真卿哼了一声,“无非就是弹劾郭宋那件事,他如果没有私心,又怎么会被否决?他应该先检讨自己才对。”

    韩摇摇头,“问题是现在圣上支持他,太子也认为传统的政事堂议事应该是左右相碰头,而不是全体相国表决,清臣,你还想不通这里面的关键吗?”

    “韩兄,恕我愚钝,能否明示?”

    韩叹口气道:“很简单,如果知政堂议事已经由相国表决通过,那还有圣上什么事?你没发现相国表决制度实际上是把圣上架空了吗?”

    颜真卿迟疑一下道:“但相国表决制度最初就是圣上推行的,他怎么现在又反对了?”

    “此一时彼一时罢了,当初是因为元载大权独揽,为了防止再出第二个元载,圣上才提出政事堂表决,但现在的问题是,如果政事堂已经表决通过了,那么朝会讨论又有什么意义?圣上是批还不是批呢?

    实际上,政事堂表决制度不仅威胁到右相的权力,还渐渐威胁到了君权,圣上才在这件事表现出了暧昧态度,转而支持常相国的述求。”

    颜真卿负手走了几步,最后他望着屋顶很无奈道:“如果事事都是右相做主,那我们这些普通相国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朝廷直接设左右相就行了,明天我也辞去相位算了。”

    韩看出了颜真卿内心的失落,便笑着安慰他道:“圣上不赞成政事堂表决制度,但不代表他反对多相制度,依我看,最终还是会采用多相协商,右相拍板制度,至于清臣兄也不要太担心,据我所知,圣上打算让你主管吏部,兼任吏部侍郎。”

    颜真卿这下明白了,天子实际上是要恢复实相和虚相制度,左右相是实相,其他相国都是虚相,只是有相国的头衔,而不再拥有相国的实权,只有圣上召开重要军国议事时才列席参讨,圣上准备任命自己为吏部侍郎,也算是一种补偿吧!

    “那朝廷有几个相国,其实并不重要了,对吧!”

    韩点点头,“确实如此,不过我听说段秀实要加相国头衔,主管刑部,李勉也要加相国头衔,但依旧坐镇中原。”

    颜真卿着实有些沮丧,圣上废除政事堂表决制度,实际上就是常衮赢了。

    其实颜真卿也知道,说相国表决制度是传统,其实有失偏颇,传统的相国议事只是左右相协商制度。

    右相是中书令,负责草拟圣旨,左相是门下侍中,负责审核圣旨。

    比如说,中书令右相让中书舍人草拟了一份圣旨,交给天子批准后,转到门下侍中手中,门下侍中觉得不妥,否决了这份圣旨,那么天子的批复就毫无意义了。

    所以为了避免天子批复后圣旨后又遭到否决,在天子批复前,由右相和左相事先碰头协商,达成共识后,圣旨才交给天子批复。

    左右相协商制度是从高宗时期开始实施,这才是传统的政事堂议事,而相国表决制度其实是从十年前开始的,最初的动机是制衡鱼朝恩,防止身为左相的鱼朝恩利用侍中否决权干扰朝政,后来又是为了制衡元载。

    既然鱼朝恩和元载都被扳倒,那么相国表决制度也就没必要再存在下去了。

    沉默半晌,颜真卿又道:“那常衮故意扣住丰州军的表彰算什么呢?上次弹劾郭宋没有成功,这次又故意忽视郭宋守土之功,韩兄,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常衮这么痛恨郭宋,处处刁难他,打压他?”

    韩笑了笑道:“常衮又不是元载一党,他打压郭宋做什么?清臣有点多虑了,其实常相国的理由也说得过去,丰州守卫战和朔方军出兵薛延陀是一件事,所以他提出要等朔方军的战事结束,再一并考虑,圣上和太子都同意了,清臣就不要再为这件事耿耿于怀了,他真不肯给丰州功劳,太子也不会答应,对不对?”

    颜真卿冷笑一声,“就怕最后的结果,会出乎我们意料。”

    ........

    就在颜真卿夜访韩的同一时刻,常衮也在自己府中接到了李怀光派人送来的紧急信件。

    信中的内容让常衮恼怒万分,李怀光在剿灭薛延陀部时竟然和思结部激战,最后惨败,两万大军伤亡九千余人。

    李怀光在信中说他们遭到了思结部偷袭,但思结部偷袭他们的理由却语焉不详。

    当然,李怀光写这封信的目的是希望常衮能保他,常衮心里也明白,如果天子震怒,李怀光的朔方节度使之职就得革掉了。

    可是让自己怎么保他?

    常衮负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他又看了看信件,李怀光在信中最后把责任推给了三镇经略使郭宋,正是郭宋曾经擅自许诺把薛延陀部交给思结,才导致思结为争夺薛延陀牧民和唐军翻脸。

    真是因为郭宋给思结许了诺言,才导致思结部和唐军翻脸吗?

    常衮觉得李怀光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且不说郭宋有没有向思结部许过诺言,就算许诺过,思结可汗也不会当回事,除非是郭宋假传圣旨,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常衮虽然因为丰州张家之事而对郭宋十分不满,给郭宋穿穿小鞋倒也无妨,但涉及到天子强烈关注的军国大事,常衮却比较小心,个人情绪不会轻易表露出来。

    可是李怀光又是他的人,他力排众议推荐李怀光为朔方节度使,第一战就惨败,让他怎么向天子交代?

    常衮尽管很气恼,不过李怀光肯定要保,只是该怎么保,怎么分摊责任,他确实要好好考虑一下。

    ........

    两天后,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迅速传遍朝野,朔方军在剿灭薛延陀残部之时,遭遇了思结、回纥联军的袭击,唐军奋力反击,不幸落败,伤亡九千余人。

    这只是一个简短且被粉饰过的消息,具体的细节没有公布。

    让人们感到震惊的不仅是唐军落败,而且还有思结部和唐军交战,几年前思结可汗还来长安朝觐,双方结盟,这才几年,对方便翻脸无情,兵戈相见。

    御书房内,李豫脸色十分难看,他面前的御案上放着一份朔方节度府送来的详细报告,报告很细的描述了这件事的起因,以及双方数度交手,最终爆发大规模作战的详细经过。

    李豫用指节敲着御案上的报告对常衮道:“这份报告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说清楚,思结为什么要袭击唐军部落?薛延陀的后台是葛逻禄人,而不是思结人,他们是思结部的敌人,思结军队没有必要救援他们。”

    停一下,李豫又加重语气道:“报告说,思结部是为了和唐军争夺人口和土地,可大唐从未掳掠过草原人口,更没有侵占过草原土地,这已经是人人皆知的常识,难道思结会不知道?还有,报告最后说,是郭宋私下给思结部承诺了什么,这一点朕要查清楚,他到底有没有擅自和思结部接触,究竟有没有向思结部承诺什么?”

    “陛下圣明,其实还有一个关于郭宋的事情,微臣觉得有必要查清楚。”

    “什么事?”

    “御史台接到有人举报,说唐军在丰州击败薛延陀后,缴获了大量物资,其中有近万两黄金器皿,价值十几万贯,郭宋命人秘密把它们运送进京,交给了东市聚宝阁珠宝店,据查,郭宋和这家珠宝店关系密切,御史台希望能立案调查此事。”

    李豫很清楚聚宝阁和郭宋的关系,他点了点头,“立功要重奖,违法也要严惩,朝廷必须要做到赏罚分明,御史台先查清事实,如果属实再立案调查,另外,传朕的旨意,宣召李怀光和郭宋进京!”

第二百九十三章 五月进京

    朔方军兵败的消息在朝廷只传了两天便平息了,右相常衮为了不让事件发酵,便利用手中权力,将此事强行压了下去,这也是一种将大事化小的手段。

    时间渐渐到了五月中旬,这天中午,郭宋一行人抵达灞上,即将到达长安。

    这次郭宋返京十分低调,只带了三名随从,除了一直跟随他的康保外,还有另外两名亲卫随从。

    “康保,你从未来过长安吗?”郭宋笑问道。

    虽然知道康保的真名叫做阿什.达尔罕,但郭宋还是习惯叫他康保,这个名字更加大唐化一点。

    康保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二十年前我来过长安,在长安住了五年,学习武艺,我的汉语就是那时候学会的。”

    郭宋笑着点点头,“难怪你能说一口流行的汉语。”

    “老康,你今年多大了?”另一名亲卫杨骏好奇问道。

    “三十八了!”康保叹息一声,目光中露出一丝迷茫。

    “别说这些了,我们找个地方吃饭。”

    郭宋不想让康保被伤心之事所扰,便岔开话题,他用马鞭一指前方笑道:“前方有座茶棚,我们就去那里填饱肚子。”

    四人加快马速,向前面一座大棚奔去.......

    一个时辰后,郭宋终于进了长安城,和前年离开长安城相比,长安城几乎没有任何变化,还是那样的景色,还是那些人,似乎连守城门的士兵也没有变。

    给郭宋的感觉,就仿佛他昨天才离开长安。

    但他的心态却完全不同了。

    四人直接来到了清虚宫,清虚宫人流如织,香火旺盛,几名道童正忙碌地添香点烛,清理积灰。

    郭宋翻身下马,正要牵马进去,忽然听见旁边有人喊他,“师叔!”

    郭宋一回头,见一个年轻的道士向自己招手,他立刻认出来了,正是原来的小道童清风,虽然还是十六七岁的样子,却长得又瘦又高。

    清风欢喜地跑了过来,“师叔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不是刚到嘛!你师父呢?”

    “师父在呢!师叔先跟我进观。”

    清风把几匹马交给两名道童,让他们送去马厩,他带着郭宋一行从另一扇门进了道观,清风一边走一边道:“这里有一间大院子是专门给师叔留的,到现在还没有住过人,我们经常收拾,很干净整洁。”

    郭宋见他健步如飞,便笑问:“现在还在用我教你的办法呼吸吗?”

    “我每天都坚持的,效果非常好,我现在跑十里路很轻松,就是好像和武艺没关系。”清风挠挠头道。

    郭宋哈哈一笑,“练武的目的就是为了强身健体,现在一样达到了目的,又何必练武?”

    “师叔说得对,我又不上战场,练武也没有意义,师叔,我们到了!”

    清风推开一扇院门,里面是一间不小的院子,大约百余平方,周围一圈平房,大概有十几间,另一侧还有一扇小门,只是上面挂了锁。

    清风指着小门道:“从这扇小门可以直接出去,外面是小河,有一座小桥可以过去,回头我把钥匙找来。”

    郭宋点点头,对几名手下道:“房间很多,你们各住一间吧!不用挤在一起,当然,你们想住在一起也随便。”

    三人满脸欢喜,各自找房间去了。

    “师叔,要不要我端些饭菜过来?”清风问道。

    “不用了,我们在城外吃过了,晚上再说吧!”

    “那我去禀报师父。”

    清风行一礼,匆匆去了。

    郭宋则进了自己房间,他的房间是套间,分里外两间,里面是寝房,外面是书房,收拾得很干净,只是暂时还没有各种生活用品。

    这时,外面传来师兄甘风的声音,“小师弟在哪里?”

    郭宋连忙走出来,只见大师兄道袍华丽,头戴紫金冠,皮肤白里透红,一派仙风道骨,哪里还是当年那个坐在厨房里整天煮蕨根粉的腌酸道士。

    郭宋呵呵一笑,“大师兄,我觉得你可以向朝廷申请天师了。”

    甘风脸微微一红,“不瞒小师弟,我现在已经是天师了,我叫李甘风天师,去年三月礼部正式批准,天下各道观一共批准了七个天师,我是其中之一。”

    “那要恭喜大师兄了!”

    “这一切都是师弟带来的,要没有师弟,哪有我甘风的今天。”

    “师兄这话就不对了,这一切都是师父带来的,是师父创立了清虚观,而且师兄将清虚观发扬光大,我们心中都感激之致。”

    “小师弟说得对,师恩不可忘!”

    两人走进房间坐下,甘风问道:“师弟这次进京打算呆多久?”

    “大概十天左右,主要是一些事情要向天子和朝廷解释清楚,这次时间应该不会太长,我暂时就住在这里。”

    甘风点点头,“各种器物都有现成的,我等会儿让弟子拿来,师弟就安心住在这里。”

    “老四现在怎么样了,他的刺客的生涯还顺不顺利?”郭宋又笑问道。

    “这个你得问老三,他们俩有联系,我也很久没有老四的消息了。”

    甘风又想起一事,笑道:“你捎来的银狐披肩我已经按照你的嘱咐,交给薛姑娘了,薛姑娘不错,师弟有眼力。”

    郭宋脸微微发热,又问道:“她现在情况如何?”

    “这个你也得问老三,我听老三隐隐说起,好像她家前几个月有点不太顺,老三帮了他们一把,具体什么事情我也不清楚。”

    “好吧!我等会儿去趟西市。”

    甘风微微笑道:“你最好去东市,老三大部分时间都在聚宝阁。”

    .........

    郭宋让手下休息,他换了一身衣服,独自一人来到了东市聚宝阁,走进大堂,郭宋一眼便看见了正站在角落和大掌柜闲聊的张雷。

    一名伙计迎上前道:“欢迎光临鄙店!”

    郭宋笑着指了指张雷,“我找你们东主。”

    张雷正好一回头看见了郭宋,他顿时又惊又喜,连忙跑上前:“师弟,什么时候回来的?”

    郭宋微微笑道:“中午刚到,在大师兄那里落了脚,这就来看看你。”

    “我还正打算给你写封信,你就回来了,是朝廷宣召你回来的?”

    郭宋一怔,“师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跟我来!”

    张雷将郭宋带到内堂,他让郭宋坐下,又让一名伙计倒了一盏茶。

    郭宋满心疑惑地望着他,等待他的答复。

    张雷沉吟一下道:“我和大掌柜前些天被御史台请去协助调查,关于你的事情。”

    “关于我什么事情?”郭宋问道。

    “主要是两件事,一是调查你和聚宝阁的关系,我和大掌柜都照实说了,聚宝阁有你一半的份子......”

    “然后呢?”郭宋不露声色问道。

    “我觉得第二件事才是他们关心的重点,你还记得两个月前你派人送来一批金器,兑换了十万两银子,这件事你应该有数吧!”

    郭宋点点头,“御史台就调查这件事?”

    “是的,他们想知道这批黄金器皿是不是你的私人财产,御史台就诱导我,这批黄金器皿是你送来聚宝阁私藏,他们就想要这个结果。”

    “那你怎么回答呢?”

    “我当然实话实说,这批黄金器皿是聚宝阁用十万两银子买下来的,按照官价,这批黄金器皿连同上面镶嵌的宝石一起,估价只有九万六千两银子,我们买下它,还亏了四千两银子,我都如实告诉了御史台,也把账本记录给他们看了,最后他们没辙,只得很不高兴地把我和大掌柜放了。”

    郭宋冷笑一声,他没想到居然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又是谁把这件事捅出来的?

    看来自己回京,还对了。

    “走吧!我们去喝一杯。”

    郭宋站起身笑道:“有一段时间没喝上好酒,喉咙有点痒了。”

    “师弟稍等我一下,我去拿一瓶酒!”

    张雷飞奔而去,片刻拎来一只青瓷瓶子,他举起酒瓶笑道:“这是我们最新的眉寿葡萄酒,卖得很火,你等会儿尝一尝,我房间里还有好几瓶,你要的话我送你。”

    郭宋接过酒瓶看了看,和眉寿酒瓶的造型不同,这个是细长颈,倒是一个很不错的花瓶。

    “这是灵州梁家的葡萄酒?”

    张雷点点头,“他们去年就运来了,我窖藏了几个月,年初又运来一批,直到两个月前我才正式发布,一出来就深受欢迎,这瓶酒有一斤,卖三贯钱。”

    “别说了,赶紧找家酒楼坐下来,”

    在聚宝阁斜对面就有一家酒楼,叫做天星阁,张雷在这里面有三成的份子,算是一个小东家,他更是常客,每天都会来喝上两杯。

    现在还没有到晚饭时间,酒楼里没什么客人,他们在二楼靠窗处坐下,酒保送来几样下酒小菜。

    张雷给郭宋斟了一杯酒笑道:“要我先说什么,说葡萄酒的事情,还是薛家的事情?”

第二百九十四章 关心则乱

    郭宋笑着摇摇头,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赞许道:“这葡萄酒真心不错,难怪受欢迎,我来问你,长安市场上一年消耗多少葡萄酒,你调查过没有?”

    张雷苦着脸道:“具体消耗多少数量我查不到,但我知道,葡萄酒大概占酒市场的两成左右,主要以高昌葡萄酒为主,价格比较贵。”

    郭宋摇摇头,“哪里还有什么高昌葡萄酒,高昌已经被沙陀人占领,贸易中断,现在市场上的葡萄酒都是张掖葡萄酒,从甘州运过来的,说实话,甘州酒的口感远没有你这个好,加上你又有眉寿酒的金字招牌,又有售卖渠道,当然会很火爆,关键是你的产量能不能上去,还有以后你打算怎么卖?”

    “我也没有完全想好,想听听你的意见。”

    郭宋点点头,“葡萄酒和其他酒一样,分为高中低三等,高等酒你要用眉寿葡萄酒这个牌子牢牢占住,还是用从前的策略,再用灵州葡萄酒来抢中等酒市场,相信这些都不需要我来教你吧!”

    张雷叹口气道:“我也是这样考虑的,但问题产量不够,我现在只能拼高等酒市场,什么时候产量足够,我才能进军中等酒市场。”

    “这个就需要耐心等一等,今年丰州的葡萄开始种植,先种一百顷,如果不错,明年将扩大到五百顷,梁家也在扩大酒窖,明年葡萄酒的产量就能上来。”

    “但愿吧!没有足够的量,中等酒市场也拼不下来。”

    “老四现在怎么样?”郭宋给两人杯中斟满酒,转换了话题。

    “老四在齐州一带,去年就被派过去了,具体做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很危险,老四连后事都安排好了。”

    郭宋点点头,杨雨去了齐州,应该是和李正已有关,如此是刺杀李正已的话,那就太危险了。

    “说说薛家吧!”

    张雷忍不住笑道:“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可别吃惊,薛小娘一家现在就住在宣阳坊你那座小宅里。”

    郭宋一怔,“为什么?”

    张雷就把薛涛卖宝石之事详细告诉了郭宋,最后得意洋洋道:“还是我反应快,想到了租赁宝石这个办法,照顾了她父亲的面子,可谓两全其美,你嫂子也很喜欢那个小娘子,还请她出去喝了好几次茶,老五,你眼光真心不错。”

    郭宋端起酒杯感慨道:“堂堂的五品官,居然差点被人赶出房子,还欠了一屁股债,这官当得也够窝囊的,不过也很清廉,算得上是一个好官。”

    “老五,我和你嫂子都认为,你也该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你都已经二十四岁了,也该成家了。”

    “我才二十四岁么?”

    郭宋哑然失笑,“我怎么感觉自己已经三十几岁了。”

    张雷瞪了他一眼,摆手道:“你小子别打岔,薛小娘子很不错,你自己也喜欢,我就让你嫂子去提亲,正好你这次回来,就把这件事定下来。”

    郭宋摇摇头,“我也不知道,现在朝中有针对我的势力,我的精力无法分散,暂时不想考虑这种事情。”

    “那你就给我一句实在话!”

    张雷继续道:“对薛家小娘子,你到底有没有那个心?”

    郭宋沉默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

    “说你是个死猪头,你还不承认!”

    李温玉用手指戳着丈夫的额头道:“送那么名贵的宝石我可以认为他有钱,把宝石不当回事,但人家千里迢迢从丰州送一条银狐披肩回来,这份情谊已经写在脸上了,你还要问他有没有那个心?这种事情有必要问吗?”

    “这种事情我一个老爷们哪里懂,当然要问个清楚。”张雷不服气地分辩道。

    李温玉拧了一下丈夫的肉耳朵问道:“你怎么不懂?当年你整天给我唱山歌,哄得我团团转,还跟你私奔,成婚后我就再没有听你嚎过一嗓子,我还要问你呢!你后来怎么不唱了?”

    “后来不是没必要了吗?”张雷小声嘟囔一句。

    “你说什么?”

    李温玉柳眉倒竖,瞪着张雷道:“死胖子,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张雷连忙搂住娘子,好言哄她道:“都老夫老妻了,还说这些作甚,你看看,我连妾都没有娶,这不比唱一万首山歌更有诚意吗?”

    李温玉‘啪!’地拍掉了他的手,盯着张雷的眼睛森然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想不到你居然还有娶妾的心思?”

    张雷一下子说漏了嘴,心中发毛,连忙解释:“我只是举个例子,苍天在上,我张雷绝无半点娶妾的心思。”

    李温玉一连冷笑两声,“苍天在下也没有用,死胖子,我告诉你,你胆敢娶妾,我保证一剑割掉你的小丁丁,我李温玉说到做到,不信你就试试。”

    张雷浑身打个寒颤,不由自主地夹住双腿,连忙转移话题,“我们在说老五呢!怎么最后扯到我身上来了,娘子,老五孤家寡人一个,也没有亲戚长辈,这件事只能我们替他操心,既然他表态愿意娶薛小娘子,那你说怎么办?”

    不得不说,转移注意力是对付女人最好的一招,张雷深谙此道,只要有不利于他的情况出现,他便神速转移妻子的注意力,屡试不爽。

    李温玉暂时放过了丈夫,她狠狠瞪了张雷一眼,想了想道:“我是很了解薛小娘子的,别看她温婉可人,但她性格却非常独立坚强,感情深沉,不会轻易表露出来,我估计她对五弟也很有情意,既然两人皆已郎情妾意,关键是怎么捅破这张纸?

    我看这样,明后天我试探她一下,然后再给他们创造机会,单独呆在一起,时间久了,他们自然就会水到渠成。”

    张雷又继续分散妻子的注意力,“那温小娘子父母怎么办?她的终身大事终归还得父母做主吧!”

    李温玉已经完全忘记张雷提到娶妾之事,她低头想了想道:“薛涛的父亲比较开明,一般都会尊重女儿的意见,但她那个母亲却比较势利,当然,老五条件很好,现在她母亲是愿意的,就怕出现条件更好的人家,恐怕她心思就会转移了。”

    “那不就是忘恩负义吗?”张雷有些恼怒道。

    李温玉冷笑一声道:“这年头忘恩负义的人还少吗?她母亲若见异思迁,我一点不奇怪,其实问题也不大,关键是薛涛本人意志坚定就行了,这件事也别急,咱们慢慢来。”

    “还是娘子英明!”

    张雷拍了妻子一记马屁,他觉得该撤了,便陪笑道:“我去看看阿崽,估计小家伙睡醒了。”

    他刚走两步,耳朵却被李温玉一把扯住,李温玉冷笑道:“你刚才不是说想娶妾吗?我们再好好谈一谈这个问题。”

    ........

    次日一早,郭宋换了一身朝服来到皇城,他要先来兵部进行登记,事实上,各地节度使未经朝廷宣召是不得擅自入朝的,只是郭宋的级别还到不了节度使,他擅自回朝虽然不太妥,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他必须要去吏部和兵部进行登记,要让朝廷知道他已回朝,并随时可以找到他,在吏部登记是作为丰州刺史回朝,兵部登记是作为三镇经略使回朝。

    刚走进兵部大门,郭宋迎面遇到了他在兵部的熟人刘基,刘基在元载党羽被清洗后,便升为郎中,主管驾部司。

    “郭使君,什么时候回来的?”刘基笑着迎了上来。

    “昨天刚到,听说刘兄高升,恭喜了!”

    刘基笑道摆摆手,“这是去年的事情了,现在还恭喜什么?倒是郭使君升官神速,令人羡慕。”

    “都是苦差事,哪有什么值得羡慕的,我要去职方司登记,不知在哪里?”

    “我带你去,郭使君的速度还真快......”

    刘基忽然停住脚步疑惑道:“不对啊!哪有这么快,难道郭使君不是遵旨进京?”

    郭宋也有点糊涂,“难道朝廷宣旨让我进京了?”

    刘基点点头,“四天前才下的旨意,宣旨官最快也是四天前出发,看样子是和使君失之交臂了。”

    郭宋却涌起一种不妙的感觉,朝廷在这个时候宣召自己进京,是什么意思?

第二百九十五章 善意提醒

    登记很简单,就是职方司的官员做一个备案记录,很快便结束了,郭宋随即跟随刘基来到他的官房,刘基给郭宋倒了一盏茶道:“最近有不少关于你的传言,大多数是对你不利,你要明白什么叫三人成虎,各种对你不利的言论堆积起来,足以左右上位者对你的看法。”

    “有什么不利的言论,刘兄不妨对我说说!”郭宋平静道。

    “有很多,比如有人说你目无朝廷,目无天子,擅自代表朝廷和思结部达成重大决定,还有人说你贪污战利品,将大量黄金珠宝占为己有,还有人说你公开违反朝廷律令,擅自给百姓授田,还有人说你飞扬跋扈,欺压地方士绅,这些都不算什么,最要命是两条,一是说你野心太大,安插心腹掌握军队,有成为藩镇的迹象,还有说你暗中拖朔方军后腿,导致朔方军惨败。”

    郭宋大怒,究竟是谁在朝中散布自己的谣言。

    他克制住满腔怒火道:“这种毫无根据的胡说八道,朝廷也相信?”

    刘基叹口气,“所以我才说三人成虎,事实上,朝廷已经在对这些传言进行逐一核实,郭使君,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导致有人对你不遗余力地下手,连常相国都认定你有问题,才说服天子把你召回来调查。”

    刘基提到相国常衮,郭宋顿时明白了,恐怕这件事和张家有关,看来自己还真小瞧了常衮和张家的关系。

    沉思片刻,郭宋问道:“李怀光和常相国是什么关系?”

    “听说李怀光就是常相国推荐的。”

    刘基忽然明白郭宋的意思,他低声问道:“你是说,是常相国在背后捅你的刀子?”

    郭宋淡淡道:“我并没有说是他在背后捅我刀子,而是在回答你的问题,你问我得罪了谁,我确实是得罪了常相国。”

    ........

    郭宋从兵部出来,随即去了东宫,却被告知太子殿下去了凤翔府,要过几日才回,他只得怏怏不快地回了道观,中午时分,郭宋吏部见到了颜真卿。

    颜真卿带他来到一家新开的茶馆里,两人在二楼一间包厢里坐下,颜真卿笑道:“煮茶喝不惯,还是喜欢喝煎茶。”

    唐朝喝茶有两种方式,普通人家都是喝煮茶,再放一点盐以及其他调料,最后连同茶末一起吃掉,而文人雅士嫌这种喝法粗陋,便改用煎茶方式,用泉水煎茶,最后去茶末后饮茶,这种饮茶方式对茶和水要求都很高,所以陆羽在茶经中详细介绍了各种茶和泉水的好处。

    这家新开的茶楼就是以水好而出名,颇得官员以及文人雅士们喜欢,生意不错。

    “丰州是怎么喝茶的?”颜真卿又笑问道。

    郭宋摇摇头笑道:“在丰州主要喝奶茶,也是因为家家户户都有干酪,大家煮茶时都会放一点,我自己会喝点煎茶,水不错,可惜茶不太好,这次来京城我也准备买点好茶饼回去。”

    颜真卿呵呵一笑,“回头我送你两斤蒙顶茶,真正的贡茶,让你好好尝一尝好茶。”

    这时,侍女进来给他们上了茶,颜真卿挥挥手,让侍女退下,他给郭宋斟满一盏茶,淡淡道:“这一年朝廷变化很大,你知道吧!”

    郭宋点点头,“我今天才听说,知政堂消失了。”

    “知政堂还在,准确说,是多相表决制度消失了,我现在是有相国资格,但并没有相国实权,现在有相国实权的,只有右相常衮和左相韩,其他三个相国都是虚相,各自管一块,像我管吏部,段秀实管刑部,李勉坐镇中原,只有天子召开小朝会时,我们才会列席。”

    “可这样一来,常衮是不是权力太大,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元载?”

    颜真卿沉吟一下道:“按道理说,作为对君权的一种制衡,右相确实应该手握大权,而左相作为门下侍中,他的存在就是为了制衡右相,制度本身是不错,但关键还是要看人。

    常衮这个人怎么说呢?他憎恨**,重视科举和教育,这一点不错,但他刚愎自用,不听人劝,而且派系思想严重,重用同盟,打压异己,这一点确实和元载没有区别。”

    郭宋点点头,他现在关心的不是制度怎么样,而是自己面临的麻烦,他对颜真卿道:“李怀光在草原惨败,不知朝廷会怎么处置他?”

    颜真卿笑了笑道:“你其实是在关心自己会不会受到李怀光惨败的牵连吧!”

    “是!”

    郭宋并不否认,他坦诚道:“我今天才知道朝廷有种种关于我的传言,居然说我擅自代表大唐和思结部谈判,说思结出兵进攻唐军是我导致的,这显然是想把朔方军惨败的责任推到我头上,我绝不能接受。”

    “但李怀光的报告上说,他出兵剿灭薛延陀部是因为你怂恿他,他才贸然出兵,这个是事实吗?”

    郭宋说不出话来,他摇摇头道:“没想到他会无耻到这个地步,我是建议和他联合出兵剿灭薛延陀部,他拒绝了我的建议,结果他自己出兵了,现在却倒打一耙,居然说我怂恿他出兵,他一个堂堂的节度使,还会受别人怂恿吗?”

    颜真卿沉默片刻道:“作为我个人,我愿意相信你,但朝廷确实拿到了一些不利于你的证据,所以你要有心理准备。”

    “拿到我什么证据,贪污黄金战利品?”郭宋冷笑道。

    “不是这个,而是思结使者承认去年秋天,你派人去思结部给思结可汗送了一封信,思结可汗应你的要求出兵薛延陀,这件事你不否认吧!”

    “却有此事,但我是以个人名义写给思结可汗的信,并不是代表大唐,根本谈不上擅自代表朝廷。”

    颜真卿微微叹了口气,“其实以个人的名义才更麻烦,朝廷最忌讳边疆将领和草原游牧部落私下勾结,天子一直没有对事表态,说明他心中也是有所不满,这种事情你切不可再犯,除非得到天子授权,你要记住了。”

    郭宋一时间无言以对。

    ........

    时间又一晃过去了两天,这天上午,郭宋正坐在饭堂内吃早饭,只见清风匆匆跑来,“师叔,外面有人找!”

    “是什么人找我?”

    “不知道,好像是从宫里过来的。”

    郭宋放下筷子,起身快步走了出去,只见道观外站着两名面白无须的男子,穿着内侍的官服,各自牵着一匹马。

    “两位找我吗?”郭宋走上前问道。

    “你可是郭宋?”

    内侍一开口,声音又尖又细,显然是宦官。

    郭宋点点头,“我正是!”

    “我们是东宫内侍,太子殿下召见你,你稍微收拾一下,尽快过去吧!”

    两人交代完,便翻身上马走了。

    原来太子殿下回来了,郭宋连忙回去换了一身官服,带着几名随处,骑马向皇城而去。

    不多时,他来到太极宫长乐门前,太极宫的东面是东宫,也就是太子起居、读书和处理朝务之地,东宫北面通过玄德门和大明宫相连。

    郭宋翻身下马,把马匹交给康保,并嘱咐他们道:“你们可在宫外等候,我应该很快就出来。”

    “使君自己当心!”

    郭宋点点头,用鱼牌进了长乐门,一直来到天子处理朝务的勤政殿前,去道观宣召他的两名宦官已在此等候多时。

    “郭使君请随我们来,太子殿下已等候多时。”

    “太子殿下是什么时候回京的?”郭宋一边走,一边问道。

    “昨天傍晚回京,回来就召见郭使君,说明使君在太子殿下心中的分量不轻啊!”

    郭宋微微一笑,“两位公公过奖了!”

    不多时,三人来到太子的书房前,一名宦官进去禀报,很快出来道:“郭使君,殿下请你进去,请吧!”

    郭宋稍微整理一下衣冠,快步走进了太子的书房。

第二百九十六章 讨要说法

    书房内,太子李适正在奋笔疾书,批阅奏折,他出门七八天,堆积了很多未处理的朝务,或许是在外奔波的缘故,他皮肤略显黝黑。

    郭宋上前躬身施一礼,“参见太子殿下!”

    李适用笔指指旁边一只绣墩笑道:“郭使君稍坐片刻,我批完手中这份奏折便好。”

    郭宋在一旁坐下,一名宫女进来,在他身边的小几上放了一盏茶。

    书房里很安静,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只听见李适写字的沙沙声,郭宋喝了口茶,又打量一下太子的书房。

    他还是第一次来,书房非常宽大,至少有两百个平方,四周靠墙摆放着书架,上面有书籍、图册,瓷器以及各种小摆设,正中间是一扇黑檀白玉屏风,上面绘制着山水。

    这时,李适放下笔笑道:“不好意思,让郭使君久等了。”

    郭宋刚要起身行礼,李适连忙摆摆手,“就这样坐着,我们随意聊几句。”

    李适又道:“我们去年秋天和吐蕃达成了会盟,实际上就是联手剿灭盘踞在河湟的吐谷浑,这十几年吐谷浑连年进攻陇右,破坏生产,掳掠人口和财产,给陇右带来巨大损失,我这次去凤翔,也是去视察军队,鼓舞士气,希望能在两三年内彻底剿灭吐谷浑,除去陇右这个心腹大患。”

    说到这,李适又问郭宋道:“你怎么看?”

    郭宋笑了笑道:“殿下在考我的呢!微臣当然也支持剿灭吐谷浑,重建河湟防线,但我们对吐蕃不要抱太多幻想,一旦吐谷浑被灭,我们必然会面对吐蕃东侵,所以建立一支精悍强大的军队才最重要,甚至超过会盟本身。”

    李适点点头,“你说得对,圣上考虑和吐蕃会盟,共同剿灭吐谷浑,其实也是为了争取时间,我们也推算过,灭了吐谷浑,吐蕃也需要休养生息,至少五到十年内他们不会出兵大唐,赢得这个时间,足以让我们集中精力扫平内部的藩镇割据。”

    郭宋暗暗叹息一声,五到十年怎么可能扫平藩镇割据,终唐一朝都没有能剿灭,五代十国不就是从藩镇割据演化而来的吗?

    何况还有回纥人,他们完成了和吐蕃的争夺,也开始将目光投向大唐了,沙陀军应该开始活跃起来。

    他没有表态,保持了沉默。

    李适看了他一眼,又问道:“最近我看到一份御史台的弹劾书,说你贪污了价值十万贯钱的战利品黄金,说实话,我不太相信,你并不是看重钱财之人,但御史台又信誓旦旦,说证据确凿,我就有点糊涂了,我想听听你本人的解释。”

    郭宋冷笑一声道:“不知御史台信誓旦旦的确凿证据,是指什么?”

    “他们证实了聚宝阁有你一半的份子,不否认吧!”

    “微臣不否认!”

    “问题就在这里,从丰州运来的黄金器皿都送进了聚宝阁,大掌柜和另一个东主也签字承认了此事,你怎么说?”

    “然后呢?”

    郭宋问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御史台怎么说?”

    李适摇摇头,“接下来的事情报告里没有提及,只是证明了你把黄金送入了自己的店铺。”

    郭宋轻轻叹息道:“殿下,这就是陷害微臣了,他们把聚宝阁大掌柜的供词掐头去尾,把不利于微臣的一面保留下来,但真相却隐瞒了,殿下是不是该追究御史台的欺君之罪?”

    “我要真相,你说吧!”

    郭宋克制住心中的怒火道:“事情并没有完,我把八千四百两黄金交给聚宝阁,聚宝阁则拿出了十万两白银,作为收下这批黄金的价格,十万两白银又运回了丰州,给了一千五百名守城阵亡士兵的家属,每个阵亡士兵抚恤五十两,大概还剩两万五千两白银,准备用来修建渡口,用来建学校,这件事才算结束。

    殿下,十万两白银,没有一文钱落入卑职的口袋,为什么御史台不把事情查清楚,就急不可耐地构陷微臣,他们是在讨好谁?”

    李适脸色变了数变,半晌,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声问道:“郭使君和常相国有私怨吗?”

    郭宋冷笑一声道:“我和常相之前素不相识,应该没有什么私怨,不过我可能得罪了他的亲戚。”

    “得罪亲戚?”

    李适愕然,“此话从何说起。”

    “常相国的母亲姓张,丰州人,丰州张家是一个地方豪强,九原县县尉就是张家人,但在去年给流民授田的时候,他却在暗中做了手脚.......”

    郭宋便将去年发生的事情详细告诉了李适,最后道:“微臣也给足了张家面子,不再追究此事,但前提是县尉张文龙必须离开丰州,不能成为丰州的害群之马,应该就是这件事,我得罪了常相国。”

    李适眼中闪过一丝怒色,“堂堂相国,如果连这种小事情都要报复,他就没有资格再做相国了。”

    他随即对郭宋道:“这件事我知道了,相信我会替你主持公道,绝不会让这种诬陷你的事情得逞!”

    “多谢殿下!殿下还有别的事情询问微臣吗?”

    “别的就没什么了,你们守土之功朝廷一定会表彰的,耐心等一等,这两天也好好休息,过几天就是述职,你也要好好准备一下。”

    “微臣告辞了!”

    郭宋行一礼,便退了出去,李适拿着弹劾郭宋的奏折,陷入沉思之中。

    沉思片刻,他把奏折递给一名宦官道:“把这份奏折交给常相国,让他秉公处理!”

    ........

    郭宋从勤政殿出来,刚走下台阶,却迎面见一名官员走来,两人打了个照面,郭宋依稀觉得他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那名官员也愣了一下,又走了十几步,郭宋忽然听见后面有人喊他,“郭使君,请留步!”

    郭宋回头,正是刚才那名官员,他迟疑一下问道:“在下丰州郭宋,阁下有点眼熟,我们见过吗?”

    官员走上前微微笑道:“赵府祝寿时,我见过郭使君一次,但郭使君应该没有见过我。”

    “但我觉得阁下有点眼熟。”

    官员笑了起来,“那是因为我女儿长得很像我,我便是薛涛的父亲,薛勋。”

    郭宋恍然大悟,他说怎么眼熟,原来是薛涛的父亲。

    他连忙施礼,“晚辈无礼,请世叔见谅!”

    “哪里!应该是我向你行礼表示感谢,郭使君帮助了涛儿,解了我们一家人的燃眉之急,我们一家都对你充满感激,使君什么时候有空,来寒舍吃顿便饭。”

    薛勋一脸诚恳地邀请郭宋。

    “这个.......”

    郭宋稍微犹豫一下,还是欣然答应了,“可以,由世叔安排。”

    薛勋大喜,连忙道:“那就明天吧!明天傍晚,请郭使君来寒舍做客,地方郭使君知道的。”

    “好的!我一定来。”

    “那我们就说定了。”

    薛勋向郭宋拱拱手,便快步进内殿,郭宋却没有想到,居然遇到了薛涛的父亲,以他不平则鸣的性格,到现在还没有被贬黜,也算是他的幸运了。

    .........

    常衮拿着太子李适转给他的奏折,着实一头雾水,这份弹劾奏折并不是自己递给太子,而是由御史台直接提交,太子过目后,应该是转给圣上,由圣上定夺,就算不赞成,也应该驳回给御史台,现在却打回来让自己秉公处理,这是什么意思?

    常衮负手在官房里来回踱步,片刻,一名随从匆匆进来禀报,“启禀相国,卑职已查清楚,今天一早,太子殿下确实接见了郭宋。”

    常衮倒吸了一口冷气,显然,太子在和郭宋交谈后,才决定把这份奏折交给自己,难道这份弹劾奏折描述有误?

    他之前可是亲自审过口供原稿,确认没有问题,才让陈伦把这份弹劾报告呈给太子殿下,现在居然被打回来了。

    常衮有些不安,立刻令道:“去御史台把监察御史陈伦找来见我!”

    监察御史陈伦是常家门生,也是常衮安插在御史台的心腹,上一次弹劾郭宋不了了之,弹劾报告就是出自陈伦之手。

    这一次是张家提供了重要线索,常衮将线索提供给陈伦,让他把事情查清楚,没想到陈伦很快便拿出了报告。

    不多时,监察御史陈伦匆匆赶到常衮的官房,常衮把报告往桌上一摔,阴沉着脸问道:“这份报告是怎么回事,太子殿下直接打还给我,连个批复都没有,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陈伦半晌道:“太子殿下怎么会知道哪里不妥?”

    “郭宋进京了,今天上午太子殿下接见了他,你给我说实话,这份报告是不是有问题。”

    听说郭宋进京,陈伦脸一下子白了,半天才支支吾吾道:“要不卑职再去查查?”

    “放屁!”

    常衮大怒,“报告我已经给太子了,你才告诉我还要再查查,你给我说老实话,口供是不是有问题?快说!”

    陈伦被逼无奈,只得低下头道:“实际上,还有一份口供,和这个略有出入。”

    “什么出入?”

    “是聚宝阁拿出了十万两银子,对方运回了丰州,我估计银子还是被郭宋贪墨了。”

    常衮气得眼前一阵发黑,他狠狠将报告甩在陈伦脸上,“你这个蠢货要害死我,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第二百九十七章 名士谈仙

    陈伦吓得连滚带爬地跑了,常衮呆坐在位子上,心中在迅速评估这件事对自己的影响。

    太子把弹劾报告给自己,而不是还给御史台,显然是在暗示这件事是由自己炮制出来,陷害污蔑大臣。

    常衮心中一阵懊悔,他这时才意识到,他为了一个张家走得太远,这次恐怕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陈伦也是为了讨好自己,才隐藏事实真相,炮制一个不实的弹劾报告。

    这下该怎么办?太子所说的秉公处理,显然是有所指。

    常衮叹了口气,为了保自己,现在只能让陈伦来当这个替罪羊了,否则他真没法向太子交代。

    常衮忽然异常痛恨张家,为了他们家一点点屁大的事情,自己竟然付出这么惨重的代价。

    常衮从抽屉里取出一份任命书,这是吏部任命张文龙为灵武县县令的牒文,就待自己最后批准。

    他提笔在上面写了一句话,‘此人德行不符,不宜为官!’

    让张文龙这种混蛋去灵武县,他迟早会害死自己,还是让他滚回家种田比较好。

    常衮随即又令人去把御史中丞崔焕找来。

    不多时,崔焕匆匆来到常衮官房,躬身行礼,“参见相国!”

    常衮把陈伦写的弹劾奏折递给他,“这份弹劾奏折我感觉有诸多不实处,你们好好查清楚,如果真是陈伦利用权力故意陷害大臣,御史台必须严惩不殆!”

    崔焕呆了一下,陈伦不是常衮的心腹吗?常衮怎么想到收拾他,还是在故作姿态?

    他想了想道:“卑职先去调查,把情况查明后,卑职再及时禀报相国。”

    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先把事情查清楚,但最后怎么处理,还是要交给常衮来决定。

    “可以,你们给我彻底查清,三天内给我报告!”

    常衮既然决定丢车保帅,他索性就做得狠一点,给太子一个交代。

    ........

    宣阳坊有一家造型很精致的茶楼,叫做‘凤舞’,这座茶楼在长安非常有名气,它的名气之所以大,是因为它只接待女客,茶楼里包括掌柜、伙计等等,都是由女子担任,长安贵妇们很喜欢来这里聚会、闲聊,喝茶或者吃点心。

    这家茶楼是去年才开业经营的,背后的东主正是李温玉,当然,东主不光是李温玉,还有三成的份子是李安,李安是皇商大管事,他只是投资代理人,真正投钱进来的人官府却不会记录。

    其实李温玉是知道的,另一个投资者是太子妃王氏,她对这个女子茶馆很有兴趣,便拿出一颗名贵宝石折算成三千贯,作为她的投资。

    王氏极其喜爱宝石,她是聚宝阁的老客人,每次都是李温玉亲自送宝石去东宫,两人关系一直不错,当李温玉说自己想开一间女子茶楼时,王氏也有了很大的兴趣。

    此时在凤舞茶楼二楼一间雅室内,李温玉和薛涛相对而坐,她们已经是第三次在这里喝茶闲聊了,薛涛也很喜欢这里,这里离她家非常近,相距仅五十步,又是女子茶楼,她常常独自来这里看书,李温玉给了她一块玉牌,她可以免费来店里消费。

    薛涛并不想占这个便宜,但她又很喜欢店里的气氛和香茶,她只好等以后再还这个人情。

    “薛娘,你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来这里了,家里有事吗?”李温玉关切地问道。

    薛涛点点头,“我小舅舅成婚,我和娘去一趟洛阳,前天才回来。”

    李温玉一怔,“你居然去了洛阳?”

    薛涛有点不好意思道:“其实就去了半个月,在洛阳只呆了三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路上,我确实应该给温玉姐说一声的。”

    “倒无妨,我自己也整天忙得昏头转向,这样,明天我想放松一下,坐船去曲江游玩,你有没有时间一起去?”

    薛涛犹豫一下问道:“张大哥也要去吗?”

    “你别管他,我就问你去不去?”

    薛涛想了想笑道:“正好今年春天没去踏青,明天就去补一补。”

    李温玉大喜,“明天一早我来接你。”

    .........

    清虚宫,郭宋在师父木真人的肉身像前跪下,合掌默默念道:“师父在天之灵可安好,徒儿秉承师父遗志,为国效力,转眼已过数载,血战胡虏,赢得边疆安宁,希望师父在天之灵能继续保佑弟子,为大唐再尽一份力。”

    这时,楼下传来脚步声,只听金身阁的主事武宁方士道:“李刺史来了!”

    武宁方士是郭宋师兄甘风的大徒弟,三十岁出头,武艺还不错,负责主事金身阁。

    紧接着有人问道:“听说你小师叔回来了,他在吗?”

    “李刺史这么心急,小师叔就在里面。”

    郭宋一怔,这位李刺史是谁?

    他起身下了楼,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瘦高的中年男子,年约五十岁左右,相貌清朗,一双眼睛格外炯炯有神。

    他见到郭宋,连忙施礼道:“请问可是郭使君?”

    “我是,请问阁下是......”

    “在下是杭州刺史李泌,久闻郭使君大名了。”

    郭宋吓一跳,原来这位中年男子便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布衣相国李泌,他才是久仰大名。

    “原来是李刺史,久闻大名了,李刺史找我有事?”

    李泌合掌道:“我们能否一叙!”

    郭宋点点头,“请上二楼小坐!”

    郭宋请他到二楼外堂坐下,又让武宁上茶,李泌欠身笑道:“我从前是这里的常客,去年被外放为官,正好前两天回京述职,我就期望能见一见郭使君,没想到今天真的见到了,真是令人高兴啊!”

    郭宋微微一笑,“李刺史为何这么期待见我?”

    李泌沉吟一下道:“我想了解崆峒山灵寂洞的情况,我三年前去了崆峒山,可惜灵寂洞毁了,但有人告诉我,只有你知情,所以见到使君一直是我的夙愿。”

    郭宋愣住了,他还以为李泌要和自己谈一谈天下大事,没想到居然是要问灵寂洞的事情,着实令他意外,灵寂洞对他来说,仿佛就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半晌,郭宋问道:“是谁告诉李刺史,我和灵寂洞有关?”

    “静乐宫的张春明观主,郭使君应该和他熟悉吧!”

    郭宋呵呵一笑,“原来是张师兄,难怪了。”

    他又问李泌,“李刺史想了解灵寂洞什么?”

    李泌沉默片刻,嘴唇吐出两个字,“仙道!”

    郭宋有点好笑,以修身治国平天下而闻名于世的李泌,竟然如此崇拜神仙之道。

    不过也不奇怪,他身为道教信徒,对于神仙怪异本身就有强烈的兴趣,常持黄老鬼神之说,又常以世外之人自居,应该是荣辱不惊,飘飘乎超然于世俗之上。

    他不但是一道教信徒,同时又精通儒、释,孔孟儒学修齐治平的理论和释道治心养身巧妙融合起来,相互补充,才使他进则入仕治国,退则相忘世俗,求仙求道。

    最后才成就了他布衣相国的历史美名。

    现在李泌被常衮打压,被迫去地方为官,正是他避世之时,对仙道有浓烈的兴趣也就不足为奇了。

    郭宋想了想道:“灵寂洞是存在的,我在里面足足住了一年,为师父开凿壁龛,对里面的情况非常了解,我觉得李刺史感兴趣的,应该不是灵寂洞,而是魏晋以来在里面羽化的二十一位肉身不腐者。”

    李泌长长叹息一声,“二十一位肉身不腐者,灵寂洞怎么不是仙灵之洞?可惜还是被毁了。”

    他又问道:“既然李使君在灵寂洞住了一年,你发现了灵寂洞特殊之处了吗?”

    郭宋笑着点点头,“灵寂洞确实有些奇妙,它下方是水潭,按理应该是湿腐之地,但恰恰相反,它的上方非常干燥,且空气流通不畅,有利于肉身保存,年长日久,慢慢变成了干硬状态。”

    李泌脸上露出失望之色,“郭使君的意思是说,肉身不腐者并非得道仙人?”

    郭宋摇摇头道:“也不能这么说,毕竟还有更多道士化成白骨,我的意思是说,灵寂洞本身并不是得道的原因,能否得道还是在于他的内心是否窥道,是否悟透天人合一的真谛,能否真正懂得什么叫永生,而不是执迷一个洞穴这种身外之物。”

    李泌眼中若有所思,又连忙问道:“那郭使君认为,何为永生?”

    郭宋淡淡一笑,“在历史上涂抹上浓烈灿烂的一笔,让历史永远记住他的名字,让后人瞻仰他,崇敬他,我觉得这就是永生。”

    李泌呆了半晌,再没有兴趣和郭宋探讨仙道了,他们二人根本就是牛头不对马嘴,李泌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他起身行礼道:“有机会我再和使君好好探讨永生之道,先告辞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薛家有客

    郭宋一直将李泌送出金身阁,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郭宋的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自己在李泌心中的价值,仅仅是因为自己在灵寂洞住了一年,有资格和他谈谈神仙之道,仅此而已。

    至于和他谈天下大事,恐怕自己还没有那个资格,士大夫的傲气,在李泌身上彰显无疑。

    郭宋转身刚要进屋,却听见了师兄张雷的声音,一回头,见张雷从道观里走出来。

    “师兄怎么在这里?”

    “来找你的,见你有客人,便没有打扰你。”

    张雷走上前笑眯眯道:“明天有时间吧?”

    “师兄有事?”

    “请你一起去游曲江,再顺便看看你的园宅,你别是忘了吧!”

    郭宋呆了一下,他还真忘记了自己还有一座园宅,他哑然失笑道:“师兄不说,我还真忘记了。”

    张雷一脸懊恼,顿足捶胸道:“早知道我就不说了,那园宅不就归我了吗?”

    郭宋一脚踢去,没好气道:“滚一边去!有钱自己去买,干嘛要谋算我的东西。”

    张雷嘿嘿一笑,“那种宅子不是有钱也买不到吗?”

    他急着赶回去,坐上马车道:“说好了,明天一早我来接你,别的事情都给我推一边去。”

    郭宋想了想,明天确实没事,他便点点头笑道:“那就明天吧!我顺便去看看宅子。”

    ........

    薛勋匆匆赶回家里,对妻子道:“明天晚上我请郭使君来家里吃顿便饭,你好好准备一下。”

    韩氏不解地问道:“哪个郭使君?”

    薛勋瞪了她一眼,“还有哪个郭使君,你不住着人家的宅子吗?”

    韩氏恍然,原来是郭宋,她低声埋怨丈夫道:“你说郭公子不就行了,非要说郭使君,他是晚辈,我怎么会想到他身上去?”

    薛勋想想也对,郭宋是晚辈,自己一口一个郭使君,是有点不太妥,他便笑道:“好吧!是我用称呼不当,应该叫郭公子,你给涛儿说一声,其实他是涛儿的朋友,应该是涛儿请他,结果被我越俎代庖了。”

    “涛儿好像说,她明天要出去游玩。”

    薛勋眉头一皱,“明天有客人,让她别出去了。”

    “夫君,她已经和人家说好了,反正郭公子不是晚上才来吗?涛儿下午就应该回来了。”

    “那你和她说好,必须早点回来,郭公子对咱们家有恩,咱们不能怠慢了客人。”

    薛勋交代妻子几句便回自己书房了,韩氏又把管家的妻子江氏找来商量请客之事,江氏颇为精明,对韩氏道:“既然对方是个年轻人,估计他也不好意思多吃,菜准备太多也是浪费,而且摆得肉山酒海也俗,不如少一点,精一点,花的钱一样多,面子也足,尤其酒要好,最好去买一瓶眉寿酒,小瓶装的那种.......”

    韩氏连忙摆手,“眉寿酒家里有的,上次张东主给老爷送了十瓶眉寿酒,大瓶小瓶都有,老爷子自己就喝了不少。”

    江氏眨眨眼,“那瓶子还在吧!能不能送我两个,我拿去当花瓶。”

    “我等会儿找给你,上次涛儿拿了一个当花瓶,应该还有一个。”

    江氏心中暗喜,一个瓶子可以卖一贯钱,夫人竟然不知。

    她又继续道:“一般请客,还要请陪客,最好是当官的亲戚之类,单独请他一人,恐怕他也不好意思。”

    韩氏有点为难,她家是洛阳人,丈夫家是太原人,在京城还真没有什么亲戚,她忽然灵光一闪,可以把张东主夫妇一并请来嘛!反正他们是郭公子的师兄,他们作陪最好,女儿和张夫人关系也好。

    更关键是,韩氏知道张东主夫妇可是京城的富翁,和他们搞好关系,只会有好处。

    韩氏立刻找到丈夫,请他写一份请柬,派人去聚宝阁送给张东主。

    薛勋也想给郭宋写一份请柬,可又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只得作罢。

    韩氏来到女儿的房间,他们家现在住房条件好了,薛涛的住房也大大改善,她住在从前郭宋的房间里,这里正好是一座小院,一共有三间屋子,贴身丫鬟小娥就住一间空屋,薛涛则住两间,一间是她的书房,郭宋留下的书架和书橱都还在,现在摆满了她的书籍。

    她睡觉的寝房便是郭宋的房间,有一张很大的床,有一天晚上,薛涛无意中发现了这张床的秘密,床头竟然有一个很大的藏宝秘格,薛涛还在里面找到一块颇为温润细腻的羊脂白玉,估计是郭宋遗忘在秘格里。

    这块羊脂白玉现在就摆放在她的案头,她每天可以细细赏玩,使她也渐渐迷上了来自安西的美玉。

    薛涛还在书房橱子里找到一只木箱,里面都是郭宋练字留下的墨宝纸张,估计仆人收拾房间时认为它不值钱,就留在书房了,却被薛涛视为宝贝。

    里面写的都是诗词,大多是中唐以前的诗,郭宋也意识到不能给自己挖坑,所以他尽量不写中唐后的诗词,但偶然还是会有一两首漏网之鱼。

    此时,在薛涛的书桌上就放着一张郭宋写的漏网之鱼,令薛涛很长时间沉醉于其中。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儿,比翼连枝当日愿。’

    她怎么也无法想象,一向果断刚毅的郭公子,居然也能写出如此缠绵伤感的诗句。

    薛涛取出一张素笺,寥寥数笔,一个威武的年轻将军跃然于纸上,和郭宋颇有几分神似,手执长剑,威风凛凛,她又在旁边题上这首诗,看了半晌,她‘噗!’的笑出声来,太有趣了。

    这时,门外传来母亲的声音,“涛儿在吗?”

    薛涛慌忙将她的画放进抽屉里,用一叠纸压上,这才回头平静问道:“娘找我有什么事?”

    韩氏推门进来,笑道:“有件事娘要告诉你。”

    “娘,你坐下说,什么事?”

    韩氏在旁边圆椅上坐下,笑眯眯道:“你爹爹明天晚上要请客人吃饭,你可是要作陪的,得早点回来。”

    薛涛听说要自己作陪,不由秀眉轻蹙,“爹爹要请谁吃饭。”

    “自然是我们家的恩人,咱们还住着人家的宅子呢!”

    薛涛一下子愣住了,结结巴巴问道:“郭公子.....回来了?”

    “好像是刚回来,今天你爹爹在东宫遇见他,所以请他明天来府上吃饭。”

    薛涛心中一阵紧张,眼中未免有些慌乱,他要是知道自己拿宝石去卖,他会怎么想?

    又一转念,他肯定已经知道了,否则爹爹请他来吃饭,他一定会很奇怪。

    怎么办?明天他要来了,自己怎么面对他。

    薛涛心乱如麻,半晌才勉强笑道:“那我们得好好准备,别怠慢了人家。”

    “放心吧!娘不会怠慢贵客的,怎么招待你就别管了,你自己得早点回来,要稍微打扮一下。”

    薛涛脸一红,又不知该怎么说,只得点点头。

    “别忘了早点回来!”

    韩氏又嘱咐她一句,这才起身出去了。

    薛涛的心一下子乱了,虽然她每天都希望郭宋能早点回来,但郭宋真的回来时,她却不知该怎么面对他。

    而且让她心中微微不快的是,郭宋回来自己竟然不知道,还得让母亲来通知自己。

    为什么他不告诉自己,他已经回来了,难道在他心中,自己一点位子,一点分量都没有?

    她的目光又投向桌上的那首诗,‘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难道他的心也变了吗?

    不对啊!薛涛忽然想起一事,今天中午喝茶时温玉姐怎么没告诉自己,郭公子已经回来了。

    难道温玉姐也不知道?不可能,她不可能不知道,薛涛冰雪聪明,她立刻猜到了明天游曲江,很可能某人也会在场.......

    薛涛俏脸腾地红了起来,脸越来越红,脸上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喜悦和期待,略有些伤感的目光也变得明亮起来。

第二百九十九章 曲江小游(上)

    次日清晨,一辆马车停在清虚宫大门口,片刻,郭宋带着几名随从从小门出来,牵着几匹马。

    今天郭宋换了一身刚买的新衣,一件淡青色衫,头戴黑色纱帽,腰束革带,脚穿乌皮靴,腰间佩一柄长剑,加上他高大挺拔的身材,一双能看透人心的锐目,更显得他气质卓尔不凡。

    “师弟,上马车,不用骑马!”张雷拉开车帘大喊道。

    郭宋翻身上马笑道:“师兄就把我当做侍卫跟随吧!”

    “你这样的侍卫跟随,我可请不起。”

    张雷又看了一眼长得像黑熊一样的康保,暗暗咂舌,师弟是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雄壮的人物。

    他一拉车帘,吩咐道:“出发!”

    车夫一甩长鞭,马车缓缓开动,调头向坊门外驶去,郭宋带着随从则骑马跟随在一旁。

    曲江池是长安城最大的湖泊,一半在城内一半在城外,曲江池的东岸是皇家园林芙蓉园,园内有无数的亭台楼阁,无数壮观的宫殿,芙蓉园一面临水,四周被城墙包围,戒备森严,一般人根本进不去。

    每年入夏,天子便会带着后宫嫔妃以及子女在数千侍卫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前来芙蓉园度夏消暑。

    庞大的天子队伍可不会走大街,他们走夹墙通道,长安城墙分为内外两座城墙,两座城墙之间相隔百步,中间就形成了百步宽的夹墙通道,无论他们是从外面返京,还是去曲江池度假,都走夹墙通道,浩浩荡荡数千人,长安百姓根本看不见他们。

    曲江池的西面是普通园林,地域广阔,供士庶百姓休闲踏青,曲江池南面属于权贵区域,修建了数百座各式各样的园宅,都是皇族外戚和权贵高官们所有。

    普通百姓当然也可以坐船游玩,在西北角有一个游船码头,有各式各样的小船和画舫,可以一家人包船,也可以买船票登上很大的画舫游船。

    不过游船也好,画舫也好,不能靠近东岸的芙蓉园,有宫廷侍卫的船只在沿岸巡逻,。

    湖中心有一座人工岛,叫做清秋岛,两边有码头可以停船,这座无论身份,只认钱,只要有钱,便可在岛上酒楼内喝酒赏景,甚至可以在岛上住上一晚。

    能够与芙蓉园为邻,价格当然也是极为昂贵,首先上岛费就是每人一百贯,然后无论喝酒也好,住宿也好,都是城内价格的数倍。

    虽然价格昂贵,但地位较低的大商人们都愿意掏钱来这里享受权贵的生活,满足他们的虚荣心。

    马车在西北角的码头停下,郭宋和随从也翻身下面,张雷从马车里出来,对康保等人笑道:“包的画舫比较小,坐不了这么多人,几位可以选择,想坐船游湖,我给你们单独包一艘船,想在岸上吃喝,你们去最好的曲江酒楼,可以尽情吃喝,我来结帐!”

    康保几人都向郭宋看去,郭宋笑了笑道:“以后坐船的日子多呢!难得张东主这么慷慨,你们就敞开肚子吃喝,吃上几万两银子,他的眼睛都会不眨一下。”

    众人笑了起来,张雷的脸上肥肉直抖,他心中迅速估算,就算吃山珍海味,喝最好的眉寿酒,再包几个粉头作乐,千把贯钱也到顶了。

    他拍拍胸脯道:“你们尽管去吃喝,我的马车里还有几瓶最好的眉寿酒,也送给你们了。”

    众人大喜,连忙向张雷行礼感谢,张雷指着一艘画舫对郭宋道:“就是那艘画舫,师弟先上去,等会儿你嫂子的船会直接过来,我带他们几个去曲江酒楼,马上就来。”

    张雷带着自己的两个贴身侍卫和康保他们一起去曲江酒楼了。

    郭宋独自上了画舫,画舫其实还不小,可以坐十几个人,里面铺设得很雅致,还有两名端茶送水的侍女,和其他画舫、游船相比,显得比较高大上,当然价格也不菲。

    “请问公子是张东主吗?”船老大上前陪笑问道。

    “我是张东主的朋友,他去酒楼,马上就过来。”

    “在下姓乔,大家都叫我乔三,在曲江驾船快三十年了,有什么事情,公子尽管吩咐我。”

    郭宋笑着点点头,“这是你的船?”

    “这哪里是我的船,这种画舫很昂贵的,我可买不起,我就是个驾船的头儿。”

    “这船租一天多少钱?”郭宋又问道。

    船夫用手比个八字,压低声音道:“租这船非贵即富,包一天最低八十贯钱,然后还给我们一些茶钱,算起来差不多一百贯左右。”

    “那种画舫呢?”郭宋又向旁边画舫努一下嘴。

    “公子,真不能比,那种画舫很轻,坐上去船是晃的,身体稍微差一点就会晕船,可也不便宜,包一天也要二十贯,乌棚小船包一天五贯,最便宜是大通游船,五百文钱一张票,坐一堆不认识的人,然后转两圈就结束了,还不到一个时辰。”

    “其实还是蛮贵的。”

    “当然很贵,本地人其实不怎么坐船,嫌贵,主要是外地来京的,都想看一看皇家园林什么样子,看一看皇帝住的宫殿是什么样,像我们是不稀罕的,当年安禄山军队杀进京城那会儿,皇宫根本没人守了,我们还结伴进大明宫逛了一圈,其实也就那么回事,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宫殿,得慌!”

    船老大很健谈,吹得天花乱坠。

    这时,张雷匆匆走了过来,笑道:“都安排好了,我们走吧!”

    “不等大嫂吗?”郭宋问道。

    “你嫂子的船只在湖口那边等我们,我们过去接人。”

    郭宋有些不解,去看园宅,直接从陆地绕过去就行了,为什么非要坐船,还包那么贵的画舫,不过想到张雷财大气粗,他也懒得问了。

    两人上了船,船老大长竿一撑,船只缓缓离岸了。

    就在这时,几名家丁模样的人骑马疾奔而来,挥手大喊:“船只回来!”

    船老大抱拳道:“几位大爷,这艘船已经被客人包下了,很抱歉!”

    “放屁!赶紧给老子回来,否则要你好看。”

    几名家丁破口大骂,开始威胁船老大,船老大为难地看了张雷一眼,张雷摆摆手,“别理睬他们,开船就是了!”

    这种争船的事情常常发生,船老大也见得多了,最后都是东主出面平息争端,他只得暗暗叹口气,装聋卖哑,撑船走远了。

    几名家丁在岸上大骂一通,无可奈何,只得调头去给主人禀报了,说起来这几个人也笨,跳上小船,把画舫追回来就是了,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

    郭宋很快便感到了这艘船的舒适之处,船体很重,非常平稳,画舫划波而行,根本感觉不到是在行船,碧水如镜,微风轻拂,令人心旷神怡,不多时,刚才一群人带来的不愉快便消失了。

    桌上摆着香茶和细点,两名侍女服侍得很殷勤,想必她们也能得到不菲的小费。

    “她们的船在那里!”张雷忽然指着一艘客船大喊道。

    郭宋一怔,她们是谁?除了李温玉还有谁,郭宋立刻反应过来,应该是张雷的两个孩子和乳娘。

    船只缓缓靠拢,搭上船板,只见从船篷里出来两个年轻女子,郭宋的‘嗡!’的一声,后面那个白裙如雪的少女竟然是薛涛。

    他顿时明白过来了,师兄两口子苦心安排,就是为了让自己和薛涛在一起。

    李温玉身手不错,她轻巧走过来,牵着薛涛的手上了画舫,自己却又回去,她忽然狠狠瞪了张雷一眼,“死胖子,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

    张雷反应过来,连忙跑过去,身子一歪,险些掉进水里。

    薛涛也愣住了,“大姐,你这是......”

    李温玉笑嘻嘻道:“画舫太拥挤了,坐不下这么多人,我们就不去了。”

    薛涛忽然看见从里面走出来的郭宋,顿时羞不可抑,连忙娇呼道:“大姐,我和你坐一起。”

    “下次再说吧!”

    李温玉已经撤走船板,向她挤挤眼睛,又对船老大道:“你们跟着我的船就是了。”

    客船一荡便向南岸驶去。

    薛涛进退无路,只得理一理秀发,硬着头皮给郭宋施个万福礼,“郭大哥,好久不见了。”

    郭宋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我是昨天才回来,本来是今晚去你家里做客,顺便看看你,没想到.....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呢?我师兄瞒着我.....那个,你父母身体还好吧!”

    薛涛见他语无伦次,心中也忍不住好笑,便抿嘴笑道:“我父母身体都好,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郭宋一拍脑门,自责道:“看我真糊涂了,外面风大,薛姑娘赶紧进来坐。”

    薛涛眼波流转,情意绵绵看了郭宋一眼,落落大方走进了船舱。

第三百章 曲江小游(中)

    两人在靠窗处相对而坐,侍女过来给他们斟茶,薛涛摆摆手,“我自己来,你们不用麻烦了。”

    她抬起纤纤玉手,给郭宋斟满一盏茶,嫣然笑道:“这次郭大哥在长安呆多久?”

    郭宋见薛涛落落大方,他心中也安定下来,恢复了常态,摇摇头笑道:“我也不知道,可能半个月左右吧!给朝廷述职,然后就要回去了。”

    “哦!不过我以为郭大哥要几年后才会回来,这次能回来,也是一个意外的惊喜。”

    “最多还有三年,我任期是五年,现在已经快两年了,一般不太会连任,不过也说不清楚,说不定我会提前回来,说不定还会被贬职,在边疆做官风险很大,稍不小心,别人就说你私通异族,然后就告你一状,也是我之前得罪的人太多了。”

    “我爹爹也一样,前不久他得罪了常相国,我娘很担心。”

    郭宋一怔,“你爹爹怎么会得罪常相国?”

    薛涛摇摇头,面带忧色道:“具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听母亲偶然说起,好像和官员的俸禄有关,这还是杨夫人告诉我母亲的。”

    郭宋默默点头,历史上薛涛的父亲得罪了当权者,被贬到巴蜀,这个当权者看来就是常衮了。

    难道历史真无法改变,薛涛一家要去巴蜀吗?

    郭宋沉吟片刻道:“你不用担心,你父亲是太子的人,只要太子不开口,常衮还真不能把你父亲怎么样?他虽然是右相,但也不敢肆意妄为,就算他贬你父亲,太子也一定会保他。”

    “是真的吗?”薛涛惊喜道。

    郭宋笑着点点头,“我当然不会骗你,就算常衮真要拿你父亲开刀,我也会请太子殿下帮忙。”

    薛涛起身再行一礼,“若我父亲无恙,我一定会好好谢你。”

    “那你打算怎么谢我?”

    这话一说出口,郭宋就后悔了,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说,事情还没有做的呢,现在说谢太早了一点,而且也不用谢。”

    薛涛默默坐下,她一个弱女子,能拿什么谢人家?她还把人家送自己的宝石拿去卖,这事又该怎么说?

    气氛略略有些尴尬,郭宋连忙岔开话题道:“我还是第一次来曲江,薛姑娘经常来吧!”

    薛涛摇了摇头,望着湖水道:“我也快五年没来了,我们家踏青一般都去乐游原,我爹爹喜欢那里,所以每年都去那里赏春,曲江这边很少来。”

    郭宋一心想逗薛涛开心,便笑道:“我有个外甥就住在这里,我现在让它来看看你。”

    “你外甥?现在可以吗?”薛涛一脸迷茫。

    郭宋起身笑道:“跟我来!”

    薛涛不解地跟着郭宋出去,两人站在船头,郭宋吹响了鹰笛,不多时,他们头上出现一个小黑点,在他们头顶盘旋,郭宋招招手,黑点飘然落下。

    薛涛吓了一跳,原来是一只凶猛的猎鹰,郭宋伸出手臂,招呼猛子降落在自己手臂,但偏偏猛子闹了情绪,不理睬他这一套,而是直接停在他头上,恼火地用爪子挠了他一下,‘嗤!’一声,郭宋的帽子被铁爪撕成两半,发髻绳也断了,乱发劈头盖脸。

    薛涛捂着嘴,在一旁惊讶望着猛子对郭宋施暴,她忽然有点明白过来,吃吃地笑了起来。

    郭宋狼狈不堪,有些恼羞成怒骂道:“臭小子,我让你跟我一路南下,你嫌我走得慢,要自己先回来,现在还怪我了!”

    猛子在郭宋头顶上轻轻啄两下,振翅飞去,一声长鸣,‘啾’它不再理会郭宋,自己飞走了。

    郭宋拾起撕烂的帽子,苦笑道:“我这个外甥实在是难伺候,我让它留在丰州,它偏要跟我南下,又嫌我不理它,它生气了。”

    “它怎么是你外甥?”

    “你没听它走的时候叫我一声舅吗?”

    薛涛这才明白过来,顿时忍不住笑颜如花,‘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这个外甥还真有意思!”

    “它有意思,我可惨了,还好,没把我衣服撕坏已经是万幸了。”

    郭宋披头散发,着实狼狈。

    薛涛抿嘴一笑,“郭大哥,你坐下,我来帮你梳头。”

    郭宋听话地进舱坐下,薛涛从随身的手袋里取出羊角梳子,细细给郭宋梳头,她轻轻叹口气道:“郭大哥对我的恩情,我真不知该怎么还,其实我心里明白,什么租赁宝石,都是借口,是郭大哥托张师兄照顾我,还把宅子给我们住了,要不然我们一家真要被赶到大街上......”

    说到这里,薛涛眼睛一红,声音有点哽咽了,郭宋心神荡漾,轻轻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肩头,鼓足了勇气道:“你若要报答我,那就替我梳头吧!一直梳下去。”

    薛涛羞得满脸通红,低下头,半晌,她声若蚊语道:“我愿意的!”

    这时,两个侍女互相使个眼色,也悄悄地溜出去了,她们终于明白了,她们确实是多余的.......

    客船舱里,张雷笑道:“师弟还真会想办法,居然让猛子来讨小娘子欢心,我这下佩服他了,比我厉害。”

    李温玉没好气地在他头上狠狠敲一记,“人家还知道训练一只鹰讨好自己喜欢的女子,你呢!你连一只鸡都没给老娘买过?”

    “娘子冤枉啊!”

    张雷抱着头解释道:“猛子其实有一半是我的,当年和我师弟说好的,我当它干爹,只是它不听我的话,要不然我也叫它来讨好你。”

    “谁稀罕你讨好,呀!不对啊!”

    李温玉惊呼一声,一把扯住张雷的耳朵,“胖子你快看,他们是不是....搂在一起了?”

    “我的耳朵要被你揪掉了,快松手!”

    张雷从妻子手中挣脱出来,不满地揉揉耳朵,这才定睛细看,他一下子张大了嘴,“还真是的,两个人情意绵绵地拥抱在一起。”

    “老五这也太快了吧!当年我.......”

    张雷心虚地眨巴眨巴眼睛,不敢再说下去,他想起当年自己好像更快,一首‘康定情歌’就把妻子骗到手了。

    他偷偷看了妻子一眼,好像妻子看得很专注,没有听见自己刚才说的话.......

    船舱里,两人的嘴唇终于分开了,薛涛低下头,满脸通红道:“不准你笑话人家!”

    郭宋握住薛涛的手柔声道:“我哪里会笑话你,要笑话也是该你笑话我,第一次看到你,我就被你迷住了,还找借口和你套近乎,你还记得吗?”

    薛涛轻轻晃着身子道:“嗯!你的字写得不错,长短句也写得好,诗也写得好,我爹爹就对你的诗赞不绝口。”

    “我写的诗?”

    郭宋愕然,他笑问道:“我的什么诗蒙女才子高看一眼?”

    薛涛狡黠一笑,“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说老实话,你写给谁的?”

    郭宋想了想,忽然道:“莫非你在我书房里看到的?”

    “什么你的书房,现在是本姑娘的书房好不好,你别岔开话题,老实交代,写给哪个姑娘的?”

    郭宋又轻轻拥抱着她,吻了吻她的额头,笑道:“我能写给谁,当然是你!”

    “不对吧!你后两句,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分明是在埋怨对方变了心,与我何干?”

    郭宋在她耳边低声道:“我最害怕就是从丰州回来,却听到你出嫁的消息,我怕时间让你忘记了我。”

    薛涛搂住他的脖子,主动吻住他的唇,半晌,两人终于恋恋不舍分开,薛涛目光坚定注视着郭宋道:“我喜欢一个人,我的心绝不会轻易改变,只要君不负我,我对你的情意那怕海枯石烂,也坚贞不渝!”

    这时,远处传来张雷的声音,“师弟,要停船了。”

    薛涛忽然醒悟,连忙闪开,她羞不可抑地捂着脸道:“这下完蛋了,都被师姐看见了,都怪你!”

    郭宋笑道拉住她的手,“她不敢笑话你的,回头我给你说说,师兄是怎么追师姐的,保证你捏住她的把柄。”

    薛涛晃着郭宋的胳膊道:“你一定要告诉我,假如师姐敢笑话我,我就还击她。”

    “我等会儿告诉,走!先去看看我的宅子,我真正的家,以后也会是你的家!”

    郭宋牵着她的手上岸了,薛涛挣脱不了,也只得任由那两人笑话自己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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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迷失在乱世中的大唐,中原藩镇割据,边疆危机四伏,内忧外患,长安却夜夜笙歌,罗裙慢舞。他是一个独孤的猛卒,鹰镝千里,强悍的游牧勇士闻之丧胆,但大唐却没有他的荣耀。他拔剑茫然,英雄无觅归处。。。。。。猛卒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猛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猛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