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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月     猛卒txt下载     猛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六章 绝密信件

    楼船的二层也很安静,楼船分布也有讲究,一般甲板下是船员和普通士兵的宿处,而楼船一楼是接待大厅以及护卫们的宿处,二楼则是主人的寝房了,比较安稳,而三楼视野开阔,一般都作为官房或者书房。

    但元载和路嗣恭的通信究竟是放在书房内,还是贴身放,这就难说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路嗣恭绝不会轻易毁掉这些证据,这可是元载的把柄。

    郭宋犹豫一下,刚要继续上三楼,忽然前方拐角处出现一抹灯光,郭宋连忙后退两步,贴身在船壁上。

    灯光渐渐向这边走来,是一个丫鬟模样的小娘子,手挑一盏灯笼,一边走,一边向河面张望。

    她走到转弯处,郭宋的手闪电般伸出,一把捂住她的口,灯笼失手坠落,不等它落地,郭宋伸脚托住,又将它勾了回来,风太大,灯笼倏地熄灭了。

    “别嚷,否则杀了你!”郭宋在小丫鬟耳边低声道。

    这时,下面有侍卫问道:“上面是哪位?”

    灯笼熄灭惊动了下面的士兵,郭宋慢慢放开捂住小丫鬟嘴的手,低声道:“敢乱说话,扭断你的脖子。”

    小丫鬟却很冷静,她平静地对下面士兵道:“是我,风太大,吹灭了灯,我没事!”

    “原来是桃儿姑娘,你自己当心,需要帮助,可以叫我们一声。”

    “我知道了,你们睡吧!”

    侍卫走开了,小丫鬟低声问道:“你是大娘派来的?”

    郭宋忽然想起公孙大娘说的话,路嗣恭身边有一个丫鬟是藏剑阁的人,看来就是她了。

    “我是!”

    小丫鬟推开旁边一扇舱门,指了指,自己先进去了,郭宋看了看左右,一闪身也跟进去了。

    小丫鬟反锁了门,又重新点亮了灯笼,船舱里立刻变得明亮起来,这是一间空船舱,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扇小窗,郭宋见小丫鬟也就十一二岁,长得眉目清秀,身材娇小,眼睛里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

    “你就是公孙大娘安插的人?”郭宋有点怀疑地望着她,这丫鬟太小了一点。

    小丫鬟笑嘻嘻道:“你也觉得我长得小是吧!其实我已经十四岁了,四年前就跟在夫人身边。”

    郭宋忽然有一丝明悟,藏剑阁的功能很庞大,不仅是刺客或者保护后宫安全那么简单,它其实还是一个秘密特务组织,遍布各地和各府。

    宝丰酒楼就是一个监视李正已的据点,还有这个小丫鬟,四年前就被派进路嗣恭的府中了,那时路嗣恭还只是一个掌握军权的重臣,天子李豫接到了秘密报告恐怕就是她写来的。

    “你叫桃儿?”郭宋笑问道。

    “我叫春桃!”

    小丫鬟春桃有点恨恨道:“你想想春天的桃子会是什么样?一点点大的小毛桃,分明是在羞辱我,其实我的本名叫做小鱼娘,我生下来就是孤儿,大娘把我们养大,就像她孙女一样。”

    “你会武吗?”

    春桃摇摇头,“只会一点点,但我会水,我能在水下潜一炷香,在水中比鱼还灵活,我的名字因此而来。”

    “说说任务吧!”

    郭宋盘腿坐下问道:“你应该知道我来找什么吧?”

    春桃想了想道:“昨晚老爷在书房里呆了很久,我给他送茶的时候,他是在看信,桌上还好多信,但公子要找的信现在在哪里我不知道。”

    “他的书房在哪里?”

    春桃向上指了指,“头顶上就是,里外两间,不过都有锁,钥匙在老爷身上。”

    郭宋看了一眼船窗,摇摇头道:“我自己去,等会儿我怎么找你?”

    春桃道:“最尽头的一间小船舱是我的,门上方挂着一面铜镜,公子敲三下门,我就开了。”

    郭宋点点头,他走到船窗口,试试了窗口,一纵身便出去了。

    春桃连忙上前,探头出去,只见一片衣袂已经闪进了上方窗内,她暗暗咋舌,大娘是从哪里找来的高手,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她摇摇头,吹灭灯笼,小心翼翼地出去了........

    郭宋无声无息地落在地板上,他进的是里间,窗比较大,看风景很好,透过皎洁的月光,船舱里看得很清晰,船舱宽敞,身边是一对价格昂贵的紫檀木坐榻,中间是一座雕龙茶几,左边舱壁上有一排书架,正面是一张宽大的紫檀木桌子,后面是一张百鸟朝凤的雕花紫檀高榻,屋角还有一只兽头铜香炉,镶嵌在甲板上。

    书房布置得相当奢华,不过书架上却没有书,只有十几件瓷器,固定在架子上,船只摇晃也不会摔落。

    郭宋在书架上仔细找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文书,他又在书桌里寻找,拉开抽屉,最上面一只抽屉里放着一只玉盒,玉盒里有近二十颗宝石,下面两只抽屉里却空空荡荡,连笔墨纸砚都没有。

    但郭宋很快发现端倪,抽屉很短,和宽大的桌子完全不符,他趴下去仰面细看,果然被他发现了,下面还有一只暗抽屉,准确说是一只朱漆木匣镶嵌在抽屉里面的格子里。

    郭宋小心取出了这只暗匣,放在桌上,又趴下去看了看两遍,再没有其他匣子,他这才站起身,仔细打量桌上的木匣子。

    匣子长一尺,宽半尺,厚四寸,是用名贵的黑檀制作,四边镶金,非常漂亮,上面还有一把黄金小锁锁住,郭宋稍稍用力一拧,金锁‘咔吧!’一声断了,他却退后几步,抽出黑剑挑开了盖子。

    里面没有任何机关暗器之类,他这才收起剑走上前,只见匣子里是厚厚的一叠信,都是朝中文武给他的回信。

    郭宋找到了王缙和杨炎的信,却没有发现元载的信,他又找了一遍,却意外发现了田秉嗣给路嗣恭的回信,这倒有趣了,要知道路嗣恭可是坚定的削藩支持者。

    郭宋抽出信,借着月光细看,他嘴角慢慢露出一丝冷笑,好一个削藩的坚定者,竟然私下向田秉嗣购买一万套兵甲。

    郭宋收起信,又仔细找了一遍,确认没有元载的信,他王缙、杨炎和田秉嗣的信收入怀中,二十颗宝石也一并笑纳了。

    这才把匣子放回原处,又四处仔细搜寻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郭宋悄然离开了书房。

    郭宋刚从窗子跳入二楼船舱,只觉一股冷风从旁边袭来,快疾无比,郭宋大惊,本能地向前猛冲,躲过了要害,只觉右肩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一把锋利的长剑刺过,郭宋一个翻滚,黑剑出手,‘当!’一声响,挡住了对方刺出的第二剑。

    郭宋一个鹞子翻身,稳住了身体,他才看清了袭击者的模样,是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穿一身黑色武士服,年约三十余岁,目光冷厉,脸上有一块长长的伤疤,显得相貌狰狞。

    这应该是路嗣恭的一名侍卫,他想抢独功,便没有惊动别的侍卫。

    郭宋心念一动,立刻单膝跪下,用手捂住后肩伤处,表情异常痛苦,显得有点支持不住。

    “臭小子,我就知道你刚才劫持了桃姑娘,想瞒过我,做梦!”

    侍卫中计了,他以为郭宋已经受伤不支,必然会死在自己剑下,这个时候他更不会惊动别的侍卫。

    他长剑一挥,刷刷三剑向郭宋刺来,郭宋左右躲闪,他忽然抓住了一个空档,长剑如一道黑色闪电。

    男子忽然呆住了,‘当啷!’手中长剑落地,他后退一步,咽喉处鲜血喷涌而出,他不可置信地望着郭宋,眼中闪过一丝悔意,轰然仰面倒地。

    他或许在死的一瞬间才明悟,自己没有叫喊其他同伴,失策了。

    郭宋在他尸体上搜出一块牌子,又剥掉他的衣服,将尸体扔进了黄河。

    他按住伤口,出门疾步而行,片刻找到了春桃的住处,敲了三下门,门吱嘎一声开了,郭宋一头栽了进去。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丫鬟春桃

    春桃关上门,一回头顿时惊呼道:“公子,你受伤了!”

    她看见了郭宋血肉模糊的后肩,鲜血湿透了他的衣服,郭宋感到头一阵眩晕,向她摆摆手,从怀中取出一个防水筒,从里面倒出几袋金创药。

    “帮我上药!”

    郭宋坐下脱去了上衣,春桃脸有点发红,但也顾不上羞涩,连忙小心翼翼给他上药。

    郭宋带的药是藏剑阁秘制,春桃很熟悉,动作也十分熟练,她先将白色药粉均匀洒在伤口上,痛得郭宋一阵阵皱紧眉头。

    “公子,你运气不错,剑上没有淬毒。”

    春桃一边说,一边用温水化开黑色的药膏,将它调制成糊状,小心翼翼将它糊在伤口上,郭宋顿觉一阵清凉舒适,赞道:“这个好,这是什么药?”

    “这叫黑角膏,是用黑犀牛角和其他药物研磨而成,非常名贵,止血有神效,刚才的白色药粉是化毒粉,也是极好的金创伤药,但比不上黑角膏,你瞧,血已经止住了。”

    迟疑一下,春桃低声问道:“公子被发现了吗?”

    “被一个家伙发现了,已经被我干掉,没有惊动其他人。”

    郭宋取出牌子递给她,牌上写着,‘乙三’。

    “是贾金昌!”

    春桃一眼认出牌子,“就是刚才问我的侍卫,他是乙组三号,所以大家又叫他贾老三。”

    “乙组是什么意思?”郭宋问道。

    “就是路老爷花大价钱请的十三个侍卫,个个武艺高强,其中武艺最高的四人编为甲组,就在他身边护卫,其余八人编为乙组,在外围护卫,贾老三和另一个杨青负责把守楼梯,不知为什么,杨青没有上来。”

    郭宋又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春桃给他包扎好伤口,又端了一杯水递给他,“两更已经过了,三更还没有到!”

    郭宋接过杯子,将杯中水一饮而尽,沉声道:“我先休息半个时辰,到时你叫我!”

    春桃点点头,郭宋盘腿坐下,闭上眼睛,用师父教的独特呼吸方法打坐,他的失血稍多,一阵阵眩晕,元气有点伤了。

    这种打坐其实起到一种深度睡眠的作用,能使他元气迅速恢复。

    春桃坐在一旁,很担忧地看着他,没由地关心起这个陌生的年轻男子,他受伤了,等会儿遇到四个顶尖高手,能敌得过吗?

    时间一点点过去了,不知过了多久,郭宋慢慢睁开了眼睛,“什么时候了?”

    “公子,还不到半个时辰,再休息一会儿。”

    郭宋摇摇头,“差不多了,我感觉很好,你先背过身去,我要换一身衣服。”

    春桃俏脸腾地一红,连忙转过身去。

    郭宋脱去武士服,换上了贾老三的衣服,把牌子挂在腰间,学着贾老三的声音,“桃儿,转过身吧!”

    春桃‘噗!’地笑出声来,捂着嘴道:“不太像,贾老三声音很沙哑,你把嗓子捏扁起来。”

    郭宋压着喉咙道:“我是贾老三!”

    “有点像了!我再给你易容一下。”

    春桃打开屋角的箱子,取出一些易容材料,笑道:“闭上眼睛,我给你装扮一下。”

    郭宋闭上眼睛,感觉到一双细嫩的小手在自己脸上摸索着,他脸上有些发热。

    “你还会易容?”郭宋连忙岔开话题道。

    “这是藏剑阁的基本功之一,每个小娘子都要学的,我学得不精,只会一点皮毛。”

    “那你还会什么?”

    “可多了,会易容,会疗伤包扎,会一点武艺,会厨艺,会煎茶,会裁衣服,会游水,除了游水比较精通外,其他都只会一点点。”

    “好了!”

    春桃揽过一面镜子,笑嘻嘻道:“看看像不像?”

    镜子里郭宋长方脸变成了刀削脸,脸上还有一道长长的伤疤,眉毛粗糙浓密,乍一看,还真像被他干掉的贾老三。

    郭宋长身而起,笑道:“凭这个装扮,至少可以不露声色干掉两人。”

    他向春桃招招手,附耳对她说了两句,春桃连连点头,这个办法还真不错........

    路嗣恭住在二楼朝南,也是里外两间,里间是路嗣恭的寝房,外间则是四名贴身护卫的住处,外面有窗,里间却没有窗。

    路嗣恭的妻子提前一个月进京了,这次就只有他一个人,再加上一个伺候起居的小丫鬟。

    路嗣恭的四名护卫武艺都十分高强,更不用说下一层还有八名同样武艺高强的护卫,这艘船上还有一百多名士兵。

    只要刺客被发现,所有侍卫都会蜂拥而至,根本就没有抓捕路嗣恭的机会,路嗣恭一定会抢先毁掉信件,这里面只要一个环节出现纰漏,或许武艺稍微逊色一点,就会满盘皆输,这也是公孙大娘自知无法完成任务,而向天子求援的缘故。

    她原本是希望窦仙来过来协助,没想到天子把郭宋派来了。

    其实郭宋也没有很好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贾老三的出现给了他一个难得的好机会。

    郭宋干掉了坐在楼梯口熟睡中另一名乙组侍卫杨青,等会儿防止他醒来,又用衣服将尸体盖上,就像正在熟睡中。

    郭宋站在十步外,向春桃点了点头,春桃鼓起勇气上前拍拍门,“我是春桃!”

    “什么事?”房间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春桃立刻向郭宋竖起两根指头,郭宋明白了,当值的是甲二陶群,春桃继续道:“陶大叔,贾老三好像有什么事情。”

    门吱嘎一声开了一条缝,随即探出一个头向外看了看,这是一个黑面虬须男子,他看了一眼春桃,春桃往前面指指,只见贾老三站在前面拐角处,指了指楼梯口。

    “二哥,麻烦帮个忙!”郭宋声音嘶哑,学着贾老三说话。

    陶群眉头一皱了,走了出来,十分不满道:“他娘的,半夜三更折腾什么?”

    郭宋合掌哀求一下,指了指楼梯下面。

    虽然他化妆得比较像,在月光下更是难以分辨,但细节上还是有破绽,比如他比贾老三高了一个头顶,体型也没有贾老三那样宽,他只能微微曲腿,同时微侧身子。

    其实陶群并没有意识到对方会是假冒的贾老三,也就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他走到楼梯口向下看了看,“杨青怎么了?”

    “他死了!”

    郭宋快如闪电,从后面捂住陶群的嘴,同时一刀刺穿了他的后心,陶群闷哼一声,当即毙命。

    郭宋将他拖进屋,又将杨青拖上来,向春桃点点头,春桃刚走进屋,另一名侍卫已经迷迷糊糊醒了,“春桃,怎么了?”

    “唐大叔,杨青好像出了什么事,你去看看吧!”

    “老陶呢?”

    “他去厨房了,让你也去帮忙。”

    “你小声点,别吵醒老爷,我去看看。”

    唐侍卫站起身,自言自语嘟囔道:“屁大点事,叫这个叫那个,就不能自己解决吗?”

    他走出舱门,只见贾老三正在拍打杨青的脸,低声叫喊,“快醒醒!”

    唐侍卫走过来问道:“他怎么了!”

    “我也不知!”贾老三声音嘶哑道。

    “让我看看!”

    唐侍卫蹲下来,翻了翻杨青的眼皮,顿时大吃一惊,这不是死了吗?

    他猛地意识到不对,但已经晚了,一把锋利的黑剑狠狠劈在他的后颈上........

    一颗人头骨碌碌滚下了楼梯,脖腔里的血浆喷出数尺远,郭宋没有丝毫犹豫,提着黑剑杀气腾腾向房间里走去,春桃见他俨如杀神,吓得掩口失声惊呼。

    “跟我来!”

    郭宋冲进了船舱,一名侍卫刚刚惊醒,还没有反应过来,黑剑瞬间斩断了他的咽喉,郭宋直扑另一人,另一人已经惊醒,从席边拔剑,挥剑向郭宋杀来,剑势极为凌厉。

    郭宋必须要在最短时间内解决此人,他却不躲闪,双手握剑,集中力量向对方剑刃劈去,‘当!’刺耳声响,对方的剑竟被斩为两段,侍卫大惊,转身去抢拔壁上短矛,郭宋却不给他机会了,黑光一闪,便从他身边飞掠而过,转身扑向里间。

    最后一名侍卫呆立片刻,人头‘咕咚!’落地,尸体随之扑地。

第二百二十八章 无从选择

    春桃吓得心惊胆战,她忽然听到了激烈的脚步声,一转头,只见一群侍卫从楼梯口冲上,挥剑向这边杀来。

    唐侍卫的人头滚落下甲板,被另一名侍卫发现,这才惊动了下方的其他几名侍卫,侍卫们一边奔跑,一边大喊:“有刺客!抓刺客!”

    春桃心中着急,跟着郭宋跑进了里间,里间一名六十余岁的男子正坐在榻前,手中一只匣子刚刚打开,里面有四五封信件,郭宋的长剑顶住了他的咽喉,令他动弹不得。

    老者正是路嗣恭,他被外间的打斗声惊醒,他立刻意识到不妙,从枕下抽出匣子,准备毁掉里面的信件,但还是晚了一步,刚打开匣子,郭宋便杀进来了。

    郭宋从他手中夺过匣子,递给春桃,“你看看是谁的信?”

    路嗣恭顿时怒视春桃,骂道:“贱人!”

    郭宋眼角余光向后一扫,手腕一翻,路嗣恭的半只耳朵被削掉了,顿时痛得他惨叫起来。

    这时,一群武士涌入外间,大吼道:“放下剑!”

    郭宋不为所动,冷冷对路嗣恭道:“不想死,就叫他们出去!”

    路嗣恭捂着血淋淋的脸大喊道:“你们退下!”

    几名侍卫面面相觑,只得退下去了,这时,士兵们也杀上来了,一百余人挤满了船舷过道。

    “公子,是元载的信,一共四封!”一旁春桃道。

    郭宋点点头,他动作迅速,立刻取出一根绳索将路嗣恭反绑起来,又在他的耳朵上洒了一些止血粉,从靴中拔出一把锋利的淬毒匕首递给春桃,对她道:“看着他,他敢乱来就刺他一下,让他尝一尝万蚁噬心的滋味。”

    路嗣恭畏惧地看了一眼蓝汪汪的匕首,低下头,眼露凶光,却不敢乱动。

    郭宋收起信件,提剑走到门口,大喝一声,杀了出去。

    士兵不足为虑,关键要杀死几名侍卫,才能完全控制住局面。

    郭宋如猛虎杀入羊群,瞬间砍翻三名侍卫,另一名侍卫被斩断右臂,仓惶逃走。

    郭宋担心士兵从窗口翻入,不敢走远,又迅速退回船舱。

    剩下的三名侍卫和士兵不敢靠近,都站在两边尽头呐喊。

    郭宋手中兵器换成弓,抽出一支箭,刚探头,数十支箭同时呼啸射来,郭宋让过对方箭雨,猛地拉开弓,一箭射出,箭快如闪电,东面一名侍卫正在指挥士兵,箭已到身前,他发现时已躲闪不及,一箭正中前胸,射穿了心脏,侍卫惨叫一声,仰面栽倒。

    郭宋一箭射出,立刻转身向西,抽出三支箭,连珠箭射去,西面侍卫却很专注,他挥剑劈开一支箭,震得他的手臂略略发麻,第二支箭和第三支箭几乎同时射到眼前,侍卫闪身躲开第二支箭,后面一名士兵被射中,摔滚下楼梯,而第三支正好向左偏了一点,捏拿得分毫不差。

    侍卫再也无法躲过第三支箭,‘噗!’一箭正中面门,直透大脑,侍卫闷叫一声,当即毙命。

    士兵们吓得纷纷躲闪,郭宋也退回了回来,十三名侍卫已经被他杀了十二人,还有一人被斩断胳膊,威胁已不大,剩下的都是士兵了。

    为首都尉大喊道:“里面的人听着,你已经被包围,只有死路一条,只有你保证路大帅安全,我们可放你平安离去!”

    郭宋冷哼一声,居然还有这么蠢的人。

    “你究竟是谁派来的人?”一直沉默的路嗣恭终于开口了。

    他毕竟是独镇岭南多年的地方重臣,他一直在猜测郭宋是谁派来的人,田秉嗣、李正已、天子李豫还是相国元载。

    他基本上已经排除了田秉嗣和李正已,如果是他们二人之一,应该就有大量船只和军队来逼自己靠岸了,从郭宋抢夺信件来看,他如果不是李豫的人,那就是元载的人。

    “这个问题,你还需要问我吗?”郭宋嘲讽地看着他。

    “没错,你肯定是天子派来的。”

    路嗣恭心念一转,便排除了元载,刚才春桃直呼元载大名,显然不是元载派来的人。

    路嗣恭沉吟一下又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郭宋看了他一眼道:“我估计你也能猜到,我就不妨明着告诉,天子派我来就两个目的,一是收回你的不义之财,二是拿到元载和你勾结的证据,元载的信我已经拿到了,下一步就是夺回你的不义之财。”

    路嗣恭不屑哼了一声,“三十艘船,你以为就凭你一人,就能夺取?”

    郭宋淡淡道:“我可以和你做一个交易。”

    “交易?”

    路嗣恭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你不妨说说看,我听一听有没有交易的必要?”

    郭宋缓缓道:“我在你书房桌下找到一个木匣子.......”

    郭宋刚说到这,路嗣恭猛地想到了什么,顿时脸色大变。

    郭宋察言观色,冷笑道:“看来你应该想到了,没错,我拿到了田秉嗣给你的信件,就在我身上,我不知道这封信件交到天子手上,对你和你的家族意味着什么?”

    路嗣恭面如死灰,他竟然把田秉嗣的信件忘记了,当然,就算他没忘记,随身携带,现在也一样落在郭宋手中。

    但路嗣恭心里清楚,这些信落在天子对他意味着什么?那是抄家灭族啊!

    一时间,他整个精神都枯萎了,嘴唇哆嗦起来,“你.....你的交易是什么?”

    “军队集结上岸,把船队交给我,我把田秉嗣的信烧了。”

    路嗣恭沉默不语,郭宋又冷冷道:“你心里很清楚,你现在的罪名最多是坐赃,以你平定哥舒晃,保住岭南的功劳,你说不定还能功过相抵,保住性命,能安度晚年,退一万步说,就算天子不容你,逼你自杀,但你家人应该无事,但如果田秉嗣落在天子手中,你不光是坐赃,还有图谋造反之罪,不光你死,你的子孙都活不了,满门抄斩,这一点你心里应该很明白。”

    良久,路嗣恭嘶哑着声音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没有选择余地,不相信也得相信,相信我,至少你还有一线希望。”

    说完,郭宋转身一箭,船窗上一名士兵中箭,惨叫着摔下船去,郭宋拔出黑剑,冲杀出去,如砍瓜切菜一般,十几名企图冲进船舱的士兵纷纷被斩杀,郭宋拒守舱门,开弓放箭,一连射杀了七八人,士兵们又吓得逃回两边。

    这时,郭宋后肩已经结痂的伤口又有迸裂的迹象,他不得不停下,高声喝道:“再敢有小动作,别怪我误伤你们大帅!”

    路嗣恭终于接受了现实,他叹息一声道:“好吧!我答应你的交易,我该怎么做?”

    “通知你的船队在濮阳码头停泊,军队集结上岸。”

    “然后呢?那三封信你什么时候给我?”路嗣恭追问道。

    “只要军队集结上岸,船只重新启动,我就烧毁信件。”

    “可那时,船只和我都已经被你们的人控制了,你还会把信烧毁?”路嗣恭不相信地望着郭宋。

    郭宋冷冷道:“事实上,你没有选择余地,我现在就可以离去,信件反正我已经得到了,你和三十艘船怎么办?不管往哪里走都是死路一条,田承嗣和李正已首先就不容你,你在京城的家人也活不成,我刚才就说了,选择相信我是你唯一的出路,如果你还没有老糊涂,就应该明白我说的是实话。”

    春桃听说郭宋要走,顿时吓得小脸苍白,郭宋看了看她,微微一笑,她读懂了郭宋的意思,才稍稍松了口气,这位郭公子并没有把自己丢掉不管。

    这时,路嗣恭长长叹了口气,“看来我只有选择相信你了。”

    郭宋也稍稍松了口气,笑道:“这是路帅明智之举。”

    郭宋押着路嗣恭走到门口,路嗣恭高声喊道:“陈都尉请过来,本帅有话要说。”

    不多时,军队首领都尉陈克快步走进了外舱,问道:“大帅怎么样?”

    路嗣恭道:“我和对方达成妥协了,船队在濮阳县靠岸。”

    “大帅,他是何人?”

    都尉陈克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郭宋,他从未见过如此强悍的对手,以一人之力便干掉十八名武艺高强的侍卫,杀死数十名士兵,控制着整个局势。

    “他是天子派来的特使,听他的命令吧!”

    陈克吓得浑身一震,竟然是天子特使,这时郭宋取出金牌,对他展示,“认识它吗?”

    金牌上写着‘如见朕面’四个字,陈克虽然对路嗣恭忠心耿耿,但他也不想和天子对抗。

    他默默点点头,“卑职遵令!”

    陈克出去了,船队打出灯语,船队在下一个南面码头靠岸,而下一个南面的黄河码头就是濮阳码头。

    船队加快速度,列队向两百里外的濮阳码头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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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理解错误

    次日中午时分,三十艘大船缓缓在濮阳县黄河码头靠岸,一千名岭南士兵纷纷下船集结,码头上已经有上万军队在等候,主帅是左金吾卫大将军辛京杲,他也是奉天子旨意来濮阳接管船只和岭南军队。

    公孙大娘带着两百余名藏剑阁武士也连夜赶到濮阳,公孙大娘望着船队缓缓靠岸,心中感慨,对旁边辛京杲道:“大将军,这就是天子最信任之人,我的师侄,就凭他一个人的能力控制了三十艘大船。”

    辛云杲笑道:“我听说过他,敢跟元载对抗,确实是个有胆识的年轻人,他应该是控制住了路嗣恭,不过也很不容易啊!”

    这时,一名将领跑上来,单膝跪下禀报:“启禀大将军,对方军队已集结完毕。”

    “带他们去军营,安抚住他们,就说朝廷会尽快送他们回岭南。”

    “遵令!”

    将领转身翻身上马,飞奔而去,不多时,一万唐军兵分两路,五千人带着一千岭南水军向濮阳城而去,另外五千士兵开始登船,接管了三十艘大船。

    辛云杲笑道:“公孙总管,我们也上船吧!”

    公娘大娘一挥手,她的手下向第一艘主船奔去。

    此时,就在主船二楼的船舷边,路嗣恭绝望地望着他的军队远去,他回头对郭宋道:“我已兑现了承诺,下面该你了!”

    郭宋淡淡一笑,“路大帅真的相信我?”

    “我并不相信你,但我没有选择余地。”

    郭宋取出三封信,递给路嗣恭,路嗣恭一把接过,仔细看了一遍,正是田秉嗣写给他的信,是原件,没有被掉包,他颤抖着手‘刷!刷!’撕得粉碎,走到船窗前扔了出去,望着纸片纷纷扬扬落进黄河,路嗣恭心中的一块巨石终于落下了。

    郭宋对春桃笑道:“让他休息一会儿,我们走吧!”

    郭宋带着春桃离开了船舱,把门带上反锁,春桃低声问道:“公子为什么要把信还给他?”

    郭宋摇摇头道:“做事要留三分余地,路嗣恭在军方的影响力也很大,如果路嗣恭因为我的出尔反尔而导致满门抄斩,不知会有多少人会恨我入骨,我在大唐也很难立足了。”

    春桃也小声道:“公子做得对,他一个人死不足惜,但家人若被连累就太可怜了,尤其夫人对我很好,我不希望她因此被杀,谢谢公子的遵守诺言!”

    说完,春桃向郭宋施了一个万福礼。

    郭宋笑道:“这件事结束后你怎么办?”

    春桃低声道:“我不知道,我们命运从来不由自己做主,藏剑阁会安排的。”

    郭宋看了她一眼,也没有再说什么,这时,一队士兵飞奔而来,为首校尉抱拳道:“请问可是郭长史?”

    郭宋点点头,“我是!”

    “我们是辛大将军部下,奉命来接管路嗣恭,他现在何处?”

    “他就在船舱里,你们派人看守住这扇门和后面的窗子就行了,把他软禁在里面吧!”

    为首校尉推门看了看,看见了坐在床榻上的路嗣恭,他立刻吩咐士兵道:“把里面的窗户装上铁条!”

    士兵们早有准备,立刻进舱将窗户安装上铁条,路嗣恭的寝舱变成了囚舱,这时,郭宋远远见公孙大娘和一名金盔老将带着大群人走过来,便转身离开了。

    春桃连忙上前给公孙大娘行礼,“小鱼娘参见大娘!”

    公孙大娘摸摸她的头笑道:“几年不见,我还能认出来,这几年辛苦你了。”

    “这是小鱼娘的职责!”

    公孙大娘点点头,却发现不见郭宋,便问道:“郭公子呢?”

    “刚才还和我在一起,这会儿不知他到哪里去了?”

    “算了,等会儿再找他。”

    公孙大娘对辛云杲道:“大将军去看看路嗣恭吧!宣读天子的旨意。”

    辛云京取出旨意,快步进去了。

    这时,郭宋在岸上遇到了梁武和一群手下,见到自己兄弟,郭宋顿时心情大好,笑眯眯对众人道:“大家怎么垂头丧气的?”

    梁武苦笑一声道:“我们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却发现根本没有我们的用武之地嘛!”

    “都是唐军弟兄,有什么可打打杀杀的?你们就当出来散散心,等会儿我们一起回去。”

    “好!我们在岸上等长史。”

    这时,一名藏剑阁的武士匆匆跑来,向郭宋抱拳道:“大娘有请郭公子!”

    郭宋点点头,又嘱咐梁武他们几句,随即上船了。

    此时船上士兵正在清点财物,一旦财物清点结束,船队就会立刻西去。

    在一楼的大船舱内,郭宋和公孙大娘相对而坐,郭宋将一只木匣放在桌上,推给了公孙大娘,这是郭宋从书房取出的木匣,他对公孙大娘道:“包括元载、王缙和杨炎的信件都在木匣里,还有别的官员信件。”

    公孙大娘打开木匣看了看信件,又合上盖子道:“听说你受伤了?”

    郭宋淡淡笑道:“一点皮肉之伤,问题不大,最多十天就好了。”

    公孙大娘轻轻叹息道:“这次我带了三百藏剑阁武士过来,都没有发挥作用,还是多亏了你。”

    “也不是,你们的情报很准确,也多亏了春桃,我只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你立下大功,想要什么赏赐?”

    郭宋摇摇头,“我从不认为这是什么功劳,我的功劳在安西,那才是我应记的功劳,坦率地说,这种事情我以后不想再做了。”

    “让你做这些事情确实有点浪费你的才能,我会给天子去说,但该要的功劳还是要,你不必谦虚。”

    郭宋想了想道:“如果师姑一定要给我功劳,我就提一个要求,希望师姑能答应。”

    公孙大娘见他十分固执,只得无奈道:“好吧!你说,什么要求?”

    “彻底给春桃自由!”

    公孙大娘一愣,“你是说小鱼娘?”

    郭宋点点头,“就是她,这次她对我帮助很大,我希望她以后能自由自在地生活。”

    “可是她从小就是孤儿,藏剑楼就是她的家,你让她去哪里?”

    “这个我不管,但不准再派给她任务,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公孙大娘笑了起来,她意味深长地看了郭宋一眼,微微笑道:“难得你对一个小丫鬟这么关心,好吧!我答应你。”

    郭宋站起身道:“没有别的事情,我就走了。”

    “你.....你不和我们一起走?”

    “我和手下一起走,他们还在岸上等我,可能我们会先一步抵达京城。”

    “也罢,这个随你了。”

    郭宋向公孙大娘,行一礼,转身离去了。

    公孙大娘望着他的背影,吩咐左右道:“去把小鱼娘给我找来!”

    .......

    郭宋带着数十名手下离开黄河码头前往濮阳县,他们需要在濮阳县买一些路上物品,然后再出发前往长安。

    濮阳县距离黄河码头约十余里,濮阳其实是一座小县,它并不是濮州的州治,濮州州治是鄄城县,不过鄄城县距离黄河较远,使得濮阳县成为黄河最大的码头之一,也使濮阳县成为中原著名的商业物资集散中心。

    从码头到县城有一条笔直的官道,往来行人颇多,众人也不好纵马疾奔,只能放慢马速徐徐而行。

    这时,郭宋忽然听到后面大喊:“郭公子!”

    似乎是个小娘子的声音,众人回头,只见一个身材娇小的小娘子正骑着一匹稍小的胭脂马向这边奔来,她不停挥手喊道:“郭公子等一等!”

    郭宋愣住了,这声音不是小鱼娘吗?她怎么来了?

    郭宋调转马头迎上前,片刻,小鱼娘追上了他,她气喘吁吁道:“郭公子怎么不等等我,我差点找不到你们。”

    郭宋有点糊涂了,“你找我们做什么?”

    小鱼娘有些害羞地低下头道:“不是公子给大娘提出来,让我以后伺候公子吗?”

第二百三十章 不妙之讯

    郭宋愕然,不等他解释,梁武立刻抢先道:“没错,我们郭长史是提出了这个要求,老薛,是不是?”

    他用胳膊肘撞一下军医薛长寿,薛长寿含含糊糊道:“好像是有这回事!”

    梁武又回头给士兵们眨眨眼,士兵们一起大笑道:“没错,确实有这回事。”

    小鱼娘满脸通红,眼睛里却是十分欢喜。

    “梁武!”

    郭宋狠狠瞪了一眼梁武,“你这个混蛋在说什么呢?”

    梁武连忙把郭宋拉到一边低声道:“你现在不承认,让小娘子怎么办?船队已经走了,你让她去哪里?你先别一口回绝,等到了长安,再和你师姑谈这件事,那个时候再安排她,小娘子也不会太难受,你信不信,你现在拒绝她,她肯定会哭着跑掉,她身无分文,无家可归,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从未见过梁武这么能说,不过梁武说得也有一点道理,回京城后再找师姑算账,他什么时候让小鱼娘跟着自己了?

    虽然梁武说得有道理,但他的动机未必如此,郭宋又瞪了一眼梁武,“回头再收拾你!”

    梁武知道郭宋认可自己的建议了,他心中大喜,连忙上前对小鱼娘笑嘻嘻道:“郭公子已经承认了,你就跟着我们吧!”

    小鱼娘心中欢喜,连忙催马跟在郭宋身后,把梁武丢在一边,众人顿时哄堂大笑,梁武挠挠头,干笑两声道:“君子有成人之美嘛!”

    “走了!别耽误时间了。”

    郭宋喊了一声,众人骑马继续前行。

    这时,小鱼娘却放慢了速度,跟在梁武旁边,小声道:“刚才谢谢梁大哥!”

    “没事!郭长史虽然脸皮薄一点,但他不会不承认的。”

    梁武又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以前叫做春桃,现在恢复本名,叫小鱼娘。”

    “还是小鱼娘好听,以后就叫这个名字。”

    小鱼娘点点头,又问道:“郭公子是做什么的?”

    “你不知他做什么,你又怎么会认识他?”梁武好奇地问道。

    “我们在船上一起抓住了路嗣恭,郭宋在船上很强悍,不知杀了多少人?”

    “他就是个杀神,在安西杀的人更多,不过我们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告诉你,这位郭公子官名叫做郭宋,是安西都护府长史,我们刚从安西回来没多久,以后估计也不会去了。”

    梁武又低下头小声道:“我再告诉你一个独家秘密,郭公子以前是个道士,两年前还俗,还是我帮他还俗的,我在灵州第一次见到他,他就穿一身道袍。”

    小鱼娘捂着嘴偷笑,郭公子以前居然是个道士。

    进了濮阳城,郭宋对薛长寿道:“老薛,去找个客栈,我们先落脚,然后买东西吃饭,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一早出发。”

    郭宋昨晚一夜未睡,他着实有些困倦了,他知道小鱼娘昨晚也是一夜未睡,对她道:“你也是的,好好睡一觉,明天五更起来,收拾出发。”

    小鱼娘红着脸小声道:“麻烦公子明天上午叫我一声,我怕睡过头。”

    “行!明天上午我敲门叫你。”

    ........

    次日一早,众人收拾行装准备启程了,郭宋还有点不自在,虽然小鱼娘让自己叫她,但实际上她起得比自己还早,给郭宋端水洗漱,又替他收拾行装,本来她还准备替郭宋梳头,但被郭宋以时间来不及为由婉拒了。

    开玩笑,她还真以为是自己的丫鬟了,郭宋几次想给她说清楚,但见她开心的笑容,最终还是不忍,只能等回长安再说吧!

    客栈外面,数十人纷纷上马,郭宋见小鱼娘也上了胭脂马,别看她身材娇小,但动作异常灵活,让郭宋怀疑她的武艺其实并不低,没有几个女孩子愿意承认自己武艺高强的。

    “出发!”

    郭宋一声令下,率先催马向城门奔去,众人纷纷跟上,此时天还没有大亮,街道上人不多,众人一路奔行,冲出了城门,沿着官道向西疾奔而去。

    .........

    长安,这几天元载心中十分烦躁,尤其当监国李适进宫请罪,在第二天火速前往清虚宫,安抚驻扎在那里的郭宋部下后,元载便意识到天子出手了。

    但天子的出手仅限于监国殿下,而对他和朝廷依旧保持沉默,这种引而不发的势态让元载十分难受,坐立不安。

    元载已经意识到自己在郭宋一事上犯下了大错,从一开始就错了,他没有按照规则驳回天子对郭宋安西都护府长史的任命,而是擅自压下了这个任命,他对外口口声声说是行使相国的权力,但天子承认吗?

    天子对此事保持了沉默,看来并不是他已默许,而是他对自己十分不满。

    尤其郭宋不久前主动辞去定远将军的散官以及灵武县侯的爵位,明显是在给天子施压,连元载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手十分漂亮,夺得了主动权,使自己变得被动了,自己该怎么办?

    这时候元载才蓦然醒悟,大唐的主宰是皇帝而不是相国。

    监国李适请罪后立刻改变了姿态,否决了兵部解散郭宋手下士兵的命令,也否决了兵部武选司对李季和梁武的调动,只是在郭宋之事上,李适还保持着沉默,但这个沉默恰恰说明了郭宋之事由天子决定。

    在官房踱步良久,元载最终决定,他必须要和天子谈一谈郭宋之事,实在不行,自己可以认错,恢复郭宋的官职和爵位,这个时候再死硬不退让,对自己没好处了,该低头还得低头,以后再找机会收拾郭宋。

    想到这,元载令道:“给我备车,我要进宫面圣!”

    元载上了宫内马车,前往内宫面圣。

    马车里,元载还在考虑着路嗣恭之事,路嗣恭愿出百万贯钱买一个平安退仕,这个价格着实让元载感到震惊,看来传闻不假,路嗣恭真把哥舒晃的数百万贯财物弄到手了。

    不过让路嗣恭平安退仕还真不容易,他贪墨大笔不义之财的消息早已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想必天子也有耳闻,怎么处理这件事,还得好好费一番考究。

    马车进了朝阳门,前面就是麒麟殿,天子在内宫接见大臣的场所。

    元载下了马车,对迎出来的当值宦官道:“烦请通报天子,就说元载求见!”

    “元相国稍候,我去通报圣上,圣上不在麒麟殿。”

    “我知道,我就在这里等候!”

    宦官飞奔去了,元载负手在台阶前来回踱步,心中还在想着怎么对天子解释郭宋之事,用鱼朝恩之子鱼令玄被刺杀比较好,正是那件事导致自己儿子被惊马撞死,就算是自己和郭宋之间的私人恩怨吧!

    还有王忠嗣之事也可以提一提,这是郭宋对自己仇恨的根源。

    大约过了一刻钟,宦官回来了,抱拳对元载歉然道:“圣上身体不适,不能接见大臣,还望元相国理解!”

    天子竟然不肯见自己,元载只觉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淋下,令他彻底凉透了。

    .........

第二百三十一章 又见薛涛

    五天后,郭宋一行抵达了东都洛阳,洛阳在隋炀帝时代和武则天时代都是天下最繁华的大城,可惜在安史之乱中遭遇重创,不仅被叛军摧残,也被回纥人抢掠,掠走了大量财富和人口,战乱后期变得十分破败。

    经过十余年的慢慢恢复,洛阳也渐渐重现生机,重新变得热闹繁华,当然,现在的繁华已远远无法和安史之乱前相比。

    郭宋前年从扬州回京时经过一次洛阳,不过当时他没有进城,而是直接绕城而过,这一次他倒想在洛阳好好休息两天,有时间逛一逛洛阳城。

    众人一路风尘仆仆,但兴致都不错,尤其队伍中多了一个乖巧的小娘子,小嘴又甜,每个人都认识了,都叫大哥,连军医薛长寿也叫薛大叔,而且人很勤快,在路上茶棚吃饭时她会用热水替每个人的碗都洗一洗,也会替士兵们缝补一下衣服。

    正是这些细节上的聪慧乖巧,使众人都十分喜欢她,队伍中正是有她的存在,枯燥的旅程也变得生动有趣起来。

    这天下午,众人来到了洛阳东城外,郭宋用马鞭一指远处的洛阳城墙笑道:“小鱼娘来到洛阳吗?”

    “来过,来过好几次呢!前后大概住了有一个月的时间。”

    “洛阳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旁边梁武也笑问道。

    “洛阳南面好玩,城南有龙门山,北面还有邙山,风景都很好。”

    “那城内呢?”

    “城内也就和长安差不多吧!人很多,也很热闹,逛逛街,买点东西什么的。”

    郭宋在前面对众人笑道:“我们在洛阳休息两天,大家都可以结伴出去游玩,好好放松一下,大后天一早我们出发。”

    众人大喜,纷纷加快马速,向建春门奔去.......

    建春门处比较拥挤,进城和出城的人都很多,光队伍中的十几辆大车就使城门处变得格外拥堵,大家只能排着队耐心等候进城。

    郭宋正探头望着城门,这时,过来一名老家人,抱拳行礼道:“请问公子是不是姓郭?”

    郭宋随即点点头,“我是!”

    老家人笑道:“我家小主人在前面一辆马车内,和郭公子有过一面之缘,请公子过去一叙。”

    郭宋有点奇怪,自己在洛阳没有认识的人啊!

    他随即催马上前,老家人指了指一辆马车,“那就是我家小主人的马车!”

    只见车帘拉开,露出了一张娇美之极的俏脸,笑盈盈地看着他,“公子还记得我吗?”

    “你是....你是薛涛!”

    郭宋顿时认出了她,正是在赵府有过一面之缘的薛涛,虽然郭宋已把她淡忘了,但此时还到她,还是让郭宋十分欢喜。

    “薛姑娘怎么在洛阳?”

    薛涛浅浅一笑,“我外祖父家在洛阳,我陪同母亲前来探望两位老人。”

    说完,她指了指前面一辆马车,她母亲韩氏就坐在前一辆马车内。

    “原来如此,我是经过洛阳,很巧啊!没想到能在洛阳遇到认识的人。”

    薛涛的笑容格外令人心动,她又嫣然一笑道:“公子写的诗很好,我鉴定过了,确实是公子的原作,我为上次的唐突向公子道歉。”

    “小事一桩,哪里需要道歉,薛姑娘言重了。”

    这时,前面路通了,马车开始缓缓开动,薛涛挥挥手笑道:“那我先走了,有机会我们长安再见!”

    郭宋向她抱拳行一礼,望着她的马车向城内而去。

    这时,郭宋的队伍也跟了上来,梁武笑嘻嘻凑上前问道:“红颜知己?”

    郭宋伸手在他头上敲个暴栗,恼火地骂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变得正经点?”

    梁武吐下舌头,不敢再多问了,他们和小鱼娘怎么说说笑笑,郭宋都不会生气,偏偏这个小娘子他却不容人开玩笑,看来在他心中的分量完全不同啊!

    小鱼娘也忍不住问道:“公子遇到熟人了?”

    郭宋点点头,“也谈不上熟人,认识而已,很巧,居然会在洛阳遇到了。”

    小鱼娘捂嘴笑道:“这就叫做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

    虽然小鱼娘也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但郭宋却没有在她头上敲一记,后面梁武忿忿不平,为什么我开玩笑就要挨打?

    队伍进了城,郭宋忍不住又四处寻找刚才的马车,马车已经找不到了,郭宋心中多少有些失落。

    洛阳城内十分热闹,大街上人来人往,一辆辆马车和驴车交错而行,一支长长的骆驼队从他们身边经过,这是来自西域的商队,货主是几名粟特人。

    由此可见,西域的商道还没有被掐断,粟特人和回纥人的关系不错,回纥人和沙陀人都没有断他们的商道,历史上,直到吐蕃军完全占领安西后,河西走廊的商队才彻底被掐断。

    军医薛长寿在洛阳住过几年,对洛阳很熟,他现在实际上是后勤总管,他对郭宋笑道:“去嘉善坊吧!那里面有不少大客栈,又在南市对面,很方便。”

    郭宋点点头,“行!你给大家带路吧!”

    薛长寿向众人招招手,“大家跟我走,别走散了,我们去嘉善坊!”

    薛长寿一路给众人介绍嘉善坊的情况,嘉善坊位于城南,是洛阳十分有名的商坊,相当于长安的平康坊,酒楼密集,客栈众多,还有很多妓馆、乐坊和教坊,嘉善坊的对面便是南市,又叫利人市,使得嘉善坊内大量商人云集,昼夜灯火通明,喧嚣热闹。

    其实郭宋不太想住在这种太热闹的地方,不过见士兵们目光中都十分向往,他也就保持了沉默。

    众人进了坊,只见坊内果然是商铺密集,人流如织,热闹异常。

    “就这家!”

    薛长寿来到一家占地颇大的客栈门口,对众人笑道:“我五年前在这里住过一个月,感觉很好,还给这家东主看过病。”

    这时,一名伙计跑了出来,热情招呼道:“各位爷,欢迎来小店!”

    薛长寿笑道:“丁三,还认识我吗?”

    “你是.....”

    “你忘了,五年前我在这里住店,你们东主后背长了一个毒疮,是我替他医好的。”

    伙计恍然大悟,指着薛长寿道:“你是.....你是薛神医!”

    “呵呵!神医谈不上,就是一个军医而已,今天我们又来住店了。”

    “快请进!快请进!我们有空房间,还有独院。”

    伙计热情将郭宋一行迎进院子,高喊道:“掌柜,来客人了。”

    片刻,一个胖胖的掌柜跑出来,他的眼力比伙计好,指着薛长寿惊讶道:“你是.....薛神医!”

    “我是薛军医,你们东主身体可好?”

    “好!好!不过东主正好去成都府了,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

    “身体好就行,我们这次路过洛阳,住三个晚上,要三间院子,两大一小。”

    掌柜欣然道:“没问题,院子有,我马上安排!”

    掌柜和几个伙计一起忙碌起来,收拾出三座院子,还不错,士兵们住在最大的两座院子里,另外一座院子也不小,郭宋加上小鱼娘以及薛长寿住在一起。

    梁武其实已经被监国李适任命为校尉,算是从六品武官,只差兵部的正式文书,不过他毕竟年轻,喜欢人多热闹,跑去和士兵们住在一起。

    郭宋随即放假两天,准许士兵们结伴出去游玩,不过他有言再先,不准寻衅滋事,不准烂醉如泥,不准千金买笑。

    次日一早,士兵们纷纷结伴出去游玩,郭宋也闲得没事,索性带着小鱼娘以及薛长寿一起前往南市闲逛。

第二百三十二章 缘来如风

    洛阳南市相当于长安西市,主要以各种大宗货物为主,但也有很多特色货物,有店铺三千多家,丝帛布匹堆积如山。

    “小鱼娘,我给你买几匹绸缎,你自己裁衣服。”

    郭宋见小鱼娘只带了一个随身小布包,连洗换的衣服都没有,前些天在濮阳县忘记给她买了。

    小鱼娘摇摇头,“我现在不需要,回京城再说吧!”

    小鱼娘上个月刚满十四岁,这还是虚岁,周岁才十三岁,正是喜欢漂亮的时候,她怎么会不喜欢衣服呢?

    薛长寿抽了一个空,低声对郭宋道:“她身上没钱,不想让公子破费。”

    郭宋点点头,对小鱼娘笑道:“去估衣店吧!我也想买身洗换的衣服。”

    估衣店就是二手衣店,但也有新衣服出售,小鱼娘没有吭声,跟着郭宋来到了一家估衣店。

    说是估衣服,但店铺里卖的几乎都是新衣,男女都有,琳琅满目,一名女店主迎上前笑道:“三位客人要买衣服,我们这里有新衣,旧衣也有,但在后面。”

    郭宋指指小鱼娘道:“给我这个小妹挑几身新衣服。”

    小鱼娘往后退缩一步,小声道:“我不要!”

    郭宋立刻沉下脸道:“我给你买点东西也不要,你再继续客气,回京城后你就去找大娘吧!”

    小鱼娘低下头半晌道:“好吧!就买两件。”

    “三件!”

    郭宋瞪了她一眼,对女店主道:“带她去选,买三件好的。”

    女店主点点头笑道:“小娘子跟我来!”

    小鱼娘乖巧地跟随女店主走了,薛长寿望着她的背影笑道:“长史打算怎么安置她?”

    郭宋叹口气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原打算是把她送回藏剑阁,现在看来,好像又不太可能了,那天我只是随口说,其实藏剑阁更适合她,结果她哭了一夜。”

    “那就留下她呗!长史身边也需要一个小丫鬟照顾起居。”

    郭宋摇摇头,“我从小就是在清贫中长大,早已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还真不习惯有人伺候。”

    薛长寿笑道:“身份不同,生活方式也会随之改变,打个比方说,长史出去做客,肯定是去高门大户,那衣服就得整整齐齐,头发也梳理好,不能再像打仗时候,蓬头垢面就出发了,对人家主人也不尊重,这就需要一个小丫鬟来替你打理,小鱼娘乖巧能干,肯定对你生活有很大帮助,长史不会连个丫鬟都请不起吧?”

    “那倒不至于!”

    郭宋笑了笑,他忽然想起连张雷府上也有十几个丫鬟仆妇了,他又笑问道:“薛军医家中有丫鬟吗?”

    “有!还有三四个丫鬟,不过在灵州,加上其他仆人,我府上大概有十个下人。”

    郭宋无奈,只得苦笑道:“回京城再说吧!”

    这时,女店主带着小鱼娘回来了,拿着三套衣裙,还有几件零星内衣之类,女店主笑道:“一件绸缎,两件细麻,加上一些小衣,一共三贯钱。”

    郭宋眉头一皱,“为什么不全是绸缎?”

    小鱼娘连忙解释道:“细麻的穿上舒服,我在岭南都是穿细麻的。”

    郭宋想了想又问道:“有她穿的武士服吗?”

    “有!红色的,白色的,蓝色的,还有黑色的,都很齐全。”

    “给她每一种颜色来一套,要绸缎的,另外给我们两个男的也各来一套衫,要蓝色的。”

    女店主大喜,连忙跑去取衣服,郭宋对小鱼娘柔声道:“长裙不方便骑马,还是穿武士服方便点。”

    小鱼娘眼睛一红,低声道:“谢谢公子!”

    很快,女店主拎一只衣箱出来,算下来十两银子,郭宋付了帐,三人走出估衣店。

    郭宋看了一眼天色,距离吃饭时间还早,郭宋便笑道:“我们去珠宝店看看吧!”

    珠宝玉石是郭宋最大的爱好,走到哪里他都想去看一看,遇到令他心动的宝石,他就会收入囊中。

    南市的珠宝行位于市场东部,是一条长长的大街,这里聚集了数十家店铺,高中低档都有,一般看店铺大小就能分辨出档次。

    “我们去那家店!”郭宋指着中间一家最大的店铺笑道。

    “公子想买什么?”小鱼娘笑问道。

    “不一定买,先随便看看,有喜欢的再考虑。”

    这时,一辆马车从远处驶来,在他们不远处停了下来,走下来一个小丫鬟,扶着一个年轻的白裙少女从马车里走下。

    郭宋一下子停住了脚步,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又遇到了她。

    白裙少女若有所感,一回头,一眼便看见了郭宋,她美眸一亮,连忙向郭宋微微欠身,眼中有一种掩饰不住的笑意。

    郭宋快步走过来,抱拳笑道:“薛姑娘,真是巧啊!”

    “郭公子,还真是巧,你也来看珠宝?”薛涛俏目一转,迅速瞥了一眼小鱼娘。

    “我就瞎逛一逛,薛姑娘来买珠宝吗?”

    薛涛嫣然一笑,“和你一样,也是无聊出来逛逛。”

    这时,一名伙计热情地迎了出来,“小店是洛阳最好的珠宝铺,童叟不欺,信誉极高,欢迎几位选购。”

    郭宋笑道:“薛姑娘要不要一起进去看看?”

    薛涛欣然笑道:“郭公子请!”

    郭宋见她并不忸怩作态,心中好感顿生,回头对薛长寿和小鱼娘笑道:“一起进去看看。”

    小鱼娘乖巧地和薛涛的丫鬟走在一起,两个小娘年纪一样,很快便说说笑笑起来。

    伙计请他们到偏堂坐下,躬身笑道:“这位姑娘喜欢哪方面的首饰?”

    薛涛想了想道:“看看簪子吧!我正好想给母亲买件小礼物。”

    伙计笑容变得有些勉强了,本想给他们上茶,这会儿他也没有心思了,便无精打采道:“姑娘稍坐,我去取簪盒来。”

    伙计接待过无数顾客,他一眼便看透了薛涛的心思,这个小娘子把他们奇珍斋当做地摊了。

    薛涛吐一下舌头小声笑道:“这里的东西是不是很贵?”

    郭宋哑然失笑道:“若价格贵不买就是了,看看又无妨!”

    这时,伙计拿着一只精美的大盒子走了过来,放在薛涛面前打开,只见盒子两边的绒布上放着数十支各式各样的簪子。

    薛涛看了半晌,抽出一支白玉簪子,上面镶嵌着金丝和珍珠,她笑问道:“这支白玉簪多少钱?”

    伙计道:“这是最便宜的一支,上面没有雕刻花纹和人物,可以优惠一点,一支三百贯钱。”

    薛涛愣住了,半晌摇摇头道:“我买不起,太贵了。”

    伙计再也忍不住,把盒子一关,十分不满道:“出门沿着街道向前走百步右拐,有个小摊子,那里有卖铜簪子,姑娘请吧!”

    薛涛的脸顿时涨得通红,郭宋却淡淡笑道:“我这里有几颗宝石,贵店能帮我鉴定一下吗?我可以出鉴定费。”

    伙计愣了一下,半晌道:“小店是可以帮人鉴定,公子稍等,我去请掌眼!”

    他看了一眼薛涛,便匆匆去了。

    薛涛低声道:“郭公子,这里的人都是势利眼,我们走吧!”

    郭宋冷冷道:“我就是要把他们的势利眼挖出来,姑娘耐心等着,我会让他向你磕头赔礼道歉!”

    薛涛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担心,有点坐立不安。

    倒是薛长寿在一旁看热闹,他心中好笑,长史似乎对眼前这个小娘子很有好感,小鱼娘也看懂了几分,她对这个薛姑娘十分好奇,便在一边悄悄向小丫鬟打听薛涛的情况。

    不多时,一名身材高胖,年约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被伙计领了过来,他就是珠宝店的首席鉴定师,被称为掌眼,他很客气地拱手笑道:“在下吴栋,请问哪位要鉴定宝石?”

    郭宋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展开来,里面是十八颗蓝宝石、黄宝石和红宝石,大小皆如鸽卵。

    小鱼娘一下子捂住嘴,她认出来了,这是路嗣恭最心爱之物,一共有十八颗宝石,红黄蓝各有六颗,好像是从海外大商人那里得到,怎么会在郭公子手中?

    小鱼娘立刻明白了,一定是路嗣恭的宝石盒被郭公子得到了。

    吴掌眼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连忙坐下,拾起一颗红宝石细看,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他一拍桌子惊呼道:“这绝对是世间罕有的极品红宝石!”

    他连忙回头对伙计道:“速去把大掌柜叫来!”

第二百三十三章 有缘再见

    红宝石的颜色太浓郁,红得极为艳丽,竟是掌眼从未见过的好品相。

    其实郭宋的见识比大唐人高多了,他知道这是什么红宝石,这就是后世著名的鸽血红。

    而蓝宝石也是深蓝无比,他最初猜测是矢车菊蓝宝石,矢车菊蓝宝石产自吐火罗,也就是今天的克什米尔,但唐朝还没有发现这个矿,即使发现,也不应该从海路出现。

    郭宋便推断这种蓝宝石是后世著名的皇家蓝蓝宝石,和红宝石一样,都产自骠国,就是今天的缅甸。

    片刻,珠宝店的大掌柜匆匆赶来,掌眼将手中红宝石递给他,“大掌柜看看这个!”

    大掌柜仔细地端详了片刻红宝石,眼中也露出震惊之色,他又拾起一颗蓝宝石细看,足足看了一炷香时间,他慢慢放下两颗宝石,眼睛里对郭宋充满了敬畏。

    “这是公子的宝石?”

    郭宋摇摇头,“是我身边这位姑娘的宝石,你们有什想法,可以和她商量。”

    薛涛刚要开口否认,郭宋却在桌下轻轻踢了她一脚,薛涛白了郭宋一眼,不再说话了。

    伙计的脸色开始变了,他已经意识到对方是在针对自己,他恨不得给自己几记耳光,自己简直蠢透了,这个小娘是否买得起簪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旁边的男子,他的腰包才是决定这场交易是否成功的关键,自己竟然看走眼了。

    伙计心中懊悔万分,掌柜却向薛涛恭恭敬敬行一礼,“姑娘能不能把这十几颗宝石转让给小店?价格绝对从优。”

    薛涛脸又红了,她瞪了郭宋一眼,示意他赶紧这件事接过去。

    郭宋笑道:“这宝石很好吗?”

    “当然很好!”

    掌柜连忙道:“我从十五岁起在珠宝店当学徒,接触各种宝石迄今四十年了,我敢说这是天下最好的红宝石,比布哈拉的红宝石不知好多少倍,蓝宝石也是世间罕有。”

    “我看未必吧!从贵店出门沿着街道向前走百步右拐,有个小摊子,那里摆满了各种宝石,更适合贵店。”

    郭宋笑眯眯地问伙计道:“我没说错吧?”

    伙计扑通跪下,狠狠打了自己两记耳光,给薛涛磕头道歉:“小人有眼无珠,言语得罪了姑娘,恳请姑娘大人大量,不要和小人一般计较!”

    薛涛摇了摇头,对郭宋道:“这又何苦呢?”

    郭宋淡淡道:“我觉得很有必要,我郭宋的朋友,岂能任由别人侮辱?不管是谁。”

    掌柜瞪大了眼睛,不解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郭宋收起宝石,起身道:“大掌柜自己问伙计吧!薛姑娘,我们走。”

    薛涛早就想走了,她顿时如释重负,连忙起身跟在郭宋身旁向外面走去,走出珠宝店,薛涛长长松口气,“以后再不来这种地方了。”

    “薛姑娘,我们一起去吃午饭吧!”

    薛涛面露难色,低下头小声道:“我答应母亲中午回去的,很抱歉!”

    郭宋挠挠头,“没空就算了,下次吧!以后有机会我再请姑娘吃饭。”

    薛涛咬一下嘴唇,登上了马车,她坐在窗前小声道:“多谢公子今天维护我的尊严,我心中十分感激!”

    郭宋笑了起来,他把一包宝石托在薛涛面前,“挑一颗,我送给姑娘!”

    薛涛连忙摆手,“不!不!这宝石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在我看来就是好看的石头而已,这种宝石我有很多,送给姑娘一颗,留个纪念吧!”

    “我不能要,多谢公子心意!”

    郭宋却坚持不肯收回去,薛涛望着郭宋真诚的目光,她垂下眼帘,轻轻点了点头,伸出玉手从布包里取了一颗蓝宝石,“谢谢公子!”

    马车缓缓启动,向南市大门驶去,薛涛不时回头,见郭宋笔直地站在路口,微笑着目送自己远去,她忍不住挥了挥手,低声道:“有缘再见!”

    ...........

    两天后,郭宋在打坐中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只听小鱼娘在外面喊道:“公子,稍微收拾一下吧!出发时间要到了。”

    郭宋起身开了门,见院子里梁武正在井边洗漱,一脸坏笑望着自己,郭宋没好气道:“出发时间到了吗?”

    小鱼娘端着一只朱漆木盘进来,盘子里是三张胡饼和一杯热腾腾的茶,她笑嘻嘻道:“我没说时间已经到了,我是说时间快要到了。”

    她一转身,发现郭宋头发已经梳理整齐,盘好了,不由一愣,“公子起来过了?”

    “我五更就起来了,梳好头发后打坐,梳头就不劳驾你了。”

    小鱼娘无奈,只得悻悻道:“好吧!公子先吃早饭,我去打水。”

    她端着铜盆出去了。

    郭宋坐在桌边一边吃着胡饼,一边考虑着自己的前途选择,这次回去,元载倒台是必然了,自己将重新平反,天子李豫一定会给自己一个选择的机会,那自己会选哪里?

    正想着,小鱼娘端水进来了,郭宋忽然问道:“小鱼娘,你觉得我在那里做官比较好,是留在朝廷,还是去地方上做官?”

    小鱼娘眼皮都不眨一下,毫不犹豫回答道:“宁为鸡首,不做牛后!”

    郭宋一怔,“这是你想的?”

    “不是我,所有人都这样想,大家都说,在京城受够了窝囊气。”

    郭宋大笑,“好!我知道了。”

    ........

    众人休整了两天,个个精神抖擞,加快速度向长安奔去,从洛阳到长安就不太远了,两天后进入潼关,到第五天中午时,长安城已经在望了。

    郭宋倒不急着进城,他让薛长寿去长安打探消息,自己带着其他士兵在长安城外找一间客栈住下。

    入夜,李季跟随薛长寿找到了郭宋。

    房间里,李季向郭宋汇报道:“这些天朝廷里风声鹤唳,人心惶惶,元载好像病倒了,监国殿下四处游说,听说朝廷已达成共识,明年开始恢复科举,还有天子,天子没有正式临朝,但已经在宫中接见大臣,据说这个月底鲁王就要结束监国。”

    “召王有消息吗?”郭宋又问道。

    “好像召王去巴蜀了。”

    郭宋一怔,“去巴蜀做什么?”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好吧!说说我们,我们有什么变化。”

    “我们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监国殿下已经几次要求我们进驻修文坊的一座军营,但我说无法做主,我们一直没有搬,兵部已经撤销了之前针对我们的一切命令,卑职升为中郎将,梁武升为校尉,所有士兵都得到了优厚的封赏,除了长史外,这是由天子任命。”

    郭宋点点头,这些消息他已经听梁武说过了,李季也知道,所以才简单说两句。

    “那最新的消息呢?”

    “最新的消息,就是眉寿酒铺又重新搬回了西市,听说市署为了赔罪,又给他们一间酒铺,免租金五年,再有就是张雷妻子昨天生了个儿子。”

    郭宋听说张雷生了个儿子,也忍不住替他高兴,“这是好事情啊!我师兄终于如愿以偿了,道观这边呢,不是要他们拆掉金身阁吗?”

    李季笑道:“说起来很有意思,万年县令确实是带着一帮衙役气势汹汹来拆阁,我带着弟兄们和他们对峙,后来监国殿下闻讯赶到,当场摘掉了知县的乌纱帽,还下令重打县令五十棍,其他衙役每人打三十棍,那个痛不欲生啊!现在想起来还过瘾,听说京兆少尹也因此被免职。”

    郭宋心情舒畅,看来一切都向好的方面发展了。

    次日一早,李季带着士兵们返回军营,郭宋则来到了皇宫,这一次他不再隐藏,直接用天子金牌进了皇宫,在午门外求见天子。

    郭宋负手在午门外来回踱步,不多时,一名宦官匆匆奔来,躬身施礼道:“郭长史,天子召见,请随我来!”

第二百三十四章 五龙玉佩

    郭宋跟随宦官快步来到了麒麟殿,这里是天子的内书房,李豫已经得到对路嗣恭收网的消息,他的身体也随之康复,开始坐镇麒麟殿处理一些重大政务。

    鲁王李适还没有卸任监国一职,不过他有专门的事情要做,一是恢复科举,其次是解决朝廷中低级官员的住房问题,这两件事都不好做,尤其是第一件事,恢复科举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切身利益,哪有那么容易恢复,但再不容易他也得做,这是他的政绩,关系他能否入主东宫。

    郭宋在内书房外稍等了片刻,宦官进去通报,很快出来道:“郭使君请进,天子宣召。”

    郭宋稍稍整理一下衣冠,便快步走进书房,只见天子李豫坐在宽大的御案后,正笑眯眯地望着自己。

    郭宋连忙上前躬身施礼,“微臣特来向天子交令。”

    说完,他将天子金牌放在桌上,这一次李豫不再交还给他,而是直接收了令牌,郭宋心中顿时松了口气,这就意味着他的天子特使的使命终于结束了,即将开启新的生涯。

    李豫微微笑道:“朕已经接到你师姑的快信,她信中大大夸赞你一番,说你仅凭一人之力就完成全部任务,其他人都成了摆设,有这么夸张吗?”

    郭宋摇摇头道:“微臣并不否认师姑的夸赞,大部分确实属实,但其他人也不是摆设,比如收集情报,确认船队到来,再比如藏剑阁在路嗣恭身边的卧底,帮了我的大忙。”

    李豫背靠软榻,显得十分放松,他笑了笑道:“下一步有什么想法?”

    郭宋也笑道:“如履陛下对微臣没有了期待,那微臣也只好归隐山林了。”

    李豫哈哈大笑,指了指郭宋道:“你这个臭小子啊!还跟朕玩心眼,那朕就直接问你,你是想留在朝廷,还是想去地方?”

    “陛下,微臣这个人向来不喜欢受人管束的,在朝廷我呆不下去,还是让我去地方吧!”

    李豫点点头,“其实朕也是这样认为的,你的安排朕已经想好了,先回去好好休息,过几天就会有消息。”

    说完,李豫从抽屉里取出一块玉佩递给郭宋,“你抓捕路嗣恭不能作为任命官职的功劳,这是朕私人给你的赏赐,拿着它去找李安,他知道的。”

    郭宋接过玉佩,竟然是一块五龙玉佩,他不明白其意,也不便多问,只得躬身道:“感谢陛下赏赐,微臣告退!”

    “去吧!好好休息,不要再有什么压力。”

    郭宋行一礼,退下去了。

    刚从麒麟殿出来,却迎面遇到了鲁王李适,郭宋之前从梁武口中得知,李适连夜进宫长跪请罪,然后开始大刀阔斧纠正之前的失误,现在看他的气色不错,精神饱满,郭宋便知道,李适还在这一局中赢了,至少天子原谅了他,难怪召王去了蜀中,应该是放弃和李适争夺皇位了。

    郭宋连忙施礼道:“微臣郭宋参见殿下!”

    李适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郭宋,既让他感到意外,又令他十分欢喜,连忙笑问道:“郭使君几时回来的?”

    “微臣昨天下午返回京城!”

    “这次任务不容易吧!我也看了公孙副总管的详细报告,郭使君的胆识和勇烈令我叹为观止,以前我真不知道,这样吧!傍晚我在朱雀酒楼置酒给郭使君赔罪。”

    郭宋摇摇头笑道:“若是赔罪微臣担当不起,我也不会去,如果是接风洗尘,微臣会欣然应约。”

    李适哈哈一笑,“好,那就是接风洗尘!”

    郭宋抱拳行一礼,先告辞走了。

    从皇宫出来,郭宋直接去了务本坊,他很好奇,天子究竟给了自己什么赏赐?

    很快,他来到了位于务本坊的皇商商行,只稍等了片刻,李安亲自迎了出来,“贤侄终于回来了!”

    趋利避害是商人的本性,李安一直称呼郭宋为郭公子,当他发现郭宋在天子心目中的地位后,他对郭宋的称呼也随之更改。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郭宋也从未放在心上,他微微笑道:“安叔去了聚宝阁吗?”

    “怎么能不去,收了一百多块美玉,真是好东西,问问你的手下还有没有了,直接卖给我,比聚宝阁的收购价高一倍。”

    “好!我回去再问问大伙儿,不过我有言在先,不能打我收藏的主意。”

    李安大笑,带着郭宋进府去了。

    两人在外书房坐下,郭宋先取出三颗宝石,红黄蓝各一颗,放在桌上推给李安,“这是给安叔的!”

    李安连忙拾起宝石细看,不停赞道:“好东西,罕见的宝石啊!”

    他欣赏完,又把宝石退还给了郭宋,笑道:“宝石我不收藏,你若真有心,还不如送我三块玉。”

    郭宋无奈,只得笑道:“我回头再给你三块玉,这宝石安叔还是收下吧!”

    李安还是摇摇头,“这么好的宝石如果你没有人送,我倒可以给你指点一个去处。”

    郭宋一怔,“安叔的话我不太明白。”

    李安压低声音道:“鲁王妃酷爱宝石,你把这三颗极品宝石送给鲁王,你可能不知道,鲁王很快要封雍王了。”

    长安就在雍地,雍王便成了一个特殊的王爵,封雍王就是册封太子的前兆。

    郭宋点点头,“多谢安叔指点。”

    郭宋收起宝石,取出一块玉佩递给李安,“这是刚才天子给我的,让我来找安叔。”

    李安一下子张大嘴合不拢,半晌惊呼道:“居然是给五龙玉佩,你小子做了什么,居然得这么厚的重奖?”

    “安叔,五龙玉佩是什么意思?”

    “是天子私人赏赐的等级,从一龙到六龙,窦仙来卧底鱼朝恩身边五年,天子才给他一个三龙赏赐,还是最高的一次,而天子居然给你五龙赏赐,你大发了。”

    “五龙的赏赐是什么?”郭宋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悦地问道。

    “六龙赏赐是一万顷皇庄一座,五龙赏赐则有两个选择,长安城内三十亩美宅一座,要么就是曲江池畔五十亩园林官宅一座,你选哪个?”

    郭宋挠挠头问道:“选曲江池畔宅子是不是晚上就不能出城了?”

    “不完全是!”

    李安给他解释道:“曲江池畔的宅有三种类型,一是皇家园林,比如芙蓉园,其次便是官宅,再其次是民宅,民宅晚上确实不能出城,但官宅不一样,官宅有水路通行牌,你只要不走陆路,而是乘船走水路,你就可以凭着水路通行牌每晚进出长安城各一次,长安的城禁就几乎对你没有影响了,但曲江池畔的官宅很少,能享受这个优待的人也屈指可数。”

    听完介绍,郭宋便欣然道:“那我就选曲江池畔的园林官宅,对猛子有好处。”

    李安点点头,“我这两天要准备一下,你后天来找我,我带你去看宅。”

    郭宋沉吟一下道:“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安叔,召王殿下出什么事了?”

    李安摇摇头,“这件事你最好不要知道!”

    “安叔还是告诉我吧!”

    李安望着郭宋叹口气道:“李逸去年忽然暴病身亡,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但我并不奇怪。”

    李安关了门,这才低声对郭宋道:“李逸暴病身亡一直没有对外公布,李适迟迟册封不了太子就是这个缘故,圣上对他十分震怒。”

    “但天子最终还是选择了原谅,对吧!”

    李安叹息一声道:“在李适长跪请罪后没有多久,他们父子三人便坐在一起,开诚布公谈了一夜的话,李正式表态支持李适为太子,李适也承诺善待李,圣上做出决定,李长住成都府,非宣召不得进京,他也是煞费苦心,不想再出现儿子自相残杀的一幕,这件事极为隐秘,你知道就行了,不要再提到它。”

    郭宋点了点头,告辞离去了。

    从李安府中出来,郭宋望着天空中蓝天白云,他忽然想起了好久未见的猛子,自己该去曲江池看看它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有容乃大

    回来第一天,一个上午就安排了三件大事,中午时分,郭宋见到了师兄张雷,张雷明显瘦了一大圈,累得精神憔悴,但言语神态中又有一种掩饰不住的得意和喜悦。

    “生了个胖儿子,我这辈子算是心满意足了。”

    张雷给郭宋斟满一杯酒感慨道:“接下来我会拼命挣钱,给儿子挣一个厚厚的家底,我这辈子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郭宋端起酒杯笑道:“那师兄学武做什么?”

    张雷笑容有些尴尬,自嘲地摇摇头道:“我学武就是浅尝则止,吃不了苦,除了飞刀是我自己感兴趣外,其他哪一样能过关?师父就说我小富而安,做不了大事。”

    郭宋点点头,”这样也好,我们也就这二三十年时间,过自己喜欢的日子就行,上次我劝师兄去成都买宅,师兄考虑过吗?”

    “我就是蜀人,当然要考虑给自己和孩子留条后路,不瞒师弟说,我们已经在成都买了一座十亩宅,还买下一座铺面,租给了别人,万一发生战争,我们就往成都跑。”

    “那还要多做几个生意,你们不要管我,把你们自己的一份投出去,做一些和生活资料相关的生意,比如布匹、粮食、油料、茶叶等等,这些东西是永远需要的。”

    “我也想啊!可就是没有那么多精力。”

    张雷叹口气道:“现在蒸酒和调酒都是我的事情,你嫂子又在坐月子,店里的事情交给了掌柜,我还得听掌柜报帐,每天累得跟狗一样,哪有心思考虑别的事情。”

    郭宋喝了口酒笑道:“我教你个办法,你组建一个商行,多招募一些账房,你买下的店铺就交给大掌柜负责经营打理,然后每个账房负责去查账审核,最后账房向嫂子汇报,这样有专门的人经营打理,有专门的人审核,你们也轻松了。”

    张雷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办法,自己怎么没想到。

    “师弟,你说得对,专门人做专门之事,我回去和你嫂子商量一下,要不要我帮你的份子一起投出去,咱们兄弟一人一半。”

    “也可以,师兄看着办吧!”

    郭宋又笑问道:“师兄了解曲江湖畔的园林宅院吗?我可能也有一座。”

    ‘噗’

    张雷一口酒喷出来,眼睛睁得跟鸡蛋般大,“师弟,你没吓我吧!你会有曲江园宅?”

    “天子赏赐我一座,也可以选崇文坊的一座宅子,但我不知道该选哪一座好,师兄教教我?”

    “废话!”

    张雷把酒杯望桌子重重一顿,“城内的宅子有钱就能买到,曲江的园宅有钱也买不到,都是权贵的宅子,一般人想都不敢想,当然要园宅,我高兴了还能带着你嫂子和侄儿侄女去住几个月。”

    “没问题啊!我拿到钥匙就交给师兄,师兄帮我照看。”

    张雷听出郭宋话中有话,诧异地问道:“为什么要我照看宅子?难道你不在长安?”

    郭宋点点头,“我可能要外派,目前还不知道去哪里?但肯定不在长安。”

    说完这,郭宋从怀中摸出两颗宝石,一红一蓝,放在桌上推给张雷,“红宝石给侄儿,蓝宝石给侄女,让聚宝阁的玉匠做个漂亮首饰。”

    “这宝石......”

    张雷是聚宝阁的大东主,没事也研究宝石,郭宋的两颗宝石令他叹为观止,聚宝阁最好的宝石也比不上,他也不客气,直接收了起来,嘿嘿笑道:“这种好东西若错过了,老天都不会饶我!”

    .........

    李温玉还在坐月子,孩子呆在她身边,不方便郭宋去探视,喝完酒两人便分手了。

    郭宋回到了清虚宫,他的手下还驻扎在清虚宫后面的空地上,不过待遇已经好了很多,他们不肯搬去修文坊的军营,兵部还给他们派了一队后勤士兵,包括厨子、马夫和仓头,又送来不少果蔬肉食。

    郭宋回到自己大帐,却见小鱼娘正忙碌地给他收拾衣物,郭宋笑道:“回头我让他们给你搭一座帐篷。”

    小鱼娘吓了一跳,转身拍拍胸脯道:“吓了我一跳,公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刚回来,你如果住不惯大帐,或者你就直接住在道观里去,这是我大师兄的道观。”

    小鱼娘摇摇头,“我喜欢住帐篷,住在道观里感觉怪怪的。”

    “随便你吧!”

    郭宋取出一包银子放在桌上道:“这些银子你拿着,看看需要什么,自己去买。”

    小鱼娘刚要拒绝,但转念一想,公子这是让自己管钱呢!她便高兴地接过了银子,“公子的鞋有点坏了,我去给公子买双鞋。”

    郭宋连忙摇头,“我不需要,军队有专门的皮靴,不用在外面去买。”

    小鱼娘歪着头想了想笑道:“我明天去看看,再给公子买两件衫,买顶帽子和平巾,这些都是需要的,还有文房四宝什么的。”

    郭宋拿她没法子,也随她去了........

    傍晚时分,郭宋换了一件蓝色的衫,头戴纱帽,腰束革带,革带上挂了两块美玉,骑马向位于崇善坊的朱雀酒楼而去。

    朱雀酒楼实际上就是李适的资产,在长安十大酒楼中排名第七,也是长安的顶级酒楼之一。

    郭宋刚走到酒楼门口,早有李适的随从在大门处等候了,他见郭宋到来,连忙上前道:“郭使君,殿下等候多时了,请随我来!”

    郭宋将马匹交给酒保,便跟随着随从向后院走去。

    李适请客的院子还是之前的青玉堂,郭宋曾经来过,让他忽然想起了在安西阵亡的郭重庆,郭宋心中一阵黯然。

    “郭使君请吧!”

    郭宋点点头,快步走进了房间,房间里坐在五个人,中间一人正是鲁王李适,其他四名客人都是老者,出乎郭宋意料的是,其中三人他很熟悉,一个是相国刘晏,一个是相国韩,还有一个竟是颜真卿,最后一个他不认识,但也是清朗矍铄的老者,一看便是饱学之士。

    郭宋立刻意识到,李适今晚并不是专门请自己,今晚的宴席早就安排好了,只是临时增加自己而已。

    “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时辰未到,没想到还是晚了。”

    李适微微一笑,“郭使君是准时到来,没有来晚,我来介绍一下吧!”

    他给郭宋介绍道:“两位相国想必郭使君都认识,还新任的礼部颜侍郎,郭使君应该也认识。”

    三人中倒有两人在召王的宴席上见过,不过大家都坦然自若,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大家都是官场上打滚了几十年的人,当然都懂得顺应大势的道理,既然召王已经出局,那么转而为李适效力也很正常。

    郭宋倒点佩服李适的胸襟,这三人他并不视为异己打击,反而加以笼络,而且颜真卿还任命为礼部侍郎,这也是极为重要的官职,重用加笼络,连颜真卿这样刚直的官员也会为之感动。

    郭宋连忙和三人见礼,李适又给郭宋介绍第四人,“这位是我的师尊,国子监祭酒赵使君。”

    老者捋须向郭宋点点头笑道:“老夫赵宽,早已久闻郭使君的大名了。”

    郭宋笑道:“我恐怕是恶名远扬吧!”

    “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了,至少在我看来,郭使君敢做敢当,这一点就值得赞赏。”

    “来!来!来!大家请坐下。”

    李适招呼众人坐下,这时进来几名西域乐师,敲响了激烈而富有节奏的鼓声,一名身穿长裙的胡人女子开始在大堂上旋转起来。

    她跳的是著名的胡旋舞,踩踏着节奏鼓声,长裙飞舞,十分优美动人,胡旋舞今天还能在西班牙舞蹈上看到几分影子。

    一队侍女端着酒菜进来,开始给他们上菜斟酒。

    众人一边饮酒一边谈笑,郭宋笑问道:“殿下,听说明年要恢复科举,是真的吗?”

    李适点点头,“已经确认了,朝野取得一致意见,明年春天恢复科举。”

    韩喝了杯酒道:“恢复科举知政堂完全赞成,但各州秋试怎么办?是不是太急了一点。”

    李适缓缓笑道:“这个就要问我们国子监赵祭酒了,看他是什么意见?”

第二百三十六章 杀人灭口

    赵宽端起酒杯微微笑道:“恢复科举宜早不宜迟,虽然第一次有点仓促,但不能再拖下去,我建议今年各州的秋试可以不用举行,然后把名额分配给各州,让各州直接举荐士子来京城参加明年春天的省试,然后从明年开始各州在九月举行州试,不过那就不是国子监的事情的了,应由礼部来负责实施。”

    李适叹息道:“明年是恢复科举第一年,圣上决定由国子监主导,礼部辅助,明年三月京城将恢复多年未有的盛况了,很令人期待啊!”

    众人纷纷应和,一起举杯畅饮,酒桌上谈性渐浓,变得热闹起来。

    抽了一个空,李适和郭宋来到院子里,李适对郭宋道:“今天父皇谈到了你的安排,我给父皇提出改封你为文散官,出任武职,父皇说你资历还不足,一下子改封文散官,会引起朝中诸多大臣不满,还是慢慢来,从恢复你的宁远将军开始,你觉得如何?”

    郭宋笑道:“感谢殿下厚爱,不管封我什么官职,我都会欣然接受!”

    郭宋的态度让李适很满意,他微微点头道:“其实东宫极缺人才,我的本意是想把你留在东宫为官,但父皇的意思还是把你外放,有点令人遗憾。”

    “殿下,外放为官其实是微臣本人的要求,微臣自由惯了,不太习惯受朝廷的各种条条框框约束,在朝廷中做官会感到很憋屈。”

    “倒也是,你太年轻,资历又欠缺一点,在朝廷里做官肯定会有很多人看不惯,出去了反而自在,我能理解!”

    说到这,李适又笑问道:“你有没有才能卓著的朋友推荐给东宫?”

    郭宋心中一动,微微笑道:“微臣倒真有一个人想推荐给殿下!”

    李适顿时有了兴趣,笑道:“推荐谁?你说说看。”

    “微臣推荐礼部郎中薛郧,此人为人正直,才能出众,是堪用的大才。”

    李适点点头,“此人我知道,很坚持原则,前不久还向我上书,要求制定严密的科举规则,防止第一次科举就出现严重舞弊情况,还是比较有见地,不过他不该越过上司直接向我上书,这样很容易得罪人。”

    历史上,薛郧就是因为喜欢上书而触怒了当权者,现在即将恢复科举,礼部将成为风暴中心,郭宋就是想让薛郧离开风暴中心,以免被牵连,东宫虽然暂时无权,是个清闲之地,远没有礼部有实权,但有失就有得,薛郧至少不会被贬,那么薛涛就不会沦为乐妓。

    在某种程度上,郭宋还是希望自己能改变薛涛的命运,他不愿看到这么美丽的女子沦落风尘。

    李适是想找这个机会好好笼络一下郭宋,既然郭宋提出了要求,正好东宫缺人,索性做个顺水人情,他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留意此人。”

    郭宋取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李适,“这是几颗不错的宝石,是微臣抓捕路嗣恭的战利品,听说王妃酷爱收集宝石,这就算微臣的一点心意。”

    李适有点惊讶,“你怎么知道王妃喜欢收集宝石?”

    郭宋挠挠后脑勺道:“是李安告诉我的,让我讨好王妃,以后王妃吹吹枕边风之类,对我仕途有好处。”

    李适顿时哈哈大笑,“你倒是坦率得可爱啊!好,这个讨好王妃的机会就留给你了,宝石我收下。”

    李适着实心情愉快,郭宋的率直和朝廷官员的虚伪完全不同,他直接告诉自己,宝石从路嗣恭身上抢来的,送给王妃是为了讨好她,这让李适感到了一种少有的清新之气,使他对郭宋充满了兴趣。

    .........

    三天后,李豫恢复了正式临朝,同时下旨封鲁王李适为雍王,并责令礼部和太常寺着手部署册封太子的仪式。

    这时,路嗣恭被秘密押送进京,李豫下旨由御史台、刑部和大理寺组成大三司会审,严审路嗣恭贪污赃款,事实上,路嗣恭在路上便完全交代了一切,这次大三司会审只是为了程序上的合法。

    消息传到元载府中,这下子元载从装病变成了真病,元家上下都笼罩在一种不安的惶恐之中。

    王缙忧心忡忡来探望元载的病情,他也牵连进了路嗣恭的案子,前前后后他接受了路嗣恭不下十万贯钱的贿赂,为路嗣恭说尽好话,这次路嗣恭在归途中被抓,就不知道他有没有及时毁掉自己写给他的信件,一旦这些信件被搜到,自己就完了。

    元载躺在病榻上,听着王缙哀求自己出面保他,元载心中顿时充满了厌烦,他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还能保王缙?

    元载缓缓道:“老夫病成这样子了,哪里还有精力去过问路嗣恭之事,求人不如求己,该怎么办难道你还想不到吗?”

    王缙哀求道:“现在属下心乱如麻,什么都想不到,望元公明示!”

    元载冷笑一声道:“路嗣恭为了脱罪迟早会全部交代,最好的办法是你收买狱卒在天牢里除掉他,让他永远闭嘴,这件事宜早不宜迟,你回去就安排,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会有狱卒愿意接手。”

    这确实是个办法,但绝不是好办法,甚至是个馊主意,路嗣恭被看管森严,哪里是这么容易下手的,一旦下毒失败,王缙必然会罪加一等,元载为了保全自己,决定让王缙来做这件蠢事。

    元载很了解王缙,虽然王缙和他兄长王维虽然都以写诗作文而名动天下,但这个王缙却会在大事上犯糊涂,做下蠢事,利用他来减轻自己罪行倒是一个好办法。

    夜里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带着一丝凉意,大理寺天牢前来了一个手提食盒的中年男子,牢头迎了出去,两人在拐角黑暗中说了几句,牢头便拎着食盒回天牢了。

    在一字号地牢旁的一间屋子里,五名当值的狱卒正赌博在兴头上,大声叫喊。

    牢头走上前,将食盒往桌上重重一放,把食盒打开,最底层是五锭黄金,每锭重约二十两,所有狱卒都呆住,咽着唾沫,望着黄澄澄的金子。

    “每人一锭,然后闭上眼睛睡觉去,天亮前不准醒来!”

    狱卒们都明白牢头的意思,但黄金的诱惑让他们难以拒绝,相当于两百贯钱,他们不吃不喝三年才能挣到,反正出了事由牢头扛,他们最多打一顿板子,一顿板子换来二十两黄金,无论如何都值了。

    五名狱卒不约而同地伸手取了一锭黄金,随即转身各自离去,至少今天晚上他们不会再露面。

    牢头随即将几样好菜和好酒放入食盒,自言自语道:“吃吧!吃完老子就送你上路。”

    .........

    “什么!”

    天子李豫重重一拍桌子,怒不可遏道:“朕并没有说要杀他,他怎么可能悬梁自尽?”

    刑部侍郎崔文调和大理寺卿王驾鹤满头是汗,狼狈不堪,王驾鹤擦擦额头上的汗道:“牢头承认他们酒喝多了,没有看好路嗣恭,路嗣恭把衣服撕成布条,在牢里悬梁自尽,但究竟是自杀还是被人勒死后造成的假象,现在还在调查,臣目前不敢妄下结论。”

    “好一个不敢妄下结论,既然如此,你怎么敢说它是悬梁自尽?”

    “这......”王驾鹤一时哑口无言。

    旁边刑部侍郎崔文调连忙道:“陛下,悬梁自尽只是表象,如果我们真的认为是悬梁自尽,就不会深入调查了,只是我们还没有证据,但又必须尽快禀报陛下,所以只能暂时用悬梁自尽这个说法。”

    李豫半晌才按住心中的怒气道:“不是他怎么死的问题,而是他不应该死,这是严重的失职,大理寺要承担责任。”

    王驾鹤更不敢吭声了,就在这时,一名宦官在门口道:“陛下,大理寺传来消息,调查结果已出来,有狱卒举报是牢头王乐勒死了路嗣恭,王乐已逃亡,各方正在全力缉拿此人!”

    李豫冷冷道:“现在原因已经明白了,朕再给你们一个机会,三天内查出幕后真凶,朕就不追究你们责任了,若查不出,朕拿你们试问!”

    “微臣遵旨!”

第二百三十七章 新的任命

    牢头王乐已经在荒野里走了一天一夜,他不敢骑马,也不敢搭乘牛车,只是沿着小路向西南方向逃窜,他家在蓝田县,妻儿都在那里,他不能不去。

    王乐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后悔,为了一千两黄金,肥差丢了,还被通缉,可那是一千两黄金啊!自己一辈子也赚不到,人生的机会就这一次。

    一千两银子太重,他无法携带,而是埋在他租的房子里,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官府挖出来。

    他一路担忧,走了一天,鞋子磨坏了,又饥又渴,这时他看见远处官道上有一座茶棚,他摸摸口袋里的几两碎银子,他再也忍不住,一瘸一拐向茶棚走去。

    茶棚里食客还不少,谈天说地,十分热闹,王乐刚走到茶棚口,忽然发现十几名官差就坐在几张桌子前喝茶,他大吃一惊,转身便逃。

    官差也发现了他,大喊道:“他在那里,抓住他。”

    十几名官差狂追而来,王乐跑出不到百步,一跤摔倒在地上,几名官差一拥而上,将他死死摁倒在地上。

    王乐万念皆灰,绝望得惨叫起来,他的一千两黄金,他尚未开启的富贵生活,他的妻儿,一切都变成了梦........

    下午时分,上千士兵包围了相国王缙的府宅,王府的二管家被士兵抓了出来,王缙的儿子王孝年追出来大喊道:“这是相国的府宅,你们不能在相国府宅内随意抓人!”

    为首官员是大理寺丞赵毅,他抱拳对王孝年道:“贵府管家涉嫌谋害朝廷钦犯,案情重大,请王公子不要妨碍我们,也请贵府中人不要随意离去,随时准备接受调查。”

    他一挥手,“带走!”

    士兵们将王府管家押走了,王孝年意识到情况严重,连忙跑去皇城向父亲汇报。

    此时,王缙正端着茶盏和几名官员闲聊明年科举之事,一名心腹随从匆匆走上堂,附耳对王缙说了几句,王缙顿时脸色惨白,手剧烈哆嗦,茶盏也当啷落地,几名官员目瞪口呆望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去更衣!”

    王缙扶着随从起身,艰难向堂下走去,但还没有走到门口,只见御史中丞杨昊走了进来,目光严厉地盯着他,手中托着一卷圣旨,王缙只觉裤管一热,小便已经失禁了。

    当天下午,天子李豫下达旨意,以纵容佛寺侵田占地之罪,罢免王缙相国之位,剥夺其爵位,但念其参与平定安史之乱有功,不追究其罪责,免职为民。

    李豫心如明镜,虽然王缙收买牢头害死了路嗣恭,恐怕真正的幕后主使是元载。

    当然,没有严惩王缙还有别的原因,那就是河东王氏家族,长子李适的王妃就是来自河东王氏,有这层姻亲关系,李豫不得不有所顾忌。

    御书房中,李豫负手来回踱步,他在考虑如何处置元载,虽然元载也有一些功劳,比如参与剿灭恶宦鱼朝恩,但元载对朝廷的危害比起鱼朝恩来说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不严惩,让他东山再起,恐怕会更加危害到大唐的社稷。

    李豫最终下定了决心。

    大历十一年八月,元载被金吾大将军吴凑率军逮捕,吴凑随即宣读了天子旨意,元载以巨额坐赃之罪被赐死,他全家也一并被赐死,关陇贵族元家随即宣布,元载并非元家血统,不再承认元载为元家子嗣,他的名字从元氏家庙中革除。

    元载全家被赐死轰动京城,但影响并没有结束,李豫随即下旨清理元载党羽,包括相国杨炎、兵部侍郎谢南山、吏部三个郎中以及各部寺的诸多重要官员,共计一百余人,贬职的贬职,罢官的罢官,一直到十二月初册封太子时,元载一案的风波才告以结束。

    黄昏时分,郭宋正坐在帐中看书,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高声道:“长史,宣旨官来了!”

    郭宋连忙起身,只见一名宣旨宦官带着十几名随从快步走来,宦官走上前高声问道:“郭宋可在?”

    郭宋连忙上前道:“我就是!”

    “圣旨到,可摆香案接旨!”

    士兵们连忙抬上香案,铺上地毯,郭宋跪在香案前听旨。

    “宁远将军、西域安抚使、安西都护府长史郭宋,奉旨前往安西、北庭安抚孤军,九死一生,历经磨难,不负圣望,终于完成朕之重托,其胆识过人,其勇烈绝伦,其忠心可嘉,当应破格提拔以示嘉奖,升其爵位为灵武县公,封明威将军,并令其出任朔方节度副使、受降城三镇兵马使,钦此!”

    郭宋心中激动,磕头道:“臣郭宋谢天子隆恩!”

    宦官宣读完旨意,笑眯眯道:“恭喜郭使君了!”

    郭宋接过圣旨,连忙吩咐小鱼娘拿一百两银子感谢宣旨官,宣旨官再三道谢,这才满意地回去了。

    这时,李季众人纷纷向郭宋表示祝贺,小鱼娘不懂,悄悄问梁武,“梁大哥,我家公子封的什么官?”

    “你家公子令人嫉妒啊!”

    梁武一脸酸溜溜道:“不仅官复原职,还升了一级,啧啧!爵位到县公了,我连县男爵都没有呢!还是从四品的明威将军,居然还是朔方节度副使,连我爹爹都成了他的下属。”

    “节度副使是不是仅次于节度使?”小鱼娘一脸兴奋地问道。

    旁边薛长寿笑道:“不能这么说?节度副使和节度使还差得远,节度使一般都是正三品高官,节度副使一般从四品或者正五品都可以出任,节度使下面是长史,长史下面才轮到节度副使、司马等等官员,比较虚,没有实权,你家公子真正值钱的官职是受降城三镇兵马使,也就是说东、中、西三座受降城都归他管了。”

    “受降城又在哪里?”

    这时,郭宋走过来笑道:“受降城在北方的大草原上,传我的命令,弟兄们收拾东西,我们后天一早出发!”

    郭宋自己也没有想到,天子居然让自己去坐镇受降城,不过也并不奇怪,受降城荒芜多年,刚刚才恢复驻军,而自己和思结部的关系很好,派自己去坐镇受降城是再合适不过。

    只是郭宋没想到自己会重回朔方,或许天子早有此意,把自己的爵位封到灵武县,就已经预示了这一点,他还真把自己当成灵武县人了。

    .........

    次日,郭宋带领众人离开了京城,一路北上。

    “啾”

    雄鹰在天空长鸣,猛子在郭宋头顶上盘旋两圈,展翅向北方飞去。

    小鱼娘欢喜得直拍巴掌,“猛子好像还听懂我在说什么呢!”

    梁武吹嘘道:“猛子还能探查敌情,决胜千里,我们就叫它斥候大将军!”

    郭宋在后面笑了笑,他最终没有能等到公孙大娘回京,只能带着这个小丫鬟赴任了,事实上他也明白,就算公孙大娘回来又能怎么样,这个小娘子恐怕自己甩不掉了。

    “使君打算长驻哪座受降城?”

    问话的是曹万年,他最终决定接受郭宋的聘任,成为郭宋的幕僚从事,替他整理各种文书,他同时也想利用这一年的时间好好准备,参加后年的科举。

    郭宋想了想道:“这个要和段节度使商议,不过我个人倾向于西受降城。”

    曹万年更加不解,“不是说三个受降城直接受兵部管辖吗?”

    “话虽这么说,但它毕竟名义上属于朔方节度府管辖,而且后勤之类都要依靠朔方节度府供应,所以还是要尊重段节度使。”

    “属下明白了!”

    郭宋看了他一眼又笑问道:“曹公子怎么不参加明年春天的科举?”

    曹万年苦笑一声道:“明年的科举名额必须由各州推荐,我问过了,第一次恢复科举不能变通,必须都按照规矩来,我还得由沙州推荐,时间上来不及。”

    郭宋眉头一皱道:“你不早说,我给鲁王殿下说了一下,你的情况特殊,沙州已经没有官府了,怎么推荐?”

    “算了,关键是我自己没有准备好,我读的书和科举考试内容不是一回事,给我一年时间准备,也是一件好事。”

    郭宋点点头,“既然你这样想,我也不干涉了,不过我会想办法让你参加明年灵州的州试,你不可能再回沙州去参加州试,这件事礼部会理解的。”

    曹万年大喜,连忙施礼道:“那就太感谢使君了!”

    众人加快速度,向西北方向而去。

    ====

    【第四卷安西行完。请看第五卷,漠南长烟】

第二百三十八章 灵州上任

    灵州的秋天也是极美的季节,到处是一望无际的黄澄澄的麦浪,充满了丰收的喜悦,满城瓜果飘香,巨大的甜瓜宛如一颗颗白玉,晶莹的葡萄俨如一串串多彩的玛瑙。

    这几天朔方节度使段秀实极为忙碌,自从朝廷充实了两万军队到朔方节度府后,使朔方节度府的兵力一下子到了两万六千人,增加三倍不止,段秀实就忙得脚不沾地,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前段时间他又得到兵部的快报,郭宋要来朔方出任节度副使,领受降城三镇兵马使,这让段秀实惊讶万分,这才短短两年多时间,郭宋便成从一个年轻道士,一跃成为四品明威将军,还封爵灵武县公,除了皇族和外戚,谁还会有这样的境遇?

    当然,段秀实也知道,郭宋能走到今天绝不是运气,一定是他立下了不少不为外人所知的大功,才能得到天子的青睐。

    尤其郭宋率三百勇士前往安西和北庭,简直就是勇闯龙潭虎穴,那不是一般人能完成的任务,光靠勇气还不够,还要有足够的胆识和谋略,以及足够强悍的武艺,才可能完成任务。

    大唐出现这样胆识过人的年轻人也着实令段秀实深感欣慰,这几天他也在期待郭宋的到来。

    这时,录事参军梁蕴道在官房门口敲了敲门,“使君找我?”

    “梁参军来得正好,请坐下说话!”

    段秀实请梁道蕴坐下,这时长史李慧也来了,三人在小桌前坐下,段秀实笑道:“郭宋要来朔方任职的消息想必两位都知道了,尤其梁参军,你侄子要回来了,你应该很高兴才对。”

    梁道蕴故意一板脸道:“我不高兴,要好好揍他一顿,才混到一个校尉,让我很失望。”

    李慧摇摇头笑道:“梁参军知足吧!梁武从军还不到三年吧!就已经升到校尉了,和他一起的林森现在还是一个旅帅呢。”

    段秀实呵呵一笑,“李长史还真以为他不满意?梁参军的心中早就笑开花了。”

    三人一起大笑,段秀实又道:“说实话,令郎是跟对人了,郭宋前途不可限量,令郎的前途也是一片光明。”

    梁蕴道点点头,“这是他的选择!”

    这时,段秀实拍拍手笑道:“我们说正事,郭宋虽然封朔方节度使副使,但他不会过问朔方军的事情,他的职责还是坐镇三座受降城,我最近有个考虑,能不能趁这次机会把丰州也一起搞起来,让郭宋坐镇丰州九原县,这样也同时顾及到了中受降城和东受降城。”

    李慧眉头微微一皱,“但郭宋的官职是三镇兵马使,应该不包括丰州,把丰州给他,会不会违规?”

    “我当然知道!”

    段秀实微微笑道:“郭宋正好同时兼任朔方节度副使,以节度副使的名义让他兼管丰州,我觉得没有违规,两位怎么看?”

    梁蕴道沉吟一下道:“我看可以,就把节度副使的官衙设在九原县,他坐镇九原县也就名正言顺了。”

    李慧见两人都同意,便道:“梁参军的方案很好,我也同意!”

    段秀实松了一口气笑道:“那就暂时这样决定,回头我再和郭宋商议一下,尽量说服他。”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跑到门口禀报道:“启禀使君,城外传来消息,节度副使郭使君到了!”

    段秀实起身对两人笑道:“我们一起去迎接这位灵州的年轻俊杰吧!”

    ........

    时隔两年,郭宋再一次来到了这座和他纠缠了无数关系的西北重镇,他的前身出生在这里,他自己的户籍落在这里,和他有一点血缘关系的郭姓家族也生活在这里,虽然他的实际坐镇之地还要在北方一千余里外,但在未来的岁月里,他和灵武县必然还会有更多的交集。

    一行人在宽阔的官道上行走,两边的麦子已经转黄,微风吹过,麦浪起伏,俨如初黄的波浪,格外壮观。

    郭宋用马鞭指着麦田对众人笑道:“最多再过半个月,麦子就该收割了,不知薛延陀人会不会来抢麦子?”

    李季笑道:“两年前的一场大火,薛延陀人损失惨重,去年和今年都没有来灵州。”

    郭宋摇摇头,“和那场大火没有关系,应该是思结部吞并了阿布思部,对薛延陀人产生了威胁,再有就是朔方军兵力扩充到两万六千人,不用再苦守城池,这两个原因使得薛延人不敢轻举妄动了。”

    梁武立刻竖起大拇指赞道:“还是兵马使高明,看问题透彻,令卑职敬佩得五体投地!”

    郭宋瞥了他一眼道:“你就算把马屁拍穿,我也不会让你独镇一方,你的资历不够,难以服众。”

    梁武的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他小声嘟囔道:“某些人的资历还不如我,还不是一样高高在上?”

    众人无不莞尔,小鱼娘在一旁捂嘴偷笑,郭宋也懒得理睬梁武,指着前方道:“前方好像来人了!”

    只见前方黄尘滚滚,一支队伍正向这边疾速驶来。

    众人勒住战马,片刻队伍奔至郭宋面前,黄尘散去,为首之人正是段秀实,后面还有长史李慧,梁武的大伯梁蕴道,段秀实大笑道:“一别两年,郭使君令人刮目相看,恭喜高升。”

    郭宋上前拱手笑道:“能重新在大帅帐下听令,郭宋之幸也!”

    “你太谦虚了,郭使君现在可是朔方军以及灵州的英雄,大家都盼着你到来。”

    郭宋一怔,他没有听懂这句话的意思,梁蕴道微微笑道:“你前年为朔方军队夺得马球大赛第五名,创造了朔方马球队的历史,相信大伙儿一定会敲锣打鼓欢迎你的到来。”

    郭宋汗颜,他连忙摆手,“这种事情最好免了,实在不习惯以这种方式来灵州。”

    段秀实忍不住笑道:“郭使君放心吧!现在大家都在城外看守麦田,灵武县是一座空城,如果听到敲锣打鼓声,那一定是在驱赶鸟雀,而不是夹道欢迎郭使君。”

    众人大笑,气氛顿时融洽起来,李季和梁武上前给众人见礼,连士兵们也受到了感染,众人就像回家一样,跟随着郭宋向县城内而去。

    进了城,李季带着士兵去军营休息,小鱼娘不方便去军营,梁武便带着她来梁家堡,把她交给了妹妹梁灵儿。

    梁灵儿本想带着一群灵州豪门子弟前去迎接郭宋,被她父亲梁蕴道怒斥一顿,禁足三天,正呆在家里不高兴,小鱼娘的到来,两人有了共同的话题,很快便成了无话不谈的闺蜜,连梁武也为她们之间的神速友谊目瞪口呆。

    朔方节度府的大堂上济济一堂,所有重要官员和将领都赶来了,基本上都是认识的老朋友,郭宋和他们一一见礼。

    众人纷纷坐下,段秀实坐在上首,笑着问郭宋道:“郭使君领三镇兵马,有没有考虑过把治所放在哪里?”

    郭宋欠身道:“我想听听段使君和各位的意见。”

    段秀实微微笑道:“这个治所问题按理应该是郭使君自己决定,但因为涉及到朔方的后勤供应,如果治所放在三座受降城,距离都有点远了,而且一旦有敌军来袭,朔方军接应也不方便,我们建议郭使君把治所放在丰州。”

    “丰州?”

    这个建议有点出乎郭宋的意料,梁蕴道连忙解释道:“三座受降城加上灵州,能够各方面都顾及到的,唯有丰州,去西受降城不远,去中、东两个受降城也不远,更重要是,灵州可以通过水路运送后勤物资,如果把治所放在西受降城,确实比较耗费人力畜力。”

    郭宋摇摇头笑道:“各位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三镇兵马使,并不管辖丰州,能把治所放在丰州吗?”

    李慧微微笑道:“郭使君是作为朔方节度副使坐镇丰州,一点问题都没有。”

    看样子众人已经达成共识,郭宋也意识到丰州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他想了想,便欣然点头道:“既然大家都这样认为,我也能接受,就这么决定吧!治所放在九原县。”

    在众人见证下,段秀实举行一个简短的仪式,郭宋正式就任朔方节度副使一职,这时李慧对郭宋笑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在灵州酒楼摆了几桌酒宴,为郭使君接风洗尘。”

第二百三十九章 郭家之悔

    灵州酒楼是灵武县最大的酒楼,具有官方背景,今天朔方节度府包下了酒楼,为新到任的节度副使郭宋接风洗尘。

    夜幕初降,酒楼内喧嚣热闹,来自灵州八大家族的士绅以及节度府、刺史府的一众官员以及将领,共一百余人欢迎副使郭宋的到来。

    各大家族代表轮流向郭宋敬酒,气氛十分热烈,

    郭氏家主郭阳春心中尤其苦涩,同时还有深深的懊悔,早知道当初听儿子的劝告,把郭宋迎入家族,今天最荣耀的就是郭家堡,郭家堡也会因为郭宋而成为灵州第一豪门,可惜自己目光短浅啊!他更恨郭世昌这个混蛋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而误了郭家的前途。

    望着坐在主座坦然自若的郭宋,郭阳春一阵难受,他再也忍不住,把儿子郭峙拉到一旁,他嘴唇动了两下,话却说不出口,郭峙立刻明白了,他心中深深叹息一声,早知今天,何必当初呢?

    郭峙摇摇头对父亲道:“父亲,恐怕不现实,至少现在不行,现在提出让他回归郭家,只会自取其辱,而且还会让别的家族耻笑,我建议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

    郭阳春心中沮丧,但儿子的话又给了他一线希望,他连忙道:“你是说,以后会有机会?”

    郭峙苦笑一声道:“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郭世昌一天在郭家,让郭宋回归就不会有任何希望。”

    “如果我让郭世昌去赔礼道歉呢?”郭阳春急道。

    郭峙还是摇摇头,“父亲,你觉得郭世昌会去道歉吗?”

    郭阳春沉默了,郭世昌这两年也开始瞄准了家主的位子,积极拉拢郭家子弟,让他去给郭宋道歉,那绝对不可能。

    这时,梁会河走过来对郭峙笑道:“三郎,我们去给郭使君敬一杯酒吧!”

    郭峙点点头,对父亲道:“一切顺其自然,毕竟他父亲还在郭家族谱中,或许会有那么一天。”

    郭阳春叹口气,只得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

    “我们两个敬郭使君一杯酒!”

    梁会河笑道:“我得声明一点,如果郭使君还要做外援,必须是我们梁家的外援。”

    众人大笑,李慧笑眯眯道:“规则马上要改,校尉以上不能参加灵州武会,郭将军就别指望了。”

    旁边郭蕴道也感慨道:“说到改规则,听说万骑营也要求改变马球大赛规则了,六品以上武将不能下场参赛,以前从未这种说法,现在突然增加这一条,这明显是针对我们朔方军马球队,不想让郭使君参赛。”

    郭宋摆摆手笑道:“听说去年马球大赛朔方军也杀进前十六名,没有我和李季,一样能办到,以前军队人数太少,现在朔方军兵强马壮,我相信以后会一直是大唐马球场上的劲旅。”

    段秀实点点头,“关键是要选拔和培养人才,我已决定在朔方军内部每年举行马球大赛,这样各军都会重视,郭使君,包括受降城三镇也要参加。”

    郭宋哈哈一笑,“看来我上任第一件事就是组建马球队!”

    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郭峙举杯对郭宋笑道:“郭家堡祝贺郭使君高升,我敬郭使君一杯!”

    郭宋虽然对郭家堡无感,但他要给死去的郭重庆一个交代,他举杯笑道:“郭家堡人才辈出,我记得郭亮就非常优秀,他已经十八岁了吧!”

    郭亮就是郭重庆的唯一徒弟,当初武会郭峙部署他为奇兵,击败了梁武,郭重庆一直对他念念不忘。

    郭峙连忙道:“他今年也以备将身份作为后备军,如果郭使君看得上他,那是他的荣幸。”

    郭宋点点头道:“那就让他跟我一起北上吧!”

    郭峙大喜,“我回去就安排。”

    梁会河不甘落后,也连忙道:“郭使君能不能把梁文和梁驹儿也带上?”

    这两人郭宋对他们也很有好感,他笑道:“只要梁武不反对,我就没有问题。”

    “他敢反对,我就剥了他的皮!”

    众人一阵大笑,很多家主都在考虑,要不要在郭宋身边安插一个自己家族的子弟,郭宋这么年轻就成了朔方节度副使,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跟着他一定也会有前途。

    .........

    兵部的公函已经提前到了灵州,兵部已经将受降城三镇的总驻扎兵力从原来的三千人提升到六千人,之前的三千人是兵部派出,而新增加的三千人则必须由朔方节度府派出,作为对受降城三镇的兵力补充。

    军营仓库内,梁蕴道陪同郭宋参观朔方军的粮食仓库,两人一边走一边交谈。

    “我给你提个建议!”

    梁蕴道笑着对郭宋道:“朔方军的三千军队就放在丰州,不管哪个受降城出事都可以随时救援,你觉得呢?”

    郭宋点点头,“我也是这样考虑的,其实我还有个想法,让梁武出任东受降城镇将,伯父觉得怎么样?”

    梁蕴道笑道:“你觉得合适吗?”

    郭宋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他解释道:“从官阶上没有问题了,梁武是正六品下的昭武副尉,和上镇将同级,在职务上没有障碍,唯一不足就是经验,但我想了想,这个问题应该也不大,毕竟他参加过很多场大战,比很多混日子的将领要强得多。”

    梁蕴道沉吟一下道:“首先感谢郭使君这么看重梁武,但军队中有一个大忌,叫做任人唯亲,主将一旦背上这个名声,会严重他影响在将士心目中威信,但任人唯亲又不可避免,哪个主将都想用自己的人,所以这就需要一点技巧,郭使君一上任就换自己人,这显然有点不妥,我建议还是等上一两年,梁武本身的才能得到大家的认可,然后镇将也到期离任,那时任命梁武也就顺理成章,没有人再说郭使君任人唯亲。”

    郭宋暗暗佩服梁蕴道的慎密与老道,姜还是老的辣,自己虽然两世为人,但考虑问题还是没有这些久历官场者成熟。

    “多谢伯父建议,郭宋受教了。”

    梁蕴道笑着点点头,“有时间到我府上吃顿便饭,灵儿想见见你,这丫头越来越野,我都有点管不住她了。”

    郭宋也听梁武说过,梁灵儿已是灵州的大姐大,只不过她的一群手下不是地痞混混,而是一群十二三岁的豪门子弟,有近二十人,号称锄奸团,到处打抱不平,灵州百姓既喜欢他们,但又对他们十分头大。

    郭宋欣然道:“我也想见见灵儿,伯父安排时间吧!”

    梁蕴道捋须想了想道:“那就今晚吧!梁武和李季一起过来,大家聚一聚。”

    这时,一名将领上前单膝跪下禀报:“卑职参见梁参军,参见郭使君!”

    郭宋一愣,这声音好熟,他低头看了看,顿时认出来了,“你是施小胖?”

    将领站起身,果然是小胖施童,但他模样变化很大,个子至少长了十厘米,原来又白又胖,现在却是又黑又壮,声音似乎也低沉了一点,而他神态中明显多了几分军人的刚毅。

    梁蕴道笑道:“施童现在是后勤军旅帅,已经不是厨子了,武艺不错,还能写能算,节度使很器重他。”

    施童躬身道:“感谢参军夸奖,施童不敢当!”

    郭宋在旁边看得稀奇,这个还是从前那个整天自怨自艾的施小胖,看来军营真是一座熔炉,把施小胖重新锻造了。

    “施童,要不要跟我一起北上?”郭宋笑问道。

    施童犹豫一下,目光中露出期盼之色,但他还是恭恭敬敬道:“卑职一切听从调遣!”

    郭宋笑着问梁蕴道,“节度使肯放人吗?”

    “难说,能读书识字的武将实在太少,节度使很看重他,还准备调他为牙门将,你带走他,会耽误他前程的。”

    郭宋明白了,他便对施童道:“那就安心留下来,总会有机会的。”

    “卑职....遵令!”施童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二百四十章 九原县城

    入夜,梁家堡内张灯结彩,灯火通明,梁蕴道特地设家宴宴请郭宋,他还特地把一群年轻将领请来作陪,包括李季、梁武、梁武、林泰、林凤、郭绛、曹万年等等二十余人,梁灵儿当然也坐,她显得有些扭捏,众人看她的目光都不对。

    主要是她化妆太离奇了,堆云秀发上插了三组六把梳子,而且梳子形状是金刀银剑玉长矛,颇有点杀气腾腾。

    这还是小问题,她脸上贴着桃花金箔,别的小娘是额头上贴两三个,她是从额头到下颌,贴了一圈,关键是她的眉毛,原本的眉毛被她修成峨眉式的绿眉,峨眉式就是两簇眉毛竖在两边眉头,又短又粗,而且染成了绿色。

    梁武一拍桌子,十分不满道:“小妹,你化的是什么妆,乱七八糟的,还不快去卸掉!”

    梁灵儿一脸不屑地撇撇嘴,小声道:“说你就是土包子还不承认,这是长安最流行的黛眉桃花妆,亏你还刚刚从长安过来。”

    她不理睬梁武,又满脸期待问郭宋道:“郭大哥,你觉得呢?”

    说实话,郭也觉得这种妆很难看,小娘子清清爽爽不好吗?但梁灵儿现在正是青春叛逆期,还真不能当众伤她的自尊。

    郭宋打了个哈哈道:“确实是黛眉,又叫翠眉,杜甫有诗云,翠眉萦度曲,云鬓俨分行,说的就是这种绿色翠眉,只要灵儿自己喜欢就行,我们不要管那么多?”

    郭宋想含混过去,梁灵儿却不干,追问道:“郭大哥,你还没说它好不好看呢?”

    “这个.....我们都是粗人,不太懂得欣赏,不过说实话,你头上的六把梳子倒很有特色,刀剑齐鸣,我很喜欢!”

    梁灵儿心中又高兴了,她摸摸头上的梳子笑道:“这还是我托人在京城聚宝阁打造的,它们东主还真是个白痴,只收了我一文钱,哈哈!天下这还有这种便宜事。”

    ‘咳!咳!’郭宋被酒呛住了,心中暗暗埋怨张雷,这是何必呢?白做了人情还挨骂。

    梁武和李季都知道聚宝阁是郭宋和师兄的产业,梁武眉头刚刚竖起要怒斥小妹,郭宋连忙摆摆手,“不提这件事了,我们喝酒!”

    .........

    三天后,郭宋率领三千朔方军北上了,河套平原自古便是西北的最重要产粮基地,也是游牧民族窥视中原王朝的桥头堡,对长安的防御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唐王朝安史之乱结束十年后,又重新加强了对河套平原的控制,恢复朔方军兵力,重新控制三座受降城,加强对丰州的掌控,这一切都是这次郭宋出任受降城三镇兵马使的背景。

    朔方节度府也深知朝廷的用意,更知道目前灵州防御的薄弱点在哪里?那就是丰州。

    三座受降城、丰州和灵州是整个朔方军防御的一条线,如果丰州被薛延陀或者其他游牧民族攻占,那么这条线就被从中剪断了,所以这次郭宋出任三镇防御使兼朔方节度副使就成了加强丰州防御的一个契机。

    跟随三千军队北上的,还有一百余艘大型皮筏,运载着粮食、食盐、生铁、兵甲等等各种军事物资,十几支拉纤队伍喊着号子,拉拽皮筏子前行。

    灵州的造船技术还是比较落后,造不出大型船只,他们便采用了皮筏子的方式来运输物资,这也是游牧民族普遍使用的水上运输工具,在风平浪静的河套平原黄河上航行,倒也勉强能使用,不过比起货船,还是差点太远。

    大军一路北上,五天后抵达了中套平原,也就是黄河‘几’字型最上方的一条横线处,黄河在这里分成南北两股,流淌数百里后又合二为一,继续东流,这里便是大唐的丰州。

    和两年多以前郭宋第一次来中套平原相比,这里几乎没有任何变化,荒凉、肥沃、人迹罕至,但在东汉时期,这里却是沃野千里,到处是大片大片的农田,随处可见村落和城廓,汉朝这里建立了数十座县城,近百万汉族农民在这里生活。

    数百年的两晋南北朝,这一切都被摧毁,而隋唐以来刚刚才有的一点点繁盛,又被一场安史之乱彻底颠覆了。

    目前丰州就只剩下两座县城,一座九原县,位于丰州中部,南黄河北岸,有百姓一万余人,另一座丰安县,位于丰州东部,只有人口两千余人。

    薛延陀人也曾经三次想攻打丰州,但都因为丰州的战略地位远远不如灵州重要,使薛延陀可汗三次改变计划,没有攻打丰州,同时也使丰州三次侥幸逃过灭顶之灾,否则只有数百士兵守卫的九原县在强大的薛延陀骑兵面前,只能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这天上午,郭宋率领三千军队抵达了九原县,‘啾’猛子在天空一声长鸣,向县城方向飞去。

    距离县城还有数里,郭宋便远远看见了九原城墙,城墙不高,只有两丈,不过它是用大青石砌成,迄今已有百年,依旧十分坚固,郭宋用马鞭一指远处城墙,笑着问李季道:“李将军认为这座县城能抵御住薛延陀人的进攻吗?”

    李季对郭宋这个问题没有什么犹豫,他摇摇头道:“坦率地说,我认为不能,太矮了,如果薛延陀人多点进攻,会在一个时辰内攻下城墙。”

    郭宋点点头道:“所以我在考虑,我上任的第一件事情,就要加宽加高城墙。”

    李季一怔,“使君觉得薛延陀人会攻打丰州?”

    郭宋笑了起来,“莫非李将军真以为是我两年前的一把火,使薛延陀人害怕了?不敢南下了?”

    “我不至于这样幼稚,应该是朝廷加强了朔方军,同时思结部吞并了阿布思部,使薛延陀人有了忌惮,不敢轻易南下了。”

    “不敢打灵州,那丰州呢?一万多人口啊!这么大块肥肉放在这里,薛延陀会熟视无睹?”

    李季沉思片刻道:“薛延陀人已经两年没有南下了,很可能明年春天会再次南下,抢掠丰州。”

    郭宋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色,他缓缓道:“秋高马肥,我担心今年秋天薛延陀人就会杀来。”

    李季也知道郭宋的担心并非空穴来风,游牧民族发动南下入侵时间大多是春天和秋天,其实秋天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李季也担忧起来,他连忙道:“我们是不是应该有所准备?”

    郭宋点点头,“不管薛延陀人秋天会不会来,但我们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立刻行动起来,全力以赴备战。”

    “卑职明白了,卑职会立刻安排斥候在丰州边缘巡视敌军探哨情况。”

    .........

    军队抵达了九原县,县令谢长治,县丞王辽,县尉张文龙以及一名驻军校尉出城迎接郭宋的到来,还有数十名长者也一并出城迎接。

    郭宋缓缓停下战马,谢长治连忙上前躬身施礼,“县令谢长治参见郭使君!”

    郭宋翻身下马,抱拳回礼道:“谢县令不必多礼,我奉朝廷旨意出任受降城三镇兵马使兼朔方节度副使,所以我准备将军衙放在九原县,谢县令应该知道这件事了吧!”

    “下官已经知晓。”

    “那就好,大家立刻回城,我有重要事情和大家交代。”

    众人简单地见了礼,就跟随郭宋匆匆回城了,九原县城周长有三十余里,占地不小,县城内也有一种不小的军营,可容纳士兵五千人,但平时只有五百人驻扎。

    李季先带士兵去军营内驻扎休息,校尉姜平也想一起去,却被郭宋叫住了。

    “姜校尉,我有重要事情安排你,请先到县衙商议!”

    “卑职遵令!”

    姜平连忙让副手去安排远道而来的士兵休息,他自己则跟随着郭宋。

    众人来到县衙,郭宋坐在大堂上首,他对众人道:“我想问一下,大家有没有担心薛延陀军队会杀至九原城?”

    县令谢长治道:“确实很担心,薛延陀人已经两年没有骚扰灵州了,我们真担心明年春天薛延陀人会入侵丰州。”

    郭宋看了一眼众人,缓缓问道:“谢县令以及在座各位为什么不担心今年薛延陀人就杀来呢?”

    这个问题让在座所有人都呆住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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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3395/ 第一时间欣赏猛卒最新章节! 作者:高月所写的《猛卒》为转载作品,猛卒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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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迷失在乱世中的大唐,中原藩镇割据,边疆危机四伏,内忧外患,长安却夜夜笙歌,罗裙慢舞。他是一个独孤的猛卒,鹰镝千里,强悍的游牧勇士闻之丧胆,但大唐却没有他的荣耀。他拔剑茫然,英雄无觅归处。。。。。。猛卒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猛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猛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