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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月     猛卒txt下载     猛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二百零三章 全线封锁

    乔四郎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还能从内卫监狱里活着走出来,内卫王统领的话仿佛还在他耳边回荡:‘晋王殿下仁慈,希望你全力从河南府运回生石灰,只要你做得好,非但无罪,还有功劳,将来朱泚覆灭,你也会有个好结果。’

    乔四郎心中十分激动,同时也很庆幸,他庆幸自己只是一个负责买卖货物的官商,而不涉及情报,否则哪有这么容易被放出来。

    而激动是他正好负责对外销售新安县的生石灰,其他几个同他一样的官商都看不上生石灰,使得他得到了晋王的关注,自己卖生石灰竟然能卖出一个好前途,这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

    乔四郎连忙赶回自己商行,一进商行,掌柜大吃一惊,“东主,你居然被放出来了?”

    掌柜也是和他一起的洛阳官商,他不想让掌柜看出什么端倪,只淡淡道:“很奇怪吗?”

    “卑职听说东主被内卫抓了,货物也被扣押,卑职真的以为东主出不来了!”

    掌柜的吃惊很正常,他们是洛阳的卧底,被内卫抓进去,就算不死也会被送去矿山做苦力,哪有这么容易出来的。

    乔四郎坐下喝了几口热茶,一脸庆幸道:“我是运气好,内卫把我当成投机生意的普通商人,没想到我是官商,关键是我们的盐是在禁令颁布前买的,勉强不算我违禁,处罚了五百贯钱后,就把我放了,我自己做梦也想不到,和我一起被抓的三个伙计呢?他们应该放出来了吧!”

    “他们昨天被放出来了,也是训斥一番,否则我怎么知道东主被抓?东主还真是运气好,要是在洛阳被抓,肯定就没命了!”

    “内卫还是讲道理的,放了我,货物也还给我了,不光是还钱,折算成五百贯钱还给我,结果这五百贯钱又被罚掉了。”

    乔四郎苦笑一声,“我们这次赔了七百贯钱。”

    “东主,七百贯钱问题不大,咱们在柜坊还有一万五千贯钱呢,不过刘相国来信了,今天刚刚收到。”

    乔四郎精神一振,连忙问道:“刘相国怎么说?”

    “刘相国通知我们所有商行,把所有钱都从柜坊提出来,全部运回洛阳。”

    乔四郎点点头,这是在他们意料之中的,他们早就发现了,在洛阳卖什么东西都亏本,只有卖天宝老钱最赚,一贯老钱就能兑换十贯新钱,天下没有比这个生意更赚钱的了,而且长安还没有禁止运铜钱去洛阳,是合法生意,不过风险也是最大,

    内卫统领王越只是让他竭尽所能运送生石灰去濮阳,但没有具体让他运什么去洛阳,只是说允许他做合法生意,运送铜钱也是合法生意。

    乔四郎当即道:“我们明天就去提钱,租用货船,回洛阳运石灰赚钱。”

    当然,乔四郎的层次太低,他不会明白长安朝廷向洛阳输送老钱的战略意义,老钱也好,金银也好,输往洛阳都是在掠夺权贵们的财富。

    权贵们手中存有天量的新钱,朱泚这些年铸造了几千万贯铜钱,这些钱九成以上都在权贵手中,他们急于将新钱换成金银或者长安的老钱,一旦天量的新钱被释放出来,而洛阳没有那么多对应的物资,物价就会暴涨上天,新钱会彻底沦为废钱,士兵们手上的军俸变得一文不值,后果可以想象。

    这就是郭宋告诉杨密‘以黄金为刀’的真正用意,朱泚饮鸩止渴,将亲手制造超级通货膨胀。

    所以郭宋非但不禁止商人们将天宝铜钱输往洛阳,还通过各大柜坊,秘密将百万贯铜钱借给刘丰,刘丰通过操控比价,从权贵们手中兑换到几百万贯新钱,他们十几万军队的军俸难题就解决了。

    就在乔四郎回来的当天下午,郭宋又颁布了晋王令,这是对前一道命令的加强,严禁各地商人向洛阳输送任何物资,实际上已经没有正常商人和洛阳做生意了,只有洛阳派驻各地的官商还在向洛阳运货,这道命令实际上就是针对他们,郭宋要彻底堵住这个漏洞。

    晋军以及内卫从水陆两条线彻底封锁了河南府。

    也就是说,物资只能从河南府出来,但不能进去了,当然,官方私下允许的物资还是可以进入,比如铜钱。

    ..........

    洛阳已经逃走了超过一半的百姓,原本五十万人口京城,只剩下二十万人出头,要么是军队家眷,要么是中等以上阶层,底层的百姓承受不起高额税赋以及物价,更重要是对疫病的恐慌,基本上都逃离了京城。

    如果加上河南府各县的百姓,在一个多月的时间内,逃去关中的百姓已经接近五十万。

    虽然疫病并没有在洛阳爆发,但朱泚却病倒了,朱泚病倒并非意外,不是因为日益严峻的局面,也不是因为天量流出的百姓,而是因为身体,他极度肥胖,又长年纵欲,酒色不忌,身体终于承受不住,倒下了。

    刘丰站在天子的病榻旁,望着天子朱泚精神萎靡地躺在榻上,闭着眼,仿佛连睁开眼皮的力量都没有了。

    刘丰内心变得沉甸甸的,他原本是想向朱泚汇报晋军封锁了所有商道之事,导致市场上新钱太多,物资匮乏,这样下去会出大乱子。

    但现在天子显然听不进自己的任何奏对,他只得暗暗叹息一声,对妹妹刘贵妃道:“好好照顾陛下,我先回去了。”

    刘贵妃哭得梨花带雨,哽咽着声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刘丰摇了摇头,心事重重地走了。

    刘丰其实知道妹妹想和自己说什么事情,万一天子有个三长两短,肖家上位,他们刘家不就彻底完蛋了吗?

    之前刘丰也很担心这个问题,但现在刘丰已经彻底想通了,反正朝廷也没有几天了,大家都在疯狂屯金银、屯老钱,卖土地、卖房产,大家都在为自己的命运考虑,谁还管朝廷的死活?肖家上不上位又有什么关系?

    “刘相国留步!”

    刘丰刚走出大殿,便听见后面有人叫他。

    刘丰一回头,见大将军肖万鼎从一根大柱后转出来,他刚才不是先走一步了吗?居然在这里等自己!

    “大将军,找刘某人有什么事?”刘丰很冷淡地问道。

    肖万鼎慢慢走上前,“我有件事想和相国说一下,最近将士们反应,物价涨得太厉害了,两个月前斗米还是五百文,现在已经涨到斗米两千文了,除了土地和房产,所有的东西都在涨价,大家苦不堪言,意见很大,我本想向陛下反应,但陛下又病倒了,我只能向相国反应了。”

    刘丰干笑两声,打个马虎眼道:“主要是郭宋封锁了物资通道,物资进不来,市场上物资少了,价格肯定会涨,这很正常。”

    “什么叫这很正常?我想知道相国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我....我也想向长安买一批粮食,但黄金不在我手上,我也没有办法!”

    刘丰回击得很犀利,当初是你肖万鼎建议天子把黄金运到内库,现在天子病倒,不能处理政务,谁也动不了那批黄金,现在出问题想找我,你活该吧!

    肖万鼎脸色阴沉如水,冷冷道:“如果军队发生兵变,第一个冲击的恐怕就是你刘相国的府邸,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肖万鼎直接威胁刘丰了,刘丰可不是吃素的,他姐夫向飞手中还有三万军队呢,他怕个屁!

    刘丰哼了一声,“恐怕第一个也轮不到我吧!肖大将军府宅才是首当其冲!”

    肖万鼎见刘丰不惧自己的威胁,只得放缓口气道:“刘相国,大家都是为了朝廷,并非为私利,不如这样,我说服皇后娘娘批准,把黄金移回左藏库,让相国尽快买粮食,另外我还有个建议。”

    刘丰见他服软,愿意把黄金移回左藏库,他心中舒服了一点,便问道:“大将军还有什么建议?”

    “我觉得朝廷应该力保京城,我建议把河南府各县的物资粮食全部移到京城来,这样,市场上的物资就不那么匮乏了。”

    刘丰半晌才苦笑道:“这一招天子去年秋天就用过了,现在再用一遍,我不知道会有多大的效果?”

第一千二百零四章 连续施压

    刘丰回到相国府,他下马车走进大门,却见杨密正和一名官员在说着什么?

    刘丰又看了看那名官员,依稀有点眼熟,略略想了片刻,他记起来了,是长驻长安的一名官商,叫做乔四郎。

    这时,杨密看见了刘丰,连忙带着乔四郎上前见礼,“启禀相国,乔四郎刚到,带回来一万五千贯老钱。”

    刘丰叹了口气,“我现在手上的钱够多了,我要的是粮食,你要是带回来一万五千石粮食,我就立刻升你为户部侍郎。”

    乔四郎歉然道:“晋军封锁了商道,任何物资都运不进来!”

    “这个我知道,现在只能从他们官方手中购买,但一点消息都没有了。”

    杨密连忙道:“相国,我已经得到消息了,晋军答应卖两万石粮食给我们,但有附加条件!”

    长安朝廷在洛阳设立了一个联络处,就是由杨密负责和他们联系。

    刘丰精神一振,连忙问道:“什么附加条件?”

    “他们的附加条件就是两万石粮食换五百万斤生石灰。”

    “什么意思,我不用给他们黄金吗?”

    “不是,粮食贸易归粮食贸易,生石灰归生石灰,粮价按三百文一斗算,我们要支付六千两黄金,对方支付我们一万贯钱买五百万斤生石灰。”

    “三百文一斗?”

    刘丰眼睛猛地瞪大了,“你搞错了吧!粮食不是三十文一斗吗?”

    杨密摇摇头,“他们说难民太多,他们自己的粮食也不足,所以涨价了。”

    刘丰就像咬破了猪苦胆一样,嘴里苦不堪言,之前郭宋答应以三十文一斗的价格无限量供应给他们粮食,他们才没有考虑实行军屯,现在播种季节已经过去了,粮食就涨价了,而是涨十倍,还限制了数量。

    刘丰恨得直咬牙,长安粗粮价格三十文一斗,卖给他们三百文,涨了十倍,换算新钱就是三千文一斗,比现在市价两千文一斗还要贵一千文,也就意味市场价还要上涨,简直就是推波助澜,他真的不想买,但不买又不行,没有点粮食储备,军队要大乱的。

    杨密又继续道:“对方要收到两百万斤生石灰才会提供粮食给我们。”

    刘丰十分无奈,问道:“那需要多少时间?”

    “卑职刚才就是在问乔四郎,他说他正好租来十几艘大货船,就是要运生石灰去长安贩卖,如果时间很急,他就直接把生石灰运到濮阳,也就几天时间。”

    刘丰点点头,还真是巧,他当即对杨密道:“这件事你负责安排,要尽快,两万石粮食就作为军粮吧!那帮混蛋打仗不行,吃饭却很能干,一天要吃一斤米,两万石粮食只够他们吃二十天。”

    ..........

    刘丰回到自己官房,他刚坐下便有人禀报,“向大将军来了!”

    向大将军就是刘丰的姐夫向飞,在刘家发迹之前,他就是个小军官,刘家发迹后,他也跟随着飞黄腾达,被封为千牛卫大将军、九门都督,手握三万九门军。

    在仇敬忠造反结束后,朱泚的三十万大军已缩减到十二万,只剩下五万虎贲卫、三万豹韬卫、三万千牛卫和一万宫廷卫。

    三万千牛卫军队就是刘丰最后的底气,由向飞掌握。

    刘丰起身迎了出来,只见向飞阴沉着脸走来,刘丰心中有些打鼓,肖万鼎向他施压,他不在乎,但如果姐夫向飞向自己施压,他就有点承受不起了。

    刘丰干笑两声,说了句极没有营养的笑话,“姐夫,怎么绷着脸?谁欠了你钱不肯还?”

    向飞年约五十岁,相貌长得很粗鲁,天生一个大鼻子,整张脸就像雕像一样,棱角粗犷,实际上他人也很粗鲁,家里原本是猪贩子,和屠夫刘家关系密切,所以他才会娶了刘丰的大姐。

    向飞走进刘丰书房大刺刺坐下,一挥手道:“口有点渴了,先端碗酒来了!”

    刘丰连忙让侍女去端一大碗水酒,向飞端起酒碗咕嘟咕嘟喝光,把碗扔给侍女,重重打个酒嗝,又放了两个响屁,这才对刘丰道:“姐夫找你有两件事!”

    “姐夫请说,我一定替你办妥!”

    “我要换点金子,有没有?”

    刘丰也知道姐夫的家底,如果人要换黄金,可不是只换一点点,他小心翼翼问道:“姐夫要换多少?”

    向飞伸出三个指头,“三百万贯钱,换十五万两黄金!”

    饶是刘丰有心理准备,还是被惊呆了,不是因为向飞能拿出三百万贯钱,他知道姐夫有钱,洛阳的四大家族,刘、肖、向、王,哪家拿不出几百万贯钱?

    让刘丰吃惊的是姐夫的心黑,竟然要按照官价换黄金,官方比价是一两银子换两贯新钱,一两黄金换二十贯新钱,但这个比价连官府自己都不用了,只有在与长安买粮食和盐时才使用,姐夫竟然要按照官价换黄金,怎么可能?

    心中不愿意归不愿意,刘丰还不敢一口回绝,他只得委婉道:“现在真没有那么多黄金,要不我私人拿一万两黄金和姐夫换?”

    向飞冷笑一声道:“你别以为我是傻子,刚刚肖皇后代天子下旨,把内库的二十万两黄金移到左藏库,你敢说你没有黄金?”

    “我的大哥,那个黄金是用来买粮食和盐的,我们正准备向长安购买十五万石粮食,这就要五万两黄金,还要买三万两黄金的盐,不是小弟不愿意,兑换给了你,军队就没有军粮了。”

    向飞俨如粗刷子一般的眉毛竖了起来,“我就不懂了,你们这些人是当官当傻了吗?竟然向敌国买粮食,为什么不自己种粮,河南府十几个县,几十万石小麦还种不出来?”

    “肯定也会自己种一点,但姐夫你也知道,种粮要时间,况且现在一半耕地都抛荒了,最后能有多少粮食?”

    刘丰说的是实话,河南府一半的土地都抛荒了原因并不是没有农民,洛阳城和下面各县城的百姓跑了一半,而乡村里的农民基本上没有跑,被抛荒的土地也主要是农民们自己的土地。

    这是一个很怪的现象,说通了也很简单,河南府一直是土地兼并重灾区,分布着大大小小上百个庄园,庄园主人基本上都是皇亲国戚和朝中权贵,光朱泚自己的皇庄就有十几座,他们土地是免税的,而农民的土地则征重税,今年的税收尤其重,以前每年收获粮食的一半要被征税,而今年是收获粮食的八成要被征税走。

    朱泚制定的农税法是根据收成多少来征税,粮食丰收税就多一点,粮食欠收税就少一点,这个出发点还不错,不会竭泽而渔。

    由于今年收税太狠,收获粮食的八成要被征走,农民们索性都抛荒不种了,没有了收成,自然就不用交税了。

    农民们却有办法应付,他们纷纷跑去租种庄园里的农田,因为是免税,他们只要交五成的租子,剩下粮食都是自己的了。

    等洛阳朝廷发现这个问题时,冬小麦已经来不及了,播种的时间已经过了,没有办法,他们只能向长安购买粮食,郭宋也一口答应卖粮给他们,而且是按照三十文一斗的价格,无限量供应。

    这样一来,朱泚又放弃了让军队春耕种豆子补充粮食的想法,可等到种什么都来不及时,长安开始涨价限粮,刘丰才知道他们上了当。

    “你的意思是说,一两黄金都不打算兑换给我?”向飞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刘丰不敢得罪他,只得无奈道:“黄金要买粮食和盐,我若动了,就会被肖万鼎抓住把柄,要不然姐夫就兑换铜钱吧!我手中还有不少老钱。”

    “铜钱。。。。。也可以!”

    向飞看得出刘丰真的不敢动黄金,事实上他也没指望能兑到黄金,黄金只不过是他用来讨价还价的手段,他要的是价格,新老铜钱一比十的价格,他接受不了。

    向飞装得很勉强的样子,答应了,“那就用一比二的价格!”

    刘丰吓了一大跳,这个价格他自己都拿不到,怎么可能给向飞?

    他连忙摇头,“外面市场价格可是一比十,我最多给姐夫便宜一点,一比七。”

    “一比五!低于这个价格我就不换了,你自己看着办!”

    刘丰着实还要倚重向飞,他只得咬牙道:“好吧!但我最多只能换给你二十万贯老钱。”

    向飞眯眼笑道:“那我们就一言为定,晚上我把钱送来。”

    “姐夫还有别的事吗?”

    “还有一事就是公事,士兵们纷纷向我反映,他们俸禄是拿到了,而物价涨得太凶,他们的俸禄根本买不到什么东西,连逛妓院的价格都涨了,逛两三次就没有了,军心动摇可是大问题,这件事你要重视,必须尽快解决。”

    如果说肖万鼎的要求刘丰还可以置之脑后,但向飞的要求,刘丰就不得不重视了。

    但他也很苦恼,市场上就是物资匮乏,他就算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刘丰长长叹口气,“姐夫,不是我不想解决,现在的问题是我用河南府一地来养十二万大军,还有那么多百姓也要养活,哪有那么多物资,更要命是现在新钱泛滥,市场上物价能不涨吗?”

    向飞冷冷道:“你说的这些和我无关,我只要军队稳定,否则军队发生暴乱,我们大家都要倒霉!”

第一千二百零五章 新罗使者

    向飞走了,刘丰立刻把杨密找来,他已经束手无策,只能指望杨密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决物价问题?

    “我知道现在物资匮乏,河南府一地养不活那么多军队,这些都我知道,但无论如何你要给我想想办法,必须稳定住军心,一旦军队暴动,大家小命都没了。”

    杨密迟疑半晌道:“恐怕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刘丰急问道。

    “给军队加俸,每月两贯钱涨到每月五贯钱,先保证军队稳定,别人就顾不上了。”

    刘丰不是傻子,他知道这样一来,就等于是把更多的钱推向市场,市场上的钱更加泛滥,物价更加高涨,但如果不这样,又能怎么办呢?

    他脑海里灵光一闪,连忙道:“不如给军队发老钱当俸禄,让他们自己去兑换,一贯钱就相当于十贯钱,这不就变相涨俸了吗?”

    杨密无语了,发敌人的钱当军队俸禄,这种蠢事也只有刘丰想得到了。

    “相国,你发一贯钱给士兵当俸禄,假如晋王承诺,他们若投降,就发两贯钱给他们,你说士兵们还会安心卖命吗?”

    刘丰呆了一下,半晌苦笑道:“你说得对,我考虑得简单了,其实就算我想发老钱也不现实,我根本没这么多钱。”

    “不会吧!相国不是从几大柜坊那里借了一百万贯吗?”

    “你不知道吗?我之前已经兑换了六十万贯钱,还剩下四十万贯,刚才我姐夫过来,又硬逼着我给他兑换了二十万贯老钱,还是用一比五的低价格,他晚上会把钱运过来,算下来,我手上只剩下二十万贯老钱了。”

    “但是在仓库里,我好像看到的新钱也不多。”

    “你以为呢?都花得差不多了,士兵的俸禄补了一年,两百四十万贯,官员和杂吏近两年的欠俸,一百万贯,给天子修葺皇宫围墙,用掉八十万贯,还有拖欠的皇宫和朝廷的各种赊帐,我一放俸,那些商家一窝蜂地找我要钱,又还了一百多万贯,你说我还能剩下多少?”

    杨密很无奈道:“相国,我现在才知道市场上物价为什么飙涨了,都是这些钱堆出来的!”

    “我当然知道,但我也没有办法!”

    负手走了几步,刘丰终于下定决心,“就按照你说的办法,给士兵涨俸,从每月两贯钱涨到五贯钱!”

    ........

    洛阳疯狂上涨的物价使越来越多的百姓不堪承受,纷纷举家离开京城逃亡,一个多月来,已经有数十万百姓离开了洛阳。

    难民们最初是因为恐慌疫病而逃亡,但洛阳的疫病并没有爆发,更多的人是难以承受高税赋、高物价,底层百姓已被压榨到极点,根本就买不起粮食,连牲畜吃的黑豆都买不起,他们只能选择弃家逃亡。

    从洛阳向西的官道上源源不断都是逃亡的百姓,和一个多月前相比,现在向西逃亡比较轻松了,一方面是新安县的豹韬军不再阻拦,任由难民从大营旁边过去。

    另外两国朝廷之间达成的购粮协议中有一个附加条款,朱泚朝廷将允许对方在沿途赈济并阻止疫病患者,双方条约规定很清楚,赈济人员不是军队,而是新安县的官员和医师。

    在官道旁边搭建了五座大帐,差不多相隔十里一座,有官员在这里负责赈粥、施药,并给难以行动的老人和孩童提供大车帮助。

    第一座大帐前人群集聚,每人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白粥和一个大馒头,一边吹着热气小口吮粥,一边大口啃着馒头。

    “闪了!闪了!”

    车夫大喊,众人纷纷闪开,一辆宽大的牛车出现了,上面挤坐着二十几个年迈的老人和年幼的孩童,牛车速度很慢,但比较舒适,省去了跋涉之苦,他们的家人则跟在马车两边,一起向西而去,有些老人是独自先行,他们将在隔离营等待后到的亲人,路程并不算太远,过新安县就到了。

    隔离营占地数百亩,由近千座大帐组成,事实上,隔离营已经没有必要存在了,迄今为止,没有发现一例疫病,只是从谨慎上考虑,难民们还是需要在隔离营呆上两天,然后去难民,然后再有序前往关中。

    安置、运送,这一套程序越来越熟练,一切都变得有条不紊。

    朝廷启动了数万辆牛车和骡车,在洛阳和潼关之前穿梭,源源不断地将一批批难民送往关中,分配到京兆府各县。

    潼关也是进入关中后的难民中转站,过了潼关后,难民们将转道上船,乘船前往京城,大车在这里调头,返回新安县。

    潼关以西人喊马嘶,人潮汹涌,渭河岸边数十艘大船一字排开,一群群百姓被士兵护卫着上了大船,不断有大船离开岸边,驶入渭河,向长安方向驶去。

    在其中一艘稍小的船上,站在一名三十余岁男子,头戴高帽,穿着白色襕衫,好奇地望着岸上汹涌的人流。

    此人正是新罗特使朴泽恩,官任新罗户部侍郎,他是从河北过来,从蒲津关进入关中,然后也是坐船前往长安,恰好遇见了一批上万人的难民潮。

    “特使,要开船了,还是回船舱吧!”

    说话的是青州长史王儒林,他作为陪同官员,一路陪同新罗使者前往长安。

    朴泽恩也曾作为留学生在扬州读了五年书,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

    他指着岸上黑压压的人群问道:“王使君,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都是洛阳的百姓,据说洛阳出现了疫情,他们都逃往长安。”

    “他们不会把疫病带去长安?”朴泽恩担忧地问道。

    “他们应该没有疫病,有疫病路上就发作了,我们的军队一般都会先建一座隔离营,他们住上几天,确保没有疫病才会让他们来长安,考虑得很周全,不会有问题的。”

    朴泽恩微微叹息道:“这么多人,真是好啊!新罗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这么多人了。”

    他有点担忧地对王儒林道:“能不能安排见一见大唐的皇帝陛下,晋王殿下我总觉得还差一点。”

    朴恩泽已经是第三次提这个要求了,前两次王儒林没有理睬他,眼看要到长安了,他还在纠结这件事,王儒林忽然意识到必须要说清楚,否则朴恩泽将会严重失礼,自己也会被牵连。

    “我来告诉你吧!晋王殿下就是真正的天子,我们名义上的皇帝还是一个很小的孩童,没有人把他放在心上。”

    停一下,王儒林又道:“你如果不把晋王殿下放在眼里,你这次出使,将一无所获!”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朴恩泽一直没有把晋王殿下放在心上,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险些犯下大错,他连忙道:“请再给我好好说一说晋王殿下!”

    .........

    三天后,新罗使者朴恩泽的坐船抵达了长安,船只穿过曲江池,缓缓向城内驶去,朴恩泽一路张望,不断被长安的宏伟博大震惊,他虽然在扬州呆过五年,但扬州除了商业发达,但在建筑方面,还是远远无法和长安的宏伟壮观相比。

    船只在东市码头缓缓停下,码头一角被军队隔开,户部尚书张谦逸带着鸿胪寺的一班官员已经等候在这里了,对方是新罗国使,又是户部侍郎,所以由相国兼户部尚书张谦逸来迎接最合适,既没有怠慢对方,也没有高看对方。

    船只靠岸,王儒林陪同朴恩泽走下船,鸿胪寺少卿刘臻先迎上去,抱拳道:“在下是鸿胪寺少卿刘臻,欢迎朴特使来长安。”

    朴恩泽从密州到长安足足走了半个月,亲眼见识到了大国疆域的广博,他不敢失礼,连忙行礼,“在下新罗使者朴恩泽,感谢刘少卿来码头迎接。”

    刘臻呵呵一笑,“我给朴使者介绍一下,这位便是我们相国兼户部尚书,张相国!”

    朴恩泽路上听王儒林说起过,大唐朝廷有七位相国,除了左右相外,其他都是副相国,各自负责一块,这位张尚书就是负责户部。

    他连忙上前行礼,“晚辈朴恩泽,参见张相国!”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十分谦卑,让张谦逸立刻对他生出了几分好感。

第一千二百零六章 东市名店

    次日上午,郭宋在丹凤门举行仪式,欢迎来自新罗的国使,丹凤门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城门,它实际上也是一组独立的建筑群,有内外城门,有瓮城,瓮城内还有大量建筑。

    很多官衙都有对外的功能,有的官衙在外面独立建立了一座涉外衙门,但大部分官衙都是在丹凤门瓮城内设立一个对外窗口,交接文书之类。

    所以丹凤门的外宫门并不设防,普通百姓也能进入,更不会搜身检查之类,但内宫门却戒备森严,必须凭通行牌才能入内。

    郭宋举行的欢迎仪式,就是内宫门处,后面是笔直的御道,两侧便是广阔的丹凤门广场。

    仪式很简洁,但又不失隆重,郭宋接受了新罗摄政王金彦升的亲笔信,仪式结束后,朴恩泽被请到凤栖阁,双方举行正式会谈,由右相潘辽代表郭宋和朴恩泽进行会谈。

    今天郭宋难得清闲,他坐一辆轻便马车来到了东市,他喜欢逛市场,尤其喜欢逛两市和西安门外大街,市场的喧嚣热闹让他感觉很接地气,他毕竟出身底层,时间久了,他也受不了宫廷的压抑感,就想出去走走。

    但朝臣和护卫们都反对他随意出去闲逛,反对他微服私访,最后大家达成了妥协,郭宋可以出去闲逛,但不能随意抛头露面,只能坐在马车内。

    就算这样,臣僚们也不放心,在潘辽的安排下,匠作监设计了一种轻便马车,上下车很方便,车身很窄,里面只能面对面各坐一人,而且不占道路,这种马车很适合女性或者老人,市场上大量推出,一时风靡长安,很快,太原、成都以及关中各县大街上也出现了这种单马拉拽的轻便马车。

    这种马车尤其受大户人家女眷欢迎,她们不太方便出门,有了这种专门为逛街而设计的马车后,大户人家的女人们都可以随意出门了,再带两个骑马的随从护卫便可。

    郭宋乘坐的,就是这种黑顶轻便马车,东市和西市内随处可见,没有人会关注它,这种思路就像要藏匿一颗沙子,最好的办法是把它扔到沙滩上去,郭宋乘坐这种马车,一点都不显眼了。

    轻便马车驶过了布行,经过独孤家的棉布大铺,有侍卫去打听,片刻回来禀报道:“启禀殿下,独孤东主这几天都在新丰县。”

    郭宋点点头,新丰县是这些年刚刚兴起的棉麻纺织中心,那边有二十余家千人以上的工场,从业人员达数万人,大部分是年轻女子,尤其安西培育出可以用来纺织的长绒棉后,利用棉花进行纺纱织布便在长安大规模兴起,独孤家在太原有一家麻纺工场,在新丰县有两家棉纺工场。

    这段时间,洛阳难民大规模逃来长安,便成为各家工场招工扩厂的良机,独孤长秋呆在新丰县就能理解了。

    马车没有停留,直接转头向东市中部而去,东市中部是奢侈品集中地,珠宝行就在这里。

    马车在聚宝阁前缓缓停下,聚宝阁是长安三大珠宝铺之一,它最初是几个皇族投资的铺子,连代宗皇帝在里面也有很大的份子,由皇商大管事李安负责打理,后来郭宋在铲除鱼朝恩中居功至伟,代宗李豫便把这个铺子赏赐给了郭宋,由郭宋和张雷共同持有。

    郭宋在河西渐渐被天子李适猜忌后,他便把长安的商铺都转给了张雷和独孤家族,聚宝阁便成了张雷和李安的产业。

    目前李安已经从聚宝阁退出了,张雷因为产业太多,便放弃了珠宝行业,聚宝阁又重新回到郭宋手中,经过了两三年的沉寂,半个月前,聚宝阁又重新开张。

    目前聚宝阁的东主是郭宋的妻子薛涛,她受丈夫的影响,一直比较沉迷于珠宝玉石,尤其喜欢于阗籽玉,她自己出资五万贯,郭宋又资助她五万贯钱,连同聚宝阁店铺一起送给她,独孤幽兰、张敏秋和刘采春也各投了五千贯钱,占了一点小份子。

    几人筹备了近一年,半个月前,聚宝阁又重新开张了,主营玉石以及珠宝首饰。

    聚宝阁占地约五亩,有一座独一无二的青石砌成的大仓库,可以给数百名客人提供珠宝保存业务,所以聚宝阁一直是长安皇族权贵们的珠宝供应店铺。

    抢在泾源兵变之前,郭宋便将聚宝阁库存的所有珠宝都装箱送去张掖,郭宋夺取长安后,这些珠宝玉石又运回兴庆宫,便一直存放在兴庆宫的地下仓库内,其中有一部分陆续还给它们的原主人,但还有一大半的原主人已消失了,它们原主人基本上都是李唐王朝的皇亲国戚。

    聚宝阁的掌柜伙计基本上还是原班人马,很多人已经改行,原来的刘大掌柜也在家里照看孙子,现在都被薛涛派人重新请回来,给了他们双倍的工钱,有了众人的努力,聚宝阁很快就恢复了。

    郭宋下了马车,走上了聚宝阁的台阶,一名伙计连忙替他开门,“欢迎客官惠顾!”

    里面的伙计、管事、掌眼虽然都是以前的旧人,但他们只认识张雷,并不认识郭宋,这里面只有刘大掌柜认识郭宋。

    聚宝阁的布局和从前不太一样了,进大门后是一个休息大堂,在这里喝茶休息等候,然后左右各有一个大厅,从右边门进去,里面是珠宝堂,左边门进去,里面是美玉堂。

    一般都是男客人去美玉堂,女客人去珠宝堂,珠宝堂女客人不多,但不代表生意不好,很多高官世家都是上门去品鉴销售。

    倒是美玉堂内有不少男客,足有二三十人之多,郭宋走进了美玉堂,大堂内光线很好,大片阳光从新安装的大玻璃窗照射进来,整个大堂内显得十分亮堂。

    靠墙放置着一圈展示木柜,里面摆放着很多铜制托盘,托盘的波斯绒布上放着一块块美玉,很多男子都负手弯腰欣赏柜台里的美玉。

    玉和剑都是从汉朝以来男子的必佩之物,所谓君子佩玉,已是数千年的传统,尤其隋唐乃至宋朝男子腰间都束革带,革带上都挂着各种装饰品,其中美玉必不可少。

    唐宋两朝男子对于玉的迷恋和追求,远远超过了今天。

    汉唐的玉大都来自昆仑山,所以又叫昆冈之玉,丝绸之路同时也是玉石之路,对外输出丝绸,对内输入玉石,于阗国的美玉大量进入中原,所以又叫于阗玉,一直到一百多年清朝平定南疆后,才改名为和田玉。

    郭宋来聚宝阁倒不是为了买玉,而是想看一看店铺的经营情况,开业大半个月了,他还是第一次来。

    一名伙计走上前行一礼,彬彬有礼问道:“客官想买什么样的玉?”

    “我先看一看!”郭宋笑了笑道。

    “有需要尽管吩咐我!”伙计退下去了。

    “这个有红皮的玉璧要多少钱?”旁边一名老者指着柜台里一块玉璧问道。

    伙计连忙上前道:“这个最低一百贯钱!”

    “太贵了!”

    老者连连摇头,他指着自己腰间一块白玉道:“我这个白玉碧才几贯钱,你们那个还没有我这个白,凭什么卖百贯钱,这不是在坑人吗?”

    老者越说越气,挥舞着胳膊道:“你们这里就是黑店,太黑了!”

    他的声音很大,引来周围所有人的注意,伙计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

    郭宋忍不住上前道:“老丈,能否让我说两句!”

    老者瞪了郭宋一眼,“你想说什么?”

    “老丈,你那个是玉髓,它又叫石英,与河滩上的砂子是一样东西,哪里都有,只不过你那个玉髓稍微大一点,而是这个玉璧是于阗籽玉,只有于阗河才有,非常名贵,上面还有红皮。

    你自己掂一掂重量,两样东西大小差不多,但于阗玉就比你的玉髓重多了,再看品相,于阗玉温润细腻,宝光内敛,就像君子修德于内,你觉得和你那个白花花刺眼的玉髓是一样东西吗?”

    老者脸胀得通红,恼羞成怒哼了一声,“你说服不了我,我看你和奸商就是一伙的,懒得跟你说!”

    他一把推开伙计,怒气冲冲走了。

    这时,刘大掌柜闻讯赶来,他一眼看见郭宋,顿时吓了一大跳,一名郭宋的随从上前给他低语两句,刘大掌柜点点头。

    他对众人道:“各位,于阗玉大家都知道,只有于阗国才有,月圆之时才能下河踏玉,产量稀少,目前长安只有几家珠宝大铺才有出售,自古以来就很名贵,玉髓是低端的玉,确实很便宜,本店一向只卖高品质的玉,像玉髓是进不了本店的,本店绝不会弄虚作假,砸自己的招牌!”

    这几句话其实是对郭宋说的,却赢得众人的一片鼓掌声。

第一千二百零七章 新的思路

    晚餐时,郭宋给家人们说起来今天珠宝店发生的事情,众人都一起笑了起来。

    薛涛现在对珠宝玉石的经验和了解已经远远超过郭宋了,她微微笑道:“其实那老者是有点在找事情,大部分人佩戴的玉石都是东海玉或者玉髓,也就是夫君给我说过的石英岩玉,于阗玉是非常名贵的玉石,一般人佩戴不起,虽然佩戴不起,但大家都知道于阗玉很贵重,这应该是常识,那老者应该也明白,最后才会悻悻离去。”

    独孤幽兰也分析道:“估计那老者是很想拥有一块于阗美玉,但他又买不起,最后才恼羞成怒。”

    刘采春点点头,“幽兰说得对,我也觉得是这个道理。”

    郭宋沉吟一下道:“不管怎么说,你们既然是卖于阗玉,就有责任向大家宣传于阗玉的知识,让大家明白,为什么自古于阗玉最名贵,我建议你们写一个系列文章,短小精干,但要把于阗玉说透,你们看看怎么写?”

    几位夫人对望一眼,夫君的建议正合她们之意,薛涛笑道:“这个问题我们早就讨论过了,而且栏目名字都想好了,就叫‘聚宝阁说玉’,文章我也写好了,就等夫君替我们给《快报》说一说,刊登上报。”

    郭宋欣然道:“文章给我看看,我来给你们推荐,不过我建议登在期刊上,一篇文章写三千字左右,每期刊登一篇,会有人收藏慢慢研究的。”

    郭薇薇坐在一旁越听眼睛越亮,一块美玉竟然要上百贯钱,她也有十几块美玉,都是母亲送她的,随便卖掉一块,自己就拥有百贯钱了,她手头就不用那么拮据。

    等爹爹说完话,她便忍不住小声问道:“爹爹,聚宝阁那边能不能寄卖?我也想卖一块玉。”

    “胡闹!”

    薛涛脸一沉,训斥女儿道:“那些玉是给你收藏的,你不想要就还给我!”

    郭薇薇撅着嘴不敢吭声了,郭宋爱怜地拍拍女儿的头笑道:“于阗玉也是分等级的,聚宝阁卖的玉都是中低等级的玉,你那些玉莫说一百贯,就算一千贯也买不到,你想贱卖,你娘当然不答应!”

    郭薇薇脸红了起来,难怪母亲会生气,她还真不懂里面的奥秘,看来她也要好好看一看母亲写的文章了。

    .........

    次日一早,潘辽和张谦逸来到了郭宋的官房,向郭宋汇报他们和新罗使者会谈的情况。

    “新罗国现在的财政情况恶化,去年连吃三个败仗,丢掉了十几座城池和大片土地,士气低迷,兵甲不继,他们恳请我们能尽快提供援助。”

    “他们想要什么援助?”郭宋问道。

    “他们想要兵甲、粮食和物资援助,物资包括生铁、火油、帐篷、冬衣、鞋、睡袋,大概有十几项,还希望我们支援他们五百名兵器工匠。”

    郭宋负手走了几步,问道:“他们不希望我们出兵相助吗?”

    潘辽摇摇头道:“微臣问过了,他们说暂时不需要烦劳我们。”

    郭宋冷笑一声道:“看来新罗对我们还是很有戒心!”

    张谦逸在一旁道:“在会谈中,从对方的语气里可以感受到,他们认为是在替我们承担压力,要不然朱滔早就进攻幽州了,所以他们感觉自己有底气向我们狮子大开口,觉得我们支援他们是理所应当。”

    “你们可以继续谈,但我有四个原则要说清楚,战略物资不给,大型武器不给,人员不给,适量支援。”

    潘辽点点头,“政事堂也是这个意思,火油不能给他们,人员也不能支援,殿下提到的大型武器,应该是指石砲、投石机之类,他们确实也提到了想要三百步的投石机,另外殿下所说适量支援的意思,恳请殿下明示!”

    郭宋淡淡道:“不超过三万人的装备和物资,不超过三万人半年的粮食,也就是不超过五万石粮食。”

    “殿下,他们提出的可是五十万石的粮食援助。”

    “那明天就直接拿出五万石,如果对方不满,那就慢慢谈,谈上个两年三年,看是他们急,还是我们急?”

    “微臣明白了!”

    潘辽和张谦逸行一礼退下去了。

    郭宋随即吩咐从事官道:“宣兵部尚书张裘安和内卫王统领速来见我!”

    不多时,王越率先匆匆赶到,他单膝跪下行一礼,“参见殿下!”

    他站起身,垂手而立,郭宋沉吟一下问道:“年初我曾经交代你,在营州和新罗各设一个情报点,还记得吗?”

    “卑职当然记得,也已经着手做了,其中营州的情报点已经建成,开始运作,新罗的情报点还在筹建,估计一个月内会有消息。”

    “新罗的情报点设在哪里?”郭宋问道。

    “在熊津口,也就是熊津城的港口,这里是我们和新罗进行贸易的主要城池,那边有很多扬州商人长驻,我们的情报点就是假扮扬州商人去熊津口长驻。”

    郭宋点点头道:“如果联系上,我需要先了解两个情报,第一是新罗的海运船只情况,第二是儋罗国的情况,尽力打探吧!”

    “卑职遵令!”

    这时,门外有从事官禀报,“张相国来了!”

    郭宋又对王越道:“另外,要加大对洛阳城方方面面的情报收集,我尤其要知道朱泚的病情,还包括对百姓、官员、权贵他们生活的调查,还有物价、土地、宅价等等,总之,我需要洛阳城方方面面的情报,如果人手不够,加大人手!”

    “卑职记住了!”王越行一礼退下去了。

    郭宋随即吩咐道:“请张相国进来!”

    片刻,张裘安快步走了进来,躬身行一礼,“殿下找微臣?”

    郭宋微微笑道:“我在考虑一些事情,想听听你的意见!”

    “殿下请说!”

    “我在考虑,如果新罗被朱滔军队攻灭,我们必然会出兵新罗半岛,这里面就涉及到战争准备和战船,你作为兵部尚书,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郭宋这个问题有点唐突,张裘安没有一点准备,他沉吟一下道:“我们三支水师共有三千多艘战船,近五万水军,但有多少战船能够渡海前往新罗,微臣了解还不足,这个问题请给微臣三天时间考虑。”

    “可以!顺便说一下,我打算走当年隋炀帝征讨高句丽的海上路线,从登州出发,最好能充分利用儋罗岛为后勤重地,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微臣会立刻着手!”

    张裘安躬身行一礼,慢慢退下去,郭宋迟疑一下道:“还有.....”

    张裘安停步道:“请殿下吩咐!”

    郭宋微微笑道:“这件事只是我的一个念头,未必会真的落实。”

    “殿下放心,卑职绝不会外传。”

    郭宋点了点头,张裘安行一礼走了。

    郭宋负手走到地图前,注视着地图上的新罗和辽东,唐朝后期,随着气候的变迁,北方草原势力进入弱势期,没有了草原势力的压迫,东胡人逐渐崛起,以契丹、女真、蒙兀室韦为代表的东胡人开始兴起强大,尤其契丹占领幽州后,得到了汉人的先进军事技术,再配合高速机动的骑兵,对中原军队全面占据了优势。

    辽东地区对幽州安全的重要性,中原统治者一直就很清醒,从隋文帝时代就开始对高句丽用兵,一直到唐朝灭了高句丽,但契丹又开始兴起,武则天和唐玄宗为了牵制契丹,扶植靺鞨人成立了渤海国,但渤海国始终对契丹的牵制不大,最后被契丹首领耶律阿保机所灭。

    郭宋更清楚辽东东胡势力对幽州和中原的威胁,他之所以没有继续剿灭朱滔,就是要等待适合的时机彻底解决辽东隐患,这次新罗使者的求援,让他的目光再一次投向辽东,同时也让他解决辽东问题有了新的思路。

    ..........

第一千二百零八章 朱泚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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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零八章 朱泚消息

    洛阳赫赫有名的会思酒楼今天换了主人,不过这在洛阳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物了,这几个月,洛阳房宅价格大跌,满城在抛售房产,尤其是五到十亩的官宅,都是朱泚手下大臣和将领在抛售。

    朱泚不太讲规矩,分配官宅时,直接连同产权一起送给了官员,这些官员已经感觉到末日将至,都开始潜逃计划,把新钱换成金银或者老钱,拿不走的房宅和土地也要卖掉,原本价值几万贯的十亩大宅,现在几千贯钱就能买到,当然是指老钱。

    尽管价格极低,但买者却寥寥无几,一方面是因为官员们的标价是老钱,或者要金银付帐,一般人哪里拿得出来,就算买得起,也因为这是官宅而不敢下手,都知道将来很可能会被收回。

    会思酒楼原本是仇敬忠的酒楼,被刘丰查抄,这次刘丰向几大柜坊借钱,将会思酒楼抵押给了柜坊。

    当然,光靠一座会思楼是借不到一百万贯老钱的,刘丰还把仇敬忠的其他资产,以及太尉于晟、司徒张武浊的资产,除了他们官宅不能抵押以外,其余私宅、店铺、酒楼、仓库、码头以及难以变现的大件玉器、铜器、名贵家具等等,一股脑地抵押给了柜坊,光酒楼就有十二座。

    事实上,这些资产的价值,在朱泚占领洛阳之前就已经超过了两百万贯,现在跌掉了一半还多。

    刘丰也清楚自己还不起柜坊的钱,就把这些资产的产权都转给了柜坊,所以会思楼的新主人便是宝记柜坊,但实际上,它的真正主人却是郭宋,郭宋通过晋王内库把一百万贯钱委托给三大柜坊借给了刘丰。

    有了柜坊这批资产,柜坊招募伙计、掌柜重新开业,大批内卫探子就趁这个机会潜入了洛阳,接管了这些店铺。

    会思楼成为了情报点总部,由蒋敏出任大掌柜,他的毛皮铺已经倒闭,伙计们摇身一变,又成为了酒楼伙计,生意还能维持,主要是酒楼档次高,接待的都是高官和皇亲国戚。

    杨密也成为了会思楼的老客,会思楼距离刘丰的相国府不远,杨密基本上每天中午都会来这里小酌几杯。

    中午时分,杨密和往常一样来到了会思楼,伙计迎了上来,满面陪笑道:“哟!杨爷来了,老规矩吗?”

    “今天请客,去后院!”

    请客的意思,就是有重要情报给蒋敏,伙计心领神会,立刻大喊:“老客一位,后区赏荷院!”

    杨密穿过门楼,进入了后区,后面有六座小院,专门给人请客吃饭高档之地,他进了最后面的赏荷院。

    杨密刚坐下,蒋敏便笑眯眯走了进来,他刚刚得到了提升,从正七品升为从六品,心情很好。

    “杨兄,又给我带来什么好消息?”蒋敏坐下问道。

    “好消息谈不上,是关于朱泚的重要消息!”

    杨密因为屡立奇功,也被封为从七品文官,还得了子爵的爵位,也就是他将来至少能当一个上县县令,有了看得见的前途,杨密自然也格外卖力。

    他负责监视朱泚的情况,他告诉刘丰,朱泚的健康状况关系到刘家的命运,必须严密监视,不能被肖家隐瞒,所以刘丰买通了御医和朱泚身边的宦官,每天都将朱泚身体状况告诉杨密,再由杨密进行分析后报告给刘丰。

    当然,刘丰并非唯一得到杨密分析的人,蒋敏也同样每天收到杨密关于朱泚健康状况的消息。

    但今天,杨密在独院来说事,说明朱泚的情况必然有重大变化,至少是那种必须立刻通知长安的消息。

    “你说吧!什么重要消息?”

    杨密缓缓道:“朱泚昨天昏迷了,又被救醒,病情明显恶化了,现在几个御医都改了口风,不敢再说朱泚什么时候恢复健康,而是说还能活多久?”

    “还能活多久?”蒋敏直接问重点。

    “几个御医说法不一,最短一个月到最长两个月,反正他们都建议皇后要为朱泚准备后事了。”

    这可是重大消息,朱泚还有一到两个月的寿命了,朱泚一死,洛阳必然会大乱,甚至内讧,蒋敏立刻意识到,自己必须立刻把这个消息报告给长安。

    “还有别的什么消息?”蒋敏又问道。

    “还有就是太常卿李圆失踪了,一家七口同时消失,是他管家报的案,七天前就失踪了,七天后才报案,其实大家都知道,李圆逃掉了。”

    朱泚手下官员逃跑早已不是什么新闻,中低级的官员已经跑了很多,但三品以上的高官逃跑,太常卿李圆是第一个,具有标志性的意义。

    “他的官宅和田庄卖掉了吗?”蒋敏问道。

    杨密摇摇头,“田庄不知道,但官宅没有,刘丰已经派人去收回来,现在官宅卖不掉的,没有人敢接,实际上包括庄园也不好卖,农民倒是想零星买几十亩,但他们手中没有老钱,更没有金银,到目前为止,只有户部郎中王洋的三亩官宅以三百两银子的价格卖掉了,但过不了户,这个买家迟早要倒大霉!”

    “为什么过不了户?”蒋敏不解地问道。

    “看来你不懂这里面的规矩,官宅和私宅性质不同,虽然朱泚把官宅赏给了个人,但它还是官宅,只能自己使用,可以传给子孙,却不能买卖,如果要买卖,首先要把官宅转成私宅,但官宅是朱泚控制官员的一种手段,他怎么可能允许转私宅?否则张光晟的家人就不会被官府从宅子里赶出去了。”

    蒋敏哈哈一笑,“本来我还想买座官宅呢!两亩宅才两百两银子,看样子是不能贪这个便宜。”

    杨密眯眼笑道:“要是能买我早就买了,不过你可以买私宅,现在私宅也很便宜,很多商人不看好洛阳,也在便宜抛售,我买了一座五亩私宅,才花了一千五百两银子,要知道在代宗时代,这可是价值两万贯的宅子。”

    蒋敏眼睛一亮,“还有这种好事,有房源给我介绍一座,三千贯以下,面积越大越好,我就作为祖宅传给子孙了。”

    “但你要考虑清楚,逃去长安的百姓不一定肯回来,我估计洛阳十年内都不会有什么发展。”

    “东都就是东都,只要疫病消失,它很快就会繁荣起来,我心里有数呢!这种能吃进便宜财产的机会,可能一生中就这么一次,我当然要抓住机会。”

    杨密点点头,“太尉于晟有座别宅,是私宅,占地八亩,在安业坊,如果用老钱买要三千贯,可如果用白银买,只要两千五百两银子,你想要,我替你拿下。”

    蒋敏大喜,安业坊紧靠中轴线,一向是名宅集中地,代宗时代别说三万贯,就算八万贯也买不到八亩大宅,这可是捡了大便宜了。

    他连忙抱拳道:“这件事就拜托老哥了!”

    杨密嘿嘿一笑,“你如果下午把银子拿来,我当场就给你办妥了。”

    蒋敏犹豫一下道:“下午我要把情报发去长安,明天上午我来找你。”

    “可以,另外请转告殿下,周将军情况很好,深得刘丰器重。”

    .........

    周飞在十几天前便进了洛阳,被杨密引见给了求武若渴的刘丰。

    刘丰在遭受到肖万鼎的威胁后,又发现姐夫向飞也不太靠谱,他急于建立一支真正属于自己的护卫队,这个任务他交给了杨密。

    杨密很快便把赫赫有名的嵩山九头寨寨主王庆介绍给了刘丰。

    王庆原本是熊耳山的一带的悍匪,两年前在嵩山落草为寇,建立了九头寨,很快便犯下几桩大案,震惊洛阳,朱泚两次派仇敬忠去剿匪,但都无功而返,随着齐国开始战乱不断,朱泚也顾不上剿匪,使得王庆更加猖獗。

    这个王庆自然是由周飞假冒,真正的王庆和他手下实际上已经被仇敬忠收编,最后在晋军剿灭仇敬忠的宋州之战中死在乱军之中。

    周飞表现出的高强武艺令刘丰赞叹不已,他随即又让周飞将九头寨的五百名悍匪全部召来,有了刘丰的金牌,周飞的五百名手下毫无阻碍地进了洛阳城。

    周飞的手下素质极好,个个表现得悍勇无比,令刘丰喜不自胜,他当即给他们每人每月十贯老钱的高俸,将他们组建为相国府内卫军。

    周飞和他手下换上了最精良的兵甲,平时驻扎在相国府,并在相国府周围巡逻。

第一千二百零九章 四路大军

    朱泚的病情在次日上午传到了长安,官房内,郭宋对潘辽和杜佑道:“彻底剿灭朱泚的时机已经成熟,政事堂要做好接收准备,接收分两步走,第一阶段是接收河南府各县,第二阶段是接收洛阳城,如果还有没来得及西撤的难民,就不要再动了。”

    “殿下准备几时出兵?”杜佑问道。

    郭宋笑道:“我的方案早已部署下去,随时可以出兵,甚至今晚就可以出兵,但我需要你们准备好,如果政事堂明天把方案敲定,那明天晚上就连夜出兵。”

    潘辽想了想道:“如果只是第一阶段的接收方案,明天应该可以敲定,难度不大,麻烦的是洛阳城的接收,不过还有时间,我们可以充分考虑。”

    三人又商议片刻,潘辽和杜佑告辞离去了,郭宋负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朱泚在洛阳城还有十二万大军,肖万鼎的五万虎贲卫、向飞的三万千牛卫、王仲谋的三万豹韬卫,还有宦官刘致福和宦官张京统领的一万侍卫军,实际是由大内总管王献忠掌握。

    这是洛阳的十二万大军,另外还有金吾卫大将军李纪统领一万军队镇守虎牢关,孟津关那边也有两千守军。

    如果要发动对洛阳的战争,实际上就需要四面出击,北面的姚锦大军,渡过黄河夺取孟津,还有东路李冰大军,将负责攻打虎牢关,还有南面的张云率军北上,再有就是西面裴信率领快速打击军队,直接杀向三万豹韬军。

    算下来,郭宋先后要动用至少三十万大军发动洛阳战役。

    第一阶段的任务就是要全歼豹韬军和虎牢关守军,虽然自己早就通知过相关将领,大家都有准备,但临时部署也需要好几天时间,郭宋反复推敲,明晚出击的时间是有点紧促了,想到这,郭宋令道:“速去召裴信将军来见我!”

    .........

    当天晚上,一支三万人的骑兵离开灞上军营,迅速向东面疾奔而去,为首大将正是裴信,他得到郭宋的命令,要求他在三天内抵达新安县大营,和杨玄英的两万军队汇合。

    这一天,裴信已经等待很久了,但从去年朱泚只剩下河南府一地,裴信就知道,灭亡朱泚的时间已经不远了,没想到在春末夏初之时,这一刻终于来了。

    三万骑兵在黑咕隆咚的夜里疾奔,士兵们都举着火把匀速前进,前后保持距离,夜里行军是骑兵的基本功,演练过无数遍,已经非常熟练。

    .........

    怀州河内县,在靠南城门处有一座占地颇大的商铺,叫做中原布店,这家店开了七八年了,主要是经营各种布匹,每天都有大量的货物进出,生意极好。

    但实际上,这家中原布店是朱泚设在怀州的物资采购点,同时也是情报站,负责监视怀州晋军的情况,怀州是洛阳防御的战略要地,晋军就曾经从怀州出发,夺取了孟津,迫使准备攻打江南的朱泚不得不将大军撤回洛阳。

    朱泚从此便加强了怀州的情报监控,就在不久前,杨密已经搞到了各地的采购店分布图,使朱泚军的情报点悉数曝光。

    中午时分,一支数百人的军队迅速包围了中原布店,为首郎将喊道:“冲进去,不得有漏网之鱼!”

    士兵们一声喊,杀了进去,店铺里的伙计们吓得纷纷举手跪地,士兵们又并分两路,一路向楼上跑去,一路奔向后院。

    后院很安静,十几只信鸽在笼子里咕咕鸣叫,之所以信鸽比较多,还有一个原因,这里是朱泚的北方情报集散地,来自河东和河北的情报从四面八方先汇集到这里,然后再由这里的信鸽转送去洛阳。

    可以说,河内情报点就像一颗纽扣,这颗扣子被解开,北方的情报就送不到洛阳,彻底失去联系。

    有士兵照顾信鸽,另外几名士兵一脚踢开掌柜房,正在核算账目的掌柜呆住了,慢慢站了起来,他要抓起桌上一叠重要文书,一支弩箭已经对准了他脑门,士兵冷冷道:“敢乱动一下,立刻射杀你!”

    掌柜被镇住了,他慢慢松开桌上一堆纸,举起了手。

    “出来!”

    另一名士兵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拖了出去。

    掌柜和所有伙计都被赶到院子里蹲下,士兵找到了名单,交给郎将。

    郎将清点一下人数,店铺里应该是十三人,但这里只有十一人,还差了两人。

    郎将冷冷问道:“还有两人呢?”

    掌柜平静答道:“还有两人去相州进货去了!”

    郎将看了他一眼,随即对其他伙计道:“谁揭发此人,我立刻判他无罪,释放回家!”

    众人迟疑一下,一名伙计忽然举手喊道:“还有两人在城外码头的仓库!”

    掌柜大怒,回头骂道:“王林,你敢背叛我!”

    郎将手中长矛一抖,狠狠刺穿了掌柜的胸膛,掌柜惨叫一声,当即气绝身亡。

    郎将丢下长矛,拍拍手,对一群吓得战战兢兢的伙计道:“还想立功赎罪的,趁早赶紧交代,被别人抢先,你们就没有机会了。”

    十名伙计纷纷举起了手........

    拔掉河内县情报点的当天下午,镇北大将军姚锦亲自率领五万大军抵达了河内县,这就是必须要拔掉怀州情报点的缘故,不能让洛阳察觉到河北晋军的异动。

    大军在河内县休整一天,继续向南面的河阳县浩浩荡荡开去。

    ..........

    张云从荆襄北上夺取了中原南部六州后,目前他率五万大军驻扎在汝州梁县,这里距离河南府不到百里,只要晋王郭宋一声令下,张云可随时率领大军杀进河南府。

    事实上,张云虽然大军没有杀入河南府,但他的斥候已经进去了,对河南府南部的情况了如指掌。

    大帐内,张云对副将刘光辉道:“殿下令我们四月二十八日夜里三更时分赶到洛阳南城,截断豹韬军的南撤退路,我估计三更时分也是裴将军对豹韬军发动进攻的时间,我们得把时间掐准了,不可耽误了军机。”

    刘光辉微微笑道:“将军是斥候名将,为何不先派斥候潜入洛阳,到时里应外合,一举拿下洛阳南城门?”

    张云摇摇头,“晋王殿下第一阶段的任务是拿下洛阳四周,不动洛阳城,他必然有深思熟虑,我们不可冒然行事,坏了晋王的计划。”

    “将军说得对,我们必须严遵军令,不可随意自作主张!”

    张云在桌上铺开地图,指着左右两条官道,“从梁县北上有两条官道,如果走颍阳、?氏这条官道,是直线,但容易被洛阳察觉,会惊动豹韬军,我觉得我应该沿着伊水走,这里没有县城,虽然路途绕了一点,但沿途山多,比较隐蔽,不会被洛阳发现,刘将军觉得呢?”

    刘光辉沉思片刻道:“我也认为走伊水线比较好,但还是要小心不要惊动颍阳县,另外,如果掐着时间过去有点被动,不如早两天出发,昼伏夜行,先隐藏在山区,等时间差不多了,再从山区出来,瞬间杀到洛阳南城。”

    张云点点头,“提早两天就得今晚走,有点仓促了,那就提早一天出发,收拾一下,明天晚上大军北上!”

    .........

    四月二十八日夜里三更时分是发动进攻的最后时间,主要是指裴信军队和张云军队围剿豹韬军的时间,而姚锦的任务是配合李冰大军夺取虎牢关,同时参与包围洛阳城。

    而对于李冰的军队而言,四月二十八日就没有太大的参考意义,他的军队甚至四月二十九日拿下虎牢关也没有问题。

    但有一点很重要,李冰同样不能过早行动,暴露晋军要夺取河南府的战略企图。

    李冰也在聚集大军,东路大军人数最多,有十万大军之众,李冰在荥阳县聚集了七万大军,这里距离虎牢关只有三十里,但消息断绝,虎牢关守军并不知道危险已经来临。

    四月二十六日,七万大军在荥阳县集结完毕,四月二十七日,大军休整了一天。

    四月二十八日下午,七万大军离开大营,向三十里外的虎牢关杀去........

第一千二百一十零章 外围之战(上)

    虎牢关又叫汜水关,位于荥阳县以西,是天下著名雄关之一。

    虎牢关南连嵩岳,北濒黄河,山岭交错,自成天险,加上雄关高耸,坚固异常,便形成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虽然晋军有大型火器,但这种黑火药武器毕竟不是炸药,用来爆破木制城门和泥夯的城墙可以,可对付大青石砌成的城墙就力有不逮了。

    主将李纪也知道晋军铁火雷威力强大,他索性用巨石将城门堵得严严实实,就算晋军用铁火雷炸开了城门,也炸不开里面的上万斤大青石。

    傍晚时分,晋军主将李冰率领七万大军兵临虎牢关城下,此时城头上号角不断,警钟敲响,李纪亲率五千守军赶到城头,迅速布防。

    李纪望着远处出现的一条黑线,天气晴朗,守军居高望远,看得格外清晰,敌军应该还在十里外,但行军速度很快,不多时,一支规模庞大的军队便已出现在三里之外。

    李纪倒吸一口冷气,对方至少有七八万大军,这不是简单的挑衅,这是大举进攻的架势,晋军要开始攻打河南府了吗?

    李纪不知道孟津那边的情况,洛阳方向也没有任何消息,但他心里很清楚,虎牢关只能应对来自中原的军队,如果是来自身后的敌军,他们完全无法抵挡。

    尤其晋军从孟津渡杀来的可能性最大。

    李纪原本也是唐将,长期和藩镇作战,经验十分丰富,他从晋军进攻虎牢关的规模,便推测出晋军即将要发动的大规模战争。

    但怎么办?一箭不发就放弃虎牢关退回洛阳,丢弃虎牢关的物资和粮食,显然不太现实,而继续死守虎牢关,如果晋军从后面杀来,他的军队恐怕就要全军覆灭,李纪一时陷入两难。

    这时,李冰统领七万大军杀到了虎牢关下,李冰望着余晖中巍峨的虎牢关,金红色的余晖撒在城墙上,整座关城金光闪闪。

    “不愧是中原第一雄关!”

    李冰轻轻叹息一声,他从江南作战,一直打到青淄以及中原地区,就从来没有来过虎牢关,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座雄伟的关城。

    “去给城上送信!”

    李冰一声令下,一名送信士兵疾奔到城池下,张弓向城头上一箭射去。

    箭杆上穿着一封信,有士兵拾到信,立刻跑去交给李纪。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虽然虎牢关做不到伐谋,但伐交可以做到,无论如何,郭宋绝不会轻易让李冰采用最下策的攻城。

    李纪接过信,顿时吓了一跳,竟然是晋王郭宋写给他的,他连忙打开信,只见信上写着:

    ‘朱贼倒行逆施,民心丧尽,被天下人唾之,今朱贼将死,大厦已倾,刘肖内讧,洛阳朝不保夕,崤函已平,孟津将渡,将军独守孤城,与将士何益?

    朱贼之毒,必将骂名千载,将军又何必效之?

    吾知将军原本唐将,不幸身陷贼营,而今投晋军,乃弃暗投明,又何必多虑?

    将军乃堂堂七尺汉将,何不手提吴钩之剑,效文长之志,西征异域,收复汉室江山,泽被子孙,黄沙百战,博得生前身后之名?’

    郭宋以九五之尊,亲自给李纪写这封,在李纪心中掀起了万丈波澜,这封信极为犀利深刻,先指出现实,朱泚将灭,内乱不断,你死守虎牢关对你和将士们有什么意义?

    又提到朱泚将遗臭万年,你又何必与他共沉沦,背负天下骂名。

    然后话锋一转,又替李纪解脱,你虽曾是唐将,但你现在投降的是晋军,和唐朝无关,其实这也是一种变相的暗示,一个新的朝代即将来临。

    最后提到了他可以率军西征,征讨异族,收复汉室江山,给子孙留下荣耀,给自己留下身后之名。

    但让李纪感到震惊的是,最后提到了‘效文长之志,西征异域’,文长就是刘思古的字,原来刘思古还活着,去了安西或者北庭。

    李纪现在才明白晋王为什么会给自己写信,一定是刘思古推荐的,李纪的父亲李坪和刘思古同窗好友,李纪就是被刘思古推荐给朱泚,升为大将军。

    李纪沉思片刻,劝降信中写得很清楚,孟津将渡,晋军果然如自己所料,将渡过孟津袭击自己身后,可以说他只有几个时辰的机会了。

    李纪又望着将士们一双双期待的目光,他终于长长叹息一声,“我李纪何德何能,竟蒙晋王殿下亲自劝降,我又岂能没有自知之明。”

    李纪随即下令,“竖起白旗,开城投降,不愿降者可自去!”

    城头上竖起了投降白旗,士兵们搬开了堵城门大石,开城投降。

    ..........

    就在虎牢关守军投降的同一时刻,黄河上千帆竞发,数百艘三千石的大船一次性将数万晋军运过了黄河,虽然黄河上漩涡密布,暗流湍急,但三千石的大船已经不受影响,相比上一次渡过黄河的小心翼翼,这次晋军实力更加强大。

    孟津关原本有一万守军,也被调去征讨仇敬忠,先是被仇敬忠歼灭一半,最后疫病爆发,一万军队只剩下不到两千人返回,继续驻扎在孟津关,同时还在北邙山上修建了一座哨塔烽燧,如果有情况,会立刻用烽火通知洛阳。

    孟津关主将名叫赵文胜,属于豹韬卫,和所有的朱泚军一样,这支孟津关的守军士气低迷,军心动荡,混一天算一天。

    前段时间,将士们得到消息,朝廷决定给他们涨俸,每月从两贯钱涨到五贯钱,士兵一片欢呼,但很快他们就高兴不起来了。

    俸禄涨了,但物价也跟着爆涨,尤其是米价,两天内连翻三倍,从斗米两千文涨到斗米六千文,逛一趟妓院,也从五百文涨到一贯钱,去一次酒楼,至少要花两三贯钱。

    将士们的俸禄主要是用来养家,当他们的俸禄连一斗米都买不起时,让士兵们怎么接受?

    赵文胜闷闷不乐地坐在大帐内喝酒吃晚饭,就在刚才,一群士兵跑来吵闹一番,要求每天的粮食供应从一斤涨到两斤,这样他们就有粮食补贴家人了。

    但赵文胜怎么可能答应,不过他也不敢一口回绝,只是说要向上汇报请示。

    副将梁悦见赵文胜心情不好,便给他斟满一杯酒劝道:“将军,别烦了,你就说上面不答应就是了,不过想想也是,现在粮食是多么宝贵,一天又一斤面就很不错了,还要吃两斤,换谁都不可能答应。”

    赵文胜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叹口气道:“我原本是陇右军校尉,我就恨自己当时为什么跟随张庭芝投靠朱泚,当时好多兄弟都跑去河西,要是我当时去河西,我现在至少也是虎贲郎将了,后悔莫及啊!”

    梁悦心中暗骂,像赵文胜这种见钱就要抢,见女人就要奸的人,若在晋军,早就死了十七八回了,还能活到今天?

    梁悦心中虽然鄙视,但嘴上却安慰对方道:“将军现在混得也不差啊!左屯卫将军,从三品呢,仅次于大将军了。”

    赵文胜不屑地嗤笑一声,“正一品又怎么样?封我为王又能怎么样?只剩下河南府一地的王朝,给我的封地恐怕还不到一亩。”

    “这倒也是,听说天子病倒了,病情还很严重,肖家和刘家又龌龊不断,这个王朝真的维持不了多久了,我们得为自己的前途好好考虑了。”

    “梁老弟,你比较容易,直接投降就是了,你没有劣迹,你不像我,我是劣迹斑斑,可以说恶行累累,我自己都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不知道奸了多少女人,我是不可能投降,大不了临死前再好好疯狂一番,回洛阳杀个够,玩个够!”

    这时,忽然有士兵在帐外道:“启禀将军,弟兄们发现晋军渡河!”

    赵文胜大吃一惊,站起身道:“点烽火,通知洛阳!”

    梁悦连忙劝道:“将军确定了再点烽火也不迟,万一不是怎么办?”

    赵文胜摇摇头,“天子说过,宁可错报,也不可漏报,赶紧去点烽火!”

    士兵飞奔而去,赵文胜拔剑冲了出去,梁悦盯着赵文胜的背影,神情十分复杂。

第一千二百一十一章 外围之战(中)

    大营内有一座哨塔,哨塔顶上就是烽火台,北邙山上也有哨塔烽火台,此时大营内已经点燃了烽火,不多久,北邙山上的哨塔也会点燃烽火,通知洛阳城。

    孟津渡前也修建了一座关城,也就是孟津关,它当然不能和虎牢关相比,只是一座普通的关城。

    赵文胜扶着城垛向黄河水面上眺望,只见铺天盖地的大船出现在数里外的黄河河面上,气势十分壮观。

    “将军,是怎么回事?”

    士兵指着山上奇怪道:“山上烽火到现在还没有点燃,会不会是出事了?”

    赵文胜望着山顶,心中感到一丝不妙,他们演练多次,只要下面点燃烽火,上面士兵很快就会点燃烽火,从不会耽误,绝不会像现在这么长的时间没有动静,况且现在还不是晚上,难道上面的哨塔已经被晋军端掉了吗?

    越想越有可能,山顶的哨塔并不是秘密,晋军既然要渡河,一定会先端掉哨塔。

    旁边有士兵提醒他道:“将军,我们还有蒺藜刺!”

    赵文胜顿时醒悟,立刻大声令道:“速去河滩上播撒蒺藜刺!”

    关城前面是很开阔的河滩,他们没有防御的地势,朱泚便给了他们二十万枚铁蒺藜刺,平时不播撒,蒺藜刺锁在仓库内,一旦敌军来袭,他们就会迅速进行播撒。

    几名校尉带着数百名士兵向仓库飞奔而去,但打开仓库后,众人找了半天却一无所获,装铁蒺藜的二十只大木箱竟然不见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梁悦走过来道:“不用找了,蒺藜刺已经被李纪将军拿走了!”

    就在这时,赵文胜一阵风似的跑来,大喊道:“怎么回事,还不去快去播撒蒺藜刺?”

    “将军,蒺藜刺没有了!”众人无奈地对他道。

    赵文胜呆住了,他忽然转向梁悦,恼怒万分道:“这是你负责保管的,你给我解释!”

    梁悦很平静道:“刚才我给他们说过了,蒺藜刺已经被李纪将军拿走了!”

    “放你娘的狗臭屁!”

    赵文胜上前一把揪住梁悦的衣领,恶狠狠道:“没有我的同意,李纪会把东西拿走?你少糊弄我,我看铁蒺藜是被你偷偷卖掉了。”

    梁悦冷冷笑道:“说得确实不错,是我把它卖掉了,我就怕你把它们撒在沙滩上,坏了我的投降大计。”

    说到这,他忽然猛地一刀,手中匕首刺进了赵文胜的腹部,剧烈的疼痛使赵文胜忍不住惨叫起来,梁悦又连捅十几刀,刀刀刺中要害,赵文胜来不及反抗便倒地气绝身亡。

    梁悦踩着他的尸体自言自语道:“你确实恶行累累,无法投降,但别挡住我的前途!”

    梁悦早有准备,他手下五百士兵将赵文胜的二十名亲兵包围杀绝,他随即召集诸将。

    六名校尉被召集起来,梁悦对众将道:“数万晋军来袭,我们不可能抵挡得住,我已决定献关投降,要投降者跟我走,不愿投降者可以现在离去,想抵抗者,那就只能追随赵文胜去黄泉,怎么样,请各位表个态!”

    六名校尉都知道赵文胜被梁悦杀了,他们也不像赵文胜那样作恶累累,自然没有什么害怕,众人一起躬身道:“愿跟随将军!”

    梁悦大喜,立刻令道:“插上白旗,开城迎接大军到来!”

    .........

    北邙山顶上的烽燧确实被晋军斥候今天上午端掉了,掐断了孟津关和洛阳城的联系,斥候同时也封锁了去洛阳的必经官道,防止敌军主将派人去洛阳通报。

    姚锦还准备猛攻一番孟津关,没想到敌军竟然出城投降了,让他们兵不血刃夺取了孟津关。

    这当然是好事,首先就避免了士兵的伤亡,这是最重要的,同时也给他争取了时间。

    有将领把主将梁悦带上前,梁悦单膝跪下道:“孟津关副将梁悦参见姚大将军!”

    姚锦点点头,“听说你把主将赵文胜杀了?”

    “回禀大将军,赵文胜恶行累累,不肯投降,还要在河滩上播撒二十万颗蒺藜刺,卑职无奈,只能将他铲除!”

    姚锦暗吃一惊,还有二十万蒺藜刺,真的部署在河滩上,就麻烦了,他的几万大军没法下船。

    “蒺藜刺现在何处?”姚锦连忙问道。

    “被卑职藏起来了,目前还在军营内。”

    姚锦大喜,赞许道:“将军深明大义,我一定会为将军请功!”

    .........

    五万大军随即穿过孟津关南下,南下数十里后,姚锦得到李冰派人来禀报,虎牢关李纪已投降,不需要他们再去虎牢关支援。

    姚锦随即掉头向洛阳北城门方向而去........

    裴信率领三万骑兵在天刚擦黑时抵达新安县大营,正好是二十八日,三万骑兵随即入营休息,杨玄英将裴信迎入中军大帐,两人举行一个简单的交接仪式,新安县大营杨玄英是主将,现在两军合并成新军后,裴信出任主将,杨玄英为副将。

    “对方现在情况如何?”裴信问道。

    “回禀将军,还是和往常一样,很平静,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看来几路大军都是严格按照计划出兵,没有惊动敌军,敌军并没有意识到大战即将爆发。

    事实上,裴信比其他几个大将更清楚晋王郭宋的部署,周飞已经率领五百斥候军在十几天前分批进入了洛阳城,夺取洛阳的方案已经明确,只是晋王殿下希望肖万鼎和向飞的内讧之火燃烧得更猛烈一点。

    其实裴信并不知道,郭宋不立刻攻打洛阳,还有更深的意图,只是这个意图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有张云将军的消息吗?”裴信又问道。

    杨玄英点点头,“他们昨天晚上已经到了,现在埋伏在洛阳以南三十里外的龙牙岗,随时可以配合我们行动。”

    裴信望着桌上敌军大营分布图,敌军大营占地很大,跨谷水两岸,他不可能保证全歼敌军,尤其是谷水南岸的六千军队,一旦军队大乱,三万士兵必然会四散奔逃,南岸的军队更是会整体撤退,张云的任务不轻,他们必须在敌军过洛水之前包围这六千军队。

    如果要按照裴信的性子,夜晚火攻大营效果最好,一把火将敌军大营烧为白地,但晋王殿下不同意火攻,那样伤亡的士兵太多,他不想出现那样的结果。

    无奈,裴信只得采用围剿收降的战术,就是要把熟睡中的敌军士兵从大营中惊走,然后在外围收降。

    “如果敌军大乱逃亡,他们必然有三条逃亡路线,正西、东南和东北,从西、南、北三个方向入城,南面有张云的军队,我们不用管,北面估计姚锦的军队也该到了,我们也不用管,关键是西城门,所以你带两万骑兵绕到敌军背后,截断敌军向西逃跑的退路。”

    “卑职明白!”

    这时,帐外有士兵禀报,“姚将军派人来送信!”

    “把信拿进来!”

    片刻,士兵走进大帐,将一封短信呈给裴信。

    裴信看了姚锦的信,对杨玄英笑道:“情况有变,虎牢关李纪已经投降,姚锦便没有分兵去虎牢关,他的五万大军已经埋伏在北城门外,他说可以分兵两万在西面拦截敌军。”

    “不需要他多事!”

    杨玄英果断摇摇头道:“西面拦截是我的任务,他把自己的任务做好就行了。”

    裴信深为赞同,按照晋王的部署,四路大军包围洛阳城,西面是他裴信的地盘,姚锦负责北面,他派军来西面,实际上就是越界了。

    裴信立刻回了姚锦一封信,感谢他的好意,但自己有足够的兵力,暂时不需要姚锦帮助。

    .........

    时间渐渐到了两更时分,杨玄英率领两万军队已经绕道去了敌军背后。

    裴信率领三万骑兵沿着谷水向东而行,敌军大营就在他们东面三十里外,中间隔了一座新安县城。

    大军走得不快,也没有点燃火把,月色还不错,使他们能够在夜里看清彼此的距离,不需要使用火把。

    快到三更时分时,裴信率领三万骑兵抵达了敌军大营一里外,他举目眺望,已经能清晰看见敌军大营的高墙了。

第一千二百一十二章 外围之战(下)

    豹韬卫大营呈南北狭长型,横跨谷水,八成兵力分布在谷水北岸,两成兵力分布在谷水南岸。

    此时已是三更时分,但豹韬卫主帅王仲谋却没有入睡,他这段时间睡眠质量很不好,半夜总是会惊醒,然后就无法入睡。

    他一般都是四更时分惊醒,但今天不知怎么回事,三更时分就醒了。

    王仲谋年约四十余岁,身材瘦高,脸庞削瘦,目光总是透出一股阴冷之意,他也是出身陇右军,当年朱泚为陇右节度使时,慧眼识人,把还只是校尉的王仲谋提拔起来,从此,王仲谋便对朱泚忠心耿耿。

    泾源兵变时,王仲谋率军第一个杀进了皇宫,为了促使朱泚登基,又是他率军抓捕长安的皇室子弟,当场就杀了三十余人,若不是朱泚派人来阻止,他几乎要把长安的皇室杀绝。

    其实相比刘丰和肖万鼎,王仲谋才是更忠心于朱泚,这一点朱泚也知道,只是他敌不过枕边风,还是让肖万鼎和向飞统率最精锐的虎贲卫和千牛卫,让王仲谋统率实力第三的豹韬卫。

    当然,除了外戚之外,王仲谋就是最受朱泚重用的大将,超过了仇敬忠和李纪。

    这段时间王忠谋的心情很沉重,一方面和朱泚病重有关,而另一方面,朱泚的疆域一步步缩小,最后只剩下河南一府,这虽然是朱泚的基业,但同样也是王仲谋的事业,他眼看着朱泚的基业走向崩塌,让他怎么能不忧心如焚。

    “大帅,再睡一会儿吧!”亲兵在一旁劝道。

    “现在什么时辰了?”王仲谋问道。

    “才刚到三更!”

    “我睡不着了,你们去睡吧!”

    王仲谋披上一件外袍,走出大帐,外面月朗星稀,银白色的月光撒在大营内,使大营显得格外静谧。

    他望着夜空深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顿时头脑清醒了很多。

    这时,他忽然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轰隆隆的,俨如云层里发出的闷雷声,这个声音由小而大,在夜晚格外清晰,也格外熟悉。

    “不好!”

    经验丰富的王仲谋顿时反应过来,这是骑兵战马马蹄击打地面的声音,他高声大喊起来。

    “快敲警钟!快敲警钟!”

    警**有三口,南北大营门口各有一口,还有一口大警钟就在帅帐后面,亲兵们飞奔而去。

    只片刻,大营上空便响起了急促的警钟声,“当!当!当!”声音十分尖厉,顿时将睡梦中的士兵纷纷惊醒,南面大营远远听到警钟声,也跟着敲响了警钟。

    王仲谋冲进大帐,简单披挂上了盔甲,手提一杆金背大刀,翻身上马。

    就在这时,正西面的大营板墙轰然倒塌,俨如山崩地裂一般,晋军骑兵狂飙杀进,铁蹄踏平了营帐,战刀闪烁着寒光,长矛凌厉刺出,将仓惶奔逃的士兵刺翻在地。

    军营内大乱,士兵们来不及穿盔甲,甚至连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冲出大帐,四散狂奔逃命,士兵们早已士气低迷,军心动摇,没有人想和敌军拼命,只想着保住自己的性命。

    士兵们都知道,他们跑不过战马,当晋军骑兵追上时,士兵们立刻跪地投降,哀求饶命!

    王仲谋见军心已乱,无法再组织抵抗,只得率领亲兵仓惶向洛阳城奔逃,后面跟着数千士兵,这些士兵都是住宿在大营东面的士兵,他们来得及穿上鞋,拿起枕边的战刀,很多人还草草披上皮甲,长长的束带还在身后拖着。

    裴信也不追赶逃跑的王仲谋和数千士兵,他率领三万骑兵已经渐渐将大营包围,骑兵们大喊道:“投降者不杀!投降者不杀!”

    主将已逃走,近两万士兵无路逃跑,他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投降,投降士兵纷纷跪在地上,把双手放在头顶,他们四周都是骑兵,手执长矛,冷厉地注视着降兵,降兵稍有动作,便被骑兵毫不留情地一矛戳翻。

    恐惧笼罩在降兵们的头上,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一口,一动也不敢动。

    王仲谋率领四千余败兵一路奔逃,一口气逃出二十余里,他见后面没有追兵,这才惊魂稍定,王仲谋心中着实忧虑,晋军发动对洛阳的进攻了,他必须立刻通知主公。

    此时他们距离洛阳城还有十里左右,这里四周原本是隋炀帝杨广的西内苑,但现在都变成了农民的麦田。

    忽然有士兵指着前面喊道:“大帅,前面有敌军!”

    只见远处数百步外出现了长长的黑影,一字排开,足有两里长,王仲谋心中一惊,连忙向北面望去,只见北面也出现骑兵黑影。

    “大帅,南面也有骑兵!”

    “大帅,我们后面被截断了。”

    四面八方都出现了敌军骑兵,推断规模至少有两万骑兵左右。

    逃兵们人心惶惶,很多士兵都想投降了。

    但王仲谋却没有丝毫投降的念头,他知道现在只有一个机会,赶在敌军包围圈没有压上来,干掉敌军主将,趁敌军混乱之时一举突围。

    “跟我来!”

    他带着手下向东面冲去,既然是拦截自己,那敌军主将一定是正东面。

    王仲谋没有猜错,正东面正是骑兵主将杨玄英,他手执一杆梨花亮银枪,正冷冷地望着向自己冲来的敌军主将,他当然看出了敌军主将王仲谋的企图,想杀掉自己突围东去,但自己是那么好杀的吗?

    片刻,王仲谋冲至敌将面前,大喝道:“对面是何人?”

    “你爷爷杨玄英!”

    王仲谋知道自己找对人了,他一言不发,手执金背大刀向对方冲去.......

    王仲谋武艺超群,双臂力量过人,手中金背大刀重达六十斤,他尤其看重气势,总是会出动出击,用强大的气势压倒对方。

    怎奈他今天遇到的是号称晋军三大猛将之一的杨玄英,排名第一是蟠龙金枪将裴信,第二便是梨花银枪将杨玄英,第三是玄龙铁枪将杨猛,当然,他们武艺再高也敌不过晋王郭宋,郭宋已经不动兵器,但他的方天画戟依旧是天下无人能敌。

    王仲谋大吼一声,手中大刀拦腰向敌将劈去,这一刀愁云惨淡,来势极为凌厉,杨玄英冷笑一声,拨马回退两步,躲过敌将凶猛的势头,手中银枪一摆,如风过梨花,落英缤纷,无数枪头向王仲谋刺去。

    王仲谋大惊失色,急忙举刀竖挡,他护住胸口和下腹要害,不料所有枪头消失了,他暗叫不妙,但已经来不及,只听‘噗!’的一声,长枪刺进他的大腿,杨玄英枪尖一挑,一大块肉被挑起。

    这里虽然不是要害,但钻心的剧痛让王仲谋大叫一声,浑身都痉挛起来,疼痛要了王仲谋的命,杨玄英不给对方缓解疼痛的机会,长枪一送,枪头快如闪电,‘噗!”一枪刺穿了王仲谋的脖子。

    王仲谋忽然想到了重病中的朱泚,他还想过给朱泚吊孝,没想到自己却先走一步了。

    他眼前一黑,翻身落马而死。

    主将既死,四千多士兵没有了约束,纷纷跪地投降,他们根本没有携带长兵器,只有随身战刀,和骑兵对抗必死无疑。

    望着数千投降士兵,杨玄英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感,虽然他枪挑敌军主将,但他依旧感觉胜利和他无缘。

    .........

    谷水南岸的豹韬卫是南大营,约有六千士兵,由王仲谋的侄子王赏统领,王仲谋的几个儿子都是纨绔子弟,在洛阳整天忙着喝酒玩女人,只有侄子王赏还能带兵打仗,

    王仲谋便将侄子带在身边,命令他统领南大营。

    就在北大营警钟敲响的同时,南大营的警钟也跟着敲响了,士兵们纷纷从梦中惊醒,但并没有敌军杀来,他们才得以披挂上盔甲,带上兵器,队伍迅速集结。

    王赏很快得到叔父王仲谋的命令,敌军大举杀来,令他立刻率军撤回洛阳。

    这时,北大营军队已经溃败,主将王仲谋率军逃走,王赏顾不得收拾辎重,率领六千士兵向东撤退。

    六千军队的北面是谷水,南面是洛水,他们实际上驻扎在两条河之间,但越向东走,陆地就越窄,快到洛阳时谷水注入了洛水,陆地就消失了,要么跨过谷水,要么跨过洛水。

    但就在谷水注入洛水处有一座浮桥,横跨洛水,上面有士兵当值,有船队过来时,浮桥会让开一条河道。

    王赏率领六千士兵当然是要从这条浮桥过洛水,再从南面进入洛阳城,当然,如果他们有船只,也可以直接坐船进入洛阳城。

    六千军队一路奔跑,前面就是浮桥了。

    月色很好,能看清前面的动静,王赏忽然发现前方数十步外隐隐有无数黑影晃动,他立刻举手大喊道:“停止前行!”

    只听一声梆子响,前方伏兵数千支箭一齐发射,奔在前面的数百士兵措不及防,纷纷中箭,最前面的王赏更是躲闪不及,身中数十箭,被射得像刺猬一样。

    军队顿时一阵大乱,这时,四周数万伏兵杀出,喊杀声震天,将六千士兵团团包围。

第一千二百一十三章 兵围洛阳(上)

    事实上,像这样大规模调兵洛阳是很难做到滴水不漏,南面张云率领五万军提前一天出发就出了岔子,他们军队北上,还是被颍阳县发现,县令急忙派人骑马赶赴洛阳汇报。

    报信人是在二十八日下午抵达洛阳,向南城门的守城军队汇报了有大军北上的消息,士兵立刻向守将汇报,但当值将领正在聚众赌钱,他输红了眼,把这件事忘在九霄云外。

    赌完钱,众将又叫来酒菜,守南城的主将喝得烂醉,直到半夜城墙上警钟敲响,当值守将被士兵叫醒,得知豹韬军被晋军袭击,他这才想起白天的事情。

    他知道自己犯下大罪,一旦被上面知晓,自己必死无疑,他便借口出城查看情况,连夜逃出城跑掉了。

    这也是偶然和必然,军队士气低迷,将领漫不经心,都在混日子,谁也没有军情当回事,认真做事反而会被嘲笑,出现这种重大军情漏洞也是士气极度低迷后的必然现象。

    洛阳城内驻扎着五万虎贲卫和三万千牛卫,还有一万宫廷侍卫,千牛卫负责守城以及维持城内秩序。

    四更时分,千牛卫大将军向飞也被城头上的警钟声惊醒,他急忙穿上衣服赶到了西城,此时,大批守军已上了城,士兵们十分紧张,严阵以待,虎贲卫的军队也上了北城。

    向飞隐隐听见远处喊杀声震天,这是豹韬卫南大营的六千军队被张云大军包围时的喊声。

    “大将军,恐怕是晋军大举进攻了!”一名将领低声道。

    向飞脸色很难看,其实他们都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临,只不过他们都自欺欺人,从不往那方面考虑,也不准别人提及,但现在真真实实发生了,向飞才有一种大厦将倾的危机感。

    “你们守住城,我进宫去禀报!”

    向飞匆匆下了城,但他并没有进宫,而是带着二十几名亲兵赶回自己府宅。

    他命令亲兵挖开后院一片菜地,又搬掉两座假山,露出一扇石门,拉开石门,里面是一扇黑黝黝的铁门,这就是他的地库入口了。

    打开铁门,下面是一座占地颇大的地宫,向飞命令亲兵将一箱箱的老钱共计二十万贯搬进地宫,他还有百万贯新钱没有来得及兑换,原本想兑换完再一起搬去进去。

    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上百口大箱子和几十麻袋钱被搬进了地宫,关上铁门和石门,士兵们又重新将假山复位,又将泥土填回,把青黄小麦又重新种上,一切恢复了原样。

    这只是他财富的一部分,他还有大量黄金白银以及各种珠宝被妻子和两个儿子提前带走,藏匿起来。

    把一切都安排妥当,这时天已经亮了,这时,有探子首领上门来禀报,“启禀大将军,我们去城外探查,遇到了一名豹韬卫士兵,据他所言,豹韬卫已经全军覆灭,主将王仲谋大将军阵亡,副将王赏也阵亡,四个方向都有晋军,总兵力在二十万上下。”

    “二十万!”

    向飞腿一阵发软,连忙问道:“你可确定兵力正确?”

    “我们是十几个探子汇总的情报,应该不会有错,不过都在扎营,似乎没有攻打洛阳城的迹象。”

    向飞听说暂时不攻打洛阳城,他稍稍松口气,这时,管家跑来道:“老爷,刘相国来了!“

    向飞点点头,他倒来得及时,他本想吩咐管家请刘丰进来,但一转念,他也要上城,不如一起去城头上看情况。

    刘丰是天刚亮时才知道城外发生了激战,他连忙跑来找向飞,他在府门外稍等了片刻,只见向飞匆匆走了出来。

    “姐夫,情况怎么样?”刘丰迎上前问道。

    “从目前来看,晋军似乎还没有攻城的迹象,不过也不能确定。”

    向飞走下台阶,又停住脚步对刘丰道:“豹韬卫已经全军覆灭,王仲谋也死了。”

    刘丰没有什么动容的表情,别人死不死和他没有关系,他现在只关心自己。

    “我们....还有....还有活命的机会吗?”刘丰咽口唾沫,颤抖着声音问道。

    向飞轻蔑地看了一眼刘丰,他发现刘丰的双腿已经在战栗了,这么怕死,还当相国做什么?

    向飞倒不像刘丰那样窝囊,他哼了一声道:“我也不知道,或许城破时我们有机会趁乱逃出,还有一线活命希望,或许晋王不想杀我们,把我们流放,也能活命,总之,看运气吧!”

    刘丰当然知道不能指望晋王饶过自己,就看能不能趁乱时逃出,想到这,他不由瞥了一眼护卫首领王庆。

    向飞也看见了王庆,他当然知道刘丰组建相国府内卫之事,刘丰这蠢货竟然找悍匪王庆来当护卫,当心被吃得骨渣都不剩。

    不过当向飞真的看见王庆时,他不由暗暗喝一声彩,这个王庆身材极高,却不是虎背熊腰,浑身肌肉发达,就像一头豹子,浑身上下充满了爆发力。

    向飞也是军人,他知道这种人格斗极为厉害,是那种一个能干掉数十人的猛士。

    虽然向飞本能地感觉这个王庆的气质比较正,不像悍匪,但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妻弟竟然会找来晋军斥候头子也当自己的护卫。

    “你的护卫很不错,或许逃命有机会!”

    向飞丢下一句话,便上了马车,刘丰也急忙上了自己的马车,周飞率领众护卫严密保护在刘丰马车的左右。

    ...........

    向飞和刘丰来到城头上,一名将领迎上来道:“大将军,我们刚刚得到消息,昨天下午颍阳县令派人来报告,说有数万大军北上。”

    向飞顿时怒道:“既然有人来报信,为何不通知我?”

    “启禀将军,我们查下来,是南城门守将侯渊赌博误事,忘记向上报告了,这个侯渊自知罪孽深重,天不亮时便开城门逃掉了。”

    “王八蛋!”

    向飞恨得牙根直庠,喝令道:“把和他一起赌博之人统统抓起来斩首!”

    向飞倒并非怜惜豹韬卫全军覆灭,如果他昨天下午得到消息,他就会抓住机会把大笔财富送出城,就不用像现在这么被动。

    向飞上了城头,只见城下数里外全是大帐,这是晋军新安县大营的营帐搬过来了,西营率先扎营,很快,敌军大营和难民营的营帐也会运过来。

    洛阳的难民都已送去关中,剩下的难民都是河南府各县百姓,晋军今天会让他们各自回家,不用再承受高额税赋,这样,难民营几万顶大帐和粮食物资都腾出来,给这边驻军。

    “这是什么情况?”刘丰看不懂晋军的意图。

    旁边一名大将道:“相国,对方扎下大营,就表示暂时不会攻打城池!”

    这时,有士兵禀报,“肖大将军来了!”

    只见数百名护卫着肖万鼎向这边走来,他们虽然关系龌龊,但共同的敌人兵临城下,他们暂时也顾不上争权夺利了。

    “刘相国也在,太好了,我正要派人去请相国!”

    士兵们安排了桌椅,三人在城头上坐下,肖万鼎神情紧张道:“现在四个方向都有敌军,看这个架势,他们暂时不会攻城,或许是想困死我们,我们商量一下,我们该怎么应对?”

    向飞沉默片刻道:“我想知道,城内究竟还有多少粮食?”

    两人一起向刘丰望来,刘丰半晌道:“我调查过,不考虑民间的粮食,算上军粮和各种杂粮在内,大概还有十二万石左右,民间粮铺里还有点粮食,可以征用,豪门大户人家也有存粮,也可以征用,估计全部在二十万石左右。”

    “才二十万石!”

    向飞脸色有点难看,他们有九万大军,二十万石能坚持多久?

    肖万鼎沉吟一下道:“既然是同舟共济,索性把城中所有的粮食都聚拢一下吧!普通百姓每天配给一点粮食,然后空地上再种一些豆子,应该还能坚持很长时间。”

    三个人说了半天都矢口不提投降,他们心中清楚,如果投降,别人或许能活命,但他们肯定活不了,至于以后会怎么样,他们也不考虑,能守住眼下,以拖待变。

第一千二百一十四章 兵围洛阳(中)

    形势的走向果然如肖万鼎等人所料,晋军在城外扎下四座大营,二十余万大军将洛阳城团团包围,与此同时,吏部侍郎独孤明仁带领数十名官员赶到了河南府,迅速接管河南府各县,安抚民众,减免税赋劳役。

    而晋王郭宋也已从长安出发,前来洛阳统率最后的攻城之战。

    晋军暂时不攻打洛阳城,使得城内紧张的气氛稍稍放缓,在肖万鼎的建议下,千牛卫开始挨家挨户搜刮粮食,无论高官还是平民,无论商人还是世家,无一例外地必须全部将粮食交出,当然,刘丰、肖万鼎以及其他权贵外戚也象征性地交了一点粮食出来。

    在刘丰相国府旁边有一座小校场,现在改成了一座小军营,扎下上百顶大帐,这里便是刘丰相国内卫军的驻地,周飞和他的五百名手下便驻扎在这里。

    这次周飞率众先一步潜入洛阳城,并不仅仅是为了里应外合,他还有一些特殊的任务要完成。

    彭王李仅被朱泚立为天子,他禅让退位后,被朱泚带到了洛阳,李仅已经死了,但他的三个儿子还在洛阳,另外还有两个孙子,虽然他的三个儿子都已经公开写了退出宗室申明,但他们毕竟是在朱泚胁迫下写的申明,天下人并没有把他们申明当真。

    李仅的嫡长子李镇被朱泚封为南阳郡王,校检礼部尚书,另外李仅还有两个庶子李钊和李铁,他们兄弟三人都住在积善坊一座三十亩的大宅内,朱泚还派了一队士兵以保护名义实施监视。

    周飞接到晋王的其中一个任务便是以朱泚的名义除掉李仅的儿孙。

    虽然应采和也能完成这个任务,但郭宋考虑再三,还是让朱泚背这个锅比较好。

    大帐内,蒋敏对周飞和副将张远智道:“我们调查了快一个月,朱泚派驻的一队士兵被李镇买通了,现在大宅内只住着李镇和他的两个儿子,李钊和李铁早已经搬出去了,我们买通了里面的丫鬟,李钊和李铁前年就搬出去了,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他们很可能已经不在洛阳。”

    周飞着实头大,如果李钊和李铁不在洛阳,这个任务就完不成了,他有些恼火问道:“朱泚难道一点都没有察觉吗?”

    “也不是这样,李钊和李铁只是庶子,是李仅到洛阳后才生的两个儿子,本来地位就低,而且都还不到十岁,基本上没有什么存在感,朱泚并不关注这二人,他只关注李镇,然后李镇找了两个年纪差不多大的小乞丐,让他们冒充李钊和李铁,加上买通了看守,朱泚也就没有发现他们已被替换。”

    周飞负手走了几步道:“在朱泚朝廷的官方档案中有记录吗?”

    “有记录,相国府的官方档案中,大宅内住着他们三兄弟。”

    “如果他们三人被杀,相国府会有记录吗?”周飞追问道。

    “可以让杨密记录上去!”

    蒋敏忽然明白周飞的意思了,“将军的意思是说,只要官方记录中李钊和李铁已死,即使他们将来他们冒出来,也可以说他们是假冒的。”

    周飞点点头,“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那队士兵可以调走吗?”周飞又问道。

    “那队士兵是宫廷侍卫,调走他们需要王献忠的命令,不过我可以想想办法。”

    “你是想伪造王献忠的命令?”

    蒋敏摇摇头,“也不算伪造,就是真的命令,刘丰早就收买了王献忠身边的宦官,搞一份调令出来不难,现在是混乱时期,王献忠自顾不暇,也不会去求证这种小事情的真假。”

    “什么时候可以做好?”周飞又问道。

    “我估计明后天就可以!”

    周飞点点头,“现在全城搜粮,我希望在这个行动结束前把任务完成!”

    ..........

    朱泚的病情越来越重,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迷状态,勉强靠一点流食和药吊命,加上晋军围城,皇宫内也人心惶惶,各自盘算保命之策。

    皇后肖氏整天抱着儿子哭哭啼啼,刘贵妃则冷眼旁观,王献忠控制了整个皇宫,王献忠贪财如命,他现在的心思并不在维护皇宫稳定,而是在绞尽脑汁怎么把朱泚内库的珍宝搞到自己手中。

    他已经利用职权偷走了内库珍品房中的三十箱珠宝,藏匿在他自己的秘密金库内,但他还不满足,想把整个珍品房内的一百多箱珍宝全部偷空。

    王献忠发愁的另一件事就是怎么把他十几年收刮的财宝运出去,王献忠是建州人,他就想把自己的财宝运回老家,他再隐姓埋名度过余生。

    只是王献忠很多疑,他并不相信手下,尤其涉及自己钱财,所以他的财富迟迟没有送走,现在晋军围城,他就是想送走也来不及了。

    王献忠心中焦虑万分,不过还是让他想到一个办法,他可以通过匿名把自己的财富存放在宝记柜坊中,就算城破,晋军也不会查抄宝记柜坊。

    所以他这两天一直在忙这件事,大部分时间都不在皇宫。

    刘丰买通的宦官叫做江春儿,是替王献忠整理书房的小宦官,王献忠身边有三个这样的小宦官,他们轮流当值,而且都不识字,王献忠也不怕重要情报泄露。

    虽然江春儿不识字,但王献忠的调兵印长什么样子,放在哪里,他是知道的,李镇府上的监视士兵只有二十人,低于五十人,不需要调兵虎符,也不需要调兵令箭,直接一份调兵令就可以了。

    调兵令是印制好的,现成的手令,上面只要填上调哪支军队,调去哪里就行了,然后盖上王献忠的调兵印章。

    当天下午,江春儿收拾书房时,便偷了一份盖上印章的空白调兵令,交接后,他出宫把这份调兵令给了杨密。

    刘丰是不会亲自去做这种小事情,和皇宫联系都是交给杨密,杨密进行形势分析后,直接把结果告诉刘丰便可。

    当然,这件事也有风险,虽然这种二十人的小调动不会再去找王献忠核实,但就怕万一,一旦王献忠发现这份调令不是自己签发,在严厉拷打下,三个小宦官很有可能会交代,一步步追查下来,杨密就会暴露。

    可如果前畏狼,后惧虎,那什么事情都做不成,万事皆有可能,所以什么事情都要讲概率,被发现的可能性有多大?如果大概率不会被发现,那就果断去做。

    如果是平时,王献忠很清闲,他或许会询问所有的调兵情况,但现在时局很乱,王献忠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他哪里还有心思去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下面的人也不会向他汇报这种二十人的小调动。

    所以被发现的概率很小很小,退一万步说,就算发现了,也很有可能是外面有心人印制的假调令,能印制假调令,为什么还要冒险去偷真调令?

    蒋敏的做事效率很高,次日一早,李镇府上的二十名士兵就被调去镇守皇宫的长乐门,现在每个地方都急需人手,他们的到来当然深受宫城守将的欢迎。

    李镇年约四十余岁,是彭王李仅的嫡长子,也是唐肃宗李亨的孙子,在目前仅存的极少数李唐宗室中,他也是唯一有皇位继承权的皇族,他父亲虽然做了朱泚的伪帝,但和他无关,很多朝廷大臣和世家都熟悉他,知道他的精明能干,人品也不错,如果还要继续维持大唐社稷,他就是当仁不让的大唐天子。

    郭宋是唐臣,他要取代唐朝,他首先就要跨过谋朝篡位这条道德底线,所以他默许南唐朝廷宦官专权的肆虐,允许朱泚长期称帝,这样的后果就是唐朝的威信一步步被荡涤殆尽,使得天下士人没有人再怀念唐朝了。

    这样做还不够,还要形成一个唐朝已无皇族继承的死局,安禄山的屠杀,朱泚的屠杀,宦官宫乱时的屠杀,李唐皇族已经差不多消亡殆尽,原本长安的皇族子弟还剩五人,都是幼子,除了白痴小皇帝外,其他四个幼子都在五六年间先后夭折或者病逝。

    岭南原本还有李偲一脉,但李偲没有生育子女,只有几个养子,李偲死后,他们都已经恢复了本姓,已和皇族无关,岭南一脉也绝了。

    民间传闻中,李建成和李元吉还有子女在玄武门之变中幸存,生活在民间中,但内卫寻找了一年,都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其实就算找到,也没有任何官方依据,不认可就是了。

    这种皇嗣断绝的局面在宋朝也出现过,北宋皇族被金人掳走,宋高宗赵构无子,他死后,赵光义一脉就断绝了,又不得不追本溯源,从赵匡胤的子孙中寻找继承者。

    现在唐朝的继承人就只剩下彭王李仅这一脉了,尤其是李镇,他的存在对郭宋上位影响极大。

    既然他们一直被朱泚所监视,那么按照惯例,朱泚临死前一定会杀掉李镇和他的儿子,这就是甩锅给朱泚最好机会,郭宋一直就在等这个时机。

    李镇也明白这个危险,所以二十名士兵忽然撤离,他也立刻收拾细软,准备带着两个儿子逃走了。

第一千二百一十五章 兵围洛阳(下)

    李镇负手在大堂来回踱步,他没想到监视自己的士兵居然撤退了。

    虽然他买通了为首的校尉,但对方也只敢对自己两个兄弟被替换睁只眼闭只眼,他们却不敢放自己逃走。

    两个兄弟都是侍女所生,一个七岁,一个八岁,连李镇自己都怀疑他们并不是父亲的种,父亲那么胖,六十岁了,哪里还能生孩子,但自己父亲一口咬定,他也只能认了。

    两个兄弟地位太低,存在感也低,没有人关注他们,倒是李镇自己经常被朱泚问到。

    李镇听说朱泚病重,他很担心朱泚会在临死前杀了自己,幸亏晋军围城,给洛阳造成了混乱,监视自己的士兵被调走了。

    他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必须要抓住这次机会立刻逃走,藏匿在民房内,他或许就能逃过朱泚的杀戮,一旦城破,他可以跟随难民逃走,这是他活命的唯一机会。

    李镇很冷静也很理智,一直被誉为他们这一代皇族子弟的佼佼者,只是因为他不是代宗李豫的儿子,没有参与皇位竞争,但大家都公认他比代宗的儿子都要优秀,冷静、理智、自律,不沉溺于美色和享乐,连元载都公开说,如果李镇为皇嗣,他第一个支持。

    但皇权斗争自古残酷无情,优秀绝非好事,正是因为他的优秀,使他成为朱泚和郭宋都忌惮的人物,也使李镇自己陷入深深的危机感。

    这时,一名侍女跑来道:“夫人说,她还有一些首饰要收拾,能不能下午再走?”

    李镇眼睛一瞪,怒斥侍女,“叫他们快点收拾,随便带点金银细软就行了,再不走,连小命都没有了。”

    侍女吓得连忙跑去内院。

    管家在一旁低声劝道:“老爷,现在外面很乱,全城在搜刮粮食,士兵们都在趁机抢钱,听说很多大户人家都被抢,也出了不少人命,老爷带着孩子出去,容易被抢掠士兵盯住,太危险了。”

    “我知道外面危险,但留在这里更危险,实在遇到乱兵,把钱给他们就是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一名家人飞奔跑来,“老爷,外面来了一群士兵,说来搜查粮食。”

    李镇呆了一下,他可是郡王,也要交粮食吗?

    管家连忙道:“老爷,我去看一看。”

    李镇想了想吩咐道:“把他们带去粮仓,另外,把钱库也打开,随便他们拿!”

    “我知道了!”管家匆匆去了。

    李镇有点坐立不安,他想去后宅,但又害怕士兵也跟着冲去后宅,只得等在中庭。

    不多时,忽然传来管家愤怒的喊声,“我家主人是南阳郡王,你们不能这样无理!”

    李镇吓一跳,急忙走上前,只见大群凶神恶煞般的士兵冲了过来,管家拦不住。

    “怎么回事?”李镇喝问道。

    “老爷,他们不要新钱,他们只要金银首饰!”

    士兵们如狼似虎冲了过来,直向后宅冲去,李镇急忙拦住为首将领,“让我把家眷集中起来,随便你们搜金银!”

    “你就是南阳郡王李镇?”校尉打量他一眼问道。

    李镇觉得他问得有点奇怪,便点点头,“我正是!”

    校尉回头看了一眼一名手下,手下点了点头,表示此人就是李镇。

    校尉忽然手起一矛,锋利的矛尖刺穿了李镇的胸膛,这一矛又狠又快,直接刺穿了心脏,李镇大叫一声,当即倒地身亡。

    校尉上前一把扯掉了他腰间证明身份的玉牌,喝令道:“去后宅搜金银!”

    大群士兵冲去后宅,管家见主人死了,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一刻钟,士兵们拿着大包小包的金银首饰出来了,这些都是李镇妻子收拾好准备带走的。

    数十名士兵瞬间走得干干净净,粮食也没有要,不多时,管家婆跌跌撞撞跑出来,哭着大喊道:“他们抢走了财物,把夫人和两个小主人都杀了!”

    ..........

    李镇之死在洛阳只是一个小插曲,洛阳城到处是一片混乱,士兵们从最初的搜查粮食很快演变成公开抢掠,他们针对豪门和大户人家,金银首饰、老钱,甚至还奸**女,一些奋起反抗者也被士兵杀死,连官衙也没有人了,官员们自顾不暇,谁还会管李镇之死?

    相国府旁的临时大营内,三十名参加行动的士兵济济一帐,桌上放着六千两银子,分成三十份,周飞对众人道:“今天上午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你们也没有出营,我希望你们把这件事彻底忘掉,如果谁喝了几杯酒胡乱说话,那么不仅他的小命保不了,全家的命也保不了。”

    众人都不是傻子,谁都知道泄露这件事的后果很严重,会被杀人灭口,他们默默点头。

    周飞又道:“桌上有三十份银子,每人拿走一份,自己收好,谁敢拿出银子炫耀,我来会亲手宰了他!”

    士兵们上前各自拿了一份银子走了,这就是封口钱,从此没有人再敢谈及此事,就像周飞说的,他们彻底忘记了.......

    洛水从洛阳中部流过,将洛阳城一分为二,由于洛水宽阔,水流很深,也无法在洛水上修建城墙,所以洛水的防御一直是洛阳城的难点,如果进攻方没有水军,洛水对他们也没有意义,但对方如果有强大的水军,那么洛阳城防就形成虚设了。

    为了防御晋军战船,洛阳守军在洛水两侧都布下了密密麻麻三层木桩,就算一百石的船只都过不来,当然,能不能抵御几千石的坚船,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但至少这些木桩能给守军带去一点点心理安慰。

    入夜,一个黑影潜过了层层木桩,游入了洛阳城,这是城外的一名信使,虽然城内情报点有信鸽,但这信鸽是飞往长安的,总不能把信送到长安,再从长安送到洛阳城外,显然不现实。

    和城外没有直接联系方式,那就只能通过水路入城,泅水信使游到天津桥下,在桥下上了岸,脱去水靠,换了一身用油纸层层包裹的干衣服,迅速消失在黑夜之中。

    不多时,信使来到了相国府旁的军营内,找到了周飞。

    大帐内,信使将一封晋王手令递给了周飞,“这是裴将军让我送给周将军,晋王殿下在途中发出了一份手令。”

    周飞仔细看了一遍手令,晋王殿下手令上要求自己完成任务后尽快制止城内混乱,防止士兵趁乱抢劫百姓。

    “晋王殿下现在在哪里?”周飞问道。

    “这是晋王殿下在潼关发出的手令,估计他现在已经过崤函了。”

    周飞给晋王写了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第一个任务已完成!’

    信使收起纸条,便趁着黑夜从原路出城,外面形势比较乱,周飞派一队士兵护送信使去天津桥下水。

    信使走了,周飞在大帐内来回踱步,他着实有点头大,晋王这个命令难度很高,但命令已下,他就必须坚决执行。

    他想了想,便派人去把蒋敏请来,这件事,他只能请教蒋敏,蒋敏在洛阳多年,应该有办法。

    不多时,蒋敏匆匆赶到,他看了晋王殿下的手令,有些惊讶道:“晋王殿下怎么会知道城内发生了抢掠?”

    周飞笑了笑道:“晋王殿下知道对方粮食不足,肯定会强征民间粮食,只要军队一进民宅,抢掠就避免不了,他早就给我说过,晋军围城,洛阳必乱,让我趁乱行事,但又不能让洛阳一直乱下去。”

    蒋敏点点头,“要制止洛阳城内混乱,其实只有一个办法,利用肖万鼎和向飞的矛盾。”

    “有策略吗?”

    蒋敏沉思片刻,缓缓说了几句话,周飞连连点头,这个办法不错。

    没有了朱泚的约束,肖万鼎和向飞为了笼络士兵,放纵了士兵抢掠,就在李镇一家被杀的次日,抢掠民财的情况愈演愈烈。

第一千二百一十六章 当街杀人

    中午时分,应天门大街上,一群拿着大包小包的钱物的虎贲卫士兵兴冲冲往军营内赶去,虎贲卫军营位于皇城和含嘉城内,整个皇宫外围基本上都是虎贲卫驻军。

    这群士兵不知抢劫了哪家大户,看起来收获颇丰,基本上每个人都拿着一包或者几包财物,都是用一块布打包,但也有人提着箱子。

    这时,迎面走来二十几名千牛卫士兵,千牛卫士兵和虎贲卫士兵的盔甲制式不同,虎贲卫士兵身穿明光铠,头戴朱雀盔,而千牛卫士兵身披锁子甲,头戴狻猊盔,两支军队从盔甲制式上一眼就能分辨。

    这群虎贲卫士兵原本以为双方只是交错而过,没想到对方竟然拦住了去路。

    “收获不错嘛!让哥哥看一看,都是什么好东西?”为首千牛卫旅帅挑衅道。

    这群虎贲卫士兵足有七八十人,而对方只有二十余人,人数相差悬殊,对方居然敢挑衅自己。

    虎贲卫校尉恶狠狠瞪了对方一眼,骂道:“去你娘的,守城犬滚一边去!”

    “他娘的,你敢骂人!”

    千牛卫旅帅冲上去,狠狠一拳击中对方面门,听见了骨折的咔嚓声。

    “嗷!”虎贲卫校尉惨叫一声,仰面摔出近一丈远,他重重摔在地上,一只手捂住面门,挣扎着站起身。

    这一拳打得太狠了,直接打碎了鼻梁骨,鲜血飙出,顺着手指缝流出来,片刻便流满一脸。

    虎贲卫士兵被惊呆了,不过当对方抓起地上的包裹时,虎贲卫士兵瞬间被激怒了。

    被打伤的校尉恨到了极点,他嘶声大喊道:“给我打!打死这帮狗娘养的。”

    七八十名虎贲卫士兵挥舞拳头纷纷冲上来。

    但千牛卫旅帅冷静喝喊一声,“抄家伙,上!”

    二十几名士兵抽出刀冲了上去,横刀出鞘,性质就变了,从群殴变成了火拼。

    虎贲卫士兵纷纷扔掉包裹,也抽刀迎战,战刀相击,双方恶战在一起。

    这支千牛卫士兵正是周飞带人假扮,目的就是要激化双方矛盾,最好引发内战。

    这时,外面围了大群百姓观战,千牛卫和虎贲卫当街火并,简直千年难得一见。

    不过双方真的厮杀起来,吓得周围百姓连滚带爬,远远躲开。

    为首旅帅就是周飞本人,他就像一头黑豹,速度快得惊人,骁勇无比,战刀所过之处,虎贲卫士兵纷纷惨叫倒地,只短短瞬间,便有十五六人被他杀死,都是一刀毙命,对方校尉也被他一刀劈断了咽喉。

    论武艺,周飞在晋军中只能勉强挤进前十,但论实战杀人,恐怕全军上下没有人能和他相比,当然,郭宋高高在上,没有可比性,另一个杀人如麻的女魔头应采和不在晋军体系内,

    不光是周飞厉害,他带来的二十几名手下个个都是悍勇无比,能以一顶十,只短短的一盏茶时间,七八十名虎贲卫士兵便被杀死了大半,只剩下十人,而对方却一个不伤,这十人都已胆寒,他们发一声喊,调头狂奔逃命。

    周飞和手下也不追赶,他们拿起地上的财物便扬长而去。

    不多时,肖万鼎的次子肖虎踞带着数百人匆匆赶来,只见满地尸体,血流成河,这些士兵死状之凄惨,令肖虎踞心惊胆战。

    肖虎踞急令人收拾尸体,他自己匆匆赶回军营向父亲汇报。

    应天门大街血拼事件轰动全城,为了争夺赃物,两支军队竟然发生了内讧,成为全城笑谈。

    但这件事在虎贲卫军中却俨如炸开锅一般,虎贲卫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瞧不起任何人,从不会吃亏,但这一次他们却吃了大亏,八十三人被对方二十五人干翻,死了七十四人,对方却一个不伤,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将领们群情激奋,纷纷跑到主帅大帐前叫嚣,血债要血还,要杀死七百四十名千牛卫狗贼,以十倍偿还。

    肖万鼎也恼火万分,他忘记叮嘱儿子,这件事不要传出去,结果闹得全军沸沸扬扬,外面大军压城,城内却发生内讧,这简直就是自讨灭亡。

    但作为虎贲卫主帅,肖万鼎一样面子挂不住,对方太狠辣了,竟然当街杀人。

    但无论如何,他得先把外面的将领们安抚住。

    “我向大家保证,我一定会向千牛卫讨要说法,并将凶手人头砍下,血祭我们死去的弟兄,现在请大家回营,稳住弟兄们的情绪,外面敌军虎视眈眈,如果城内乱了,大家就完蛋了!”

    众人在肖万鼎的再三劝说下,满怀愤懑地离去了,肖万鼎既然许了诺言,他就得执行,他命人把三名受伤稍轻的士兵找来,询问情况。

    为首士兵心有余悸道:“他们就是来抢东西的,先故意挑衅,动手也是他们先动手,打伤了王校尉,也是他们先动刀,但对方那个首领简直太可怕了,快得简直像豹子一样,心狠手辣,一刀一个,一口气杀了十几名弟兄,我们就像羊,不!就像鸡一样,根本躲不过去,任他宰割。”

    “他们死了几个?”肖万鼎追问道。

    为首士兵摇摇头,“他们一个都没有死,可能连受伤都没有,个个凶狠异常。”

    肖万鼎呆住了,二十五人对付八十三人,杀死对付七十四人,自己却一个不伤,这还是被戏称为‘看家第一犬、战场缩头龟’的千牛卫士兵?

    肖万鼎心里明白,这件事指望千牛卫上门道歉肯定是不现实的,还得自己上门去讨要说法。

    他随即带着数十人前往千牛卫大营。

    千牛卫大营位于南面的入苑,占地广阔,三万军,近两千顶大帐,千牛卫当然也得到了消息,和虎贲卫群情激奋相反,千牛卫上下却欢欣鼓舞,扬眉吐气,他们受了虎贲卫太久的窝囊气,这一次终于能长长出一口恶气了。

    但这件事到底是谁干的,却无人知道,也没有人敢承认。

    虽然向飞心中也大呼痛快,但他知道这件事性质十分严重,而且很恶劣,不给虎贲卫一个交代,两军就彻底翻脸了,尤其在大战临头之时,如果处理不好,洛阳城也不用再守了。

    整整一个下午,向飞都在军营内排查凶手,但一无所获。

    当然,千牛卫有一半军队都在城头上,很难查到真凶,说不定凶手就是某支守城军,抢的财物被他们藏起来了,只要这二十五人坚决不承认,还真没有办法找到,总不能把三万大军站成一排,让幸存者一个个来辨认吧!这种屈辱的事情向飞若答应了,他就别指望大军再效忠他了。

    大帐内,向飞正在听取副将董缅的汇报,“卑职派出五十五支搜粮队,平均每队一百人,所有的旅帅都向我保证,虽然他们手下有抢掠民财的行为,但绝对没有和虎贲卫发生冲突。

    卑职怀疑,是守城士兵干的,他们没有机会去抢掠民财,心中不满,便偷偷下城寻找机会,而且卑职也绝不相信,二十五名千牛卫士兵能对付八十三名虎贲卫士兵?这里面肯定有夸大之词,说不定是先遭到弓箭伏击,虎贲卫死亡大半,然后二十几人出面来抢钱财。”

    向飞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二十五人对付八十三人,还不伤一人,显然不可能,被伏击的可能性最大,但我们要怎么给肖万鼎一个交代啊!”

    正说着,有士兵在帐门口禀报,“肖大将军来了,在军营门口等候!”

    向飞愣了一下,急道:“你去应对他?”

    董缅迟疑一下,“那卑职怎么说?”

    “你就说我正在彻底排查,让他先回去,你再告诉他,这件事说不定是宫廷侍卫假扮千牛卫做恶。”

    “大将军,这不太可能吧!”

    “你就说有这个可能,我们正在查!”

    董缅无奈,只得匆匆去了。

    向飞说到假扮千牛卫之事时,心中却忽然闪过一个人影,但这个人影却飘忽不定,看不清楚面目,他一时想不起来,自己心中闪过的这个人影到底是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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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卒介绍:
这是一个迷失在乱世中的大唐,中原藩镇割据,边疆危机四伏,内忧外患,长安却夜夜笙歌,罗裙慢舞。他是一个独孤的猛卒,鹰镝千里,强悍的游牧勇士闻之丧胆,但大唐却没有他的荣耀。他拔剑茫然,英雄无觅归处。。。。。。猛卒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猛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猛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