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章 二门神
不管怎么说,到底是失了颜面,呼延庆心情当然说不上好,阔步到得最近的队列,直接占据了第一位。
那仆童面色通红,小声道,“我家主人是北七峰的乔永,是呼延大人的旧识。”
“本座不认识什么旧识。”
呼延庆月朗风清地吐出一句。
那仆童再不敢废话。
有了呼延庆作伐,其余几名外门弟子,干脆就看人下菜碟。
有靠山的,声名显赫的外门弟子,则掠过不取,凡是那没有名号,默默无闻的,皆如呼延庆一般,直接强占了。
一时间,场面喧沸,唯独许易单枪匹马,独占一台器械。
人潮涌动之际,忽的,又有数人窜到许易近前,正是图灵,和他的几个跟班。
他们几个是才到,并未见得先前的热闹,待见得许易独自占领一块晶屏。
不由自主地,图灵便靠了过来。
他虽为许易所制,但有时候,受制于人,也是另类的交情。
图灵凑过来不要紧,才一打招呼,立时引起了呼延庆等人的注意。
呼延庆直接行了过来,盯住图灵,要他介绍许易的身份。
图灵满以为套交情的时刻到了,指着许易道,“好叫呼延大人知晓,这位王千秋王兄,正是咱们青龙岛的翘楚,号为试弟子中的第一人。”
话入耳来,呼延庆双目中精芒暴涨,死死盯住许易,阴声道,“好哇,好得很,小小的一个试弟子,竟敢如此嚣张,试弟子中第一人?难怪敢独霸一方,难怪敢乱了我仙门的尊卑秩序。”
呼延庆真是怒到了极点,满以为是踢到了铁板,被迫退让,已让他心中颇不好受。
现在看来,浑然不是那么回事,竟是个小小蝼蚁,披着块虎皮,冒充猛兽。
试弟子第一人,嘿嘿,便真是第一人,也须得冠着“试弟子”仨字。
既然是试弟子,就是牛上天了,在他堂堂外门弟子面前,也只有伏低做小的份儿。
现在看来,他前番的退让,分明就是掉了天大的面子,这一局就算扳回来,传出去,他呼延庆也须面上无光。
图灵一看势头不对,险些惊得魂飞魄散,不住冲许易传心念致歉,悄无声息地避退开去。
“好啊,这茬的试弟子,还真出了人物,小小蝼蚁竟有如此派头。”
“该死,这家伙害咱们丢了好大脸皮,若不给这蝼蚁个难忘的教训,咱们兄弟还如何在仙门立足。”
“跟这蝼蚁费什么话,直接让执法殿的人拖走,否则,咱们就一起闹上去。”
“…………”
顿时,众外门弟子乱声如鼓,似乎不如此,就不足以挽回丢失的颜面。
呼延庆盯着依旧木讷站立的许易,心中无名火起,他分外不习惯许易的冷静。
在他看来,这种冷静本身,就是对他的极大挑衅。
心火一起,呼延庆身形一错,左掌五指骈起,猛地朝许易抽来。
他根本没将许易所谓的试弟子第一人放在眼中。
唯因,东华仙门等级森严,试弟子若敢对外门弟子出手,便如犯了天条。
他就是要当众折辱许易。
眼见他一掌就要击中许易,一道水幕忽的在许易身前立起,顿时将呼延庆隔开。
“好大的胆子!”
呼延庆怒喝一声,下意识地便以为是许易出手了。
“呼延老弟,好大的火气。”
一个身材壮硕的中年,突兀地现在场中。
“范兄,怎么,你要管这闲事?”
呼延庆阴沉着脸道。
壮硕中年道,“呼延兄可否卖个面子?”
呼延庆仰天打个哈哈,指着许易道,“我当你哪里来得自信,原来背后戳着你范兄,不巧的很,范兄的面子,某不打算卖。”
壮硕中年微微一笑,“那就请呼延兄划下道来。”
心中却极不耐烦,暗骂:呼延庆,你个蠢货,老子这是在救你,你若知道老子的下场,你还敢在这位大爷面前蹦,老子算你真有种。
呼延庆冷声道,“也罢,既然范兄开口了,某总要念一脉香火情。你让这姓王的,给某跪下磕三个响头,这件事,我可以当没发生过。”
壮硕中年眼皮骤冷,还待说话,一道人影横空飚来,直射呼延庆。
那人来得突兀,呼延庆招架不及,竟被那人一脚扫在胸口,闹了个灰头土脸。
“鼠辈找死!”
呼延庆才控稳身形,怒声喝骂。
岂料,那人如疯狗一般,再度扑上,狂暴的火灵力,聚成一个个硕大的火球,不要钱地超呼延庆砸来。
仓促之际,呼延庆只有招架之功,绝无还手之力,转瞬,周身便被烤焦,毛发也秃了一片,却终于看清了攻击者,大怒,“曹杰,你吃了疯药了,跟我起什么劲。”
心中更是叫苦不迭。
这曹杰是外门弟子中有名的混不吝,性格乖张,无理霸道。
惜呼人家有个好先辈,留下绵长的福泽,门派内的大人物,多愿意给他关照。
整个外门弟子中,曹杰,是呼延庆仅有的几个不愿面对的硬骨头。
这会儿,他被曹杰逼得相形见绌,一众跟班却没出手相助,正是一众外门弟子,对这曹杰忌惮极深。
“弑剑诀!”
呼延庆被逼出了真火,怒喝一声,身子陡然压缩,掌中先出一把乌黑玉剑,一口浊气喷在玉剑上,玉剑剑柄处的一枚中品火灵石,瞬间消失。
玉剑陡然爆出通红剑芒,剑芒狂涨,浩荡剑威,席卷全场。
曹杰身形爆退,灵力化墙,在周身织就一圈又一圈。
直退开近百丈,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这次控稳身形,阴冷地盯着呼延庆。
最后一击赚足面子的呼延庆,似乎并不比曹杰好过。
面色苍白如纸,汗如雨下,眼神涣散,似乎才从九幽地狱爬出来一般。
“为什么,姓曹的,为什么,老子又哪里惹着你了!”
呼延庆几乎是嘶吼地喊道。
他想不通,要踩死一只蝼蚁,怎么就这么难呢。
先是范宽出来挡事儿,这会儿,曹杰又冒了出来,一个个都似浇了大粪的庄稼全冒出来了。
六十九章 怒怼
“为什么?老子就是见不得你狂,就是要弄你,不服气,咱们接着来!”
曹杰的回答,猖狂得没边儿。
其时,曹杰心头远比呼延庆生气。
因为呼延庆这一折腾,让曹杰的小心脏,都险些不能跳动了。
原来这曹杰正是当初在功法楼外的凉亭中,和许易“做生意”的英俊青年。
范宽则是那壮硕中年。
两人赶了过来,哪里是什么巧合,分明是受了许易的指令。
呼延庆还未找茬前,许易就招呼了这两位,不管有事没事,总之他不愿麻烦沾身,先把这两大门神,招来护驾再说。
果不其然,图灵好死不死地出现,彻底将勉强平衡的局面,打得稀碎。
好在最终,这两人赶到了。
细说来,许易招护驾门神,心态极为轻松。
可他口头上的措辞,却险些将范宽和曹杰吓死。
按他的说法,有人要杀他,到时候,须弥戒被抢走,噬心虫瓶易主,须怪不得他。
尽管曹杰和范宽都见识过许易的手段,根本就不信这祸害会那么轻易地被人杀死。
可谁敢拿自己性命冒险,接着信后,这二位便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尤其是曹杰,正在冲击关卡,玄功正运转到一半,许易这一打岔,差点让他散了功。
没办法,冲关再急,也没性命要紧。
范宽的洞府据此极近,瞬息而至。
他的底气没有曹杰雄厚,对上呼延庆,更多的只是防御。
曹杰赶了过来,发现是呼延庆挑事,这个气啊。
一腔邪火,全发到呼延庆身上了。
若非怕动静太大,他真想让呼延庆就此躺着说话。
场间看热闹的全懵了,实在弄不明白,明明是外门弟子踩内门弟子的拿手好戏,怎么到头来,便成了外门中的强者争锋,那位始作俑者的试弟子王千秋,反倒置身事外,作壁上观了呢。
“姓曹的,此事没完!”
呼延庆抛下一句,掉头便走。
曹杰身形一晃,横阻在前,“想就这般走了?哪有这么容易?”
呼延庆瞪着曹杰道,“姓曹的,别欺人太甚!你到底想怎样?”
曹杰冷道,“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老子不想与你废话,过去给王兄磕三个响头,老子就放你走。”
“找死!”
呼延庆气炸了,才要发作,曹杰却先下手了。
但见他大手如龙暴涨,一把擒住呼延庆的大椎穴,将他身子倒提了,猛地一个蹬腿,踹在呼延庆脸上,顿时将呼延庆的一张俊脸,踢得血肉模糊。
随即,曹杰提了呼延庆,一个纵身,跃至许易身前,一脚踢在呼延庆腿弯处,将他踢得跪倒在地,按着他的头颅,重重在地上叩了三下。
呼延庆羞恼狂恨到了极点,气得血脉崩塌,狂喷一口血,昏死了过去。
满场众人,更是震撼到了极点。
事到如今,谁都看出来,曹杰和范宽的出现,绝非偶然。
这二人为王千秋张目,更是一目了然。
外门弟子和试弟子结下交情的,过往也非是没有先例。
可愿意为试弟子,得罪外门弟子的,却是罕有听闻。
可如曹杰这般,为了一个试弟子,竟和一名外门弟子结下近乎不死不休死仇的,更是从未有听闻。
许易面无表情地盯着曹杰,传心念道,“你对我很不满?”
曹杰眉心一跳,“王兄何出此言,若非未王兄出气,我又何至如此?”
许易冷笑,“但愿吧。”
一股凉气,从曹杰后脊梁骨腾起。
他一开始怒怼呼延庆,除了呼延庆给他带了巨大惊吓外,还想在许易面前,刷刷好感。
直到和曹杰对战的关口,他忽然意识到,还一层变数,那便是将事情搞大,引起高层的重视。
他如今被王千秋所制,若是死水无波,这种受制于人的局面,恐怕始终无法缓解。
不如因势利导,借力用力,引入巨大的外力,说不得会有转机出现。
曹杰自问将这点小心思掩藏得极好,却没想到还是让王千秋一眼看破了。
他心中惶恐到了极点,生怕王千秋这魔头,一个恼羞成怒,要了自己的小命。
他却哪里想到,许易虽然看破了他的鬼蜮心思,却对要他的小命,毫无兴趣。
道理很简单,在许易眼中,他曹杰的性命,根本不比一条噬心虫来得贵重。
至于曹杰的小心思,数天前,他可能还会忌讳,事到如今,他在东华仙门的根基已稳,根本无需顾忌。
“好大的胆子,翻天了,这时要翻天了,曹杰,这时你做下的好事!”
一道声音如闷雷般,滚滚袭来,声放落,一道人影狂飙而来,却是位面色惨白,瘦如竹竿的中年道人。
瘦道人方现,场间众人无不躬身行礼,称呼道,“别长老安好。”
曹杰亦拱手行礼,“长老容禀,此事须怨不得我,是呼延庆太过霸道,此间明明有规定,须得按队列排序,偏偏呼延庆仗着您的威名,胡作非为,给您老面上抹黑,晚辈实在气不过,这才出手教训,长老若是要责罚,晚辈甘领。”
别长老气得直哆嗦,他哪里听不出来,曹杰字字句句,都卡在道理上,分明就是要躲责。
若是旁的外门弟子,别长老说处理了,就处理了,可是曹杰,他却不好下手。
上代曹长老,乃是有决议权的长老,虎死余威在,光凭他老人家留下的余泽,他就不好下手。
可今次的事,出得实在丢人,他本在洞府中安养,接到消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此惨剧,竟发生在他别某人的弟子身上,若不讨个说法,他别某人今后怎么在东华仙门混。
曹杰滑不留手,这该死的小小试弟子,自己就是当场格杀又能怎的。
恶念一起,别长老毫无征兆地对许易动手了。
狂暴的水灵力,顿时遮蔽一片天空,陡然寒临大地,万空尽爽。
许易岿然不动,传过一道心念去,“你若是还打算挺尸,老子就送你上路。”
他心念方传过去,漫天寒霜,顿时烟消,空中弥漫着大片烟气,烟气所过,碧空如洗。
七十章 寻死觅活
直到离开演武场,足有十余里,曹杰和范宽依旧有些瘟头瘟脑。
两人不知多少次对视,还是只能从对方眼中察看到满目的茫然。
他二人纵使打破头颅,也想象不出,许易到底是如何与何仙君搭上线的。
这人也太过神通广大了吧。
若是如此,这辈子还有希望解开噬心虫么?
“曹兄,你说会不会何仙君也被噬……”
范宽憋闷许久,忽出惊人之语。
曹杰的眼睛猛地暴凸,身子剧烈摇晃起来。
………………
“何兄,难道某在你面前,连这点面子也无,为了一个区区试弟子,连咱们多年的交情也不顾了?”
别长老沉思再三,还是没有冲何仙君出手的勇气,反倒是先前的狂怒,随着局面的翻转,缓和了不少。
何仙君掌中托着一枚界障珠,朗声道,“别兄不必多言,何某只说一句,别兄若想对王千秋出手,须得踩着何某的尸身过。”
别长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许久,重重冲许易看一眼,对着何仙君一抱拳,转身去了。
何仙君看着许易道,“今后在东华仙门内,你尽可打着何某名号行事,便是天塌了,何某也为你撑起来,只盼着能稍赎何某的罪过。”
何仙君面上平静,内心其实是崩溃的。
这几日,他真如许易所料,什么都没干,一腔心思埋头案牍,只为研究噬心虫的破解之道。
惜呼毫无头绪。
陡然闻听图灵传信,这王千秋惹出了波折,他便急急赶了过来。
急速赶到,只是生怕许易出了不测,须弥戒落入旁人之手,连带着噬心虫瓶,也落入旁人之手。
真赶到了,他却没急着出手,隐在暗处观察。
为怕许易察觉行踪,他甚至动用了神隐珠,遮掩行藏。
在观看了曹杰、范宽与呼延庆上演的一出好戏后,别长老的赶到,让何仙君意识到破局的机会可能来了。
他本期待在别长老的威逼下,局势会出现波动,或许他就有了乘乱而取的机会。
谁料想,别长老还未出手,一道可怖的声音直接钻入他心海来。
他精心掩藏的行迹,竟被那人一目看破。
这下,何仙君彻底凌乱了。
对王千秋的实力,他本就缺乏直观的认知。
在他看来,当日的妖化,必定是借助邪法,才能达成,而这邪法损耗必定极大。
换言之,这种邪法产生的巨大威能,往往是可以而不可再的。
故而,他仍没将许易当作真正的对手。
当许易轻松喝破他行藏之际,何仙君彻底不知该如何评判许易的实力了。
除此外,他再一次在许易面前暴露了搞阴谋鬼蜮的心思,否则,何以他何某人既然到了,却不在第一时间显露?
何仙君满以为,许易会抓住此点,大做文章。
起料,许易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原来,趁着曹杰和呼延庆纠缠的档口,许易已经完成了任务的领取。
至于何仙君这个人和他的话,许易已懒得过多关注。
因为秋露之事,何仙君注定上了他的生死薄。
只是这人目前还有用,动不得。
总之,何仙君于他,就是一件有用的器物,不会有感情,他更不会相信何仙君的所谓剖露心迹。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与之纠缠。
自论宫殿离开后,许易直接去了外事殿,花费三千灵石,领取了传送玉牌,便招来了圆脸紫衫和方脸紫衫。
这二人显然也得到了消息,对着许易又是一阵喧天的马屁,随即,又拼命表着决心。
一副随时能为许易上刀山,下火海,抛却性命也在所不惜的模样。
许易却没兴趣听二人神侃,神念擒住二人,两枚噬心虫瓶抛出,直接将两人体内的噬心虫拔除。
“行了,你二位功德圆满了。”
许易含笑说道,满以为这二人会欣喜若狂。
哪知二人简直如丧考妣,非要许易再将噬心虫种上,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弄得许易极为茫然。
费了好大一会儿工夫,许易才弄明白其中因由,简直哭笑不得。
原来,眼下,在这二人眼中,那噬心虫不是枷锁,而是纽带。
如今,他王千秋在东华仙门势头越来越盛,连何仙君都成了靠山。
圆脸紫衫和方脸紫衫,简直就将许易当了一条明晃晃的金大腿,恨不能抱紧抱紧再抱紧。
如今许易收回了噬心虫,在二人看来,这分明是王千秋要和他二人划清界限。
“行了,以后遇到什么难事,来寻老子,每人就一次机会。”
承诺罢,许易催动神念,将两个受虐狂直接抛出山门去。
他收回噬心虫,非为别的,而是他如今在东华仙门已经根基稳固。
即便圆脸紫衫和方脸紫衫,失心疯了,前去指认他是冒充王千秋,他也毅然无惧。
何况这两人没疯,反倒清醒得紧,会做何等选择,一目了然。
最重要的原因,当然是噬心虫太珍贵,他的存货已然靠空。
此次出行在即,没这等利器如何能行。
与其让这等珍宝,在两大废柴体内空耗,不如取出来,留作备用。
赶走两人,许易再不耽搁,当即辞出东华仙门。
今番,许易领取的任务:乃是入鸾玉仙岛,为佟家家主贺寿。
当然,这只是任务的表象,核心内容,却是赚取一枚至清丹。
完成祝寿任务,获得至清丹,便能得到三十个功勋点。
要说论宫殿的任务发布,极有规矩。
每条任务的词条下面,都会有着详尽的解说,许是为了接任务之人,仔细地作自我评判,免得实力不济,乱接任务,导致任务完成率大大降低。
这条看似简单的任务,背后却有不同寻常的意义和难度。
先说,鸾玉山,乃是忘情海西的一座灵山,至少,在北境圣庭的堪舆图册上,许易就没有发现过鸾玉山的踪影。
但这不见踪影的鸾玉山,配上佟家就合理了。
因为佟家同样在修行界,不见踪影,其家族正是罕见的隐士大族,精通点元之妙。
七十一章 贺寿
本来,按正常的理解,似这般的隐士大族,其家主做寿,东华仙门至少得派出一名仙君前去,才算合理。
许是为解领受任务之人的疑惑,任务词条那一栏说得极为分明。
隐世大族,不服圣庭管束,自成一派,西安门与圣庭正视其存在,却不会刻意重视。
并明确划分了领受任务之人的身份:外门弟子和试弟子。
倘使是试弟子,则准许出任务之际,以外门弟子装束示人。
任务的难点:便在于至清丹的获取。
此丹到底何用,价值几何,许易也是一头雾水。
不过既然领受了任务,断没有回头的道理,走一步看一步便是。
他选取这个任务,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正屏的任务,唯有此任务,功勋点最高。
其余的功勋点,罕有超过五点的。
他时间有限,真没工夫,靠一个一个的任务厮磨,来凑够功勋点。
离开东华仙门后,许易径直去了问仙阁。
白发道人不在,却是红袍中年接待的。
许易抛出一枚须弥戒,红袍中年干净利落地为他兑换了一批灵石。
许易抛出的那枚须弥戒,正是他近期打劫所获的资源。
其中包括西极之海两场对战所获,敲诈曹杰、范宽,搜刮何仙君。
汇聚在一处,也算一笔不菲的资材。
许易兑换了一枚神隐珠,其余的皆换作了中品灵石,中品火系灵石,中品风系灵石等。
许易所换之物,无一不是珍品。
若是往常,这些宝物要一并入手,即便灵石充足,也得久历波折。
可经过上回的主拍权争夺战后,白发道人许给了许易极高的权限,兑换进行得极为顺利。
兑换完成后,许易便在问仙阁,安住两日,又祭炼了一批怒风符和一阶四级炎爆符。
祭炼风符、火符,并未耗费许易多少时间,不过半日的工夫,便即完成。
其后的一日半的工夫,许易都在研究“三五七剑”。
于炼房中,推演一日多,堪破两个重要关键。
他就不再继续进行下去了。
他深知这种杂糅了数术之妙的玄功,重意不重式,须得领悟吃透精髓,才好继续往下推进。
第三日一早,他便启程直入城中最近的经营传送阵的商会去了。
前往鸾玉仙岛,给佟家家主祝寿,尚有近一月的工夫。
时日尚早,许易便想回归淮西府的天下第一门,看看晏姿。
许易如今身家已丰,拼着折磨灵石,一路传送,不过半日工夫,便跨越数百万里,到得淮西府的府治霸邺城中。
故地重游,许易却没生出多少感慨,到底在此间待得不久,远不会如大越之界那般,生出游子故乡的感触。
许易再度变化了容貌,不惊动任何人,他如今的修为在这淮西府,恐怕便是府主出手,他也无惧。
刻意遮掩身份,果真波澜不惊地出了霸邺城。
冷阳峰,崖高月冷,霜华深重,许易悄悄潜入,直行动洞府前,才被倚在亭柱边的老蔡察觉。
幽冷的月华下,老蔡鸡皮满面,形容枯槁,宛若将朽之木。
见得陌生面孔的许易,有些惊慌。
许易招呼一声,老蔡这才醒悟,立时笑得满面鸡皮都绽开了,直搓手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许易冲他一笑,吩咐他去将赵无量唤来。
得了许易的吩咐,老蔡越发高兴,颠颠去了。
望着老蔡远去的身影,许易心头没由来一阵悲凉。
他似乎一目望尽了老蔡的一生,非是因他修行大进,觉凡夫如蝼蚁。
而是他从老蔡的身上看到了自己。
茫茫天道之下,自己和老蔡有多大区别呢。
也许只是叶上露水,和阶上露水的分别,叶上露水站得虽高,日头一出,终究都会湮灭。
立在亭中许久,思绪越发悠远,忽的,许易微微一笑,摇摇头,暗道:长生不可期,仙道幽渺渺。我又何必想得太远,寻到秋娃和夏子陌,如果可能,把冰火兔送回家乡,此生已算圆满。
不知觉间,许易心头的执念忽然消逝,这根神经一松,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许久不曾有进步的神念,忽的又通达了不少,神念挥洒,似能通晓领域内的众生心意。
当然,他非是生了他心通的本事,而是一种明悟,一种玄妙的预兆。
许易小心地把握这种预兆,不消片刻,便又有了新的理解。
这种预兆,若说是玄学上的预测术,并不为过。
他似能冥冥中感知一丝天意,若此刻,让他在闹市区,摆摊测字,凡夫俗子前来,他真有把握十测十准。
而若是有修士前来,这种明悟却随着修士的修为的强弱,而不断衰减。
这种感觉很深刻,却言谈不出。
此刻,他神念覆压三百余里,笼罩之人,不下万计,能产生强烈明悟的,也只有如老蔡一半的凡夫。
这种神念催化的明悟,目下看来,并没什么作用。
但这种领悟天心意志的体验,却颇为玄妙,许易宛若新得了玩具的孩童,不断体验,乐此不疲。
一炷香后,老蔡引着一人近前,不是赵无量,却是方掌事。
而此点,早在方掌事到来前,许易已通过这种奇特的明悟,提前侦知了。
可惜,这种明悟和预兆,局限性极大,到了凝液境的修士,这种明悟和预兆,便接近于消弭了。
在老蔡引着方掌事到来前,许易便换回了本来面目。
久别相逢,方掌事竟行大礼参拜。
许易扶起他道,“都是老朋旧友了,何必多礼,看老方你这架势,在衙门里待得如鱼得水。”
年余不见,方掌事红光满面,竟还生出了些许官威,气度大非往常。
方掌事道,“吃水不忘掘井人,没有掌门您的面子,哪有我的今天,掌门之恩,老方铭感五内。”
他借着许易的光,攀上了韩副司座,一年两迁,如今虽未混上一身星服,却也掌握核心衙门的实权,在这霸邺城中,也是一方字号,岂是当初一个商会的下游掌事可比。
叙罢别情,许易问起了关心的话题。
七十二章 晏战
一听之下,许易大喜过望。
原来,老蔡招呼方掌事,而非是赵无量,只因眼下赵无量根本不在霸邺城中。
原来,在他的天量资源供应和晏姿的勤奋精修下,如今晏姿已突破至了凝液巅峰,只差一张地魂符,便能冲击感魂之境了。
目下,赵无量正带领天下第一门的核心力量,会同天下第一门的晏副掌门,正在争取一张地魂符。
弄清事由,盘算着距离晏姿取地魂符的日子,还有近十日,许易便也不着急去寻晏姿汇合,便在冷阳峰中住了下来。
在他想来,让晏姿独自出去闯荡一番,也是好事。
他给得再多,也不如晏姿自己搏击风浪,成长得快。
许久不见,既然见面,许易少不得备些见面礼。
方掌事和老蔡都有份。
在许易看来,都是些寻常物什,譬如轻体丹,三转回春丹。
在方掌事和老蔡处,都是延年益寿的无价之宝。
打发了两人,交代了掩藏他回归的消息后,许易便正式闭关了。
他要潜心参悟“三五七剑”。
这篇术法,他越参悟,越觉玄妙。
尤其是在当下,他体内经络石化,只升了手阳葵经一条经络畅通,诸多术法不得使用,研习这“三五七剑”,便显得尤为关键。
“三五七剑”的数术核心,他已弄通,关键的功法思想和难度节点,也基本参透领悟。
余下的便是要不断演练,从生疏到熟练,从初窥到通领。
而这一步,对阳尊修士而言,难度甚至不逊于领悟功法要点,把握关窍。
道理实在简单,因为真元的有限性,让这种演练,很难在短时间内,不停重复。
往往一套玄功,一名阳尊修士从初探到领会,可能只需数日乃至数十日。
而要想融会贯通,操纵自如,却往往需要经年的工夫。
有的甚至因为镇远的局限,导致无上功法,最终难以炼化入手。
对许易而言,则不曾在这个问题。
他如今周身经络几乎尽皆石化,但气海中的无量真元却安然存在。
虽只手阳葵经一条经络畅通,幸好这条经络构成了完美的闭环,足能够他演练“三五七剑”。
转瞬,便是八天过去了,许易精气神大异简直如换了个人。
经络石化之际,他真是处处小心,时时在意
实力的弱化,带来的自然是强烈的不自信。
才将这篇“三五七剑”,融会贯通,许易心中便掀起了滔天豪情。
短短**日工夫,将一篇极难的真元类功法融汇贯通,说出去,必是奇闻,而许易却真实做到了。
无量之海容纳的天量真元,在研习功法的试错功效上,简直天生自带光环。
九天时间,他试验了将近千遍,成功之后,又重复了数百遍。
换言之,有这无量之海在,天下功法,他只需弄通弄懂,便基本接近大功告成。
当然,他目下修成的也只是这“三五七剑”的皮毛。
非是他领悟不到,而是白长老给出的只是一层皮毛。
后续功法,根本没有推出。
这日一早,许易一夜安眠,用罢老蔡按晏姿标准,精心伺弄的早餐,便即启程离开,直寻晏姿去了。
拼着灵石受累,半个时辰后,许易见到了晏姿。
一个宽阔的演武场周围,人身鼎沸,旌旗如浪。
中间一条轩阔的龙旗,足有七八丈,许是布置了阵法,上书着“聚世间英才,通天下财货”。
演武场中央,立着一个七八尺高的台子,上面两名修士正龙争虎斗,斗得凶猛。
奈何双方皆为凝液境,看似凶猛的场面,却不能让许易瞧入眼来。
等了不过一炷香的工夫,晏姿上场了,许易精神陡震。
他好似一位老师,晏姿则是他一手培养的学生。
经年辛苦,才堪堪将晏姿造就成材,他迫切地想要看到自己的学生,在舞台中央,光芒万丈。
晏姿没让许易失望,凝液巅峰的她,不管是功法,还是装备,皆轻松碾压同侪,一连十余战,竟无一败绩。
晏姿方退场,一名黑袍大汉跨入场中,许易听周遭的私语,知晓这人自称钟管事,是此次盛会的总调度。
钟管事朗声道,“对战到了这儿,便到了最后一关了。凝液境甲乙两个区的最强者的终极对决,获胜者将如愿获得我天威商盟提供的地魂符一枚,下面有请……”
其实,那晚听方掌事汇报了晏姿和赵无量的行踪,他便有些哭笑不得。
堂堂天下第一门副掌门,为了进阶感魂之境,竟还需要跑去为一个商盟举办的所谓盛事捧场,实在太掉价了。
许易暗道,莫非是自己长期缺席,让如今的天下第一门,衰弱到了这等程度?
许易哪里知道,这回的地魂符争夺,乃是晏姿自己之意。
长期以来,晏大掌门都在许易的庇护下生存,修行,而晏姿小小心中,早就生出了不能当公子累赘,要作公子臂助的念头。
难得有这种机会,她自然要亲力亲为。
事实上,天下第一门的力量,并未因许易的缺席,而衰退,反倒因他的随手之举,而越发扩张。
看着台上的晏姿,身姿蹁跹,进退有度,狂暴的火之罡煞,如意挥洒。
许易心道,自己的缺席未必不是好事,否则哪能见到如今的晏姿。
与晏姿对战的是位雄阔中年,修行的是罕见的木之罡煞。
功法极为诡谲,数次偷袭都险些得手,若非晏姿身着四阶战衣,早就重伤了。
而晏姿欠缺的也只是对战经验,和那雄阔中年越战越是得心应手。
随着时间的持续,雄阔中年心生焦躁。
狂喝一声,周身黑气大冒,一朵朵鬼影环绕其身,呼啸狰狞,周遭的温度急剧下降。
晏姿心头大急,扣在掌中十几场都不曾引动迅身符被激发。
瞬息飚到雄阔中年近前,狂暴的火之罡煞喷涌,顿时将雄阔中年笼在火场中。
雄阔中年惨叫一声,高呼道,“服了服了,道友技高一筹,在下服了。”
晏姿老练地跳开,这才收了攻击。
满场顿起震天价的叫好声,久久不绝。
讨论最热烈的核心,却在于晏姿激发的迅身符。
奇符在凝液境,宛若神物。
七十三章 龌龊
“好好,没想到女中自有真豪杰,今次的大比,完美落下帷幕,恭喜晏道友……”
钟管事朗声宣布罢,一名侍女端着一个大红托盘,送上前来,托盘中盛着两杯美酒。
钟管事取过一杯,冲晏姿举了举,晏姿接过,正待饮下,一道传音入耳,“酒水中有问题。”
晏姿手上微颤,微微一笑,“多谢钟先生,但我以为此辈水酒当敬今日下场的全部道兄。”
说罢,将酒水往擂台上一洒。
与此同时,心神锁定钟管事,果见钟管事眼皮轻轻跳动,微笑的面上,多了几分不自然。
提醒晏姿的,除许易自然再无旁人。
以他如今的神念,自能轻松察觉两杯酒水的细微差别。
之所以没挺身而出,不过是乐得看晏姿应付场面。
钟管事道,“晏道友不断武道绝伦,还有如斯豪气,真是愧煞天下男儿。还请晏道友入雅厅闲叙。”
若无适才的那杯水酒,晏姿说不得就去了。
可既然料定对方心怀阴私,晏姿又岂会蠢到自入险地。
便听她道,“我尚有急务,不敢耽搁,还请钟管事将地魂符取出,兑现承诺。再者说,场间众多兄弟为此地魂符,血染擂台,此件奇宝某得了,也正好在诸位道兄面前亮上一亮。”
此声一出,众声皆应。
到此间争锋的感魂强者,绝大多数都是最底层的散修。
地魂符这等珍贵之物,很多修士都是终其一生,只知其名,不见其物。
晏姿愿意将地魂符,在众人眼前晃上一晃,对诸多感魂修士而言,都是绝大福分。
钟管事有些语塞,一切都偏离了既定套路。
晏姿朗声道,“怎么,钟管事有问题么,难道还是贵会根本就没备下地魂符。”
此话一出,场间顿时甚嚣尘上,沸反盈天。
今次到来的修士极多,为的皆是这枚地魂符。
如今地魂符有主,场间的一众修士可以说都是失意之人。
可这种失意,是在接受范围之内的。
毕竟地魂符只有一张,任你惊才绝艳,也难保就能十成十稳夺。
可若让众人认定他们不惜耗费珍贵修炼资源,争夺的地魂符,压根就不存在。
数百修士的炽烈怒火,强大如钟家也是万万承担不起的。
眼见局面就要崩坏,一个阴柔男子跃上台来。
这人三十出头年级,眼珠中白多黑少,掌中捧着一个大红盒子,托举着,缓缓朝晏姿走来。
到得金钱,那阴柔男子竟然单膝跪地,打开大红盒子,朝晏姿递来。
内里躺着的,正是一枚地魂符。
“晏道友请,此符合该为晏道友所得。”
阴柔男子声音温柔,眼神温和。
可听在晏姿耳中,总觉别扭至极,好似被一条毒蛇盯上了,总闻到几分危险的气息。
晏姿只想取了地魂符,速速离去,当下伸手便朝地魂符抓去。
便在这时,先前的传音再度入耳,“直接拿盒子,别碰符篆。”
晏姿眼皮一跳,直接朝盒子抓来,阴柔男子握紧盒子,道,“此盒为家母之物,恕难相赠。”
“既然如此,那就不勉强了。”
晏姿微微一笑。
忽的,那地魂符从盒内腾空而起,落入另一个方匣内。
随即,一位青年大汉持了那方匣,送入晏姿手中。
晏姿收了方匣,冲阴柔男子微微一笑,指着那青年大汉道,“此为我家中管事,谢过道兄了。”
说话,便要下台。
阴柔男子身形一晃,将晏姿阻住,怔怔盯着他,传音道,“实不相瞒,某乃钟家少主,如今已修至阴尊境,以我的天资,只需再打磨数日,必能跨入阴尊之境。”
“今日偶见道友,惊为天人,愿与道友相期长生,还望道友垂怜。一枚地魂符,对钟某真不算什么,道友若肯垂怜,便是天魂符,也是唾手可得。”
晏姿姿容不俗,最难得的是一身不可模仿的动感活力,健美身姿,较之女修普遍的深沉婉约,多了一份难得的天趣自然。
甫一打眼,钟少主便被晏姿这份从未体验过的奇妙风情所吸引,这才有了酒水和不可触碰地魂符一系列的事故。
他绝没想到,连续两个隐晦却有效的伎俩,直接无效。
他不愿深思背后的原因,干脆硬桥硬马直抒胸臆。
他相信凭自己的修为、家世,再开出这番言诺,世上会有女修拒绝,何况只是个区区感魂境的女修。
他却不知,他这番话出口,听得晏姿险些呕吐。
世上怎会有如此猥琐之人?
似这等混账,给自家公子作那鞋底的尘垢,尚且嫌污,他怎敢打自己主意。
念头到此,晏姿越发羞恼,似乎被这人惦记,都让她染上了不洁,愧对公子。
晏姿正纠结之际,耳畔传来赵无量的传音,“姓钟的不好惹,霸老他们我才通知,不知能不能赶来,咱们力量有限,脱身为上。”
晏姿瞬间会意,强忍着心中的厌恶,微笑道,“钟兄有什么事,就去天下第一门,寻我家公子谈吧。”
这话看似有礼有节,实则是一剂**汤,故意给姓钟的念想,只为脱身。
“哈哈,哈哈,钟老二,你可真不成器,不过是个玩物,你竟使出浑身解数,都拿不下来,真叫我看不起你。”
一个眉尖目锐的青年,不知何时,踏上台来。
“荆南!”
钟少主怒喝一声,眉目阴沉到了极点。
这人是他表兄,今次天威商盟举办祥符盛会,目的是为扩张影响力,明面上,却是为筹办钟家家主寿诞作得预热。
钟、荆两家乃是姻亲。
这次盛会,荆家当先到场。
荆南和钟少主自幼便是对头,听见钟少主这边起了动静,荆南立时赶过来看热闹。
他并未看到全部场面,但只一打眼,便瞧明白钟少主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逢着如此绝好机会,他哪里会放过,不狠狠嘲讽钟少主一番,他是连觉也睡不好。
“如此美人,钟老二你既然没福气,那荆某就却之不恭了。”
荆南哈哈一笑,身形一错,便到了晏姿近前,大手探出,便朝晏姿搂来。
七十四章 开整
眼见便要搂住,晏姿却避了开去。
“好步伐,有些意思。”
荆南冲晏姿比个大拇指。
晏姿适才使出的正是归元步,狭小范围内,却有神效。
“荆南,你是作死!”
钟少主狂怒,身形一晃,拦住荆南,朗声喊道,“保护客人。”
钟管事立时会意,当下一挥手,两名感魂强者,直朝许易抓来。
赵无量冷哼一声,立时七八道人影跃上高台,团团将晏姿围住。
钟管事才一入眼,心头暗惊,“怎的来了这么多的阴尊强者。这女的到底是何身份?”
天下第一门,今非昔比,这些年来,天下第一门得益于有个强势掌门,在淮西势力大涨,门内的精锐弟子,纷纷突破阴尊之境,便连资质最差的赵无量,也在巨大资源堆积下,突破入了阴尊之境。
荆南和钟少主也意识到问题不对,各自停了争锋。
赵无量一指晏姿道,“这位是我们天下第一门晏副掌门,鄙派起自淮西,掌门现在中枢履职。此次鄙派副掌门纡尊降贵,前来一会你钟家盛事,没想到钟家如此门风,实在令人齿冷。”
赵无量修为不假,却充任了许久天下第一门的话事人。
交涉的手段还是有的。
眼下的情况,已经不是光软光硬就行的,必须软硬兼施。
他既要维护天下第一门的颜面,又要保护晏副掌门的安全,而后者尤重于前者。
天下第一门的名头,在淮西是绝对畅通无阻的,虽然掌门人常年处于失踪状态,但掌门大人在淮西留下的赫赫声威,已够天下第一门消受不尽了。
天下第一门的名头在这淮东府是否好使,赵无量却心中无底。
毕竟虽说一在淮东一在淮西,实则隔着百万里之遥。
“既然是贵门副掌门,缘何要到我处寻觅一张地魂符,莫非是看我钟家好欺。”
钟管事朗声道。
什么天下第一门,他真没听过,如此俗气的名号,想来也不可能是什么名门大派。
即便是什么了不得的大派,还能强过自家的天威商盟不成?
要知自家的家主可是淮东府通了天的存在。
赵无量冷道,“你们钟家开门迎客,立下规矩,胜者得符,我们按规矩行事,获胜取符,有什么过错?”
其实,一张地魂符,天下第一门要弄到,当然不难,关键是晏副掌门少历练,有些简单的事,办着办着就复杂了。
与此同时,赵无量传音诸人道,“事有不谐,立时护着副掌门急退,我来断后。”
干掉钟家,他毫无信心,要护着晏副掌门退走,在赵无量看来,却不是什么难事。
不提天下第一门这些年积累下的丰厚底蕴,便是掌门大人赐下的件件奇宝,他都有自信脱身。
更何况被掌门大人珍视的副掌门,谁知道这位的须弥戒中藏了什么大杀器。
钟管事眉头一皱,正待开言,荆南却不耐烦了,“和这帮家伙墨迹什么,大庭广众,明目张胆地冲咱钟家叫嚣,若不严加惩治,我钟家颜面何存。”
钟家枝繁叶茂,荆家虽是姻亲,也被笼罩其中。
大敌当前,荆南却分得清轻重。
“退!”
赵无量当机立断,向晏姿并一众手下传音。
众人正待遁走,整座演武场四周,忽的冒气道道黑芒。
黑芒在空中交汇,结成一个巨大的光罩囚笼。
“想走,不嫌太晚了么?”
钟少主冷喝一声,轻轻摩挲掌中的金色罗盘。
“那你是找死!”
赵无量冷喝一声,抬手便打出一张一阶三级炎爆符。
瞬息,钟少主三人被笼罩其中。
三人惊恐交集,防御最弱的钟管事瞬间被化作灰烬。
一阶三级奇符,在阴尊境,简直就是究极华丽奢侈的大杀器。
亏得钟少主和荆南各自穿戴者尊长赐下的重宝,即便如此,三人被符场笼罩,防御也在飞速减弱。
眼见得两人便要葬身火场,三道光影狂掠而来,但见一道青光闪过,火场瞬息消弭,漫天降下如剑冰霜。
冰霜落下之际,钟少主和荆南被强行拖出了符场。
十数息后,剑霜、火场尽数消归于无,随之消失的,还有那到黑色光影囚笼。
一符建功,赵无量信心满满,盯着到来的三人,冷声道,“尔等还想拦我。”
来的三人,两男一女,左首的中年男女,明显是夫妻,各自抢过一人,喂食着丹药。
右首的中年男子和那中年妇人有些连像,正精光霍霍地盯在赵无量脸上打量,似在寻找这人哪里来的滔天自信。
原来,到场的三人正是钟少主的父母,和荆南的父亲。
钟少主的母亲,正是荆父的亲姊。
三人本在商议钟家老家主寿诞的流程,和场面布置,这边的乱局传来,三人才急急赶来,正巧撞上这惊悚一幕。
三人俱是阴尊强者,甫一到场,便将周遭略有喧嚣的气氛,完全镇压。
强者气息流露无遗。
阴尊中的顶尖人物!
才一打眼,赵无量便有了判断。
这种气势上的强大,是无法伪装的。
同为阴尊,亦别强弱,赵无量分明感受到了这三大顶级阴尊强者的滔天凶威。
“老三,还愣着做什么,若非我们来得及时,你就等着给你儿子收拾吧,不,你就是想收拾也寻不着一块血肉,还不把这群贱人,都给我灭了。”
钟母见得钟家少主的凄凉模样,立时陷入了癫狂。
岂料,他喝骂声方落,一声如滚滚闷雷传来,“贱妇该死!”
声音方来,钟母如遭雷击,整整半晌,忽的,哇呀一声,大口吐出血来。
偏生场间其余人等,浑然无事。
只凭一道声音,便有如斯之威,声音的主人还未出场,其威已临,深入人心。
声音方落,一团浓云狂飙入场,瞬息散开,化作七人。
为首的高鼻深目老者,甫一出场,便吸引了所有的视线。
在旁人看来,这高鼻深目老者,似存在又似不在,宛若与这一片世界,空间,完美融合了。
不见其周身有丝毫的气场,可只要他在场,他便是天然的中心。
“阳,阳尊大能!”
荆父和钟父相视一眼,脑海中同时冒出这么个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疯狂念头。
“仙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千万恕罪。”
一位须眉皆白的道人凭空出现在场中,远远冲高鼻深目老者恭敬抱拳行礼。
七十五章 霸老
“你便是钟家的家主钟会?”
高鼻深目老者盯着须眉皆白的道人,冷声喝问。
须眉皆白道人微微一笑,“正是区区,不知仙兄大号,仙乡何处。”
他正是钟家家主,怎么也没想到,自家折腾的动静,会招来阳尊大能。
阳尊大能,满淮西府恐怕也不超过一掌之数,眼前就立着一位,简直荒诞。
且这到来的这位,明显带着火气,让钟会心中烦乱。
当然,还不至于慌乱。
他堂堂钟家,也不似泥胎塑成的。
不说他本身一只脚已经跨入了阳尊的门槛,但是钟家在淮东府的势力,绝非一个阳尊能扫平的。
何况,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大庭广众之下,他不信高鼻深目老者,敢下杀手。
“我的名号,你就不必打听了。”
高鼻深目老者根本不理会钟会,阔步朝晏姿行去。
行至近前,躬身对晏姿行礼道,“见过副掌门大人。”
随他同来的六人,皆躬身行礼,“见过副掌门大人。”
高鼻深目老者七人这一行礼,场面全乱了。
一名阳尊大能,六名顶尖阴尊强者,竟冲一个感魂小辈行礼,这感魂小辈还是什么副掌门,这是要逆乱阴阳,倒转乾坤么?
满场围观的一众阴尊修士,各自瞪圆了眼睛,只觉热血上涌,几要沸腾。
钟少主和荆南则口中发苦,他二人招的灾,不管结果如何,事了之后,必定无好果子吃。
晏姿道,“霸老无须多礼,此间之事,便由霸老做主吧,须不得坠了我天下第一门的威风。”
“遵令。”
高鼻深目老者朗声道,话罢,一转头,盯着钟会道,“你们真是狗胆包天,也算你们运道好,没撞上我家掌门,和原来的老子,否则你钟家自今日起,就该从淮东消失!”
他行礼的档口,赵无量便已传音,告知了前因后果。
高鼻深目老者直听得头皮抽紧,怒火如海。
“大哥,和这帮混蛋废什么话,就将钟家连根拔起,又能怎的,不然掌门若知晓钟家如此相辱副掌门,怪罪于我等,这可如何是好。”
高鼻深目老者身后的虎目青年疾声道。
“是啊,大哥,此事万万不可冒险……”
“钟家算什么,我等性命要紧,掌门那脾气……”
“…………”
随同高鼻深目老者到此的诸人接连开口,皆是催促高鼻老者向钟家下手,消弭后患。
钟会等人直听得后脊梁骨发寒,这到底是一群怎样的家伙,那位没出场的掌门大人,到底是何许人也,怎的连这阳尊大能也畏之如蛇蝎。
“不能等了。”
钟会当机立断,不见他动作,便听啪啪两声,才恢复点元气的钟少主和荆南,被抽飞了天,瞬息,跪倒在晏姿身前。
“副掌门大人见谅,家门不幸,出了这两个孽障,要杀要剐,任由副掌门大人处置。”
钟会郑重冲晏姿抱拳说道。
钟少主和荆南完全吓疯了,在两人眼中,威风如天的家主大人竟然罩不住自己,若是那女人心下一狠,自己的小命立时就完了。
一念至此,钟少主和荆南死命哭嚎起来,不住冲晏姿求饶。
晏姿道,“钟家主客气了,我说了,此事我不插手,一切交由霸老处置。”
台下的某人听得暗暗点头。
聪明人就该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什么时候进什么时候退。
钟会心中一凉,他最希望晏姿出面交接,晏姿这一退,局势就失去掌控了。
“小辈,你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某已退一步,你还是舍命不舍财,欺人太甚,找死!”
霸老冷喝一声,念头一动,直接将荆南化作一捧血雾。
堂堂天下第一门副掌门受辱,若是不见血,传出去,今后如何见那魔头。
“南儿,啊……老子跟你拼了!”
荆父瞬间狂暴,狂暴的真煞还未放出,便见红光一闪,大蓬血雾飚射,荆父消失无踪。
静,一派死静。
霸老的滔天煞气,压得满场几要凝固。
钟会心中的自信,在这两蓬血雾下,荡然无存。
此前,他始终认为自己已经半只脚,跨入了阳尊之境。
可此刻见识了霸老这等阳尊中的强者,心头的傲气彻底消弭无踪。
霸老的强大,他已经无法言说,完全就是高等生命对低等生命的碾压。
“小辈,某许久不曾杀人,只怕这杀意一放,就收不住了。”
霸老冷道。
若按的脾气,自然是将钟家一帮人屠戮干净,才勉强解气。
可他如今身在天下第一门,很多事都不得不心存忌讳。
自己是痛快了,若给天下第一门带来了源源不绝的麻烦,那自己的麻烦恐怕就不远了。
他可不想引起那魔头丝毫的不快。
噗通一声,钟会跪倒在地,正待开言,两道人影凭空踏入场中。
左首的白袍青年微微抬手,钟会的身子便自站直。
右首的光头大汉含笑盯着霸老,朗声道,“淮西府没听过你的字号,你敢在淮西大开杀戒,本尊该说你太自信,还是说你猖狂到愚蠢呢。”
白袍青年和光头大汉才一现身,满场的气氛,陡然松弛。
霸老的滔天煞气,似乎伴随着二人的出现,而土崩瓦解。
与此同时,场中的气氛喧腾到了极点。
不消谁解说,谁都意识到突至的白袍青年和光头大汉,皆是阳尊大能。
天降奇缘,一日见得三位阳尊大能,满场不知多少人热血沸腾,认定今日便是生平的最高光时刻,这一日所见,恐怕足够这一生的吹嘘了。
“陈府主,耿长老,你们终于老了,为钟某做主。”
钟会终于再度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
钟家夫妇和已经吓成鹌鹑的钟少主,同时跪倒,不住叩头。
钟会才喝出口,场中喧嚣再起。
“淮西府第一副府主,长老院掌院长老!”
“今日能得见二位大人天颜,真是死而无憾。”
“这下好了,我淮西最顶尖的大人到了,看这魔头还敢猖狂。”
“………………”
一时间,场下私语声,传音,交织一片。
七十六章 长大了
“区区两只蝼蚁,踩也就踩死了,你二人若是不问青红皂白,想要战上一场,老夫也只有奉陪。”
霸老气势丝毫不弱。
他本就是匪盗出身,除了那魔头外,他还真不怵旁人。
再说,他背抵的天下第一门,是那魔头的门派,有那魔头为靠山,他还真不把小小的淮东府放在眼中。
索性张狂一些,将全部火力引到己身,只要副掌门大人能安然离去,便算功成。
陈副府主和耿长老对视一眼,陡然发现问题有些棘手。
若论对战,二转一,他们当然无惧。
可此刻置身闹市,一旦化作阳尊大能的战场,整座城池都极有可能化作废墟。
这却是二人不得不细细思量的。
二人正纠结之际,四方天际陡然现出一排排黑影,很快,四面天际接被黑影密布。
却是一排排身着黑色符文战衣的士兵。
“祥符军!”
不知谁发一声喊,满场轰然。
祥符军,乃是真淮东府最核心的禁军,向来只归府主一人掌握。
祥符军,以符入阵,祥符军一出,便等若淮东府的战争到了最高权限。
霸老眉头微皱,向天下第一门诸人传心念道,“届时战阵一起,所有人护卫副掌门大人突围。”
众人接悄然应诺。
晏姿传音道,“霸老不必顾念于我,我有掌门赐予的异宝,脱身无碍。诸位各自紧守门户便是。”
她须弥戒中的奇符颇多,自问想要遁走,未必是难事。
便在这时,一道金黄色的影子,自西方天际飘然而至。
来人身着金色的日月双耀星空服,三十五六年纪,气度威严,正是淮东府府主苏邈远。
一府之主,在北境圣庭体系内,论品阶,路庭便有不少高官胜过。
但因其职位的特殊性,尊贵非常。
往往有一府之主,便是一国之小君的说法。
府主才现身,淮东府众人尽皆跪倒迎驾,更有从未见过府主的低阶修士,感动得涕泪横流。
“苏某主淮东之政以来,还不曾有宵小作乱,今日你在我淮东闹市,当街杀人,此罪已极,你可伏法!”
苏渺远飘然而至,声音轩轩朗朗,气度中正康强。
才一现身,便散发出一股沛然莫能御、掌控全局的气场。
霸老冷哼道,“你我之间,何须出这等强词夺理之言。钟家欺男霸女,为恶一方时,你这位府主大人又在何处?不过是弱肉强食,拳大为王,偏你要搞这等假模假式,没得让人小瞧。”
苏渺远朗声道,“一孔之见,冥顽不灵,那便伏法吧。龙甲符阵!”
苏渺远一声喝罢,四面八方的祥符军,竟毫无动静。
准备先下手为强的霸老,分明也意识到出了问题,却不知问题出在何处。
苏渺远再度朗声喝出,祥符君依旧毫无动静。
这时,更无人提醒,苏渺远、霸老,陈副府主同时朝祥符君放出神念。
神念才探出,立时察觉到祥符军皆失去了控制,可偏生神念除了探查道祥符军外,空无一物。
祥符军失去控制,分明是人为,而如今神念探查,空无一物,说明对方的神念超过了自己,否则何以神念探查无效。
苏渺远朗声道,“不知是哪位前辈莅临,还请现身一见。”
他心中的惊讶,远超霸老等人。
惯因祥符军的强大,他最为清楚,若是寻常神念都能控制,那未免也太过浪得虚名。
可今次,祥符军分明在强横神念下,失去了自主权。
显然,如此霸道神念,分明超过了阳尊境界能拥有的。
“难道竟是有真丹神尊到了。”
苏渺远心头陡然浮起一个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疯狂念头。
“苏府主安好。”
擂台下,密密的人群中,一道声音传来,万众瞩目。
那人才跃上高台,晏姿喜动颜色,雀跃古到近前,双眼尽是暖意,“公子,你来了。”
许易伸手替她抚了抚肩头的一缕乱发,微笑道,“许久不见,我家小晏终于长大了。”
晏姿满面羞红,低下头去。
“见过掌门!”
自赵无量,霸老以下无不躬身行礼。
此刻,他用的正是本来面目。
而霸老等人未见过他本来面目,可他才一出现,霸老等人心中立时浮起那熟悉的战栗之感,这比见什么样的面目,都来得精准。
“老霸,表现不错,继续努力。”
许易含笑说道。
他没想到,当初在黄荡沙丘,收服的浓云七煞这帮食腐者,还真起到了大用。
“尊驾既然早就到此,看来此间之事,尊驾已然知悉,不知尊驾是何章程。”
苏渺远沉声说道。
他心中完全摸不准许易的实力,明面上看,许易只有阳尊境的实力,似乎还未点元。
可此人展现的手段,非同小可,这人在台下,他始终都不曾察觉,这种超出掌控的感觉,实在糟糕。
不过,即便如此,他心中并不慌乱,堂堂一府之尊,代表的是圣庭天威,纵使这人修为再高,又能奈何。
“本官哪有什么章程,据我所知,动用祥符军这种禁中拱卫军队,是要向府的观风使报备的吧,不知苏府君可曾报备。”
许易含笑问道。
他很清楚,圣庭腐朽,种种规章已成虚设。
各大府君早就视各府禁中卫队为私军,这种典章早就废弛。
听得“本官”二字,苏渺远心中便是一惊,待听得许易如此熟悉典章,竟一把拿捏到了关窍,他心中已然失衡。
勉强定了定心神,苏渺远道,“不知尊驾官居何职?”
许易掌中托出一枚玺印。
苏渺远心头剧震,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怎么也没想到许易竟然是御直殿直属的小观风。
他动用祥符军之事,按目下圣庭的大环境,根本就不是事,可若谁要拿这做文章。
尤其是圣主麾下的私密风信衙门,那真是一拿一个准。
苏渺远强定心神,传心念道,“原来是小观风大人到此,此间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如何?”
“最好不过。”
许易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这世上,从来是多个朋友多条路,少个敌人少个烦。
他甚至连钟家都未追究,不是他心胸随着修行,而变得宽广。
而是眼界越高,对钟家这些人,他真的看不入眼。
就好比,一只蚂蚁挡了你的路,谁又会斤斤计较到非要踩死才能解气呢。
七十七章 定心
佳竹轩内,景色宜人,灵气如海。
许易指着亭外的一围翠竹,道,“这七节竹郁郁青青,灵气逼人,十分罕见,不知苏兄如何培育而得。”
对案而坐的苏渺远笑道,“哪里是培育的,不瞒许兄,这些翠竹埋植之地,布置了聚灵阵,终年不绝,不知消耗了多少灵石,才得而成。”
“…………”
什么样的人,结交什么样的人。
许易初入淮西府时,淮西府府主无疑是天人。
而如今,他能平等地对待一府之主,气场隐隐还压过。
时至此刻,苏渺远也知晓了许易的身份,尤其是“许易”二字,震动极大。
作为一府之主,他的消息渠道自然广大。
淮西府新近出的这位奇人的大名,他当然听过。
短短时日之内,这人从初夺掌门之位,到成就御直殿的小观风。
这岂是单单“运气”二字,便能概括的?
这等人物,他无法想象,况且人家已到了中枢要职,无求于己,反倒是自己交下这个朋友,将来必有大用。
念头一通达,苏渺远便殷勤起来。
至于先前的不愉快,他早就忘干净了。
能坐稳一府之君宝座的人,城府和胸怀,岂会差了。
宾主互敬,又都是城府之人,气氛很快就热络起来。
“……不知苏府主可曾听过鸾玉仙岛?”
忽的,许易偏转了话题。
苏渺远道,“许兄说的是佟家家主祝寿之事吧,怎么,有兴趣到那个传说中的海外仙岛一游?”
许易道,“听闻那鸾玉岛,位于忘情海之中,仙气缥缈,佟家之人久不出世,却通点元之妙,不听圣庭号令,统领一方,独雄于世,我确想去见识一二。”
苏渺远道,“今次佟家家主过寿,圣庭也的确会组织力量前去,不过规格不会高,毕竟那边不服王化,圣庭若高规格,岂非涨佟家威风。此次借着佟家家寿诞派员前去,正为借机一探佟家虚实。”
许易笑道,“看来还是苏兄消息灵通,知晓得如此详细。”
苏渺远道,“许兄笑我,我哪里是消息灵通,实在是因这是个苦差,圣庭上下无人肯接,上面一层推一层,甚至推到各府了,希望哪家将这个苦差接过去。”
“去看眼界,广见闻,有何不好,缘何就成了苦差?”
许易奇道。
苏渺远道,“看来许兄勤于精修,甚少掺和俗事,不晓其中因由,倒也在情理之中。”
“许兄有所不知,从北境圣庭要赶至鸾玉仙岛,海路要走近三百余万里,当然这三百余万里,对于茫茫无极的忘情海,当然算不得什么。”
“可三百万里,已算深入忘情海之中了,海底世界,大妖横行,其中凶险,不可揣度。何况,圣庭抱着特殊目的前去贺寿,谁知佟家对圣庭贺使,又是何态度?”
“归而总之,远遁三百万里,有无传送阵,徒费辛苦,还冒绝大风险,却绝无利益,如此之事,谁愿为之。”
“………………”
谈罢鸾玉仙岛之事,许易又和苏渺远闲话一炷香工夫,眼见一盏茶饮尽,许易便起身告辞。
苏渺远执意不肯,非要留许易在此间多住两日,并且特意提到了晏副掌门捉拿地魂之事,愿开方便之门,将淮东府的劫山开放。
劫山,乃是淮东府官方人士冲破关窍,渡劫之地。
劫山天身便有导引雷霆之功效,在彼处渡劫,不仅无需担心被外人打扰,还能减弱雷霆真意的威力。
相比于许易当年只能选择黄荡沙丘作为渡劫之地,劫山的条件,无疑好了太多。
许易也不矫情,便应了下来。
苏渺远作陪一日,便即告归,离去之即,赠送许易一块令牌,说是凭这块牌子,在淮东府基本畅通无阻。
许易并未急着让晏姿入劫山,而是要她开始斋戒,沐浴,静心,宁神。
趁着晏姿调理的当口,他接见了久违谋面的赵无量,又是一番夸赞,奖励不提。
顺带着也见了浓云七煞。
鉴于这几位在保护副掌门大人的行动中,表现上佳,许易给予了重奖。
奖励了霸老一张一阶四级炎爆符,其余人等只是夸赞了事。
浓云七煞,本是一体,一张一阶四级炎爆符,价值无量,可作救命之用。
几人哪里会意见,简直感激涕零。
一日之后,随同赵无量等回归冷阳峰的浓云七煞,再度于霸老的洞府相聚。
霸老道,“各位兄弟,尔等观掌门其人如何?”
“盖世魔头!”
“凶残狠毒!”
“绝对不能招惹!”
“大哥,你不会想造反吧!这是找死啊!”
“老六住口!”
霸老怒眼圆睁,后悔真不该让一根筋的老六参加商议。
“大哥,要说什么,直说便是,我等兄弟,有何不好开口?”
虎目青年高声道。
霸老道,“我观咱们掌门前途不可限量,将来仙途必定有望,咱们如今虽人在天下第一门,却是因受禁制,不得不从。”
“现在想来,当初的禁制,未尝不是好事,咱们能借此和掌门绑为一体,说不得便能攀龙鳞附凤翼,成就大机缘也说不定。”
许易的强大,霸老完全摸不清了,而且他没想到许易还有官方的正统身份,地位似乎极高。
如此强横修士,又有显赫身份,最难得的是,每次见许易,许易的实力都会有所提升。
这等人物,注定要成就伟业的。
霸老虽做惯了打家劫舍的行当,却不代表他不向往安定。
显然,如今的许掌门,便是值得长期投靠的天大靠山。
“大哥所言极是,咱们现在不是在天下第一门么,还要怎么做?”
虎目青年道。
霸老道,“问得好,咱们今后,不仅要人在天下第一门,心也要在天下第一门。以天下第一门荣为荣,辱为辱,力同心,辅佐掌门。”
“以掌门的赏罚分明,将来必定少不得咱们的一场造化。”
紧挨着霸老的红衣中年拍案而起,压低了声道,“大哥所言极是,据我花费重金探来的消息,晏副掌门此前只是掌门大人的婢女,如今竟有如此造化,我等……”
“混账!”
霸老怒喝道,“胡扯什么,副掌门大人也是我等能置喙的,老二你再不成体统,休怪我动家法,有些事知道便是,话出口来,便是奇祸。”
霸老一怒,众人无不凛遵。
但红衣中年的例子,却是深入人心,坚定了浓云七煞加入天下第一门的决心。
七十八章 晏劫
劫山,四面环水,为一孤山。
许是在此地冲关渡劫之人,实在太多,以至于山上木少石多,赤褐斑斓。
许易引着晏姿在山巅站立,“稍后,你打出地魂符,不要用任何防御阵法抵御,潜心感悟真雷之意,天心天意。”
许易无有名师,一道道关卡皆是自己九死一生拼过来的,无人导引,走弯路是在所难免。
譬如这激发地魂符,捉拿地魂,引动阴劫,降下雷霆之意。
他当年都是用护阵精心防御,巴不得雷霆真意消光才好。
然,如今指引晏姿渡劫,作为过来人的许易,当然不愿晏姿再走弯路。
雷霆真意淬体,感悟天心天意,真是至关重要一步。
感悟越深,地魂与人魂融合便越圆满。
至于强大的真雷之意,会否要去晏姿的性命,有他在一旁护卫,自无此忧。
闻听许易吩咐,晏姿将盛放地魂符的盒子取出,朝许易递来。
许易神念到处,木盒瞬间破碎,连带着钟少主在地魂符上做的手脚,尽数被许易剥离。
随即,地魂符重新落入晏姿掌中。
“开始吧!”
许易吩咐一声。
晏姿将地魂符打出,顿时山间悠悠回响,远处水面荡起细密波纹,天象顿时昏暗,大片劫云开始汇聚。
十数息后,一道幽暗影子,直接扑入晏姿灵台。
便在这时,汇聚到极处的浓云,猛地降下雷霆。
许易和晏姿并肩而立,一缕真雷之意,眼见便要几种晏姿头顶,忽的,化作三部分。
一部分,被劫山吸引,另一部分只没许易眉心。
一部分,才最终集中晏姿。
雷霆真意入体,自动在许易穴窍内跳跃,大部分散出,小部分存储。
今番辅助晏姿渡劫,许易当然是有备而来,雷霆真意之所以朝他分出一缕,乃是他掌中握了一块导雷石。
以他如今的修为,捉拿地魂符产生的雷霆真意,虽能伤他,却不能致命。
若是换作经络石化之前,便连伤他也不能。
而许易之所以分走一缕雷霆真意,不仅仅是为晏姿减轻负担,而是期待这些雷霆真意入体,能对石化的经络,产生振动,或许,会有意外效果。
哪里知道,雷霆真意入体,虽能在穴窍中储存,对石化的经络却无顶点助益。
值得一提的是,穴窍中储存雷霆真意,正是许易显隐穴窍齐通,开辟初到龙门后,才有的效果。
当初在天神殿,他硬抗王姚第二剑,便是靠着穴窍中的雷霆真意抵消了王姚尘剑中的至杀之意,才能建功。
而眼下,他经络石化,穴窍却是完好。
就好比,一个洞窟中的水流固化,但并不损害洞窟本身。
许易沐浴雷霆之力,存储雷霆真意的当口,当然不会忘了照拂晏姿。
每每晏姿撑不住的时候,许易都会朝他口中投入珍贵的灵药。
灵药源源不绝地提供着生命源力,回补着受损的阴魂。
让晏姿从容挺过一个又一个关卡。
不知过了多久,天上的劫云终于散尽,晏姿的人魂与地魂,终于完美融合。
半柱香后,晏姿洗漱,更换衣衫停当,飞驰到立于山腰处眺望海景的许易,“公子,我终于修成阴尊了,公子,我……”
晏姿美眸渐红。
感魂强者,在大越之界,那是称佛作祖的顶尖存在。
晏姿不禁想起自己当年还在玲珑阁时的景象,那时的自己只是一个奴婢,她做梦也没想过有朝一日,不仅跨过了感魂,直接晋位了阴尊。
往日渺渺,尽入心来。
许易道,“我家小晏天姿不凡,再加上你家公子有的是灵石,我家小晏将来前程不可限量。”
听得他这暴发户气十足的话,晏姿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她心中无比的温暖,只觉只要待在公子身边,便是化作尘埃也是快活的。
………………
晏姿成功渡劫罢,却有一桩难事,横在许易面前。
却是晏姿不愿再回冷阳峰,想要待在他的身边。
任凭他怎么劝说,晏姿只是沉默。
许易挠头不已,只好答应下来,但说明白,他还有急务,暂时不能带晏姿前往。
要晏姿先留在苏渺远处,多则一月,少则半月,他必来接。
晏姿这才应下。
公子答应的话,还没有不兑现的。
许易和苏渺远招呼一声,便将晏姿在苏渺远处安顿了,他自朝最近的传送阵行去。哪知道正要跨入经营传送阵商会的大门,腰囊中有了动静,取出一看,却是信符出现了异状。
许易心念一动,遮没是东华仙门中又有谁陨落了。
神念侵入,却惊恐地发现,自己领取的任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多了五个功勋点,和突然开启的任务栏选项。
其中选项内容,和他当初在赏宫殿前演武场上的任务器械上所见一般无二。
许易糊涂了,他还真没听过还有这种操作,立时联系起何仙君,问他到底出了何事。
依旧埋头在浩繁典籍中,找寻噬心虫破解之法的何仙君闻听召唤,尽管心情再不好,还是耐着性子帮他打听。
何仙君在仙门中人脉何其广大,不须片刻,便将消息打探清楚了,却是其中起了变故,有大人物将任务领走。
小小试弟子自然得为大人物让位,那五个功勋点便是额外奖励。
此外,还特意为许易重开了任务项,也算是补偿。
至于出了何等变故,何仙君却未打听出来。
事已至此,许易当然知晓强求不得,又想起晏姿之事,便说看中个美人,想纳入仙门作仆役,要何仙君代为出力。
堂堂东华仙门,纵使是一仆一婢的收揽,都需细细探查。
不过,有何仙君这等人物出手,此事当然不值一提。
任务被抢,虽然恼火,却也只能接受,许易仔细观察任务项,都是别人拣剩下的垃圾任务,可这个当口,也由不得他挑肥拣瘦。
许易一口气连取十余个任务,算上那五个奖励的功勋点,堪堪够满足直选权所需,当即将念头从信符中收回。
随即,他又催开了另一颗传讯球的禁制,不多时,便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许易找的正是前圣使,现在的卢大人,他在御直殿乃至北境圣庭最大的靠山。
七十九章 相赠
许易寻卢大人正是问询鸾玉仙岛那边,到底出了何等变故。
虽然他的任务已经取消,但他还是愿意多探听其中关窍。
毕竟,东华仙门有人牵涉其中,且是东华仙门的上层人物亲自出马。
用脚趾头也能想到,鸾玉仙岛那边必定现了极大机缘。
作为一个自问有追求的高层次修士,任何用的消息,都极可能转化为机缘。
若能问清一二消息,许易当然不愿放过。
如今的许易和卢大人没有了利益纠葛,反倒因为许易格外大方地赠与卢大人一枚黑源珠,卢大人对他观感极佳。
另一方面,许易修为突飞猛进,卢大人也将他视作了可以依仗的一大臂助。
许易问询的消息,卢大人但凡知道,自然愿意拿出来作人情。
按卢大人的说法,忘情海出了变故,有两批水妖乱战,鸾玉仙岛方面广邀圣庭各大势力前往,猎取妖核。
许易道,“听闻忘情海域多有奇妖,况且水域争锋,妖族占据先天优势。若真有大批妖核可取,鸾玉仙岛何必便宜别人。”
卢大人道,“具体内情,我也所知不多,唯一确信的是,两拨妖族出现纷争,有巨利可图。”
“或许是鸾玉仙岛一家吃不下来,急需力量补充,又或许有人族大能侦知了那处的变故,故意打着为佟家家主贺寿的旗号,赶了过去。”
结束了同卢大人的通话,许易开启了任务模式。
………………
西北三千大山,夜黑风高,乱林如雨。
五芒星阵中,许易被五花大绑。
捆绑他的不是绳索,而是一道道赤橙红绿的光线,光线正又五芒星阵中发出。
七位阴尊强者率领着十余位感魂强者,各自拼命催发着分魂,五芒星越来越亮,许易周身的光线也越来越炽,越来越收紧。
忽的一声长啸传来,面色难看到极点的七大阴尊和十余位感魂强者,各自发出欢呼起来。
“主上到了,此贼在劫难逃。”
“敢来咱们梅岭兴风作浪,打错了算盘。”
“主上,我等为主上贺,如此一只肥羊,必定能令主上实力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
一干人奉承未毕,一位生着常人两倍长度的黄色眉毛的道人,凭空落下。
那道人才扫见许易,便兴奋地笑了起来,“没想到,真没想到,你等也能擒住一位阳尊强者,看来平素这五芒杀斗阵,没白演练。”
说罢,指着许易道,“不用挣扎了,这五芒杀斗阵,一旦聚合,除非你是真元四转以上,否则不可能逃脱,认命吧。”
在黄眉道人看来,许易有本事逃脱,早就逃脱了,何必等到现在。
岂料,他话音方落,许易周身的五色光线,尽数绷开,他一个踏步,踏出阵来。
射身诀催动,与此同时,神念放出,黄眉道人以下,尽数化作血雾。
黄眉道人被许易强横神念定了三分之一息的工夫,许易身形已到近前。
一把手柄处裹着皮套的乌沉匕首,如切豆腐一般,将黄眉道人的头颅割下。
许易取出一个石盒,将黄眉道人头颅盛了,收入须弥戒中。
许易御使的那把乌沉匕首,正是那把得自派会的八阶残兵。
此把匕首没有怪异威能,就剩了锋锐无敌。
近身攻击,实有奇效。
许易催动强横神念,轻松将黄眉道人的残魂碾作齑粉。
简单打扫了战场,许易一刻也不耽搁,赶往下一个地点。
总计一月时间,许易辗转十余处,总计行程过千万里。
平灭上了东华仙门必杀榜的恶势力七处,赶去六个矿场,要么是平灭兽潮,要么是在沙暴、风暴中护卫矿场安全。
这么折腾了一月下来,纵是铁人许易也倦怠了。
回归东华仙门后,许易躲入洞府,一口气睡了三天三夜。
醒来时,已是傍晚时分。
他方行出洞府,便见山崖上,晏姿正围着一口新的炉灶添加着篝火。
炉灶左近,新起了三间小房,许易甫一打眼,便呆住了。
青色的屋顶,淡黄的泥墙,连三扇朱色的小门,都是那样的熟悉。
“小晏,这……”
许易指着三间小房,眼中满是惊喜。
晏姿笑道,“觉得好,就建了,公子不喜欢么?”
原来晏姿建的三间小房,正是许易当年在大越之界浮屠山洞府青坪上的小房的翻版。
那里是晏姿心中的家,渡过了此生最快活的时光。
如今,她能再度陪伴公子,不自觉地她就想把原有一切,再度还原。
“有点重归大越的感觉,挺好的。”
许易微笑道。
晏姿笑了笑,站起身来,开始麻利地在石桌上布置起饭食来。
太久没吃过晏姿烹调的食物,熟悉的食物才端上桌来,许易便口舌生津。
和晏姿热络地吃过一餐饭,许易便赶去了白长老处。
算算时间,和白长老的约定之期也到了。
他才跨入功法楼大厅,便见着赤身露体的白长老坐在一个巨大的浴桶中,烟气袅袅,刺鼻的药味传来。
药味才入鼻,许易便嗅出几种熟悉的宝药。
皆是滋补类的药物。
再看白长老的面目,红润而有光泽,便连霜雪一半的毛发,也有不少化作了灰色。
“可惜可惜,老子跨入数术大道的门径实在太晚,早些年将这具身体糟蹋得太厉害了,现在想回补,又哪里来得及。”
白长老头也不回,悠悠叹道。
许易道,“前辈细加调养,静心回补,当能延年益寿,无需感伤。”
白长老忽地从浴桶中站起身来,“安慰人的话就不必说了,老子的身体靠药石是无法回补了,这是灵魂上的衰朽,生命源力的枯竭,要想补益,无异于登天,老子暂且苟延残喘,但愿能多耗些时日。”
许易道,“天无绝人之路,某有两物,愿赠与长老,一谢前辈的传法之恩,二全与前辈的这场缘法。”
说话,便将一枚黑源珠和一枚金魂果托在掌中,朝白长老递去。
白长老怔怔看着许易掌中之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怔怔许久,才艰难地张开嘴巴,“这,这是黑……源……珠,金……魂……果?”
许易点头道,“正是,还请前辈收下。”
八十章 得失
白长老深吸一口气,看着许易道,“你知不知此二物的珍贵。黑源珠能补充最纯粹的生命源力。”
“八大仙门为收集黑源珠,不惜开禁封闭多年的仙门门禁。然,黑源珠的珍贵,远远不止于此。”
“至于这金魂果,在天神殿中应该是紫光之宝,整个东华仙门也没听说有谁得获。此物在冲击真丹境关口,用之有奇效。”
“可以确切地说,如果你将这枚金魂果,献与仙门,立时能获点元之权。”
“此二者皆为至宝,赠与老子实乃明珠暗投,不过,你既然肯送,老子正需要,数术大道,还离不开老子,这两件宝贝,老子笑纳了。”
白长老哈哈一笑,将黑源珠和金魂果摘走,指着许易道,“你小子是不是特别失望,老子该揖让一番,再推辞,嘿嘿,除非老子傻了,真没想到老天还是垂怜老子,借你之手,将这两大至宝,赠与老子,天意,真是天意。”
许易赠送黑源珠和金魂果,正是出于本心,实心实意。
但他绝未想到,这位大爷将他的一番心意,全理解为天意,让他憋闷得心头几要打结。
“心疼了?嘿嘿,只能说活该,反正老子是没办法给你点元之权的,想反悔,现在也来不及了,哈哈……”
金魂果修复灵魂,黑源珠补充强大的生命源力,二者相济,白长老的衰朽残躯,延寿何止百载。
多日担忧,一朝尽去,白长老心头畅快至极。
他指着许易道,“来来,找个地方,赶紧让老子看看,你将那三五七剑的第一解,研究到了怎样的程度。”
半柱香后,许易随着白长老入了地下十余丈的一间封闭炼房。
炼房极为广大,纵横十余丈,四壁贴了无数画满玄妙符文的符纸,听白长老介绍说,这是间特等炼房,能中和世上绝大多数攻击,而避免炼房在演练中毁于一旦。
许易出手结束,白长老怔怔立在原地,足有十余息,忽的,重重叹息一声,“妖怪,绝顶的妖怪,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话到后来,满面的兴奋无可抑制,其兴奋远远超过了适才得到金魂果和黑源珠。
白长老完全是那种痴迷于功法到了殉道者的地步。
在他看来,许易能快速将功法,化为实用。
这上天赐予的巨大礼物,甚至完全超过了许易送来的金魂果和黑源珠。
作为一个功法大家,最难受的是所有的研究,都只能存在于理论,而无法得到实验。
而许易的出现,简直让白长老看到了将纸面上的满目繁华,化作真实的可能。
“快说你是怎么做到的,如何做到的?”
白长老一把攥住许易,忍不住欢呼出声。
许易如实见告,白长老怔怔道,“无量之海,怎么可能有无量之海能跨入阳尊境,真是奇人,奇人,东华仙门必将因你,发扬光大,照耀千古。”
饶是许易脸皮功已经修炼得极为深厚,也万万没想到白长老能吐出这般的溢美之词。
白长老道,“你以为老子是在胡言?你有无量之海,天生就能快速的演练各种功法,如此大的领先优势,宛若天赐,假以时日,天下谁是你的抗手,来来来,别废话了,继续跟老子研习三五七剑……”
………………
一晃眼,五个月过去了。
雪白的软塌上,纯色的鸭绒锦被中,许易酣睡如婴孩。
晏姿安坐于三丈外,静静地缝制着一件青衫。
在她左手边,已有十余件青衫整整齐齐折好摞在一起。
缝好衣领,移目看一看酣睡的许易,晏姿将半成的衣衫翻转,再度开始缝制。
她心中满是温暖、平宁。
终于,许易睁开眼来,长长地伸个懒腰,重重舒一口气。
这段时间,他真的累坏了,基本是连轴转,便是他这金刚一般的身子,也险些熬碎了。
五个月时间,除了配合白长老做那非人的研究,释放着无穷尽的真元,许易还要埋头典籍,搜寻着经络石化的解决之道。
辛苦努力耗费了不少,却始终没寻到他想要的东西。
好在白长老处的近乎折磨一般的实验,得到了巨大的收获。
否则此刻许易哪里能在鸭绒被中安眠,还能安心一睡数日。
用罢饭食,许易正盘算着晏姿继续修行之事,图灵找了过来。
“王,王……大人,今次的大比您参不参加,整个青龙岛都由我来上报,您看您是……”
图灵努力地调整着措辞,小意地道。
其实,报备早就开始了,只因这位大爷始终无消息,传讯也没效果,他只好等着,直到今日,远远望着这边山峰有了动静,他才急急赶了过来。
现如今,他真是半点争雄之心也没了。
当日,论宫殿演武场之乱,便是他见许易蒙难,及时通知的何仙君。
他的本意,当然不是救许易,而是为了推卸责任和自救。
免得许易落败,须弥戒被抢走,害他解噬心虫无望。
又担心这王千秋有个三长两短,何仙君饶不过他。
他这才通知了何仙君。
哪知道何仙君不仅来了,对王千秋竟是那样的态度。
图灵简直吓蒙了,对待许易是越发恭敬小意,生怕有丁点不周到的地方,惹到了这位大爷。
许易道,“某知道了,你上报就是,别算上我就成。”
图灵喉头一滚,想问因由,却终究没敢问出口,小心翼翼地退下山区。
许易道,“等等,把那虫子给我吧。”
说话之际,许易放出神念定住图灵,取出噬心虫瓶,轻松将图灵体内的噬心虫取出。
图灵千恩万谢,心中越发震恐。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王千秋为何要如此。
难道他真不怕自己将被识破的消息告诉何仙君?
抑或是说,这王千秋与何仙君的关系已经好到了超乎了自己的预料。
不管是哪种结果,图灵打定主意,今后关于这位大爷的一切,打死自己都不掺和。
在这青龙岛内,对这位大爷,自己也务必敬而远之。
八十一章 何心思
图灵去后,许易催开传讯珠,那边立时传来何仙君略显疲惫却又急促的声音,“你可算是出关了,你的事,我办妥当了,剩下的就看你的本事了,为了你的事,我不知搭出去多少人情,恐怕今后数十年都难以还清……”
若是何仙君能够分身,他的分身此刻当以鄙薄的眼神,注视着他。
堂堂何仙君,遗世独立,崖岸高峻,何时变作了一个动辄表功的俗人。
说来,何仙君也实在是没办法,这种情况当真不是他想要的。
可人总是难免随着环境的改变而改变,自服下噬心虫后,何仙君的生活不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便连人生的重心,也发生了巨大变化。
曾经,他的主要精力放在修行上,如今的主要精力放在破解噬心虫,外加安抚王千秋上。
而后者的后者,也便是安抚王千秋,乃是他的主攻目标。
数月内,他不知翻遍了多少典籍,弄得堂堂点元仙君憔悴不堪,几要长出白发来,也始终无有结果。
没办法,他只好将目标转移到许易身上。
他的思路极为明确,只要搞定了王千秋,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在何仙君认为,他是有这个能力,也是有这个群众基础的。
首先,他自己在东华仙门内,神通广大,绝对是王千秋的第一臂助。
其次,王千秋有所求,点元之术,必须得依仗自己。
至于群众基础,正是刘振林。
被喂了虫子后,何仙君便命令刘振林详细讲述与许易交往的经过。
刘振林视何仙君如天,当即将许易交往的经历一并详述。
他念着许易的恩情,评述起许易来,自然难以客观,多讲经历,少讲心机,甚至连许易和曹杰、范宽的过节,他干脆隐去。
至于许易重情重义方面,却大加阐述。
在刘振林心中,他真心希望何仙君和许易能化干戈为玉帛,那样才是最完美的结局。
何仙君如何会理解刘振林的苦心,他只是需要从刘振林处,获取有用信息。
至少,何仙君认为自己成功了,判断是准确的。
那该死家伙,既重情义,也算不上心狠手辣之辈,只要降低姿态,再时不时让刘振林去敲敲边鼓。
假以时日,不信不能令这该死家伙软化态度。
抱定了这个愿景,何仙君顿时对许易的事上心了起来。
在打听了许易获得了白长老送出的直选权,和许易努力领取各种任务获取功勋点的消息后,他便彻底对此事使上劲了。
就在许易进入悠长睡眠前,何仙君曾给许易来过消息,表功似地告知许易,他自愿作担保,保他获得试弟子进阶外门弟子的免试权。
尔后,许易陷入酣睡,何仙君几度动用传讯珠联系,都不得而果。
今番许易主动联系,他才抓住机会,重重将此事详述一通。
极表此事成之极艰极难!
的确是个好消息,许易眉头一展,“那就多谢老何你了,继续努力!”
说罢,结束了通话。
何仙君怔怔立在原地许久,方自语道,“这该死的家伙,也太会装模作样,明明都开心坏了,竟还敢装旁若无事。实在可恨,该杀!”
转瞬又是十余日过去了,期间许易都在静心修养,而东华仙门上下,则极为热烈。
尤其是诸位试弟子,以及派遣圣庭各地的功勋外围,都在为一个外门弟子的名额,争得头破血流。
十余日过去了,试弟子之战总算落下了帷幕。
而仙门数年一次的盛会的真正大幕,便在此时拉开外门弟子晋内门弟子的终极争斗。
大比还未拉开帷幕,一条惊天动地的消息,在东华仙门轰传开来:
试弟子中的传奇人物,不仅被何仙君举荐,免试直接晋位外门弟子,还被甚少路面的白长老青睐,给予了直选之权。
这简直是破了天荒。
东华仙门开创以来,不但文字上没有此类的记录,甚至八大仙门中,亦未听闻有此类的传说。
一个试弟子,直接获得了参与争夺晋位内门弟子的机会。
消息一传开,整个东华仙门都哗然了,尤其是一众老牌外门弟子,反应极大,几要群情激愤了。
在一众外门弟子的固有认知中,试弟子真是爬虫蝼蚁般的存在。
如今这爬虫蝼蚁竟爬上了台案,要与自己等人同台竞技,平起平坐,岂不是天方夜谭。
外面风浪如天,许易只紧闭门户。
这日,终于到了外门弟子进阶内门弟子的大比之期,许易吩咐晏姿紧守门户,安心修行,便自去了。
大比的地点,正是论宫殿前的那片开阔的演武场。
许是为了砥砺后进,今番的大比是开放性质的,不管内门,外门,还是试弟子,都可以观战。
许易到来时,整个演武场四周,围满了观战的外门弟子和试弟子,双方泾渭分明地各自霸占一方。
内门仙君,以及几位长老,则在紧挨着论宫殿正门前的茶座,各自安歇。
许易随同三十余位试弟子,才被引入场中,顿时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尤其是吊在末尾,明显被孤立的某人的身影,才一出现,便如起了天风海啸。
“这人也没三头六臂,怎的就敢如此嚣张……”
“照我说还是上面有人,好修行啊,试弟子晋位内门仙君,这个笑话真不好笑……”
“王千秋再是不凡,难道还能上天,横压过诸位外门大人,这怎么可能,某就是来看他出丑的。”
“…………”
一声磬响,轻音绕梁,满场瞬间安静。
一位身着白色道袍的长须中年朗声说起了官方发言词。
“…………总之,今日的大比,只论胜负,不争生死,我相信……”
长须中年,许易并不认识,但只需神念放开,想要搜集到此人的信息,却是易如反掌。
不消片刻,许易便知晓了此人乃是执法殿首座风凌渡,威望极高,权柄最重。
今次的大比盛会,便是由风凌渡主持。
风陵渡场面话才交待完毕,场上风云突起。
八十二章 嘲
“风首座,某有异议,此人何德何能,能得直选之权。即便此人在战力上确有过人之处,若是由一试弟子直进内门仙君,岂非要举世哗然,不说旁的,单是我东华仙门就有沦为天下笑柄的风险。”
说话之人正是别长老,那日他在何仙君的逼迫下,被迫放过了许易。
心头本就极不痛快,又惊闻姓许的想要一步跨入内门。
跨入内门后,接下来便是点元。
一旦点元,便能与自己平起平坐,论前途,甚至超过了自己。
一念及此,他浑身都要爆炸。
原本今天的场面,他可来可不来,可为了阻止许易,他是非来不可。
别长老话音方落,便有三位长老同时开口。
半盏茶不到,便有三位长老,四位仙君,亮明了态度,皆是反对王千秋直接参与外门弟子的大比。
他们与许易并无私仇,甚至此前完全没听过此人,但事端一发,反对就成了必然。
这种情愫,实在太正常了。
这些人修为再高,到底还没将七情六欲修没。
有着最基础的人类情绪,如何能见得一只蝼蚁,陡然变身,化而为人,与自己对案而食。
“笑话,真是笑话,我且问一句,按诸位的意思,这直选职权,根本就该废除!”
许久不曾做声的何仙君,一剑封喉。
直选职权,乃是东华仙门中,极为古老的权限。
在东华仙门开派的头三百年,这条规矩便存在了。
此条规矩,正是东华仙门的顶尖人物,为了绝世天才大开方便之门,才立下的规矩。
然数千年以降,这种绝世天才,根本就不曾出现过。
没有人能由试弟子入外门,由外门入内门,一路彩虹。
以至于都有人快忘了这项权限。
白长老将之赐予许易,本来就是一个惠而不费的赠与。
也没指望许易能一路破关。
却说,何仙君话落,别长老等人立时语塞。
风凌渡道,“仙门重传承,既然是规矩,就该遵守。王千秋直选资格之议,无须再辩。”
别长老道,“既然如此,便由我来试着!”
“赞成!”
“通过!”
“赞成!”
“……”
一时间,列为长老尽皆表态。
原来,直选职权,绝非是那么好得的。
并非是简单的,通过试弟子大比,再通过外门弟子大比,便能获得。
若条件真这般简单,图灵之辈,就有一搏之力。
通过直选之权,最重要的一条却是:由内门仙君试招,能撑过三招而不丧失行动能力,便算通过。
以试弟子敌仙君,这才是直选之权的天堑之关。
其实包括别长老在内的诸位长老、仙君,根本就不认为王千秋可能突破此道天堑。
之所以阻止,实在是不愿让王千秋触碰这天堑。
和王千秋这蝼蚁交手,本身就是极大的屈辱。
此刻,别长老心中已暗暗打定主意,拼着受些责罚,他也要下重手,让这蝼蚁知晓妄想登天的下场。
他方出声,便得到了一致的赞同。
显然,在诸位长老、仙君心头,存的是哪般心思。
“王千秋,本座最后再提醒你一句,修行之道,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切不可贪图求快,现在放弃这直选之权,还来得及!”
风凌渡朗声道。
许易微微躬身,抱拳道,“既然来了,断无后退之理,不过王某生平,不愿和弱者交手,不如就请别长老下场,拳脚上见真章,总好过口角上论胜负。”
“大胆!”
“混账!”
“……”
许易此话一出,简直引动了群嘲。
不止一众长老、仙君大声斥责,还有一干参与此次大比的外门弟子,也群情激愤了。
这王千秋简直猖狂得没边了。
许易的确是猖狂了,但这种情况不狂不行。
他深通人性,今日之事,不管成败,王千秋必定成为东华仙门的明星人物。
想要默默无闻,埋头发展,显然不可能。
既然注定要显露名声,不如便彻底将名头打响,有朝一日,真正成了东华仙门的招牌,如尘剑王姚那般,那距离获得上层的修炼资源,就不远了。
其中的账目,许易盘算得很清楚。
面对漫天的喝骂,许易极为平静,微笑地看着诸人道,“要亲自下场考教于我,正是别长老亲口说的。我不过将此事应承下来,怎的就成了我的责任。”
“至于说王某狂妄,实在不是王某狂妄,而是这些外门弟子皆不堪一击。是的,我说的不是某一人,而是在场的全部,若是大家还打算口对口地空谈下去,恕王某真没这个工夫闲扯淡。”
即便何仙君自问暂时是站在许易这边的,他也实在听不得这番话,这简直就是要疯啊。
当年的尘剑王姚也不敢这般张狂吧。
“好,好小子,说得好!”
一道豪迈的声音响彻全场,随即,白长老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是这般道理,大比大比,比的正是本事,光靠嘴可打不败敌人,白某可担保,这位王千秋乃是东华仙门数千年招揽的最天才的弟子,他配得上全部的赞誉。”
白长老话出口来,满场一片死寂。
相同的话,由不同的人口中说出,自然有不同的力量。
“白长老的话,我等当然认同,但这王千秋想要直接和别长老对战,显然是不可能的,至少我等不会同意,他要先真的胜过我等,才轮的上和别长老一战。”
一位青袍中年微微冲白长老一躬身,朗声说道。
他大号唤作邱明,正是这批外门弟子中的佼佼者。
在王千秋没蹦出来前,乃是此次外门弟子中最大的看点,和值得期待的重量级弟子。
然,王千秋一跳出来,便如太阳吞没了云霓,瞬息夺走了全部的光彩。
他当然心中不忿。
王千秋的名头不小,可那算不得什么,以讹传讹,互相吹捧,抬高身价的例子,在修行界还少么?
就是那位别长老,他也信不过,谁知道他面上和王千秋闹得极欢,背后又作了怎样可耻的交易。
谁能证明,如今的场面不是二人唱的双簧呢,而曾经的演武场何仙君与别长老为王千秋争锋,谁又敢保证不是如今别长老充任王千秋加入内门的主考官的烟雾弹呢。
毕竟,王千秋一旦真获得了点元资格,成功点元后,能给与的回报实在太巨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