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华堂
就着此话题,二人说笑间,船行越窄,十丈开外,竟只容一船通过。
齐名指着那狭口道,“转过狭口,咱们就该停船上岸了。”
不多时,小船从狭口穿过,眼睛的山峰,陡然险恶起来。
二人从船上取了些干粮,跃上岸来,许易抬手一拳,将小舟轰作粉碎,随着水流,四散飘零开去,彻底抹去了一切踪迹。
上得岸来,二人就在密林中穿行起来,林深树茂,几乎连阳光都透不进来。
未行多远,便撞着三只丈高大虫,两条水桶粗细的独角蟒,好在许易身上煞气惊人,毒蛇猛兽朝这边望了几眼,便自觉隐进林中去。
初入山林,只觉百色入眼,百声驻耳,行得久了,一林接着一林,一山挨着一山,却也乏味至极。
二人皆是锻体巅峰高手,步行飞快,行至傍晚,已北向行了近五百里。
天刚擦黑,眼前景致又是一遍,山林渐稀,山石多裸,竟是到了一处山谷入口。
齐名大喜,指着那谷口道,“运气不错,竟撞对了,这片山岭,叫恶人岭,距广安府通往泸州府的官道不过两百里,岭上多有山贼、强人,那谷口便唤作恶人口,穿过山谷,一直向北,再行百里,便到了。”
“既是如此,咱们便歇一程,然后一鼓作气赶到地头。”
如此长途奔行,许易体力惊人,自是无碍,齐长老却难免力衰,此时说话,便带着微微喘息。
许易如此提议,他自欣然同意。
二人各自寻了一方青石,安坐了下来,齐名腹饥,伸手一摸盛着干粮的包裹,却已空空。
原来,二人跳船时,从船上捎下的干粮不少,可对锻体巅峰强者而言,也不过方够两人饱餐一顿。
更何况,许易的食量远胜同侪,未及半路,干粮便被他掏空了。
非是许易不知出行在外,粮食精贵,而是这山林之中,遍地食材,根本用不着节省。
瞧见齐名动作,他笑道,“老兄可是腹饥,老兄稍后,我去猎两只野味,也好打打牙祭。”
齐名摆手道,“何须麻烦,老哥带了不少辟谷丹,服上一粒,半月不食,亦无大碍。”
许易道,“世间百味,享受尚且不及,吃这辟谷丹,何异自讨苦吃。”
他是天生的享乐主义份子,修行武道,不过是他在这个世界,挺直腰板,活下去的手段。
放着美味不去享受,去做那餐风饮露的神仙,在他眼中,无异自虐。
齐名大笑,“老弟真乃性情中人,大对老哥脾胃,在丹鼎门中,独老哥爱那茶道花艺,却叫人笑作,不务正业。殊不知,人生在世,若连点癖好也无,即便长生万古,那又是何等寂寥。“
“走吧,我随老弟一同去,最好猎上一只凤尾鸡,老哥在《异味录》上曾见到关于此物的一种烹饪办法,脱去鸡毛,挖除内脏,用紫叶包裹,外滚黄泥,掘坑浅埋,上置篝火,闷而烧之,待火尽,掘出泥团,竹棒轻敲,泥块尽落,露出酥红的皮肉,咬上一口,唇齿留香,滋味无穷。”
说着,竟还咽了咽口水,忽地扫见许易,满面冷峻,急问究竟。
许易沉声道,“老哥可有注意,自打咱们接近此处五十里内,似乎再也没有遇到大兽,莫说猛兽,便是野兔,雉鸡,也未碰上。”
方才,想着去猎取野物,他便放出了感知,方圆十丈外,竟连只虫豸也不曾有,许易这才起了警觉,勾起了回忆,略略一想,便察出不对来。
许易如此一说,齐名稍稍思索,凛然道,“的确如此,别说,方才路上,我还盘算着猎上几只凤尾鸡,可惜没遇上,只道自己运道不佳,老弟这般一提醒,这才想起,哪里是凤尾鸡没遇上,几乎就没撞见活物。”
“看来此地不宜久留,你我还是打起精神,继续赶路。”
说着,齐名掏出两粒辟谷丹,抛给许易一粒。
二人服用了辟谷丹,当下,便由许易打斗阵,放慢身形,缓缓朝谷口运动而去。
才突进谷口,两人便愣住了,一座华堂堵在了眼前。
那华堂巍峨壮丽,座下上千级阶梯,延伸下来,正巧将谷口的去路堵死。
夜色已深,华堂内灯火通明,照得丽檐艳角,纤毫毕现,隐隐还能听见堂间传来丝竹声,和酒盏相击声,划拳呼喝声。
半夜三更,深山之中,陡然出现这么个所在,任谁见了,也得毛骨悚然。
齐名心中打鼓,悄声道,“这座华堂,怎么看怎么古怪,怎就恰好堵住了谷口,你我不若绕道而行。”
“绕道要行多久。”
“翻过锁天峰,越过鹰愁峡,就到了这座山谷的南边,只不过路途遥远,少说也得十余天。”
“竟要这许久!罢了,既来之,则安之,你我兄弟闯一闯这华堂便是。再说,谁敢保证这华堂的主人堵了北门,不封南门。”
许易自忖修为渐深,重宝在身,便是龙潭虎穴,也有信心一闯。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马嘶声,三匹健马飞驰而来,眨眼就到了近前。
领头的骑士是个罕见的壮汉,长大的身量,几乎要将健马遮没,一脸的络腮胡子极是豪放,瞧见许易二人,一勒马缰,抱拳道,“兄弟是哪个岭子的,怎么瞧着面生,也来参加姜夫人的赏宝会?”
许易抱拳道,“某家乃鹰愁峡大当家,蒙道上兄弟抬爱,赐了个座山雕的诨号,今日蒙姜夫人相邀,特来参会!”
他何等心思,观其面目,听其言行,再结合齐名先前言道的恶人岭,便猜到络腮胡是做哪路营生的。
眼前这座华堂,给他的感觉,鬼气森然,正愁没办法弄清根底,络腮胡子一行到来,他又怎会错过攀扯的机会。
络腮胡讶道,“鹰愁峡?好家伙,离这里怕不有五百余里,看来姜夫人还真是交游广阔啊!啧啧,看来这次参会的各路英雄,真他娘的不少,哈哈,看来虎头领想抱得美人归,怕是没那么容易!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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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姜夫人
“在下第一次参加这赏宝会,未免不知内情,倘若言语不当,恶了姜夫人,岂非不美,还望兄台告知一二在,某愿以百金相赠!”
说话之际,许易手中多了张百金的金票。
“什么!”
络腮胡险些翻下马来,他身后的两名同伴亦瞪圆了眼睛。
他们本是山匪,层次连袁青花这种混迹广安城中导引为业的贱役还不如,纵使打劫为业,打劫的也多是平民。
何曾有人为问个路,亦肯掏出百金。
络腮胡弯腰勾手,将金票摘了过去,在手中很是揉捏片刻,终于确认是金票无疑,这才抱拳开言,“啊哈,没想到同是刀尖上添血,鹰愁峡的兄弟,跟咱们的条件,那可是天上地下啊。”
许易笑着道,“也多亏江湖上兄弟抬爱,我鹰愁峡占着地利,铁索横江,来往商船都孝敬一星半点,集腋成裘,勉强够活吧。”
“谦虚了谦虚了,成,兄弟不是要听关于姜夫人的事儿么,雷某既然蒙兄弟馈赠,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话儿,络腮胡翻身跳下马来,缓步朝薛向靠近,嘴上道,“说来这姜夫人,也是三年前,才搬到此处的,当时……”
话音未落,络腮胡陡然发动,不知从何处取出一张巨网,兜头朝许易罩来。
他方发动,身后早得他“啊哈”暗示的同伴,亦同时动手,洒出一张一般模样的大网,向正侧耳倾听的齐名罩来。
齐名躲避不及,竟被罩了正着,那大网入手,竟飞速缩小,紧紧缠在身上,让他挣脱不得。
然而,许易却身形一转,在刹那间,出现在了十丈开外,大网罩在地上,扑了个空。
络腮胡子腰长刀扬起,横在齐名脖间,冷冷盯着许易道,“好快的身法,你这头肥羊倒是难啃。”
许易没想到这山贼竟是如此狡猾,一言不发,骤然下手,还弄出个万分犀利的渔网兵器,若非他身法惊人,恐怕也难免被罩住。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心下泛冷,面上却笑道,“都是江湖一脉,做的同行买卖,兄弟这般背后下黑手,传出去,难道不怕江湖兄弟耻笑。”
络腮胡子笑道,“传出去了,自然有人笑,假若是传不出去呢!别他妈废话,想要你这同伴活命,把值钱的玩意儿都交出来。奶奶的,老子们在这穷山恶岭,作苦哈哈,你小子却在鹰愁峡守着大把肥羊,过肥的流油的日子,上他娘的哪儿说理去,雷某今天乃是替天行道。”
“好,兄弟认栽了,只要别伤害我这同伴,钱财不是问题。诺,都拿去。”
说话儿,许易掏出仅有的数张金票,揉成一团,朝络腮胡子抛去,诺腮胡子左手握刀,右手直朝金票抓来。
就在他眉眼注意到金票的刹那,许易归元步发动,金票未到,他先到了,轰得一拳,打在毫无防备的络腮胡子胸口,击得他飘飞出去,砸在左侧一株老榕树上,喷出老大一口鲜血。
顺手将金票抄进怀中,脚步再转,迎向了方拔刀在手的两名跟班,啪,啪,两巴掌,抽得两人横飞出去,撞在络腮胡子身上,倒作一堆。
才交手,许易便老脸泛红。
络腮胡子不过是锻体后期的修为,两名跟班才是锻体中期。
就这么个浅浅阴沟,就险些让他跌了进去。
三两步行到齐名身侧,想找线头,解开渔网,上下寻遍,却不得要领。
“咳咳,没用的,此乃千结网,没有法诀,休想解开,除非你是气海境强者,自己破开。这样吧,我放开你这同伴,你饶过我们。我们不开眼,抢了你们,你也重伤了我们,算是一报还一报。你认为如何,若是不同意,你要么杀了我们,否则我们决不会蠢动解开你这同伴,再被你屠戮。”
络腮胡子做老了打家劫舍的勾当,知道什么叫辣手无情,本知必死,却陡然察觉到生机,赶忙出声谏言。
“一张渔网,也想困得住我!”
许易双臂奋力,拉住渔网,神力到处,刺啦一声,千结网竟被他扯作两半。
见此一幕,络腮胡子惊得下巴都要落到了地上,指着许易,支吾道,“你,你,你竟然是气海境强者!”
一张脸雪白无人色,他怎么也想不到打家劫舍半辈子,会打的气海境强者头上。
募地,他心中又生出委屈来,他娘的你都是气海境强者了,竟还出钱问路,蛮横一点,强势一把,至于让老子踢到铁板么?
他正怨念万千之际,许易安顿好齐名,大步行到近前,笑着道,“做笔交易,谁来告诉我姜夫人是怎么回事儿,谁先告诉我,谁就可以活下去。”
“别信他的,这种把戏,咱们玩得还少么?大丈夫死则死尔,何必求饶!”
络腮胡子颇有些光棍气概,说得正要开口的两名跟班,全闭口沉思起来。
哪里知道二人嘴方闭上,络腮胡子猛地开口了,“那姜夫人乃是……”
许易和齐名险些一头摔倒,其余两个跟班干脆就听呆了,两张脸上写满了悲愤,正要嚎叫,却叫许易一手一个,尽数捏晕过去。
转瞬,络腮胡子陈述完毕,正要开口求饶,许易大手伸来,他也倒了下去。
许易捏醒方脸跟班,听他讲完,又捏晕,再捏醒圆脸跟班,又听一遍。
综合三人所述,许易这才确定了信息。
原来,这姜夫人乃是三年前出现在这恶人谷的,听说本是中州大户人家,丈夫没于恶人谷,姜夫人思念亡夫,便在这恶人谷口修建了华堂,专门悼念亡夫之用。
这姜夫人为人,最是乐善好施,不仅广济周遭山野乡民,便连恶人岭上的匪徒,也多受过他的金银馈赠。
也不是没有那心狠手毒的,窥见姜夫人家财,打上门来的,然而,打上华堂的,却再没回来的。
一连数波皆是如此,姜夫人的名望就此在恶人岭树立起来。
传闻姜夫人相貌极美,乐善好施,却绝少出得华堂,更不曾于外人接触。
今次,姜夫人陡然飞书恶人岭诸大山寨,言有宝贝共赏,引得诸方齐动。
其实,便是无宝贝相赏,便是能窥得姜夫人绝美真容,任谁也是心甘情愿的。
如是,姜夫人一道传书,便引得恶人岭上,一众恶人趋之若鹜。
“有宝贝不藏得紧紧的,还敢拿到人前,要不是这位姜夫人艺高人胆大,要不是另有所图。”
很快,许易便在心中做好了盘算,不管是不是另有所图,这华堂是不闯不行了。
他方伸脚踢醒三人,络腮胡子便抱着他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求饶命,另外两名跟班此刻也顾不得和络腮胡子翻脸,跟着哭求起来。
若非心有成算,许易早一脚一个结果了这三人,对敢冲自己下黑手的家伙,他从不会手下留情。
“别他娘的嚎丧了!”
许易怒喝一句,震住局面,转头问齐名道,“老哥,把你那绝情断肠丹,给我三粒。”
齐名瞧见许易眉眼中闪过的一抹狡黠,怒道,“这种烂人,杀也就杀了,何必浪费丹药。”
许易心中称赞,嘴上却道,“这三烂人,我还有用,若是表现好,留他们一条狗命,也无大碍。”
“老弟,你有何事要这三人相帮,我看着三人心怀鬼胎,必会坏事,不若杀了干净!”
说话儿,齐名已朝腰间的宝剑握去。
络腮胡子三人早吓傻了,若是许易直接动手,三人未必如此恐惧。
干这行的,虽惧生死,多少早知道必有这么一天。
然而,许易又喊出了留其一命,代为办事,络腮胡子本生了讨价还价的心思,哪知道那被网了半晌的白胡子老头坚持要杀。
险死还生,不死不生,这种生死一线的感觉,压得三人快崩溃了。
当齐名在许易的力劝下,气愤不已地将三粒漆黑的丹药掷在地上,早被折磨得快要崩溃的三人,赶忙各自抢了一粒塞进口中,囫囵吞了,好似抢到了什么仙丹妙药。
待三人将药服下,许易才道出要求。
原来许易正是要借络腮胡子作挡箭牌,跨入那华堂之中,静观其变,以静制动。
“你不是山匪!”
络腮胡子悚然道,“对了,你是来打姜夫人主意的,我真他妈的蠢,哪有气海境的强者肯当山匪的!”
啪!
络腮胡子胡子话音未落,齐名便一记重拳捣在他腹部,砸得络腮胡子直吐酸水,“少废话,踏实带好路,做好你该做的,老夫赐你解药,敢有半点三心二意,老夫要你肠穿肚烂而死。”
老爷子再是雅人,也被方才的渔网网出了火气,堂堂丹鼎门的丹王,竟叫山匪劫住了,这个脸却丢得大。现在逮着机会,哪有不好好报仇的道理。
“不敢不敢,您二位是大人物,小的只求帮二位办好了事,二位能饶了小的狗命,断不敢三心二意。”
络腮胡子一叠声告饶,再自以为是地弄清了许易的境界后,络腮胡子就熄了耍小聪明的心思。
在气海境强者面前,他再怎么耍聪明,也是无用,隔空一指,便能要了自己小命,什么诡计在绝对实力面前,也是无用。
“办好了事,自然饶尔等狗命,稍有不顺,老夫活剐了尔等,这瓶祛瘀散,赶紧拿去擦了,敢露出破绽,立时叫尔等肠穿肚烂而亡。
齐名横眉冷目,唬得络腮胡子三人屁滚尿流,忙不迭地抢过药瓶,在脸上擦了。
黑亮的药水,气味刺鼻,却极神效,擦在肌肤上,清清凉凉,淤肿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了下去。
各自整顿好形容,检查一遍,无甚疑点,许易将三匹马赶入林中,支使了络腮胡子行在最前,一行人朝石阶攀去。
足足九百九十九级,巍峨的华堂,几乎耸立在了半霄。
待攀上最后一阶,功力最差的两名山贼,已忍不住气喘吁吁。
山风猎猎,华堂前的两面绣了血月蝙蝠的大旗,如魔飞舞。
奇怪的是,既是迎宾招客,门前却未留一人,只透过门窗,隐见华堂内,灯火相应,喝酒划拳声,不绝于耳。
络腮胡子回身抱拳道,“今次雷某有眼不识泰山,折在二位手下,雷某认栽,二位有求,雷某敢不从命,雷某只求二位说话算话!”
“废话真多,你当没你,老子就进不得这间破房!”
许易抓起络腮胡子,抬手一送,络腮胡子便飙飞出七八丈,眼见得络腮胡子就要跌下阶梯,身临百丈,猎猎山风,将络腮胡子惊恐的呼喝都吞没了,下一刻,许易出现在十丈之外,伸手抓住他小腿,将之扯了回来。
生死边缘走了一遭,络腮胡子彻底认清了局面,自己就是那砧板上的肉,怎么斩杀,全凭人家心情,哪里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轰然一声响,络腮胡子推开了沉重的大门。
宽广的大厅内,已坐了近百人,无有设凳,皆在身前置了长宽条案,摆满酒肉,众人皆席地而坐。
而众多条案,分列左右两边,每边的第一列,乃是主位,列席的皆是各大山寨的头面人物,而每位头面人物捎带而来的随从,皆在其背后列席。
场间环伺着数十青衣仆役,作着搬肉送酒的勾当。
数百壁灯,将奢华大厅,照得纤毫毕现,肉香混着酒香,装点出一派浓烈喧嚣。
方踏进门来,许易眼窝猛地一热,轻扯齐名衣袖,传出一道音去。
齐名悚然一凛,点点头,又朝许易靠近几步。
二人正紧随络腮胡子前行,招呼声,笑骂声骤然热烈起来。
原来,众人都是恶人岭一带的强人,和络腮胡子同出一脉,多有相熟。
络腮胡子似乎忘记了自己受制于人的尴尬,笑闹着同众贼周旋、笑骂,未几,便在青衣仆役的导引,来到一方条案前坐了下来。
许易和齐名混到络腮胡身后坐了,各占了一张条案。
五人方坐定,便有木讷的青衣仆役,送上酒肉来。
酒是标着三十年陈的西凤酒,肉是各种山间野味,为求简便,俱是炙烤而成,烹饪技艺不俗,香獐,肥兔,毛猪,雉鸡,应有尽有,俱是皮酥肉红,香气四溢,勾人馋虫。
第一百三十七章 赏宝
齐名生活向来讲求精细,虽服了辟谷丹,消去饥火,乍见这满桌美味,哪里还忍得住,伸手便朝肥腻的猪腿抓去。
手方伸出,便有声线入耳,齐名伸出的大手猛地止住,朝许易看去的眼神,布满了震骇。
“静观其变,我动你动!”
许易又送过一道声去。
齐名郑重点头,盘膝坐稳,阖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一声悠扬钟响,宛若魔音入耳,动人心魄,刹那间,所有人都停止了进食,抬起头来。
华堂正中的一幅巨型血月美人浮雕,忽然裂开,三十余丽人,分作两列,缓步而出。
莲步轻摇,窄衫束身,最诱人眼目处,雕镂薄纱,构成最惊心动魄的风景。
这数十姿容冶艳的丽人行进华堂,便在浮雕裂出的阔门处分列两队,齐齐跪下身来,轻吟道,“恭迎夫人!”
丽声方落,又一个丽人缓步行出。
她方入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似乎天边的月亮,从这阔门中飘了出来。
青袍磊落,墨发轻束,明明如月的玉容,宛若刀裁玉雕,轻颦轻笑间,不施粉黛,却风韵如天。
若说先前那两队妖娆丽人入场,众人呼吸转作急促的话,那这青袍丽人的出场,则让众人停止了呼吸。
“人间岂有真国色,美哉!美哉!”
便是齐名这年近花甲的老者,都被这如梦如幻的美丽,给深深震撼了,喃喃出声。
许易伸手在他手臂上重重搭了一把,他在茫然回过神来,望向许易,却见许易满面冷峻,嘴角泛冷,他才猛地想起许易先前送来的声线,心中猛地一颤,鸡皮密布的老脸立时化作死水,哪里还有半点迷醉欣赏。
就在二人眉目传讯之际,青袍丽人展颜道,“妾身一封薄纸相招,诸位便不辞劳苦,关山远赴,其中情意,妾身铭感五内,无以言表,便以此杯酒水,聊表敬意。”说话儿,端过一位青衣仆役递来的镶满宝石的金樽,微扬玉脖,一饮而尽。
霎时,满场震天价叫好声,几要将屋顶冲破。
众人皆是山贼,粗鄙无文,鲁莽热血,哪里见过如此人间玉人,青袍丽人肯饮酒相谢,众人无不热血沸腾,骄傲非常,只觉纵使这青袍丽人要自己去死,也该是幸福的。
青袍丽人挥挥手,止住呼喊,笑道,“闲话休提,值此良辰美景,怎好辜负,诸君尽兴痛饮,且观我家歌舞!”说着,轻拍玉手,丝竹之音响起,飘渺空灵的乐声宛若在挂着人的心底,惹人动情。
数十妙衣丽人,迈着优雅的舞步,滑到了大厅中,霎时,眼前的秀色,梦幻起来。
似一群天女,在天河中沐浴,纱轻幔柔,每一个姿势,都拨动心弦,让人生出渴望,偏生又显露着别样圣洁。
忽地,一声弦响,飘渺的音乐陡然欢快起来,在天河中沐浴的天女,身姿陡然荡漾起来。
乐声渐高,音色渐荡,丽人们的舞姿也越发飘荡起来,更有那胆大者竟然随着一个旋舞,跌坐在了观者怀中。
场面顿时凌乱起来,不少早被勾引得血热气粗者,竟站起身来,朝丽人扑去。
整个大厅,不知何时,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情绪。
许易隐在人群中,目虽张,心自安。
自青袍丽人入场,他将全部感知释放,就在场面大乱之际,他隐约捕捉到了什么东西在空气中飘荡。
“老哥,屏息,有无宁心静神的丹药,速速服下。”
许易察觉到了,应该是烟雾之类的药剂,无色无味,若非他感知精妙,难保悄然中招。
至于让齐名服下宁心静神的丹药,正因场间众人几无神智清醒者,无不目眩色迷,这飘渺的气体,多半是助人血热的幻剂。
齐名悄悄从须弥环中,招出两颗红色药丸,一颗自服,一颗正要朝许易递来,后者挥挥手,却是不受。
的确,许易有这个自信,如今的他对自己身体的掌控,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即便再浓烈的情药,在他的控制下,也难催动他的气血。
眼见着场间已然有人作出宽衣解带的丑态,铛地一声钟响,歌舞立止。
一众丽人敛尽媚态,排成队列,退回了青袍丽人身侧,各展端庄。
性正舒张,情正高扬,猛地中断,一种山贼无不怅然,更有那三五情迷深重者,脱衣解带,朝众丽人追来。
就在这时,一道胸阔的人影,横空跨来,大手抓出,如抓破袋,将那数人,尽数拿住,横空抛出,砸在墙壁上,迸出好大一团血雾。
待其人落定,才见是位昂藏壮汉,豹头环眼,着一件斑斓猛虎的皮毛裁成的披风,傲立当庭,极具威势。
此人,许易有些印象,正是络腮胡子口中的虎头领,先前进门,络腮胡子可是在此人面前卑躬屈膝好一阵子。
而方才,众山贼多沉浸在幻舞魔音之中,独有几人眉目尚算清明,安坐未动,这位虎头领正是其中之一。
显然,此人一身艺业非凡。
许易冷峻地注视着场中的变化,却见虎头领冲青袍丽人抱拳,朗声道,“虎某这些弟兄,蛮野惯了,不成体统,还请夫人原谅则个。”
恶人岭山势浩荡,分作不少势力,其中就属虎头领修为最高,势力最大,隐隐为众贼盟主。
方才他挥手杀掉的几名山贼,并非其麾下,此刻却堂而皇之以兄弟呼之,却无人敢出声相抗,足见其威。
青袍丽人轻轻一笑,似乎空气都活了过来,“大头领言重了,妾身今日相请众豪杰,赏宝只是次要,主要还是相同众位豪杰结识,众位远来是客,当尽兴才是。”
虎头领哈哈一笑,道,“夫人豪爽,虎某领教了,不知夫人今日邀请我等前来,不知有何宝物展露,相信不止虎某,众位兄弟怕是都等不及了。”
“是么,既然等不及了,那就请诸位豪杰欣赏吧。”
青袍丽人忽然诡秘一笑,伸出玉葱也似手指,轻轻揭开束带,青袍滑落,露出一具完美无瑕的玉雕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幻化
“妾身可美么?可当得起珍宝么?”
姜夫人望着众人,幽幽说道。
众人早看得痴了,无人应声,独强自镇定的虎头领呆呆地点着头,双目已然失焦。
又听姜夫人道,“想妾身自亡夫去后,独自一人在这荒山野岭,守节数载,如今节满情尽,妾身却难熬这青灯孤寂,又在这山间住得久了,不愿搬离,便想择一伟男儿,将身嫁与,相伴终老。而这荒山野岭,除了众位豪杰,妾身还能选谁呢?”
“然则,既要为妾身丈夫,自须护得妾身周全。故妾身择夫不问来历,不问品貌,只选最强者。”
话至此处,她轻拍玉掌,宽阔的大厅中央,陡然升起一座高台来,高台纵横数十丈,将华堂占去大半。
姜夫人指着高台道,“一炷香为限,哪位豪杰在这座高台上撑到了最后,便为妾身夫婿,不仅妾身这具玉体,任凭采摘,妾身那万贯家财,以及这满场美婢家奴,亦俱为我夫所有。”
姜夫人玉颜如天,本就美到了极致,将一众山贼勾得神魂难守,此刻又道出这本言语,众贼本就沸腾到边缘的气血,彻底奔涌起来。
试想众贼做此营生,所求者,本为钱财。
姜夫人豪富,广为流传,若成其夫婿,不仅拥有了万贯家财,还能拥这绝世玉人入怀。
上天下地,若遂此愿,夫复何求。
却说姜夫人话音方落,定力最差者,早按捺不住,朝高台奔去,似乎跃上了高台,便是抱得了美人。
只有一少半如虎头领之类的强者,还勉强能定住神魂,盘算策略。
霎时间,高台上,便展开了血腥厮杀,这一刻,没有人手下留情,哪怕是昔日并肩作战的同袍,挡在身前,照样砍杀。
但见刀光剑影,血雨飘零,时不时,人头横飞,残尸坠地。
高台之上,没有人心存畏惧,只有**,如着了魔一般,用最凶残,狂野的招数,攻击着自己眼前所有人。
“台下的兄弟,还不上去,妾身可就要被人抱走了,**帐暖,妾身只愿服侍强者。”
姜夫人吹气如兰,娇嫩的话音,好似喘息,又似娇吟。
霎时,虎头领等人心中本就快要崩碎的防线,被彻底摧毁,众人齐朝高台奔去。
许易一手拉着齐名,亦朝高台奔去。
他始终混迹在人群,注视着局面,便是络腮胡子和他的两名跟班冲向了高台,他亦不过拉了齐名朝人群靠拢,面上做出狂热。
此刻,众贼皆朝高台冲去,为不失屏藩,他也只得朝高台涌去。
望见所有的人跃上了高台,姜夫人美若明月的玉颜,终于完完全全笑了出来,不再有半点遮掩,笑得一张脸几乎有些变形了,一颗尖利的青白的细牙不小心露在了唇外。
就在姜夫人肆意大笑之际,一个青袍黄脸的汉子,鬼魅一般,到了身前,重重一拳,轰在姜夫人丰神如玉的脸蛋上。
姜夫人被这沉重一拳,轰得重重砸在墙上,竟发出金铁交击之声。
高台上的血腥厮杀,也被这突然一击,扰得彻底停滞了。
众贼心已狂热,血已沸腾,终究神智未失。
所有的视线,都汇聚在场下的黄脸汉子和姜夫人身上。
不须说,黄脸汉子正是许易无疑,自进门,他就知道到了怎样的地方,早就存了暗袭之心。
方才,他拉扯齐名,冲上高台,实则是为迷惑姜夫人,既缩短双方的距离,又保持了偷袭的隐蔽性。
果然,待他跃上高台,混在人堆绕了半圈,姜夫人毫无察觉,反倒得意大笑。
许易等得便是此时,归元步发动,瞬间来到姜夫人近前,轰出了全力一击。
姜夫人猝不及防,吃了一拳,重重砸在墙上。
令许易震怖的一幕发生了,姜夫人方一落地,身子猛地弹了起来,稳稳落在了地上,轻轻一扬墨发,竟对许易笑了,“没想到,真没想到,恶人岭上,竟有此等人物,英雄方才一拳,打得妾身心都痛了,不知妾身哪里招待不周,竟惹英雄生如此大气。英雄说出来,妾身改就是了。”
说话之际,身体最动人的地方,皆在震颤,诱得众贼眼神又迷茫起来。
许易正待出言戳破关键,又听姜夫人道,“罢了,诸位豪杰,不用斗了,这位黄脸英雄,武道绝伦,看来非诸位豪杰能敌,妾身便将身付于他吧。”
此言一出,众贼对许易的仇恨值瞬间满格,呼啦啦,高台顿时为之一空,仅余的三四十强贼,俱冲许易杀来。
许易大怒,冷喝道,“某家生平最恨荡妇,焉能与其为伍,诸位兄弟切莫误会。”说话,身形一晃,又道了姜夫人身前,挥动了拳头。
姜夫人依旧妖艳如花,一边格挡着许易的攻击,一边我见犹怜地泣道,“妾身蒲柳之姿,实配不得英雄,英雄自去便是,何必苦苦相逼。”
他这番哀怨,听得疯狂赶来的众贼越发恨许易入骨了。
虎头领并三位强贼,凌空杀到,眼见着已经攻到了许易背心,忽的,姜夫人惨叫一声,倒飞了出去,再转身时,一张俏脸,变得狰狞恐怖至极。
半边脸蛋,依旧瓷白如玉,半边脸蛋,却化作了乱结一处黑色枯藤,一白一黑,一美一丑,结合一处,却生出了惊人的恐怖。
霎时,所有人眼中的痴迷在飞速地消退,取而代之地,却是满满地迷惑不解。
许易却是不停,再度朝姜夫人杀去,出乎预料,他方赶到,姜夫人竟腾空而起,飘荡在了半空。
几名青衣家奴和美艳丽人,满面凶恶地朝许易杀来。
许易冷笑一声,心念闪动,一套音速飞刀,现在掌中,白光闪过,血色划空,几颗或丑或俊的人头落地。
人头落地,丽人和家丁残尸猛地一闪,出现了惊人的变化。
定睛看去,地上哪里还有人尸,分明就是一具具蛤蟆,蟾蜍,雉鸡,老兔的无头尸体。
“尔等还不醒来!此间乃是妖物洞窟,什么姜夫人,分明就是老妖幻化而出!”
隐在立柱后的齐名,找准时机,断喝出声。
第一百三十九章 克
彼时,放在条案后坐定,齐名要动条案上的佳肴,被被许易止住,穿音入耳,齐名便知道眼前的丽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奈何,他没许易的本事,到底看不透虚障,仍旧没姜夫人的绝色,勾得血热心燥。
直到此刻,许易破去姜夫人本相,又杀得群妖现行,他才彻底恢复过来,爆声提醒,助了许易一臂之力。
铁一般的事实摆在眼前,众山贼眼中蒙昧,尽数褪去,取而代之地是,浓浓的难以置信和震惊。
姜夫人抚着一张残破的脸,身子一轻,飘荡到了半空,冷冷凝视着许易,问出了藏在心中许久的问题,“你是怎么看破的?”声音一改轻吟,宛若从阴冷的尸水中捞出来一般。
许易冷喝道,“区区幻术,何足道哉,妖孽,还不收去法术,速速退去,某家饶你一命!”
嘴上如是说,许易着实赞叹姜夫人这精妙幻术。
若非他灵魂力惊人,双目能直视阴魂,恐怕也难免着道。
自打他进门,眼中便瞧见的是和别人不一样的景致。
在别人眼中,这大厅奢华明亮,无一处不堂皇,可在许易眼中,却是鬼气森森,遍结织网,凄风惨雨,宛若鬼蜮。
至于那堂而皇之,站立当庭伺候的青衣家丁,分明就是一个个体型庞大,面目狰狞野兽。
然看破究竟,许易却丝毫未有显露,隐在人群之中,除了关照齐名,便冷眼关注着局面的发展。
直到姜夫人出场,以自己为饵,引得众贼,登上高台,血腥厮杀。许易才意识到,此事断不可善了,老妖存心是要斩尽杀绝。
不得已,他只好站出身来,混在人群中,登上高台,发动了突然一击。
满以为这蕴含巨力的一击,能将老妖击伤,哪知道老妖防御惊人,非但无碍,竟还不忘做戏,引得众山贼朝他围杀而来。
然许易又岂无算计,他和老妖缠斗,故意做无谓攻击,正是迷惑老妖,暗中调动气血,趁老妖不备,破开肌肤,至阳热血狂涌。
而老妖深信自己幻术惊人,根本不曾想过会被人看破,自然想不到许易会用至阳之血攻击,突如其来一捧热血,躲避不及,被泼在脸上,痛彻心扉之下,哪里还顾得上维持幻术。
当下,一众妖魔,满殿荒凉,尽数现出形来。
却说许易豪言罢,飘荡半空的老妖,大笑不止,“饶我一命,好大的口气!本座原想让你们在癫狂中死去,那样本座就能尝到最美味的血液,偏生你要跳出来搅局,本座就饮些辛酸血液无妨,哈哈……”
诡异的笑声未落,老妖长啸一声,人身彻底分解,陡然化作一团枯藤交织的怪物,中间生着一个布满毛发的大眼头颅,无数枯藤围着这大眼头颅,交织一圈。
“不好,是阴藤妖,此妖物最是嗜血,大家小心!”
齐名见多识广,立时就认出了这妖物的来历,眼下正是同仇敌忾之时,众山贼已成天然帮手,齐名自不愿众贼稀里糊涂送了性命。
“来不及了!尝尝本座的森罗血狱吧!”
老妖大喝一声,无数枯藤,猛地劲射而出,直朝众人射来。
藤来极速,劲道非常,霎时间,众贼泰半被枯藤缠住脖子,一众山贼中的强者,勉强避开,自顾挥舞着兵器,和那枯藤缠斗。
修为最高的虎头领脑筋不慢,思及黄脸汉子用血液击伤老妖之事,破开十指,鲜血激射,命中不少藤手。
然而,奇怪的一幕发生了,那老妖非但没有受创,反倒精神越旺,哈哈大笑,叫着美味。
藤手吸收了虎头领的血液,愈发黑亮了。
“没用的!这阴滕妖最是嗜血,除非血液染其头颅,否则只会被它吸收,成其补药!”
齐名大声呼喝。
“敢破我行藏,找死!”
老妖大喝一声,催动十数藤手,飞速朝齐名卷来。
眼见齐名便要躲避不开,一道光影扑来,抢先一步,卷着齐名飞了出来。
出手的自是许易无疑,方才老妖对虎头领等人动手之余,主要精力还是放在他身上。
然他归元步神妙,若他想遁逃,一圆之内,来去由心,老妖哪里拿得住他。
甚至,他不仅能从容避开藤手,还有余力,捞走齐名。
接着了齐名,许易连展身法,直到绕开数十丈,才勉强定住身。
说到底,他此次的主要任务,乃是护卫齐名,倘使齐名出了意外,即便杀死了老妖,也失了意义。
许易方护着齐名逃开,老妖厉笑一声,枯藤便将被缠住的众贼,绞成了碎肉,漫天血雾,尽数被飘荡而出的干枯藤手吸收。
而吸收了大量鲜血的藤手,不仅变得黑亮,还由干枯转作了丰盈,便连老妖漂浮在半空的毛头也红亮起来,一双始终半睁不睁的三角眼,猛地睁开,宛若血渊。
“老弟,情况不妙,这阴藤妖怕是成了气候,看这阵势,少说也有数百年的道行,此阴藤生于阴气极重之地,喜缠活物,吞而食之,却罕闻能成精怪者,事已至此,你我兄弟,保命为上。”
齐名被许易拉着,险而又险地避开了好几只藤手的缠拿,又见众贼惨死,心中实已丧胆。
“老哥勿忧,但有我在,必能护老哥周全。再者,此老妖横亘在此,你我兄弟就是绕路,难保他处没有更厉害的妖物,何必大费周章,辛苦绕远。老哥把心放肚子里,老弟纵使不敌,要护老哥离开,谅这老妖呀拦阻不住。”
的确,许易归元步在身,老妖虽然轻飘,也未必捉得住他,更何况他有重宝在身,妖物再厉害,他也有信心一斗。
当然,此乃战阵之盘算,说到底,他心中还有三分侠气。
老妖盘踞此间多年,嗜血为生,又精通幻术,必定杀生无数,此等妖孽,未曾撞见,也就罢了,既然撞见,若不除之,心实难安。
“罢了,任老弟施为,老弟无须处处护佑我,老哥虽武道低微,既敢探这险地,又岂能无凭。”
话音落定,齐名探出一粒黑色弹珠,正中老妖飘忽而来的藤手,黑色弹珠瞬间爆开,炸出一团幽蓝的焰火,引燃了阴藤。
第一百四十章 火
老妖惨叫一声,藤手飞速退回,死命在地上摔打,才将火势灭去。
“火克木,此妖惧火!”
许易大喝一声,正结阵苦苦和老妖缠斗的虎头领等山贼,如抱着了救命稻草。
顿时,在虎头领的指挥下下,众山贼分作两拨,一拨继续结阵扛对抗着漫天而来的藤手,一拨藏在阵中,掏出身上的火折,铅弹等凡是等引燃的,一股脑儿向藤手掷去。
霎时,老妖多只藤手背引燃,拼命拍打灭火,却是再顾不得来围杀众贼。
众贼好容易得了喘息之机,各自委顿于地,拼命呼吸,方才的一番挣命,实已耗得众贼筋疲力竭。
不多时,老妖扑灭了火势,阴测测漫天飘飞,一双血红的眼睛,怨毒的盯着众人,一字一顿道,“敢毁我法身,本座要将你们挖心剖肺,让你们尝尽世间万苦,方泄我心头之恨!”
忽的,老妖发出一声诡异的呼啸,场间呆滞的丽人、仆役,如饮了血水一般,满面狰狞得朝众人扑来。
除此外,还有源源不断的仆役,从门外涌了进来,堆成了人潮。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一个老妖已如此难斗,再有如此多的小妖,这条命怕是丢定了。
许易的脸上也终于失了轻快,大喝一声,响彻全场,“老妖交给某来,尔等继续结阵,全力捕杀小妖。尔等勿需忧心,此等小妖不过稍开心智,处于半蒙昧状态,战斗力至多相当山间猛兽,尔等结阵,必能自保!”
小妖何来,许易已从齐名处知晓,皆是老妖摄来的山间才开了蒙昧的精怪,心智不过和三五岁孩童等同,战斗也全凭本能,不成气候。
许易一声喝罢,便带了齐名,三转两转,攀到了一处房梁,“老哥,且将方才的火珠借与我几颗,暂在此处稍待,看我去杀老妖!”
齐名掏出一把黑色珠子,塞给许易,苦笑道,“雷火珠,我储备不少,老弟自管去使,只是老弟何苦带我上此处,谅那些小妖还伤不了齐某!”
“老哥安坐就是!咱替那些山贼消灾,总要收些利钱!”
话音未落,许易弹出一颗雷火珠,正中悄然从另一端房梁攀沿而来的藤手。
老妖又是一声惨叫,竟发狠将那燃烧的藤手斩断,一颗毛茸茸的血头,飘荡而来,在许易身前十余丈处定住,一双血目满是怨毒,阴冷着声道,“小子,你真屡次让本座大出意外,不仅天生阴眼,竟然感知神妙。”
“便是气海境的强者,本座也吃过不止一个,却从未遇到似你这般难缠的锻体期小辈。啧啧,不知道你满身血液,又该是何滋味。罢了,本座看你一身本事得来不易,平白吃了你,实在可惜,不如你自断一臂,本座放你离去!”
“区区小计,也敢惑我心神,找死!”
许易一声喝罢,又是数颗雷火珠弹出,正中七八条,从外墙穿透而来的藤手。
幽蓝的火焰立时将藤手引燃,疼得老妖的血头上的毛发,如戟开张。
原来,老妖方才长篇大论,蛊惑许易,乃是其次,最主要的目的,却是想分散许易注意力,其藤手早已深入地底,蔓延而出,从外墙悄然攻来。
老妖料定许易感知再妙,也绝不可能识破,哪里知道,许易的感知力远超老妖想象。
此刻,许易和老妖对战,精神力高度集中,十丈之内,知微知漏,老妖藤手还未穿透墙壁,便已被他捕捉到。
他故作不知,待老妖的藤手破墙而出的刹那,弹出雷火珠,老妖立时中招。
“小贼!本座先杀光众贼,再来活吃了你!”
老妖怒喝一声,血头便要冲地下的虎头领等人杀去。
此刻,地上早已血流成河,布满了各种野兽的尸身。
齐名说的不错,场间野兽虽多,不过是蒙昧期小妖,战斗力有限。
虎头领等一干山贼中的强者,最少也有锻体后期的修为,结成杀阵,根本不是蒙昧期小妖能够破开的。
若非先前为应对老妖的藤手,耗费了太多的体力,虎头领等人早各自分散朝兽潮冲去。
此刻,老妖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打算先扑杀了虎头领等人,再合力围杀许易。
却说,老妖方动,却发现许易已到了身前,一颗火雷珠弹出,黑光划空。
老妖淬不及防,火雷珠正中老妖面门,霎时,一道凄厉到人灵魂震颤的惨嚎声发出,老妖血头顿时化身电球,满厅乱窜,四下撞击,终于扑灭了火焰。
一颗血头已然烧成了焦黑,一对猩红的眼珠子,没了边眶,两颗硕大如鸡子般的黑珠子缀在黑炭中央,整个形容可怖到了极点。
“小辈,你的实力,让本座惊叹,事已至此,看来本座是拿你不下了,但你也休想再伤本座分毫,罢了,本座放你离开!”
炭黑的毛头飘飘荡荡,对着十余丈外站在横梁上的许易,咬牙切齿。
对面的黄脸汉子,已让老妖从灵魂深处,生出畏惧来。
它所强者,乃是幻术,犀利的藤手,能腾空而起的身体。
仗着这三大本事,老妖纵横恶人岭,不知吃了多少强者。
可眼前的黄脸汉子,一再打破老妖的认知。
尤其是黄脸汉子的身法,老妖自忖,在速度上未必胜过自己,却飘忽到了诡异的程度,简直就是妖法。
老妖甚至想过,开始被这黄脸汉子从高台上奔下,击中自己,许是自己一时不察,让对方捡了便宜。
然而此刻,老妖已见识了黄脸汉子的厉害,警惕性提到了最高,正全速朝众山贼扑杀,竟还被黄脸汉子拦住,硬生生挨了一记雷火珠。
这诡秘的一幕,简直要击溃老妖的心理防线。
要知道,老妖可是飘荡在空中,这也是老妖最大的依仗。
许易等人再强,也绝无飘飞的能力,这便让老妖掌握了战斗的主动权。
打、走由心,老妖自忖,战局再是危险,他凭着飘飞的头颅,便是耗也能耗死许易等人。
第一百四十一章 异变
然而,它怎么也想不到,他横空飞在近十丈高空,竟还被黄脸汉子阻住了,难道这黄脸汉子的修为已到了气海境巅峰,能御气行空?
自然不是!老妖对别的不熟悉,对人类的鲜血的味道,再熟悉不过。
战斗这许久,老妖早闻惯了许易那一身充盈鲜血的味道,知晓难缠的黄脸汉子,不过是锻体巅峰。
可这黄脸汉子只是锻体巅峰之境,到底又是怎样在半空中阻住自己的呢,莫非他有飞天遁地之术。
“老弟,方才那一道白光到底是何物?”
老妖被打个措手不及,没看清许易的变化,齐名却是瞧了个分明。
彼时,老妖血头一闪,便要朝下扑去,正在自己身侧的许易忽然消失了,许易脚下忽然多了道白光,电闪之间,便见许易阻住了老妖,弹射出雷火珠,再一个电闪,许易便又到了自己身侧。
齐名对那道白光好奇到了极点。
老妖听得此问,也停止了飘飞,死死盯着许易,似在等他回答。
许易笑道,“乃是我机缘巧合,得到的一件宝物,算是老弟的**,老哥还请不要多问。”
方才那到白光,不是别的,正是铁精。
彼时事急,无奈之下,许易只好动用此宝,他全力催动铁精,铁精幻化出一根十余丈细到极点的铁棍,他正是借着这根铁棍点地,凌空踏步,拦下了老妖。
然铁精乃是他最为倚仗之重宝,便是齐名,他也不愿告知。
齐名正待答话,老妖见势不妙,头颅一摆,电光一般,便要开溜。
“现在想逃,不嫌晚么?”
许易凌空扑来,脚下白光连闪。
电光火石间,一人一妖,追击数次,都叫老妖逃过。
的确,老妖全力施为,速度极快,超出一圆之外,许易步步落后,只能追在老妖身后吃灰。
几次成功出逃,让老妖心中自信飞速膨胀,到底是积年老怪,心智不差,看出了究竟。
黄脸汉子只是身法精妙,论速度远不如己,只要不过分靠近,对方便拿自己无可奈何。
“哈哈,小辈,也不过如此,技止此耳,还敢狂言!”
狂笑声中,老妖藤手再度发动,卷起桌椅,勾毁房梁,斩断立柱,铺天盖地朝许易砸来。
许易连续闪避,一个不及,竟被一块粗大的房梁,砸在胸前,从半空中跌落,重重摔在地上,喷出一口鲜血,一把雷火珠四散飞去。
老妖大喜过望,怪啸一声,凌空扑来,藤手如电,直朝许易卷来。
齐名大惊失色,亦凌空扑下,雷火珠更是不要钱的射来。
奈何老妖早有防备,藤手卷起巨石,桌椅,将周身护得风雨不透,一把雷火珠,尽数落空,砸在地上,引燃桌木,烧出一片火海。
与此同时,老妖藤手已然卷住许易,正要大力搅动,藤手竟然炸开。
原来,许易方才不过是卖个破绽,故意让巨木砸中,若非如此,以他的身法,便是天上下雨,他运开归元步,也准保无一滴雨水沾身。
而被砸中的用意,正是为了满把雷火珠脱手,让老妖放下心来,自己欺上门来,倒省了漫无边际的追逐。
果然,老妖中计,藤手背再度引燃。
“无耻小辈!本座就是断去几只手,看你怎么杀我!”
老妖痛呼声中,自断了引燃的藤手,恐怖的眼珠死死瞪着许易,头颅一闪,便要滑开。
方才他大胆攻来,并非真如许易所想,乃是鲁莽之举。
老妖心中确有盘散,他赌许易是真被击中,散落了全部的雷火珠,若是如此,他便能绞杀掉这该千刀万剐的黄脸汉子。
反之,若是黄脸汉子使诈,老妖自忖凭借自己的速度,再逃开便是,最多损失几只藤手,而和黄脸汉子的争斗到此为止,远遁山林便是。
此刻,老妖果断舍弃燃烧的藤手,头颅一滑,全速遁开,却见黄脸汉子果真展开诡异身法,瞬间挪进十丈,“哈哈,小辈,就凭你这**凡胎,再练上一百年,也休想跟本座比拼速度,且饶你一命,待本座将养好身体,再来找你算……”
一语未罢,老妖忽地,惊恐得叫出声来。
原来,许易算计极深,他不惜吐血,诱使老妖扑来,岂能将主动权交付老妖手中,任其来去。
老妖斩断触手刹那,他展开归元步扑出去的同时,铁精再度催动,化作一把十丈长的银钩,精准地勾住了老妖的头颅。
老妖防御惊人,许易远超三牛之力的一拳,尚且不能伤害分毫,遑论铁精。
铁精勾住老妖头颅,却是丝毫不得寸进,只起到稍稍阻碍,惊诧老妖的作用。
而只是这稍稍阻碍,便够了。
许易归元步再度发动,一个电闪,终于到了老妖近前。
“去死吧!”
许易强忍住恶心,双手张开,拼尽全力,抱住那颗恐怖的毛头,使一个千斤坠,硬生生朝地上已烧得不小得火海扑来。
落地之时,惊恐到极点的老妖,全部的触手反缠了许易,使出平生气力,奋力绞动,却似抱住了一块精钢,任他如何使力,也难动分毫。
噗通,一人一怪砸进了火场,老妖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缠绕许易的触手,转眼尽被引燃,一颗毛头,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烧起来。
而许易早在抱住老妖刹那,便催动龙鳄甲,护住全身。
龙鳄甲水火不浸,扑入火场,老妖被烧得撕心裂肺,许易却丝毫无碍。
却说毛头方被引燃,许易一个弹身,双足在火场急点,扑住齐名,一蓬赤血洒出。
再一闪,便拉着齐名蹿进火场,同时铁精催动,勾住一块巨石,拉进火场,转手将齐名放在巨石上,自己却旁若无事地站在火场中。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
齐名甚至连老妖如何被许易擒住,都不曾弄明白,就见老妖和许易跌进了火场,就见许易从火场中弹了出来,扑向了自己,就见自己被许易拉进了火场,站在了断裂的柱石上。
第一百四十二章 元鬼
不待他发问,许易指着空中飘荡的两粒青极泛白的牙齿道,“这藤妖莫非不是树木之精,怎么生出了阴魂!”
原来,彼时,许易正扑死了老妖,在火场中焚烧,毛头方被引燃,一股黑气从毛头中钻了出来,在空中竟化出道人形,转瞬朝齐名扑去。
许易灵魂力惊人,堪比天生阴眼,既能看破老妖幻术,自能识得阴魂,说时迟,那时快,归元步发动,抢在老妖阴魂之前,扑倒了齐名。
与此同时,右手五指破开,至阳之血洒出,逼退老妖阴魂,赶紧趁乱抢了齐名,退守火场。
然而,他同样迷惑不解,老妖既是树木成精,又哪里来的阴魂,据他所知,除了万物之灵的人类,便是猿类这最接近人貌的动物,即便修成精怪,也绝无阴魂一说。
三魂七魄,灵长所宗!灵长者,人也!
故此,当许易见着老妖的阴魂,简直有种常识被颠覆的惊诧。
齐名方扫见空中飘荡的青白鬼牙,惊得双目都扭曲了,脱口道,“此地竟然生出了元鬼!竟还是只学会了生化之法的元鬼,借藤妖阴体而存,以此躲避天灾,亏你这鬼物想得出来!”
“小辈见识不少!不过,再多的见识,也休想活命!本座本想息事宁人,可恨黄脸小辈不识抬举,毁我两百年法身,坏我道行,本座不将尔等挫骨扬灰,生啖尔等阴魂,难消我心头之恨。”
半空中,一个身材枯瘦的老者,凭空漂浮,青面长发,鸡头一般的面容,因滔天怨恨,扭曲得几不成形状。
原来,老妖本体乃是三百年前死去的气海境强者,因意外争斗,死于这会阴山中,由于身前粗通些许阴魂术法,竟凭借此道,维持阴魂不灭。
漫无边际游荡,入了恶人谷深处,竟寻得绝佳阴穴,将养阴魂,近百年修养,阴魂虽得壮大,但天灾将临。
天道有常,阴魂本非阳世之物,故凡停驻世间超百年之阴魂,皆会遭受天灾。
机缘巧合,阴穴附近,竟有阴藤成精,老妖处心积虑之下,竟杀死灵智初开之藤妖,用生化之法,占了藤妖阴体。
这阴藤本是极阴之物,最适合保存阴魂,有了藤妖之体,老妖这才得以避开天灾。
两百年下来,老妖不仅将藤妖之体,修炼得掌控由心,更在三年前,修成幻化之术。
便在这恶人谷口,建成华堂,化作姜夫人,四处布善,勾引生灵。
三年下来,老妖所杀圣灵,远超过去的近三百年。
吸食人血,吞噬生魂,老妖法力越发精深,不仅突破了元鬼境,并隐隐有了朝鬼王境突破的迹象。
故此,老妖这才忍耐不住,四处广发拜帖,吸引早被他视作盘中餐的恶人岭上一众山贼,前来华堂,做他突破之血食。
哪里知道,好死不死,许易这煞星,撞了进来。
一番缠斗,不仅搅了好好一顿大餐,竟还将他赖以求存的藤妖之体焚毁。
此种大恨,几要气得老妖发狂。
却说,老妖怨毒的诅咒落定,阴魂一荡,朝正杀得兴起的虎头领等山贼,飞扑而去。
虎头领等山贼,正在围剿最后的野兽,正杀得热火朝天,丝毫没想到危险即将降临。
“小心鬼牙,喷洒血液!”
许易疾呼出声,虽对众山贼未有好感,但总是并肩作战,共抗妖孽,许易还是不愿众人丧身老妖之口。
然而,老妖失了藤妖阴体的束缚,已成阴魂,其速简直超乎了许易的想象。
他声音未到,老妖便已扑到。
虎头领等山泽,甚至不及醒过神来,便接连被老妖咬在了脖颈处,顿时扑倒在地,不省人事。
老妖似乎发了狂,不仅扑杀了虎头领等山贼,魅影飘动,对杀红了眼的野兽,也下起了毒手。
转瞬,除了处在火场中的许易和齐名,满场再无一活物。
“虎头领乃是修到了锻体巅峰境的强者,其血至刚至阳,老妖缘何不惧!”
对虎头领众人的生死,许易多少有些愧疚,心中疑惑却是更甚。
锻体巅峰强者之血,乃至阳之物,这是炼金堂的宋长老和玲珑阁的胖长老同时告知他的。
而他方才,也确用喷洒之血,驱逐了老妖,趁机将齐名卷到了火场中央。
然而,此刻,老妖却当着他的面,用鬼牙咬破了虎头领等人的喉咙。
他甚至能看见老妖那青白的獠牙上,沾染的殷红血液。
齐名道,“老妖已修成元鬼,生出了鬼牙,鬼牙青极将白,证明老妖行将突破,一旦鬼牙转白,老妖将由元鬼进化为鬼王,其时,非天翻地覆不可。即便老妖目前为元鬼之境,除了阴魂,其鬼牙已不惧血液,反之,至阳之血却能滋补阴极而阳的鬼牙,你看,空气中生成血雾,老妖在吞噬血液!”
许易灵魂力惊人,远比齐名看得清楚,齐名只是从空气中的血雾,才看见老妖在吞噬血液。
许易却清清楚楚看见老妖手掐法诀,盘膝空中,血盆大口张口,满场将流成河的血液,飞速地化作血雾,朝老妖口中飚来。
半柱香不到,满场再无一滴血液,老妖整个阴魂却壮大了一倍不止,原本干枯瘦小的老者形象,陡然化身苍莽巨汉,两颗鬼牙由青白色,化作了灰白色。
显然,方才一顿狂补,让老妖获得了极大好处,竟堪堪到了突破的边缘!
“哈哈哈……”
老妖狂笑不绝,仰天道,“天不绝我!没想到本座辛苦数百年,竟在此处得了造化!待本座突破至鬼王境,再寻一至阴之体夺舍,嘿嘿,天下何处不可去得!”
言罢,阴魂之体一扭,转瞬便飘到了火场近前,阴测测地盯着许易,厉声道,“小辈,你说本座要怎么折磨你才好,是先挖心,还是先摘肝?”
燃烧了近一炷香,火场中的木头几近烧光,火场也缩小得仅剩方圆丈许大小,恰够二人容身。
显而易见,火场熄灭之际,便是老妖扑到之时。
第一百四十三章 显威
“老弟,不意你我二人死在此处,却是老哥拖累了你,抱歉!”
齐名颇有君子之风,行将就死,却先想到对不住许易,说话之际,还冲许易抱了抱拳,接道,“与其被老鬼咬死,不若葬身火场,当下,便要跃下石来。”
许易伸手将他按住,“老哥何必如此,大丈夫死则死耳,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怎能自行了断!”
话音方落,许易猛地一扬手,一把音速飞刀,白光划空,直取鬼牙。
“雕虫小技!”
老妖鬼手抓出,竟将飞刀捉住。
这一幕,简直要惊掉许易的下巴,他和了尘交往最深,见过了尘的阴魂,两人连说话,也得靠心念沟通,这老妖不仅能口吐人言,阴魂竟然接近凝实,能抓拿实物。
许易似乎受了刺激,接连将七把音速飞刀尽数掷出,接被老妖抓住,扔在一边。
眼见许易技穷,老妖犹如憋闷许久的怨妇,终于出了口恶气,鬼笑声久久不绝。
“老鬼!看招!”
齐名陡然掷出一支利矛,破空声锐利,红光遍布,宛若将燃。
“小小阴器,也敢献丑!”
老妖忽地一张口,竟将这至阳石锻成烈焰矛,给咬住了。
老妖整个阴魂,皆是极阴之体,独独这两枚鬼牙,阴极而阳。
由是,老妖不敢伸手来抓,却硬生生用鬼牙咬住。
“还有什么宝贝,一道扔来,本座照收不误,待本座吸了你二人之血,成就鬼王境,再觅阴体,可真缺些趁手的宝贝,来来来,有什么宝贝都扔过来,看本座接是接不住,嘿嘿,不抓紧时间,尔等面前这团火,可就要熄了!”
老妖桀桀怪笑,盯着许易二人,就似看着最美味的猎物,进食之前,总得好好逗弄一番。
“老鬼看招!”
许易又扔过一物。
老妖接在手中,扫了一眼,又凑近瞧了,忽的,仰天狂笑起来,“灵石,你竟然有灵石为核做成的翅膀,哈哈,老天待本座何其厚也!”
话音未落,一根长棍模样的布袋,凌空飞来,“老鬼看招!”
接二连三地接收着宝物,老妖早已麻木,长啸一声,“哈哈,又是什么宝贝……”话音未落,大手捉住布袋,鬼焰催动,布袋立碎,霎时,惊天惨叫传来。
但见老妖捉住一根三尺长短,样貌丑陋,直如树枝般的黝黑铁棍,铁棍方一入手,老妖几近凝实的大手瞬间消失。
老妖痛彻心扉之余,惊恐到了极点,方要遁逃,却发现那铁棍又无穷无尽的魔力,竟叫他动弹不得。
一声惨叫罢,第二声惨叫不及呼出,老妖便被黑色铁棍收了个干净。
哒,哒两声,两颗灰白的鬼牙,坠在了地上。
这时,许易二人脚下的火焰,终于熄灭。
许易大步上前,拾起跌落在地的音速飞刀,灵石翅膀,以及那根铁棍,准确地说,应该叫“哭丧棒”。
将音速飞刀,灵石翅膀收进须弥环后,许易拾起齐名的装备,行到他面前,递了过来。
齐名接过,收进手环中,双目死死凝视在许易手中那根哭丧棒上,怔怔道,“老鬼是被这根棍子收了?”
方才一幕,真切地发生在他眼前,可他兀自难以相信。
就在半盏茶前,他已存了死志,毕竟,快要成就鬼王境的元鬼,不是二人可与抗衡的,待火团一灭,二人必死无疑。
哪里知道,胜利来得是如此突然,峰回路转到了让他应接不暇的地步。
“正是!此乃老弟为此行,耗费了全部家私购得的,没想到还有些用处,倒是让老鬼第一个消受了!”
哭丧棒不似铁精,迟早要露白的,再说就凭哭丧棒如今这丑陋模样,如果他不言说,恐怕谁也不能将之和传说中的三阴木扯上关系。
而这根哭丧棒,也是许易今次敢硬撼老妖的最大依仗。
之所以开始不使,乃是许易对老妖存了必杀之心,然老妖阴魂飘忽,若存心遁逃,他便有哭丧棒也是无用。
故此,他始终示敌以弱,一把一把的音速飞刀抛出,甚至连灵石翅膀都舍弃不顾,等的就是彻底麻痹老妖,将这哭丧棒成功送进老妖手中。
果然,老妖在一系列成功抓拿,甚至叼住了齐名的烈焰矛,以及珍贵的灵石翅膀后,已然膨胀到了极点。
许易在这时,骤然送出杀招,老妖果然烟消!
“多少金?可否帮老哥代买一根?”
齐名眼中忍不住腾起火焰!
这可是能让即将跨入鬼王境的元鬼,触之而烟消的棍子,近处看着,都觉神魂在震颤。
如此奇物,纵使见多识广如齐名,也为所未闻。
但得此物,天下阴坟,何处不可去得。
许易早猜到齐名会生出此意,若非是不好意思开口,眼前的齐长老早出价向自己购买了。
毕竟,宝物人人爱,此乃人之常情。
“好说!等回广安后,我替老哥问问,老哥备下十万金就是!”
许易故意吐出个天文数字,希图吓退齐名。
哪里知道,齐名闻言,惊也不惊,喃喃道,“才十万金,不贵不贵!”募地,眼中渴望之色愈浓,抓住许易双手,急切道,“老弟千万将此事放在心上,嘿嘿,十万金,不过一颗神元丹的价值,如此宝物,实在委屈了!”
许易暗骂自己不开眼,没见过钱,怎生就不敢狮子大开口,心中坐蜡,脸上却颜色不改,连连应声。
“老哥可否把玩把玩?”
齐名触碰过哭丧棒,吃过其苦头,依旧忍不住心中的躁动
许易沉吟道,“此物非同小可,老哥若要抓拿,先得运足气血,沉稳心神……”
“我理会的。”
齐名打断许易的关照,迫不及待地伸手朝哭丧棒抓来。
哪知道,方才触手,灵魂深处就像受了厉鬼嘶吼一般,满面惨白,一屁股跌坐在地,哭丧棒被抛飞出去。
许易轻舒猿臂,抄进手来,心中得意,嘴上关切两句,笑道,“老哥,这棒子实在古怪,您可还要我代为购买?”心道,你一而再,再而三吃了大亏,总该知晓轻重。
第一百四十四章 豪气(恭喜小粉丝)
“要的要的,此等奇物,怎可错过。”
齐名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双目炯炯,盯在哭丧棒上,隐隐放电。
正是亲手触摸过,他更知晓这根粗陋的棒子,是何等的凶煞。
许易心中憋闷至极,恨不得给自己俩耳光,嘴上只得郑重应是,心中感叹,“这三阴木要是菜园里的萝卜才好,要一颗,拔一颗。”
待许易重新在背后束好了哭丧棒后,齐名也整顿停当。
忽的,许易一摊手,掌中现出两颗灰白尖锐的牙齿来,“老哥挑一颗吧。”
正是老妖的两颗鬼牙。
齐名吃了一惊,明白许易这是要和自己见面分一半,可他自知,老妖乃是许易一人灭亡,若非许易,自己老命尚且不保,哪里还能站在此处,挑什么鬼牙。
心中难免感动,嘴上却道,“老弟可知这鬼牙价值几何?不瞒老弟,寻常阴魂难称鬼,只有在阳世飘荡了五十年以上的阴魂,才能以鬼呼之。而要修成元鬼,至少要百年光阴,其间,要避天灾,得机缘。”
修成了元鬼,才生出鬼牙。鬼牙乃阴极而阳之物,不仅是辟邪奇物,亦是锻器至宝。普通一枚青色鬼牙,价值不下五千金。而方才那只老鬼,半只脚已踏入鬼王境。鬼牙已然灰白,近乎全白。此等成色之鬼牙,几乎可遇不可求,价值难以估量。”
“再贵重,不也是一枚鬼牙,在我眼中,可远不及老哥赠我的那枚须弥环宝贝。既是同生共死,何必为一枚鬼牙推来让去。”
许易贪财不假,心中却有自己的道义。
齐名再三推辞,许易恼了,直言若是不受,他便将一枚鬼牙,抛出门去。
无奈,齐名只好纳入须弥环中,心中极是感慨,暗暗记下一笔人情。
两人收好鬼牙,又开始分头打扫战场。
一片狼藉的宽敞大厅内,残尸遍布,二人重点搜寻众山贼腰囊。
不多时,所得汇总,许易双目发晕,深深为恶人岭这帮穷鬼的悲惨生活而难过。
百多个腰囊,除了虎头领腰囊中,搜出了五百金,余者没一个超过百金,少者不过数枚金币。
汇总所得金币,不过四千余金。
现在想来,许易算是明白了,络腮胡子为何一见他拿出百金问路,就暗起了杀机。
原来是穷怕了!
蚊子再小也是肉,四千余金,被许易二一添作五,分作两份。
珍贵如鬼牙都收了,齐名也不再矫情,慷慨将金票收入囊中。
除了金币,还有一堆兵器,除了络腮胡子那张千结网,被齐名收入囊中,余者尽数被二人弃之不取。
见识过了血器,许易实在对这些不入流品的兵器,缺少兴趣。
若是离广安城近些,也就罢了,费些辛苦运回去,交与袁青花,总归能换回千余金。
然则,还要远行,他那须弥环中的空间,小到连三尺长的哭丧棒都装不下,哪里有空地塞这些俗物。
舍了一堆废兵,许易犹不谐心,挥动一根沉重的狼牙棒,不惜气力,将整座大殿,挨个儿敲了一遍,除了敲出如山的碎石,一无所得。
无可奈何,许易再不满意,也只好放弃。
夜色已深,山风清冷,宽广的大厅内,满地腥膻,实非久留之地,许易共齐名分散投出雷火珠,将整座大厅引燃,便大步出门去了。
方行到后山,一轮清冷圆月映照之下,但见满山尸骸,白骨累累,显是近年来,被老妖所害之生灵遗骨。
二人大骂老妖死有余辜,却也不能放火焚山,更无力掩埋,心中落落,只好快步朝山谷深处行进。
林间寂静得可怕,脚步踏在柔软的青荇上,都能清晰地传入耳来。
这种寂静,和先前将临华堂时的寂静,完全不同。
彼时将临华堂,二人只是察觉到野兽绝踪,但山林中虫鸣鸟叫声,并不曾断绝。
后来,入得华堂,见了众山贼盘中野物,自然明白,方圆五十余里的野味,尽数被老妖捕拿,作了招待众山贼的盘中餐。
然则,此处的寂静,却是一种闻不到生命气息的寂静。
二人好似闯入了生命的禁区。
方察觉到情况不妙,许易便将感知放出,树林里,草科中,皆无活物,“老哥,此地似有古怪,阴气极重,你我还是将趁手的家伙,拿在手中为妙。”
如此诡异的状况,让他不得不打跌起精神。
“我也感觉到了,从老妖魔窟到此,不过十余里,空气都冷了,此地阴气如此沉重,难怪能诞出老妖那等妖物,看来此行极是凶险!”
齐名心中打鼓,不知觉间,对门中那位太上长老生出了疑惑,此地穷山恶水,缘何将墓穴选在此处。
“已行到此处,纵是险恶,你我兄弟也唯有硬闯了。前面,还不知道是何等情状,不宜浪行,不如咱们就在此间暂歇一晚,来日再做筹谋。”
夜色已深,许易虽无惧黑暗,但在这阴气浓郁之地,无端漫行,确是蠢招。
一路行来,早印证了许易的先见之明,齐名自无不可。
当下,二人寻了一块巨大平整的青石,作了暂时的落脚之处。
许易道行深湛,便道由他守夜,齐名知晓不是矫情的时候,应承下来,盘膝在青石上坐了,潜运玄功,抵御着阴寒。
许易亦盘膝坐定,神识外放,方圆十丈之内,一花一草,一石一树,尽数纳入他胸怀。
就这般坚持到下半夜,寒气越发深重,许易隐隐听到齐名沉重的呼吸声,显然,在费力抵御着阴寒,未曾入眠。
就在这时,林间忽然起了凄厉的鬼哭,如狂风掠过海螺,呜呜作响。
转瞬,那鬼哭便聚成海啸,滚滚朝二人所在位置碾来。
许易甚至看到无数条隐隐绰绰的影子,正张牙舞爪,扭曲了面容,朝此处扑来。
齐名浑身打了个冷颤,攸地睁开了眼。
许易笑道,“说好了让老哥安睡,没想到还是被这群小鬼惊着了。”
话音落定,许易一拍背后,哭丧棒透袋而出,蹭地一下,钻进许易身前的泥土中。
第一百四十五章 阴山盗
乌黑丑陋的短棍一出,好似鬼王驾到,霎时,漫天呜咽散,无数飘荡到近前的阴魂,如老鼠见猫一般,狂飙着消散在了林间。
不多时,喧闹的树林又恢复了幽寂,似乎连空气中的阴寒,也退去不少。
齐名沉重的呼吸,明显舒缓。
“啧啧,这根棒子,简直就是鬼物的克星,老弟,回了广安城,你可得千万记着,替老哥寻摸一把,还是那句话,钱不是问题!”
齐名对哭丧棒是越看越爱,恨不得抢进怀中,抱着睡觉才好。
许易一阵牙疼,只好昧着良心,再度承诺,话头一转,直言时间不早,要齐名速速休息。
齐名又叮嘱一句,这才盘膝坐稳,阖目休息。
有哭丧棒坐镇,真个是诛邪避退,一夜无话,二人直坐到日上东山,方才起身。
朝阳映照,林间虽依旧无有生气,阴寒之气却是退散不少。
两人不敢耽搁,借着阳光,一路疾奔。
越往前,阴气越重,突进八十里后,林间渐起了瘴气,便连阳光也照之不透。
二人无奈,一路小心突进,就这般亦步亦趋,终于在日落之前,穿过了瘴气,在一座青翠的山峰间住了脚,眼前的山景终于明丽起来。
夕阳像一炉融化的金子,将流淌的金液铺满了半座青郁的山峰,直直泄进山脚下澄碧的溪流。
倦鸟归林,白鱼跳波,这一派俊秀山水,终于在两人遍生阴霾的心灵,投下一抹光亮。
齐名站在溪边,双目死死在十丈开外的山壁上搜寻,手中掐着天干地支,嘴上念念有词,忽的,跳起来,一指十余丈高,一处从山壁中凸出的呈馒头状的土包,欢呼道,“找到了,找到了,诚不欺我,诚不欺我啊!”
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寻得了目标,不仅齐名欢喜异常,便是始终紧绷着神经的许易,也生出欣喜来。
“既然寻着了,你我兄弟也不必急于一时,先歇歇脚,养精蓄锐。河里的白鱼料来鲜美,捉些起来,先祭了五脏庙再说。”
说话儿,许易便跳入河中,双掌连抓,不多时,十余条硕大白鱼,被他抛上岸来。
眼下,他功力极深,感知力惊人,心到手到,入河取鱼,等若探囊取物。
剥鳞,开肚,挖鳃,架起篝火,采撷味叶,不多时,溪边的老榕树下,一排烤架上,便有诱人的脂香飘出。
夕阳西下,晚霞似染,青山渐蔼,炊烟徐徐,两人大口吃着鲜美的河鱼,享用着新烹的美人泪,惬意得浑身三万六千毛孔,都张开了。
吃饱喝足,两人便在树下歇了,一堆篝火,一根哭丧棒,一夜安然。
次日一早,两人攀上崖壁,来到土包处,许易取出音速飞刀,插进崖壁,置了两个落脚点。
随即,两人侧立崖壁,齐名忽的咬破食指,口中念念有词,在土坡上画起了繁复的阵纹。
一道道诡异的红光,没进土中,不多时,土坡开始崩碎,露出一块黑色的铁壁来。
铁壁上镌刻山水,雕镂祥云,许易眉头一紧,分明见过这图案,正是那日他和齐名初见,齐名为自证身份,掏出一块丹鼎门的令牌,令牌上正刻着这副图案。
半柱香过去了,齐名手上的动作终于放缓,铁壁上的纹路终于现出血线,一道道繁复的血线交相汇聚,当正中五条血线,汇聚成一个星形时,咔嚓一声,铁壁破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口子。
齐名大喜,招呼一声,当先跃入,许易收起音速飞刀,紧跟着跳进洞口,他方没入,咔嚓一声,铁壁合围,顿时一声震动,顶上又有山石落下,在此处像被某种力量吸附,又聚成个土坡。
却说就在齐名在土坡上绘制血线的当口,三十里外,也就是此座山脉的另一端,一块戳出地面三尺高的黑色石碑,猛地开始摇晃起来。
石碑不远处,两间宽大的茅屋斜斜地散落着,一溜褐色的平整土地上,两个绿袍大汉正围桌痛饮,眉目之间尽是愁怨。
当石碑震动传来,正对着石碑的狮鼻大汉,先是揉了揉眼睛,继而将手中的酒碗抛飞,一脚踢飞木桌,仰天大呼,“大哥,动了,动了,镇魂碑动了……”
数道人影从两间茅屋蹿出,有男有女,尽是绿袍装束,头前步伐最急,宛若风飚的长发大汉,径直朝狮鼻大汉掠过,直扑黑色石碑而来,最后石碑三丈开外定住,眼角不自觉有泪水滑出,仰天喃喃道,“七年了……师尊……熊奎带领兄弟们苦守七年……终于要云开月明了!”
五位绿袍人先后追到了长发大汉身侧,唯一的俊目女郎催促道,“大哥,现在可不是感慨的时候,咱们七年前就发现了这个古墓,七载苦守,可经不起闪失,赶紧布破障阵吧!”
狮鼻大汉亦道,“是极!咱们兄弟六人,七年前发现此古墓,花费两年光阴,才寻到这镇魂碑,却难动分毫。但就凭着占据大半个山脉的地理,以及这精妙到极点的锁阴阵,此墓的主人必定乃惊世大能!我料此刻镇魂碑有此异动,必定是墓中阴气出现了强烈变化,此乃开碑绝佳时机,若是错过,只怕永世无望了。”
长发大汉紧了紧拳头,强压下心中的悸动,冷峻道,“老五,老六,你们说的,为兄何尝不知,可此墓非同小可,选在这极阴之地建墓者,必乃心机诡诈之辈,师尊身前有教,宁盗路边倒,不盗极阴坟!眼下此墓陡生惊变,焉知不是墓中出了变故,生死攸关,为兄不得不慎重。”
“大哥,事到如今,怎能临阵而缩!”
“是啊!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七年光阴,岂可轻掷!”
“若不得重宝,必碌碌一世,若是如此,不如死个轰烈!”
余者皆劝,声激气昂,激荡不已!
任谁苦守七年,收获在望,什么风险,什么隐忧,都将被抛之脑后。
………………昨夜未足五个月的闺女高烧,折腾到凌晨三点半才归家,更新晚了,诸君见谅!
第一百四十六章 明月
长发大汉何尝有过半点退缩之想,故作踌躇,不过是想打压众人贪功冒进之心,便听他道,“诸位兄弟之心,我已明了!为兄岂是胆小惜命之人,但师命不可违,既然师尊将诸弟托付我手,为兄岂可轻浪。诸弟既执意要入墓,为兄但有一言,诸弟若遵,为兄再无二话,诸弟若不遵,便请诸弟踏着为兄身体入墓。”
“愿听兄长吩咐!”
五人皆拱手抱拳。
“好!为兄就一个要求,待入墓时,若有惊变,须第一时间撤出,但有宝物,能得便得,不得即舍!天大地大,性命最大,此一言,诸弟可曾依得!”
长发大汉跟随其师最久,盗墓经验最是丰富,得承师训亦最多,深知古墓的凶险。
重宝惑人心,有运得宝,无命使宝的故事,他在其师处,听得太多。
这也便养成了他谨慎小心的性格,也正因此,他才带着几位兄弟,活命到了现在。
却说他一言罢,众人皆言依得。
就在这时,黑色镇魂碑震动愈急,似乎随时都要脱地而出。
长发大汉面色愈冷,众人只催促不停,一咬牙,他掏出五枚赤色小旗,凌空一洒,五枚小旗分列五方,深深扎进土中,将镇魂碑紧紧围绕。
不待长发大汉招呼,其余五人身形一晃,各自谨守一枚小旗。
长发大汉猛地运气大喝一声,“起!”霎时,一口鲜血喷在镇魂碑上。
其余五人,各自激发鲜血,浸染小旗。
霎时,一道肉眼难见的红光,在五枚小旗与镇魂碑之间交织,构成一张血色织网。
长发大汉“起”声落定,众人齐齐运足气力,猛地拔起小旗。
就在这时,震动到最高频率的镇魂碑,随同小旗的拔出,在血色织网的带动下,一点一点挪出地面,未露全貌,已有丈许身量。
众人面露喜色,继续潜运着气力,手持轻飘小旗,却似搬山填海。
忽的,众人手上齐齐一松,镇魂碑竟冲破织网,向天飞去。
定睛看去,一道浓郁的阴气,聚成一条恐怖的巨龙,从镇魂碑破开的洞口,直冲而出。
狂乱的气息,打得众人身子一歪。
众人不及反应,巨大的阴龙破空直上,朝腾上半空的镇魂碑追去。
巨大阴龙和黑色石碑,似乎积累了千万年的怨气,破空而上的龙头,直直撞在石碑上,砰的一声巨响,半座会阴山都被震动了。
镇魂碑受这沉重一击,半空破碎,星落如雨,那巨大的阴龙也陡然潇洒,丰沛阴气,直冲九霄。
是时,烈阳凌空,碧天如洗,巨大的阴龙冲上天际,整个天空都被这沛然的阴气,冲得黯淡了。
当阴龙撞碎镇魂碑,庞大的龙身猛地开始溃散,霎时,阴龙化作五色华柱,如五色流星,飙空而去。
惊变骤声,长发大汉等人根本未曾反应过来,阴龙追逐镇魂碑而去的刹那,镇魂碑封填之处,猛地现出一道幽蓝的光幕,蓝光一闪,巨大吸力凭空而生,拽着被阴龙冲撞得东倒西歪的六人,猛地朝光幕投射而去。
……………………
水中镜这几日的心情不好,准确的说,糟糕透了。
耗费巨大代价才弄到手的铁精,竟被那可恶的小贼,污为赃物,老祖顶不住王廷压力,强令他将铁精交付巡捕司衙门。
这口恶气,已然让水大长老噎得呕血半升,哪里知道次日一早,巡捕司竟然来函,言称他水某人交与的是假铁精,昨晚在众目睽睽之下,凭空消失了。
听了这番言语,水中镜一掌将来报信的家奴,击成齑粉。
一边继续吐血,一边和巡捕司打了两日口水官司,最后还是水家家主将此事接过,水中镜才得了喘息之机。
一连在床上躺了半月,水大长老起色才稍稍好些,又将养了十余日,面上终于有了几分血色。
然则,心中对许易之恨,已深绝江海,存了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之剪灭的打算。
此刻,水中镜正身处东城别业建筑群正中的一座高塔上,塔高近百丈,几与白云齐。
一张通体紫玉锻造的矮桌边,水中镜安坐其后,手持碧玉杯,极目云端。
忽的,一个蓝色劲装大汉从栏杆处跃了进来,单膝跪地道,“启禀大人,属下发动全部暗卫,布控数日,却根本未见许易踪影儿,他那个长随袁青花,似乎也在满世界寻他,属下料定此人定是自知惹怒我水家,担忧我水家的打击,故此连巡捕司也不敢待了,寻了地方躲起来了。”
“躲起来?嘿嘿,老夫活了半辈子,从未遇到胆子像他那般大的,这种人会知道害怕?笑话!”
水中镜抬手将香茗一饮而尽,站起身来,满目风雷,“再探,务必要掌握此獠行踪,老夫非将之碎尸万段不可!”
水中镜话音方落,猛听一声巨响,西北方,陡见金、紫、黑、白、青五云缭绕,香气持久不散,不多时五色交织,化作纯紫。
满面骇容的蓝色劲装大汉高声喝道,“谁在化海,竟是纯紫色,气海如湖,色作纯紫,天才,万中无一的天才!”
水中镜亦瞪圆了眼睛,目中满是得意,捻须轻笑,如置身云端,多日颓唐,一朝扫进。
不多时,一道人影横空飞来,但见他悠然挥掌,肉眼可见的粗壮气流,在塔身上激发,借着反冲之力,每挥出一掌,他身子便上升一大截,眨眼,便跃上百丈高的塔顶来。
那人在塔顶落定,才显露真容,却是一位翩翩佳公子,墨发如瀑,紫带轻束,一袭白衫,长身玉立,丰盈的俊脸,盛比秋棠,皎皎似雪,明明如月。
“明月公子!”
蓝色劲装大汉躬身行礼,喜道,“恭喜明月公子,贺喜大人,明月公子化海成功,色作纯紫,乃是湖海中的上上品,纵观整个广安,恐怕也再无出公子之右者,此消息一出,我水家势必声威大震。”
白衣公子冲蓝色劲装大汉微微颔首,望向水中镜,剑眉微蹙,启唇道,“明月无能,让叔父大人失望了,浪费叔父大人五颗神元丹,也未成就金紫之湖,请叔父大人责罚!”
第一百四十七 世荣
水中镜哈哈一笑,拍着白衣公子肩膀道,“明月何须自责,纯紫之湖,已远超叔父期望呢,想你叔父勉强算是上人之资,也不过成就白紫之湖,你已胜过叔父多矣。”
锻体巅峰武者丹田化海,根据各人资质,化出气海有天渊之别。
最次者,气海如井,其上如溪,再上如湖,最上为海。
而化海之时,不同品相的气海,化海之际,显现的异状亦不相同。
气海如井者,成就白、青二色,其色单纯,白者为上,青者为下。此辈多为气海境的低手,成就有限,几乎注定终身止步于气海境。
气海如溪者,成就黑色,其色驳杂,黑为主色,金紫黑白青,等而下之。青黑者最次,金黑者最上。此辈乃是气海境强者中的主流,只有少数能跨越气海境,到达凝液境。
气海如湖者,成就紫色。其色亦驳杂。紫为主色,金紫黑白青,等而下之。青紫最次,金紫最上。
水中镜的白紫之湖,乃是湖海中的中品,仅在青紫之湖之上。
而水明月成就纯紫之湖,乃是湖海中的上上品,只有那万中无一的金紫之湖,能够超越。
至于气海如海,无量无袤者,无不是绝世天骄,得遇天降机缘,才能成就。其色至纯,金如烈阳!
这水明月成就纯紫之湖,在广安城内,的确是数十年难遇。
其中,水中镜出力极大,不仅强行压制水明月突破,还寻来宝药,助他催发气血,打熬气力,磨砺筋骨。
最关键的是,他甚至舍出血本,倾尽所有,弄来五颗神元丹,一举助水明月开辟丹田,冲破气海,成就纯紫之湖。
却说,水明月叔侄寒暄罢,水明月剑眉一扬,“叔父,不知那许易在何处,我去取他头颅回来,给叔父下酒!”
纵是闭关,水明月也听说了许易和水中镜之间的种种,杀机早在他心中滋生。
水中镜捻须长笑,“好好,有我明月儿出手,为叔只须袖手旁观便是,不过,此辈阴险,动如猛虎,匿如蝰蛇,明月静候时机便是。”
话音方落,东南方天际,猛地爆出一道巨响,一条阴龙腾空而起,转瞬消散,继而,天际生出五色华光,如电划空,星散而去。
“那是……那是阴龙,诞于极阴之地,往往为高人墓室之中,聚阴阵法衍生而成,这是有古墓开禁!”
蓝色劲装大汉脱口而出。
“哈哈……”
水中镜眼放精光,仰天长啸,笑罢,盯着水明月道,“能生化阴龙之古墓,必有重宝,明月你方成功进化纯紫之湖,上天便教古墓出世,此分明是天赐机缘与你,不取岂非逆天而行!”
水明月依旧温润,沉声道,“见此一幕者,必不止叔父与我,动机心者更是无数,广安从此多风雨。”
话音方落,一道悠扬钟声响起,惊得宿鸟群飞。
“聚音钟响,家主有召,大人,当速去!”
蓝衣大汉躬身抱拳道。
他话音未落,两只巨大的白鹤,便已掠空而来,不待白鹤落定,水中镜,水明月二人,身形一晃,便跃上鹤背,但听两道轻吟,白羽接天而去。
………………
凌霄阁,玉女峰。
山寂峰冷,如剑插天,凌霄阁三十三峰,独属此峰景致最是清幽。
然最奇绝的却要属那从玉女峰顶倾斜而下的巨型瀑布,直从千丈高的玉女峰顶泄下,巨大而富有冲击力的水流,似乎连大地也承接不住,硬生生在峰底,冲刷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渊海。
造物之神奇,就在于任你多么瑰丽的想象,也难尽算造化之妙。
半山腰间,竟有一方青石延伸而出,好似巨大的山峰弹出一粒指甲盖,许是指甲盖生的够高,距离瀑布不过近百丈,承接水流既少,距离稍短,冲撞力也不似峰底那般巨大。
这粒坚硬的指甲盖倔强地在山腰处坚挺着,在光滑如镜的整侧崖壁显得是那样的奇诡。
更诡异的是,此刻,这方青石上,盘踞着一道清俊的青年,巨瀑冲刷,喧豗崔巍,半边苍穹都震动了,这青年却稳坐不动,若有高人在此,当能瞧见青年周身正以一种肉眼看不见的震颤化解、抵御着激流的巨力。
忽的,一道人声漫过地动山摇的瀑声,传进青年耳来。
青年赤足在青石上一点,蹿出巨瀑,眼见着力道将竭,距离对面山崖,仍有十余丈,青年双掌猛地挥出,一道气浪生出,击得巨瀑,生出个涡旋,受了这反震之力,青年身形急掠,转瞬上得崖来。
此时,山崖之上,一位中年长者正凭风而立,一身道袍,腰佩玉带,冠玉也似的瘦脸下颔,生着三缕长须,经受狂风,却分毫不动,整个人就那般一站,让人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温润如玉”四字。
却说,那清俊青年方跨上岸来,中年长者轻拍玉手道,“气急如浪,妙哉!已进气海中期之境,今日,荣儿可信出世之妙?”
话至此处,这二人身份,已然明了。
中年长者,正是许易的生死仇敌,凌霄阁神风堂堂主,凝液中期强者周道乾。
清俊青年,正是和许易有过一番生死追杀的周世荣。
自打那日,许易逃脱,顺手毁了紫寒仙子坐骑飞雪后,周世荣天高的心气,彻底被打散了,回归凌霄阁后,便入这玉女峰下的巨瀑,潜心苦修。
他入气海境已久,距离气海境中期的凝气成浪,不过只差临门一脚。
月余苦修,诚心正意,打磨掉棱角,这临门一脚,轻轻一捅,便自开了。
周道乾已知晓周世荣和许易交战经过,联系到此刻周世荣修为的精进,故而有“出世之妙”一说。
周世荣心知周道虔何指,猛地想到那杀千刀的小贼,晴朗的俊脸立时黑了下来,“父亲,可打探到那人的下落,我必亲提此人头颅于紫寒面前,方消我心头之恨。”
第一百四十八章 八方风云
这月余时光,周世荣都在苦修中渡过,在他看来,让小贼走脱,非是小贼奸狡,而是自己武道不精,一想到飞雪的惨状,他似乎就看见紫寒仙子冷脸寒声,冲他索马。
只有苦修,**上的折磨,才能抵消这种精神上的压抑。
误打误撞,不成想叫他获得了武道上的突破。
至于打探许易消息之事,却让他转交给了神风堂的门徒去做,此刻却是不知许易已在广安城中,闯下偌大声名。
“以强欺弱,岂是我辈武者所为,荣儿若有豪气,不如待此人跨入气海境后,再一较高下,忘了告诉荣儿,近来,此人已在广安城中打出好大天地……”
随即,周道乾便将许易近来在广安城中,做下的一系列大事,道将出来。
周世荣听罢,身子竟忍不住颤了颤,半晌方道,“此人真能以锻体之境,横虐气海境?”
许易那一系列的战绩,都不足以让周世荣动容,唯有许易和吴刚之战,乃是跨越了境界,让周世荣简直不敢相信。
数月之前,许易尚在他掌下,艰难求活。
而今,此人竟然有了如此强横的实力,实在超出了周世荣的想象。
周道乾看在眼里,轻笑道,“荣儿可是怕了,不敢等此人跨入气海境一战?”
修行到周道乾这种地步,世俗之情早就淡了,除了血脉传承的亲子,难以割舍,对同产胞兄周老太爷一家的亲情早就淡漠了。
惊闻周老太爷一家横死,周道乾也只是稍稍愤怒,为逆贼敢不将他周堂主放在眼中,而心生怒气。
痛惜之情,却是半分也无。
他自觉是注定要超越武道巅峰的天才,凡夫俗子又怎值得他心弦颤动。
然而,在察觉到周世荣近来潜心修炼的异状后,他猜到定是那许家孽子,给爱子造成了刺激。
弄清了此点,周道乾丢下了派人去广安捉拿许易的心思,却是饶有兴致地将许易作了块磨石,来砥砺周世荣这块美玉。
果然,旬日不见,周世荣的武道修为,获得了重大突破,一举突破气海前期,跨入中期之境。
有此发现,周道乾越发坚定了将许易用作磨石之心。
“父亲,何须出此激将之言,此等鼠辈,我又岂会放在心上,父亲想让他跨入气海境,我便等他些时日又何妨。半年为限,若是此人还不能跨入气海境,我定要取他头颅。”
周世荣却被周道乾激起了豪气,许易能在锻体境横虐气海境,证明了此人实力超群,若是化海,气海的成色必定极高。
若是此人成功化海,恐怕实力不在气海中期之下,此等超绝人物,周世荣心中真不敢言必胜,下定心思,这半年光阴,自己不能丝毫懈怠。
免得真到对敌之时,黯然败北,留下千古笑柄。
那时,可真抬不起头做人。
“妙哉!”
周道乾轻轻拍手,“我辈武人,修习武道,本就是逆峰而行,攀登绝壁,若无勇猛精进之心,此生难成大器。荣儿有此气魄,将来成就必定远胜为父。”
二人正说话间,一只青鸟穿云而来,周道乾伸掌接住,从青鸟嫩黄细爪处,取下一个卷筒,布展开来,扫了一眼,便哈哈大笑出声,“天赐机缘!荣儿,会阴山中,有古墓降世,阴龙之烈,直冲霄汉,此墓定非寻常,各方齐出,我凌霄阁岂能落于人后。此乃宗主传讯,让天一堂陈堂主带队,尽起阁中青年俊彦,赶赴会阴山,突入古墓,寻求机缘。”
周世荣淡然道,“区区一座古墓,能有多少宝贝,陈师叔带队,便有好玩意,也被他所得,我何必去做那牵马执蹬之辈。”
周世荣是个聪明人,头脑向来清楚。
周道乾轻挥广袖,“痴儿,又忘了为父的出世之论,武道岂是一味苦修,便能精进的,古往今来,哪个大修士,不是寻得了大机缘,才得了造化,成就己身。须知人力有时穷,武道本是逆天而求,求的便是化自然之力,为己力。一场机缘,未必不能抵半生辛苦。此外,此次古墓之行,非只我凌霄阁派员前往。元气宗,天山派又岂会甘落人后。天山派前往,以紫寒之俊秀,焉能不出?”
武道修持到周道乾的境界,早已练达世情,“紫寒”二字一出,果然,周世荣冷峻的面容,瞬间解封。
………………
整个广安的修炼界都被这天生异象,搅得风起云涌,始作俑者的许易和齐名,却浑然不知。
二人方跳入墓穴,便上演了一幕惊心动魄。
原来,结界在山腰处被破开,二人初入墓穴,脚底陡然腾空,朝下方落去。
亏得许易瞬间激发铁精,化作一只铁钩,勾进山石,另一只手抄住齐名,这才贴壁企稳。
只要贴住了崖壁,便再是平滑,也难不住锻体巅峰高手了。
二人展开壁虎游墙功,缓缓朝穴底行去,齐名随手打出两个光球,在二人前方三丈处散开在一左一右,一个通红,一个雪白,映照得崖壁分明起来。
许易好奇,正要动问,齐名却主动出言了,“此乃照明球,一枚能照方圆三丈,光能持续一日,价值不菲,乃是探幽寻秘之圣品。”说罢,随手扬了扬,两枚乌漆漆的珠子朝许易飞来,“要用时,掌力催发,便能激发,此物极轻,随风而动,人行有风,所以,基本不需操控,便能始终缭绕身侧。”
许易灵魂力惊人,视夜如昼,哪里需要这照明球,不过既是齐名好意,他自不会辜负,当下,结果两枚照明球,收进须弥环中。
两人下滑速度极快,很快便到了穴底上方十余丈的位置,齐名轻轻挥掌,一道掌风将两枚照明珠送入穴底,终于瞧见黑硬石块铺就的地面。
许易方要动作,齐名却挥手阻了阻,“此乃三百年古墓,谁也不知道这墓里藏了什么玩意儿,你我兄弟,历尽艰险,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切不能因粗心大意,而致功亏一篑。”
第一百四十九章 阴虱
说着,齐名探手入腰囊,抓出两只土耗子来,抬手送入穴底,不多时,便传来叽叽喳喳的鼠叫,渐行渐远。
鼠行无咎,二人便向下游去,及至距离地底三丈高时,一跃而下。
方站定,许易的视线便被四周平滑的墙壁所吸引,不似高处的石壁,乃是天然生成,穴底处的石壁,是一块块巨大的方石垒就,明显有人工雕刻的痕迹。
循着鼠声,二人快步向前,转过一个又一个弯道,许易眉头的疙瘩越积越大。
终于,又转过一个弯道,他忍不住开言了,“齐长老,这墓穴的主人,到底是何人,到现在还要隐瞒么?”
原来,齐名虽未对许易言称此乃丹鼎门太上长老之墓穴,可先前破开壁障之时,那铁壁上显示的花纹,分明就和齐名出示的丹鼎门令牌上的花纹一致。
是以,许易自然猜到此墓穴必然和丹鼎门有关。
然而,一路行来,许易越来越被这雄伟墓室的构建之奇,而深深震撼。
一块重大万斤的山石,要裁剪,要雕刻,要垒就,是何等费力,若是就十数块如此,也不算离奇。
可一路行来,计有数里,无一处壁面不是这般垒就,如此惊人的伟力,浩大的工程,许易不信这是丹鼎门中人,能有的场面。
闻听许易变了称呼,齐名老脸猛地一红,叹息一声道,“老弟勿怪,初始,我与老弟相交不深,故有所隐瞒。不错,这墓穴乃是我门中太上长老之墓,三百年前,葬于此处,我也是无意间,翻阅门中典籍,从典籍中得获密信,才得了此处墓穴所在。”
随即,齐名便将信上内容一一转述。
许易脸色大变,“不对,太不对了!若说此间是你门中太上长老之墓室,可眼前墓室的宏伟构造,非役使上万民夫,历时数年,不得而成。敢问贵门三百年前,显赫至斯?”
得了许易提醒,齐名脸色也暗了下来,送目打量片刻,沉声道,“丹鼎门虽豪富,但要在世俗之中,驱使上万民夫,还是力有不逮的。况且太上长老若修建墓室,总是隐人耳目,为第一要务,当不可能弄出这般阵势。怪哉,怪哉!”
许易道,“更奇怪的是,你家太上长老既然生前死葬,摆明了是想和自己多年积累的宝贝,长相厮守。缘何又会在典籍中,用密信留出线索,引得后人来掘他坟墓?”
齐名哑然,不知如何作答。
在此之前,他满心的都是如何寻得鼎炉,根本未曾细想。
此刻,许易将这艰难的问题摆在眼前,他忽然有些难以接受。
瞧见齐名面色阴郁,许易也不好再泼冷水,当下道,“既来之,则安之,说不定,你那位太上长老还就等着咱呢!”
当下,二人再不说话,缓步前行。
沿着甬道,行了大约一炷香功夫,视野渐阔,狭窄的甬道,也陡然舒展开来,似乎进了一间墓室。
室内没有棺椁,空空荡荡,不知这间墓室设置,到底作何之用。
许易轻轻挥手,两只环绕身前的光球,向右前方石壁荡去。
这是什么!”
齐名大惊失色,指着墙壁上凿刻的壁画,失声道。
一幅石刻,这才有点墓室的味道。
许易嘴角轻轻拽起。
他目光能洞破黑暗,早看到此间光景。
巨大的石壁上凿刻着一副叙事画,人物逼真,场面宏大,画的是一个白袍大汉,率领千军万马和敌人血红冲杀的场面。
画工精湛,虽未着墨尸山血海,但就凭白袍大汉那一双森冷血目,浓浓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这,这……难道咱们来错了地方……”
齐名手足无措,浓浓的疑惑,快将他最后的理智湮灭。
墓室之中的壁画,除了雕刻神兽护灵,多有壁画叙刻墓室主人,生前之功,光辉事迹。
这幅壁画为叙事之作,突出的中心人物,显然是那白袍大汉。
依据常理,这白袍大汉,多半就是这墓室的主人。
许易瞧出端倪,齐名同样觉出不对。
“若是来错了地方,那封印处的印记,缘何同丹鼎门令牌上的图案,如出一辙?”
许易皱紧了眉头。
两人正相顾无言之际,耳畔忽然传来尖锐的鼠鸣,霎时,许易前突,齐名后撤。
不待齐名飚出去,便被许易一把扯住,朝前带去,“身后已是死路,纵然能退,又能退到何处?”
指挥过大型城战的许易,攻守经验丰富。
来处,除了一条蜿蜒小道,再无余路,前处纵有凶险,一退再退,也决然躲避不开。
不如狂飙直进,也许能觅得生机。
二人行动如风,眨眼便掠进前方洞口,齐名正要突进,猛地被许易扯住。
许易单手轻松,两只光球飙飞突进,转瞬,蹿出数丈,照亮了前方,石板路上两只灰毛鼠,雌伏于地,无声无息。
先前的锐鸣便是这两只毛鼠发出,此刻这两只毛鼠,一动不动,诡异至极。
齐名正待上前,许易瞧出不对,左手轻挥,两柄音速飞刀,电闪而去,刺透两只毛鼠。
霎时,一粒粒沙粒大小的漆黑的小虫,突破皮囊,好似沙粒挤破沙袋,转瞬铺了半地,闻见这厢生气,突突朝二人急奔而来。
阴虱,竟是阴虱!”
齐名惊呼一声,面无人色,浑身忍不住颤抖。
许易不识此物,一边和齐名飞速后退,一边急问究竟。
原来,这阴虱乃是聚阴而生,只诞于极阴之地,喜食血肉,因本体乃阴气所聚,穿透力极强,再是皮甲坚硬之活物,被其攀附,也能一鼓而入。
先前两只灰毛鼠,便被此物群集而噬。
区区极阴之物,何足道哉!”
许易弄清缘由,长啸一声,擎棒在手,长驱直入。
一人一棒直逼阴虱大军而来,方一接阵,他便吓了一跳,无阴不克的哭丧棒,竟然奈何不得阴虱,除了能拨弄得阴虱东倒西歪,却根本不能像收拾那只元鬼一般,一股而灭。
他方拨开一群阴虱,后边的阴虱闻着他身上充盈饱满的血气,呼啸着凌空朝他扑来。
许易狂舞哭丧棒,一边格挡着虱群,一边全速展开归元步,转瞬擒住已瞧得目瞪口呆的齐名,飞速朝后掠去。
好个阴虱,我那哭丧棒都奈何不得!”
许易啧啧称奇,面上却满是阴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