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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子无胆     国术凶猛之六合无双txt下载     国术凶猛之六合无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六章 于无声处藏惊雷

    如果说刚才打倒卡洛斯时,大家用惊叫表示意外的话,这次却直接鸦雀无声了。

    因为上一次还可以说是卡洛斯太大意了,但这次,罗洛绝不可能是大意,但两人都是在接手之间,就被打得失去了战斗力。而且,谢寸官对付两人都是先过步箭窜,然后在接手之间,放倒打坏,再施施然地走开。一直表现出一种沉静似水的感觉。

    当校医将罗洛昏迷中救醒,检查过瞳空之后,做出无大碍的手势后,突然间全场响起了掌声,开始稀稀拉拉,但很快就整齐划一,声音震天了。谢寸官这时才被教练举起了右手,宣布比赛胜出。这也就意味着,李辉同卡洛斯的赌局,他胜了。

    接下来,李氏姐弟自然是请客,不但请了李辉一方参赛的五个人,而且,就连那些开场时为他们跳热舞的啦啦队还有一些平常关系不错的同学、朋友都被邀请,简直就是一个小型的酒会。不过,谢寸官实在没心思参加这庆祝会,因为他每每看到李家人的奢华生活,就不由自主地会想到那个破产的企业,下岗的职工,和数百个处于破碎边缘的、相互埋怨的家庭,更有那辛苦了一辈子,却不得善终的六条卧轨的生命。

    他推说有事,向李辉告辞。

    而站在李辉身边的李小莲却开口邀请他参加她的生日宴会,就在一周以后。

    谢寸官知道那肯定会又是一次奢华惊人的聚会,不过,他却没有拒绝,因为他需要接近李家的人。说实话,对于他来说,以他的身手,处决李宪忠夫妻是一件相对容易的事情。比较难的是如何能得到李家在瑞士银行的账号及转账密码。还有如何能将李家在加拿大的投资掌握在自己手中,从而在套现之后,将资金转回国内,用来补尝那些被骗的家庭。

    这个事情,看来必须用非常的手段,按正常的方法,几乎是不可能的。

    谢寸官已经向颜裴那里申请了高端的针孔监探摄像头,他现在就是要找机会,安放在李宪忠的家里,希望能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而李小莲的邀请,无疑是一次机会。而且,他也需要获得李氏姐弟的认可和信任,从而能自由地出入李家,方便他后面的行事。

    在颜裴给的资料上显示,李家在加拿大的投资,主要在房地产上,他们购买了多伦多一批商业用房,并建设了几个大型停车场,主要靠收租金和提供物业管理,收取佣金的方式生活。这当然是比较稳妥的一种投资方式。

    而李太太则在多伦多一条商业街上开了一家珠宝店,经营一些奢侈品。

    这个时候,龙翰风投公司开始在加拿大开始设立分公司,投资的合作方是一个移民加拿大不久的华人。这是国内一个商业家族的部署,也是该家族的代理者。谢寸官就让衡玉同她的男友林绍华在这个公司里实习打工。另一方面,他让颜裴安排人在加拿大用资金过户的方式,注册了一个手续齐全的空壳公司,做为备用。

    李小莲的生日宴会比谢寸官想像的还要奢华,而且,令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资料上显示的,私生活混乱的李小莲竟然没有给自己安排男伴,而且在宴会上,几乎是粘着他。甚至在没人的时候,隐晦地问他想不想移民加拿大。谢寸官无奈了,在根本没有机会摆脱她的视线的情况,他想趁宴会上的混乱,偷偷溜进去装摄像头的计划只能搁浅。

    这一耽误就是一个多月过去了。

    谢寸官无奈之下,决定铤而走险,像过去的江湖人一样,选一个晚上夜探李家。但是,他的计划还没有实施时,接到了颜裴的电话。

    “你回国吧!”颜裴的第一句话,令谢寸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张苗儿病重了!”颜裴的第二句话让谢寸官一刹时冷到了脚跟。

    挂上电话,谢寸官忍不住狂啸一声,冲出了房间,将他的室友吓了一跳。谢寸官冲出房间,来到操场上,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张苗儿的病他很清楚,他也能知道病重了是什么意思,这种病一旦发病,基本就是生命终结的时候。他恨自己,在她生命的最后一段,竟然没有好好陪她,而是来到了加拿大。

    他更恨李宪忠,害了那么多人之后,还害得他同张苗儿分离。

    按颜裴的意思,谢寸官立刻回国,李宪忠的事情,她另外想办法。

    但谢寸官不甘心,他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夜空,多伦多的夜空真美,可以看到满天的星斗,他要回去看苗儿,但他也不能放过李宪忠这个人渣!他呆呆地坐在那里,心念意电转,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海里成形。

    谢寸官订了第三天早上回国的飞机票,然后找到了负责接洽他的乔恩博士,告诉他自己的女朋友病重,有生命危险,自己要回去看她,交换生的生活到此结束。乔恩博士向他表示了同情,并让他明天早上去办理一些相关的手续。

    拜访完乔恩博士,谢寸官就平静地回宿舍睡觉,不过,睡觉时,他打开一个高保真的录音笔,将自己睡觉的声音录了下来。呼吸声、轻微的鼾声、磨牙声等。

    第二天,他在学校办理了结束交换生身份的手续,之后,谢寸官又联系了衡玉,将事情讲给她听后,将她的事情做了妥善安排。下午时,谢寸官接到一个短信,就出去到学校附近的一个大超市,在超市的存包处,找到短信上那个贮物柜,按照短信上的密码输入之后,就有一个贮物柜打开,里面有一把车钥匙。

    他装好车钥匙,就离开了超市,回到了学校,开始收拾行李。

    而在当天早上,谢寸官请颜裴注册的那家空壳公司的经理和律师,约见了李宪忠,不知道一起谈了什么,反正李宪忠离开时很不高兴。

    然后在傍晚时,约了黄汉民、比利、维达以及学校同自己关系不错的一些同学、朋友等,一起吃了顿饭,向大家说明情况,一一告别。

    而在吃饭时,他故意喝了许多酒,但一会儿就到厕所里,就抠着喉咙,将喝进去的酒全吐掉了,而且,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一把盐,混着洗手间的自来水喝进去,用浓盐水拔出胃里的酒精,继续吐光。之后回到酒桌上,装做醉醺醺的样子,哭闹着,撒酒疯,最后让黄汉民及比利送他回到了宿舍。

    因为喝了少量的酒,怕自己的生物钟紊乱,谢寸官将手机闹铃设在震动上,定到了凌晨二点,然后将手机压在自己身体下面,睡了觉。当两点钟,手机刚震动一下的时候,谢寸官就激凌一下醒了过来。他先是竖起耳朵倾听,听到舍友平稳的呼吸声,确定对方睡着之后,就悄悄地起身,从枕头下拿出早就放好的小盒,打开盒盖,放在房间的地板上,这个盒子里是特制的药物,能散发出一种有助于睡眠的气体。然后他打开录音笔,开始播放自己昨天晚上录的睡觉的声音。

    做完这一切,谢寸官就从床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双背肩背包,伸手从拿出带着抓头的绳索,起身到了阳台,将抓头挂在阳台最暗处,并在上面看似随便地搭上一条抹布,然后就顺着绳索,无声无息溜了下去。他的宿舍在四楼,谢寸官三个起落,就到了起上。然后他将黑色的绳索挂在一处自己能找到的地方,就隐入校园的黑暗中。

    他尽量地避开路灯,速度极快地潜行,他没有走校门,而是到了离他宿舍最近的围墙旁。那里有一棵大树,一条树枝伸向了墙外。谢寸官的手里早就从背包里拿出一条一头沉的绳索,他在跑动中,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就向那根树枝抛出了一头沉的甩头。

    绳索毫无花巧地穿过树枝,甩头同绳索就纠缠在一起。谢寸官这时就一拉绳索,单臂就将自己的身体荡起来,脚一踩墙,双手交换用力,三米高墙他就在两秒半间,就爬上了墙头。这时,一头沉的甩头已经和绳索分离开来,谢寸官轻轻拉下甩头,身体突然下落,手臂却一下子把住墙头,一卸劲,然后就双腿无声地落地。

    然后,他就掏出中午在超市拿到的车钥匙,按下了遥控器。

    立刻在不远处的路边,车灯一闪,竟然有一辆车停在那里。谢寸官走过去,直接上去,开车点火,车子就像箭一样窜了出去,直奔hoggshollow,谢寸官的计划,就是要夜袭李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一晚上,办成所有的事情。

    车子停在了离李宪忠家不远的地方一处路灯照不到的暗处,谢寸官在车里换上一套黑色的衣裤,连头都包了起来。走出车了时,他的身上仍然背着那个双肩背,黑暗中,他看着李家那鹤立鸡群的巨大别墅,发出了平生第一声冷森的笑声!

    小子做事非无胆,不将命付义气间。事事小心惟谨慎,于无声处藏惊雷!

第二十七章 夜入李家

    猫进蛇行,谢寸官无声无息地就到了李家的铁艺栅栏旁。这里跳进去,就是上次埋放五六式军剌的地方。顺着那一道冬青丛,到栅栏旁一共有十五步的距离,他上次埋刀时,专门量过的。凌晨三点到五点,正是人类生物钟中最累,最需要睡眠的时候。

    谢寸官的眼睛此时就越过黑暗中的草坪,看向最中间的别墅那里。

    他知道在那个巨大的阴影中,有四条训练有素的日本土佐正隐藏其中,用虎视眈眈的凶残目光,正注视着黑暗中的一切。凶猛的獠牙上,正滴着口涎,时刻准备着撕碎一切侵入者。

    通过上次观察,谢寸官已经知道,这条冬青带过去的方向,正对着游泳池。

    因为游泳池里装了水下摄像头,所以在别墅上,对这个方向没有固定的摄像头。而且,这个方向正对着别墅里的保安室,也就是如果从这方向爬上去的话,正好进入由三名退役的雇用兵充当安保人员的保安室,在主人和保全公司想来,这正是小毛贼自投罗网的行为。

    谢寸官在左小臂上套一个牛皮加棉套的护臂,这是专门对付猛犬的装备。

    厚厚的棉套能将猛犬长长的獠牙隔开,而牛皮套则是**的最后一道防线,保证犬牙不会刺入**。他进入后,要在第一时间,格杀四只猛犬。不过,他倒不虑土佐会叫起来,惊动那五名安保人员。因为日本土佐是无声的斗犬,不叫,直接咬人。

    李宪忠伺养土佐,就是喜欢他不叫的个性。

    在加拿大私有财产不可侵犯,如果夜间偷偷进入李家,那么被狗咬伤,李不用负法律责任。但如果是一只好叫的狗,经常对经过的人或车狂吠,那么反而会因为扰民会被靠上法庭。

    谢寸官将一双薄薄的橡胶手套带在手上,又在脚上套上一个特制的橡胶鞋套,然后将身上收拾利落。退开几步,就突然加速,向前三步助跑,腿上一蹬铁栅栏,双手就一上一下把住栅栏,双臂和腰一用力,身体整个就斜上去,正是过去江湖飞贼都练习的顺风扯旗式。这样,左脚往上一勾,右脚往怀里一收,也就勾在栅栏顶上,身体一用力,就蹲在栅栏上。

    他身上的衣服都是特制的绝缘材料组成,倒不怕栅栏顶上通电。

    当时就根据记忆中的印象,双手往下一抓栅栏顶的横梁,果断地往前一个手空翻,就几乎无声地落在地上。但这几近无声的落地,仍然惊动了四支正卧在泳池边上的土佐,立刻四只狗都站了起来,八双眼睛注视这边。头犬已经开始向这边移动。

    这一翻是四步的距离,谢寸官直接快速地往前再走十一步,就伸手到冬青丛中。

    当时埋刀时,他曾经在这个位置练习了七次拔刀,所以尽管是在黑暗中,他也几乎是一把就抓到了五六式军刺的刀柄上,然后就缓缓地站起身来。

    他所在的地方是一个路灯下的树影当中,他在比较暗处,能看到四条土佐已经如四道旋风一般,冲了过来。谢寸官身体微微一躬,手里一头沉的甩手就轻轻地抛到了地上,五六式军刺向后收在胯后。眼看着第一条头犬已经到了向前两米处,跃身而起时,谢寸官的右腿突然往前一踢,那个重在地上的一头沉的甩头就腾空而起,直射出去。

    而他左手往喉间一护,右手里的五六式军刺已经往上斜挑而出。

    土佐头犬一口咬住了谢寸官的左手臂,但他强大的咬合却无法突破那由棉织物和牛皮混合而成的护臂,五六军刺已经带着轻微的扑地从它的腹腔斜挑上去,直扎入它的心脏。几乎就在一瞬间,它剧烈奔跑中强烈收缩的心脏就爆裂开来,死在谢寸官的手上。

    而头犬后紧跟的那条土佐,就给谢寸官踢出的一头沉的甩头,直接打在鼻子上。突如其来的打击,让这条狗整个翻了个跟头,摔倒在地上。它的鼻头被铁质的甩头打得凹下去,一根犬牙已经折断了。而且,巨大的惯性让他从谢寸官身边翻了过去。

    此时,谢寸官左手挥攉,将已经死亡却还紧紧咬着护臂的土佐头犬连护臂一起甩开,手中的五六式军刺已经拔了出来,直接甩出去,带着一倒乌光,直接飞刺第四条犬。而他的右手在甩出刺刀的同时,就已经顺手抓住了左手的绳索。

    此时,第三头犬已经冲到了身前,身体纵起,直向他扑来。

    谢寸官本能地抬起左腿,鸡腿提踩,一脚就蹬在这头土佐的腹部,而双手抬起,手中的尺许长的绳索已经被双手绷紧,准确地推入这只土佐的张开大嘴,露出獠牙的口中,直接勒入进去。谢寸官左腿落地,就成了前弓后箭势。

    人与犬在巨大的冲力中,就撞在一起,而谢寸官手中的绳索就将这条土佐的头往后勒去。土佐的脖颈上就传来渗人的骨头扭裂的声音。谢寸官顺势将绳索缠过这头土佐的头,身体一转,就将被绞住的土佐反背在身上,却是步行如鸡,连拉带拽,拖着这条狗,前跨三步,就到了那条刚才被甩头打了鼻头,翻倒在另一边的另一条土佐身边。

    他左腿一趟步,就踩在那只土佐的咽喉上,辗压过去,右腿往上一跟,就狠狠地嘴里有那只狗的咽喉上,然后身体猛地扭动,双腿一剪步,就夹断了狗脖了。此时,背上的这只土佐也已经完全不动了。谢寸官将四只狗都拉到冬青树下,五六式军刺逐一从胸下上挑,准确地将其余三只都刺入心脏,确保三只狗儿都完全死亡,不受活罪。

    然后谢寸官一路猫伏蛇形,半途中,先起出自己埋藏的三颗高爆手雷,挂在腰上。然后又将那把埋藏好的五四枪起了出来,并拧上了消音器,插在自己背后的腰带上。最后,就慢慢地靠近了那幢别墅。尤其经过一段无法避开视频监控的地方,谢寸官扭身摆胯地爬形着,身体肢体在一刹时,就变得同一只行进中的狗儿一样。这是他学习乔装术中训练的一部分,他可以在四肢着地的情况下,分别地将肢体运动,扮演成一只猴、狗,或者是山羊之类的动物。而在水中,则可以像鳄鱼或者别的什么水产动物那样游泳。这些都是训练出来的东西。而他身上的这件衣物,也能在不同的部位,拉出一些装饰,使他的样子更像自己扮演的动物。

    终于到了别墅的墙根下,谢寸官隐在一个摄像头的死角中,一头沉已经被他盘在左臂上。他拉开了右臂上的虎抓钩,对着楼上的窗台甩上去。然后他盯着头顶斜上方的一个摄像头,那个摄像头是一个自动旋转的装置,每二十秒时间转一次。

    其中有十秒时间,会停留在他要爬上去的这个区域。

    也就是他有十秒时间,必须爬过这个区域,进入摄像头的上方。这个信息,除了谢寸官自己上次的观察之处,颜裴那里也通过其他局道,得到了一份李家的监控设计图纸。

    摄像头终于动了起来,谢寸官看着那个头转的角度,一过心中那个预计的角度,就突然动了起来,他如一只猿猴般地攀援而上,在七秒之内,就通过了那个区域,到了二层楼以上的地方。然后静静地窝在那个角落里,平静一下自己的呼吸。

    二层之上,只有关键的几个地方有摄像头,谢寸官拿从身后的挎包中,掏出一个软溜溜的胶团儿,轻轻地向上甩去,那团东西就带着一声轻微的声响,粘在三楼那个窗台上。这是一个明胶里包裹着的无线万向摄像头。

    是在一团透明胶中,放置了一个空心玻璃球,玻璃球里面有一个浮在水中的无线摄像头儿,可以通过遥控器,改变监看方向。谢寸官拿出接收器,然后启动了遥控装置,那个摄像头就转向了那个房间里面。房间里此刻有两个人,一个人已经仰着头在椅背上,完全睡着。另一个,却还强撑着打盹儿,时不时地抬头瞅一眼监视器,也不知看清没,就又低下头打盹儿。谢寸官盯着屏幕,在那个人抬头瞅了一眼监视器,刚低下头时,就立刻动了起来。

    他几乎一口气就爬到了三楼的窗台下,立刻隐身到一边的暗处,那里也是一个摄像头拍不到的死角。然后再通过手中的接收器,观察着那个人。那个人迷糊了一阵儿,又强抬起头,看了一眼监视屏幕,就再次低下头去。

    就在他低下头的一瞬间,谢寸官的人就到了三楼的窗台上。

    他的手一触到窗玻璃,立刻就知道这是钢化的防弹玻璃,虽然不是顶尖一流的产品,但自己要想不惊动里面的人,进到房间里几乎是不可能的。他无奈之下,只好又闪到那个死角里,综合着自己的观察和颜裴提供的一些情报,脑子里飞快地分析着。

    他必须尽快打破防线,进入房间里,实施计划,否则,就很难全身而退了

    因为他已经定好了今天早上九点钟的返京飞机票。

第二十八章 杀人无声

    据颜裴提供的情报显示,李家的别墅一共三层,第一层是客厅和一些娱乐设施房间,也有数间客房。第二层是主人住的地方,包括李宪忠夫妇和一对儿女的卧室,书房及一间比较隆重的会客室。第三层则是保镖住的地方,以及一些杂物间之类的。

    地下一层,是家里保姆和工人们住的地方。

    地下室是同主人的住处不通的,一楼有大量的摄像头监视着,二楼相对少一些,但也在房间的一圈,除了几个广角大范围的摄像头外,每个窗口都有专门的摄像头。三楼是最少的,只是在每个窗口都装了摄像头。这也是因为二楼的广角境头,基本能看到三楼的窗口。

    楼顶上则在四面一共装了八个摄像头,将整个楼顶都能看到。

    谢寸官所窝藏的地方,是窗口上面的防雨台,那里正好形成一坎儿,上面刚好能容一个人的位置。就这样,他还得紧紧贴住墙臂,稍不注意,就会露出一点影子,被二层的广角摄像头拍到。无可奈何之下,谢寸官的心中终于形成了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在接收器中,他再次看到那个安保人员看了一眼屏幕,打盹后,谢寸官立刻从隐身处出来,伸出手,将一张揉皱的纸巾,挡在三楼这个窗口的摄像头上,为了怕纸巾掉下去,他还将纸巾一的头轻轻扭在那个摄像头后面的电缆上,感觉好像是用什么粘在那里的样子。然后顺便将自己布下的明胶摄像头,往上粘到窗子的最上角的最边缘的隐秘处,以防对方发现。装了消间器的五四手枪,也被他握在手中。然后,他就继续在接收器上监看对方。

    大概过了三分钟的样子,打旽的人再次醒来,看了一眼监视器,就要低头继续睡时,却突然睁大了眼睛,然后就推醒了旁边睡觉的人,指着屏幕上一处。那个本该有画面的地方,已经灰白一片。俩个人仔细确认了一下,一个人就指着这边的窗子。

    俩人的脸色就不对起来,立刻拔出枪来,房间的灯也一下子黑了下来。

    不过,谢寸官的那个摄像头是红外夜视的,倒也能大概看清俩人在房间里的样子。

    大家比耐心一般,这样一直过了十几分钟,谢寸官大气不出,只是盯着监视器。

    此时,房间里一个人就走到了窗边,往外打量着,然后突然间,室外突然就亮了起来,原来里面的人竟然可以控制室外的灯。谢寸官被暴露在灯光下,不过,他还是一动不动地窝在那里,耐心地看着监视器。

    那个人从窗子里就看向窗外的监视器头,也就发现了那张揉得皱巴巴的纸巾。

    那人疑不定了一会儿,终于松懈了身体,显然他以为是风将一张纸巾吹到了摄像头上。那人对里面另一人耸耸肩,说了句什么。那人摇摇头,一只手拿着枪,摆着枪头示意耸肩的人出去,搞定那张纸巾,而他则继续持枪,对着窗外。

    这个人就将枪插回腋下的松袋里,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打开了窗子里的扣儿,然后将身体探出来,伸手想摘那张纸巾,身后的那个人,双手举枪,如临大敌。

    俩个人此时都没有看监视器!谢寸官深吸一口气,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他右手五指一把抓住窗台的上沿儿,从窗子的右侧边,身体突然就翻跳了下去,挂在半空中,身体一摆,左手一抬,装了消音器的五四手枪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声,那个双手举枪的安保人员的额头就爆出一个血洞,而后脑则爆起一团血雾,直接往后跌倒了。

    此时,伸手够纸巾的人才反应过来,看到了谢寸官黑洞洞的枪口,却直接一挥手,砸在谢寸官挂枪的左手上,将谢寸官手枪砸落,掉向楼下的地上。然后反手一拳就挥向悬在半空中的谢寸官的下颌。谢寸官右臂用力,身体尽量往处摆去,那人的拳就贴着他的下颌掠过去,拳锋几乎擦到了谢寸官的脸庞。谢寸官此时左手一抬,就把住了对方的肩头,双手一用力借劲儿,右脚一伸,就挂住了窗边儿,左脚直接一脚,踏向对方的面部。

    那人正要叫喊,谢寸官这一脚正好蹬在下颌上,直接将人嘴巴蹬得合上,人也翻倒下去。

    他的左手正把着对方的肩头,右腿也勾着窗边儿,顺着这股劲儿,右腿和左右手一齐用力,人就稳在窗子上,却如猿纵猴窜般地一纵身,就直接往那人身上纵去。

    那人一个翻滚,伸手就想拔枪带里的枪,却被谢寸官从背后扑倒,谢寸官双手把住对方双肩,额头急磕,正砸在对方后脑上,砸得对方身体一个踉跄,头晕脑胀之时,他的左臂一伸,勒住了对方脖颈,右手已经从腿上的刀鞘里,拔出了五六式军刺,顺着对方的肋缝里,往上一刀扎入,直接就透过了心脏。这是他无数次对着透明人刺杀练出来的本能。

    这人枪拔了一半,就再也拔不出来了。

    谢寸官此时就打量着整个房间的监视器,发现楼下的客厅里,合衣躺着两名保镖。

    另外一名保镖却不见踪影。虽然不知道对方去了那里,但他却没时间耽误,于是他将两名保镖的尸体都塞到监视器下的桌子下面,又通过监视器,将整个楼里的环境熟悉了将近两分钟,确定自己已经记在心中,就带上门出来。同时,将门就反锁上了。

    没有了装了消音器的五四枪,他只能依靠手中的军刺来对付客厅里的两名安保员。

    他悄悄地下楼,终于到了客厅,谢寸官就如同一只猎鼠的老猫,脚下无声,而动作却协调快速。他几乎是无声地窜到沙发旁边,手中的军刺毫不犹豫地从一个人的太阳穴就穿了过进去。这人的身体剧烈地一抖,脚就蹬动了沙发。

    另外一名保镖立刻醒了过来,几乎是跳了起来,跳起来的同时,已经拔枪在手,这是多年丛林战养成的本能。但谢寸官已经拔出了五六式军刺,直接向那个冲撞过去。

    那人抬手,但枪还没抬到位时,谢寸官已经近身,他的左手直接把向对方朝前的右肩头。

    这是传统武术的本能动作,以直线的形式,把向对方的肩头,对方的任何直线进攻,都会撞上你的手。而对方的任何曲线进攻,都没有你快。人体的动作中,肩头的移动又是比手和肘都慢的。所以,几乎一瞬间,谢寸官的手把就挫在对方肩头上,打得对方身体不由一震,接着,谢寸官把住对方的肩头,一把就往怀里扯拉。几乎同时,谢寸官的右肩就向对方横撞过去。这一系列动作,正是出手如挫,回手如钩,肩合如闭门!

    对方的身体一下子就被扯在谢寸官的怀里,而谢寸官的右肩就撞到对方的右肩外,将对方撞出去一个踉跄,但此时,他的左手还把着对方的右肩头,五指如钩,陷入对方的肩骨缝里,对方的身体同他的身体刚拉开尺许距离,他右手的军刺就如毒蛇一般,从对方后肋下往上捅了进去。又是一刀直刺心脏。

    这人的反应可以说不是不快,但他做为退体的雇用兵,毕竟已经退化了许多。

    谢寸官轻轻地将对方放到沙发上,然后就轻轻地上楼,凭着记忆,他先去了李辉的房间。二楼外面防卫森来,里面却非常放松。李辉的房间根本没有反锁,想来在自己家里,谁晚上睡觉会锁上门。谢寸官扭开门锁,进了房间,昏暗的夜灯下,李辉正在熟睡。

    谢寸官毫不犹豫,伸手一把捂住他的嘴,右手早就备好的麻醉针就注射入要辉的脖颈当中。李辉挣扎了几下,眼睛睁得老大,但只看到一个蒙面的影子,就昏睡过去。

    这一针下去,李辉最少睡上三个小时左右。

    离开了李辉的房间,谢寸官又到了李小莲的房间门口,他掏出开销的工具,准备开门,谁知道他轻轻地一扭门,不由得一愣,这女孩子的房间晚上竟然也不锁!要知道,家里可不仅是她的亲人,还有三个保镖呢。不过,不上锁也省了他开锁的麻烦。

    谢寸官进了房间,照样是夜灯昏暗,谢寸官正要上前,突然间他感到一阵本能的危险,让他不由得脚步一顿。就在此时,李小莲的床上突然暴起一个人影,一床被子向他扑头盖脸地蒙来。谢寸官本能地团身缩如球,就感觉蓬蓬两声,有东西击在被子上。

    谢寸官滚翻出去,缩在墙角,此时房间的灯就亮了起来,一个高大的黑人站在房间的地上,正是李小莲的保镖。而李小莲此时也身无寸缕地坐在床上,目瞪口呆地看着缩在墙角的谢寸官,张开大嘴,就想尖叫。

    但那个黑鬼却一把捂上了她的嘴,竟然不让她叫。

    谢寸官瞬间就明白了,原来这俩人偷情,怪不得自己到处找不到这个家伙。

    不过,明白了这一点,谢寸官就慢慢地站了起来,这俩人显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特别是李宪忠。要是李宪忠知道自己给女儿请的保镖,竟然上了自己的女儿,肯定这生意就不成了。这个保镖肯定会受到公司的追究的。

    而这家伙显然还没意识到,谢寸官已经干掉了他的四个伙伴,在他看来,谢寸官只是一个摸进来的小毛贼。他也不相信,这世上能有人,在如此严密的保卫下,竟然能无声无息地干掉四个杀人比吃饭差不了多少的退休佣兵。

    俩人在房间里对峙着,此时,床上的李小莲开了口:“史蒂夫,杀了他!我不想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史蒂夫自然同他一样的心思,不过,他来李小莲的房间幽会,也没有带枪和刀。但这并不影响他杀人,他同样是个经验丰富的杀人老手。

    史蒂夫伸手抽出了自己的皮带,双手紧握着,突然间低哼一声,向谢寸官扑来。

第二十九章 记着下辈子做好人

    谢寸官却在他扑过来时,身体往左边上闪过,身体半背对着史蒂夫,同时身上的一头沉就从自己腋下穿出,如流星锤一般,击向史蒂夫的膝盖。史蒂夫显然根本没见过这种兵器,竟然给这一下出其不意,狠狠地打中了膝部。

    当时一个踉跄,差点站不稳,却强忍着没敢喊疼,只是低声咒骂着。

    谢寸官看他脚下不便当,此时却突然向床上窜去,那里李小莲一愣,立刻尖叫一声,想要避开他,却被谢寸官一把拉住,将光溜溜的身体就卡着脖颈抱在怀里。

    那边史蒂夫立刻就停下了动作,伸出双手,示意谢寸官不要冲动。

    而谢寸官理也不理,却是掏出醉针来,直接注射入李小莲的脖颈,看着她昏睡过去,就将人丢在床上。此时,史蒂夫不知道谢寸官给李小莲注射了什么,待他一丢下他,就立刻扑过来,一探李小莲的呼吸,感觉没什么大碍,一双眼睛就带着疑惑瞪着谢寸官。

    他却不知道,谢寸官只所以要弄昏李小莲,却是为了保护她。

    因为她见过谢寸官同人比武,知道谢寸官的打法特点。现在就算谢寸官蒙了面,她认不得谢寸官的人,但如果谢寸官同史蒂夫动手时,用出心意拳的打法,万一被她认出来!所以谢寸官不能冒险,要么就是杀死史蒂夫后,再杀死她。要么就是提前将她弄昏。

    谢寸官毕竟是正值的人,虽然李宪忠该死,但李辉和李小莲却都没有该死的理由。

    所以他宁可麻烦一点儿,放过她。

    此时史蒂夫就站了起来,他的腿仍然有些不方便,但对于他这样的百战老兵来说,些许小伤,并不影响他杀人。处理了李小莲,谢寸官也就无所顾忌了,他缓缓地向前逼近。

    史蒂夫轮起皮带,如甩鞭子一般,向谢寸官脸上甩来。

    谢寸官伸手在眼前,听任皮带抽在自己的小臂上,在史蒂夫收回卫带时,谢寸官左腿进,右腿过,直接窜步进身,左手反手照脸,右手一把抓向他的肩头。史蒂夫反应也快,双手抱拳架,一架谢寸官的右手,下面就起一腿,踹向谢寸官的小腹。

    谢寸官左腿鸡腿提踩,一提就挡住了对方的腿,踩入时,就踏向了史蒂夫的支撑腿。同时,双手左手继续照面,右手却已经回手,交叉在自己身前,手肘朝外,拳架抱严,硬撞而入。二人的身体就撞在一起,手叠手,肘逼肘。就在这一撞之间,谢寸官右手翻手成把,一把就扒住史蒂夫撞在自己右臂的肘上,将他的手肘往外拨开,左手也往外翻,一掌就往进塌。

    沪上心意,变劲就能即打!双手撕扒搂顶,那种连环,是如泼妇打架,硬开门之法。

    这一撕扒,谢寸官左手塌撞,并没有进去,而是撞在了史蒂夫的右臂上,顺势鹰捉手,一把扯住臂上的皮肉。此时,他的右手在一扒开史蒂夫的左肘时,就托手起熊把,一把撑向对方的下颌。同时,右肘就屈臂而上,进肘击胸。

    史蒂夫那见过这种打法,头往后仰,堪堪避过熊掌托颌,下面一肘早就打中了心窝子。这里心窝刚一疼,还没疼到里头去。谢寸官的手掌又往下一扒拉,竟然一下子就勾住了史蒂夫的下颌,直接食指、中指、无名指就扯住了对方的下嘴唇,将对方的头扯下来。你想,当心一肘,加上这往下一扯,史蒂夫不由地收胸低头,脸就垂了下来。

    此时,谢寸官右肩的靠就合了上去,正打中对方的脸部,同时下面步子一荡,就是一个趟顶,膝盖一下就顶在对方的下阴上。这是心意打法练精熟时,浑身是手的境界,而且,这种境界根本不用你考虑手想打那里,只有身体跌荡着,进身走步,身贴身,对方必定挨着。

    史蒂夫这下阴一疼,就再也站不住身体,往下溜去。

    谢寸官跟身进步,一脚步趟向他的心窝子,这一脚带了胯劲腰力,竟然一下子踩裂了史蒂夫的胸骨,史蒂夫一口血就喷出来,人眼看得不行了。

    谢寸官蹲下身体,手中的五六军刺直接就送入对方的心窝中。

    然后,他就看也不再看对方一眼,用床单将李小莲一裹,扛在肩上,又到李辉房间,将李辉挟在腰间,扛着两人,直接走到二楼另一头,这里是李宪忠夫妻的卧室,直接一脚踹开了门。此时,已经无需在掩饰行踪。

    李宪忠两口子一下子惊醒过来,黑暗中看不清是谁。

    谢寸官将李辉、李小莲丢在地上,按亮了房间的灯,刺眼的灯光下,李宪忠才看清了房间的情况,不由地惊叫一声,跳起来,伸出右手,想按响床边的警铃。但谢寸官手里的五六军刺立刻飞了现出去,将那一只手臂直接刺穿,钉在床头上。

    李宪忠一声惨叫,谢寸官毫不客气地一挥左手,左手上一头沉的甩就就准确地打在他的嘴上,立刻几枚断齿就落在地上。

    而此时,李宪忠的妻子竟然跳下床,赤身露体地向谢寸官扑来。

    谢寸官一腿就踹在她的小腹上,将人整个儿踹得腾空而起,跌在床上,挣扎着爬都爬不起来。他恨透了这迫害了整整一个厂子职工的两口子。

    “你是谁?你是谁?”被军刺钉在床上,又打落了四五颗牙的李宪忠哭喊着,含混不清地问。谢寸官没有说话,只是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颜裴给的那些材料,将那上面卧轨的六个人的照片,一张一张地举给李宪忠看。特别有一张,据说是李宪忠进化肥厂时的老车间主任,并且,是他们夫妻婚姻的介绍人。

    李宪忠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我有罪!我有罪!我们俩口子都有罪,可是,小辉和小莲却不知道这些,他们还是孩子……”

    “我知道!”谢寸官进了房间后,第一次开了口。

    他从背上的挎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飞快地输入一个网站代码。

    然后将电脑推到李宪忠面前,那上面是瑞士银行的转账网页,下面转入的帐户已经输好,就等李宪忠输入他们的转出账户和密码。

    “吃多少吐多少!”谢寸官轻声道,一伸手拔出了李宪忠右手臂上的军刺。

    “我明白!我明白!”李宪忠用左手捏着右手的伤口,伸手到电脑上,却迟迟没有输入,而是看着地上的李辉和李小莲道:“你把小辉和小莲怎么了?”

    “他们只是被打了麻醉针!”谢寸官道:“如果要杀他们,我就不用这么麻烦了!”说着,他掏出一张纸,是一张由最高人民法院出具的缺席判决书,放在李宪忠的面前道:“这是最高法院的判决书,对你们夫妻二人执行死刑!与你的儿女没有关系!”

    李宪忠看着那上面鲜红的印章,突然笑了起来,他看到这个死刑判决书,上面只有他同自己妻子的名字,他竟然感觉一阵亲切。因为他知道,这是政府行为的话,李辉和李小莲真的不用死了。

    李宪忠正要输入账号和密码,他的妻子突然道:“不能输!”

    谢寸官和李宪忠都看了她。那女人就道:“谁知道他是不是骗我们……万一我们把钱还了,他要杀了我们怎么办?”

    谢寸官冷笑一声道:“这笔钱追回来,就死你们两人,追不回来,我不介意多杀两个人!你们以为你们是什么,还想讲条件吗?这是没有选择的事情,你们家死绝了,也不过是便宜了加拿大政府!想清楚,多想想那些同你们在一个厂子工作多少年的职工!想想自己的罪孽!我给你一分钟时间,如果再不将钱转回来,我就先杀李辉,再一分钟,我就杀李小莲,然后杀你们俩!”

    李宪忠叹息一声,终于伸手到电脑上,输入了账号和密码。

    看着操作成功的提示后,谢寸官就拿出一叠纸来,对李宪忠道:“签署这些文件!”

    李宪忠接过来一看,却是一份公司及资产转让的文件,转让的对象,却是今天早上,邀请自己去谈生意的那一家公司。今天早上的事情,竟然是多伦多华侨商会的会长牵的线,才让他不得不去。结果去了,那家公司竟然提出要以极低的价格,收购他的产业。他当时非常气愤,甩袖而去,没料到对方竟然还有这一手。

    “公司转让给你们,小辉和小莲的生活怎么办?我求求你们,他们是无辜的孩子,给他们一条生路吧!”李宪忠的老脸上满是祈求的神情。

    谢寸官将那份协议翻到最后一页道:“股份转让后,李辉和李小莲还有你这幢房子,够他们平安生活一生的了!这已经是最宽大的处理方式了!你如果不签,难道我不会用你的私章和指纹吗?”

    李宪忠终于无奈地低下了头,签署了那几份文件,并且按上了指纹儿。

    办完这一切,谢寸官细心地将文件收好,然后一把揪住李宪忠的衣襟,将他肥胖的身体提了起来,面对他惊恐的眼睛,轻声而清晰地道:“下辈子记着做个好人!”说着话,手里的五六式军刺就捅了进去,刺入了他的心脏。

    李宪忠瞪着一双眼睛,无神地盯着屋顶,不知道这一刻,他有没有后悔。

    身后传来李妻的惊叫声。谢寸官闻声回头,手中的军刺就脱手飞出,直接扎在李宪忠妻子的心窝上。这一对夫唱妇随的蛀虫夫妻,就一起走到了黄泉路上。

    谢寸官回到楼上,将监看电脑上所有的硬盘都拆了下来,他花了五分钟时间,将三个电脑硬盘都拆卸开来,将里面的磁介质盘拿了出来,连同自己的衣物,都放在房间的浴池中,浇上汽油,点火烧了。看着火光一点点吞噬掉那些东西,他然后将硬盘其他零件一股脑地又塞回电脑中。甚至他还记得将自己用来诱惑对方的那张纸巾都拿了下来,当然那个裹在明胶里的摄像头更不会忘记。又将所有的电脑都抱到楼下,和死去的七人包括四条土佐狗,都一起运送到李家大门口的电动门旁。然后他将三个高爆手雷绑在电动门上。最后他上了自己开来的那辆车子,开出去一段距离后,就将手伸出车外,对着李家的大门,按下电动门的遥控器。

    巨响声中,他的车子如箭一般,滑了出去,消失在黑暗中。

    此时时间是凌晨四点钟。

第三十章 秋风画悲扇

    多伦多乱成一团!

    凌晨四点的一声巨响中,在三颗高爆手雷之下,五名专业的安保人员,四条土佐狗和李氏夫妇尸骨无存。而在屋子里,除了几滩血迹,几乎没有任何证据。全国排名第三的斯内科保全公司,损失了五名专业的保镖,也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这是非常恶性的案件,但警察局却一点线索都没有。

    各大报纸和电视台都在报导这件事情时,谢寸官正在房间里归拢东西。

    他凌晨四点二十分时将车子停到了原地方,五四手枪和军刺都擦拭干净,包括那台转账用的电脑,都留在那辆车上。然后回到了楼上。车子则在他离开三分钟后,被人开走了。这辆车直接被开到了一家汽修厂,直接拆解成了零件。消失在人间。

    谢寸官在房间一直呆到七点钟,他的室友此时已经醒来,正在电视看有关这件事的新闻。电视画面上,李辉和李小莲哭成了泪人儿,李小莲声称她看到了凶手。谢寸官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地杀人,还有一个女人,但却似乎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

    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乔恩博士叫来的出租车司机要送他去机场的电话。谢寸官就告别了室友,下楼上车。一路上,到处是警察在盘查,谢寸官的车子被挡住了两次。不过,谢寸官身上没有任何违禁品,而且,又有约克学校开具的证明信函,所以,在两个小时后,他就坐上了直飞北京的飞机。

    当飞机起飞后,谢寸官轻轻吐出一口气。要说他一点不紧张,那是假的。

    摞过了这件事,他的心思又牵挂到了张苗儿身上,眼前就浮现出那张苍白的小脸来,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样了。

    飞机降落在机场时,谢寸官见到了前来接机的蔡风帆之外,还意外地见到了颜裴。

    “事情办得不错!不过,我还是要批评你鲁莽了,你就不怕万一忙中有错,真出了事怎么办?”颜裴已经得到了完整的事件报告,知道已经追回了那笔钱,并处死了李宪忠。这件事也是给一些侵吞国家财产后,就挟资外逃的人敲一个警钟。

    谢寸官却没有心思管颜裴是喜欢还是批评,他只是问道:“她怎么样了?”

    “正在住院!听说情况不大好……”颜裴轻声道,她的心情也不太好,虽然张苗儿同他隔了年纪,但要说当年张苗儿的爷爷同颜裴的父亲,关系也是相当不错。

    “住那个医院?”谢寸官轻声问道。

    “让风帆送你去吧!”颜裴道。一旁的蔡风帆点头道:“我让小惠一直陪着她,苗儿她情绪不太好。”

    谢寸官点头,告别了颜裴,上了蔡风帆的车子。

    蔡风帆的车子是一辆老款奥迪,开起来挺平稳,也是谢寸官喜欢的车型。

    谢寸官走进病房时,张苗儿正呆呆地看着窗外,听到门声人声,根本没有回头的意思。一旁的惠果果看到谢寸官进来,正想叫她,谢寸官轻轻地摇手,惠果果就露出一个微笑,就带上门走了出去,同病房外的蔡风帆一起离开。

    谢寸官坐下来,静静地打量着张苗儿。

    与自己走时相比,张苗儿人更瘦了,脸色也更白了,看得谢寸官一阵心疼。

    “果果姐,今天几号了,你说寸官他什么时候会回来?”张苗儿的声音闷闷的,突然问道:“我想他了!”

    谢寸官心头不由地一酸,忍不住轻声道:“你想让他什么时候回来?”

    张苗儿身子不由一颤,猛地回头,看到谢寸官,却没有想像中的惊喜,而是一下瘪住嘴,眼神委屈地看着他,眼泪一下子就淌出了眼眶。俩人就这么对视着,然后谢寸官走过去,将她拥在怀里。张苗儿就嘤嘤地哭出声来。

    她同家人关系紧张,朋友极少,真正能说上话的,也就谢寸官。虽然蔡风帆和小惠对她确实不错,但从心理上,张苗儿却更依赖谢寸官,所以总是闷闷不乐。

    也幸好这次有蔡风帆和小惠悉心照顾,张苗儿心理上才没什么大问题。不过,就算是这样,也将她憋得难受,这会儿一见谢寸官,终于忍不住哭起来。

    谢寸官用手轻轻地拍打她的背,安慰着她。

    等张苗儿终于平静下来时,谢寸官就和她说一些自己在加拿大的事情,也听她说一些自己不在时的事情,两人絮絮叨叨如老太太和老爷爷聊天一般,也不嫌啰嗦,事无巨细地一一道来,一直聊到张苗儿累得睡着了,谢寸官才走出病房,来到医生办公室。

    张苗儿的主治医生是多年一直为她治疗的胡大夫,已经同她有了感情。

    谢寸官过去一问,情况没说,大夫的眼睛先红了。谢寸官心里不由一虚,显然张苗儿的情况肯定不好。果然,大夫没有多说,只说让他做好心理准备,大概还有半年的时间。

    谢寸官一下子愣了,知道苗儿情况不好,但也没料到竟然严重到这个地步。当时一下子就呆在那里,吓得大夫一个劲地问他没事吧。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谢寸官茫然地问道,不待胡大夫说话,就走出了医生办公室。

    当天晚上,从不喝酒的谢寸官一个人在一个小饭店里喝得大醉,第二天,他就搬到了医院里,在胡大夫的指导下,全程陪护张苗儿。胡大夫自然高兴,因为这种病的病人最怕心理有问题。有了谢寸官,张苗儿的情绪好了许多。

    学校那边,谢寸官也没却办停止交换生身份的手续,就这么一直拖着。

    颜裴也没提这件事,听之任之。

    张苗儿虽然看谢寸官整天不上学陪着她,感觉有些奇怪,但她却没有多问什么。在她的内心里,也渴切着谢寸官能陪她。

    日子就在这样看似无所事事的打发中,慢慢地过去。

    张苗儿一天天地瘦弱下来,脸色越来越白,这个可怜的女孩子似乎知道自己大限将近,却不哭不闹,只是眼神一天比一天地悲苦,却更柔情似水地对待谢寸官。

    她常常一句话不说,能一动不动地盯着谢寸官看,似乎要将他完全记在心中。

    而且,她开始相念自己的亲人了,好几次谢寸官半夜里都听到她在梦中喊着爸爸、妈妈,但醒来后却一句也不提。这让谢寸官的心一天比一天沉重,却每天都强颜欢笑着。

    如果说,刚开始,他是爱情加同情的话,他现在已经完全爱上了这个女孩子。不为别的,就为她的这一份坚强!

    住在这样的病区,谢寸官见多了这种病人的种种样态。

    有些燥狂,有些发疯,有些仇视健康的人,但张苗儿却一直只是沉静地等待着。

    直到一天,谢寸官下楼去给张苗儿买饭,正好碰到一位失去孩子的母亲在那里哭泣。

    那位母亲边哭边哽咽道:“我可怜的孩子,连婚都没结,都不算个成人,你就走了……”谢寸官不由地呆在那里,他想到了张苗儿不到半年的生命,看着那个哭成泪人儿的母亲,以及在旁边安慰着老伴的父亲,谢寸官心中就有了一个决定。

    回到病房里,他喂张苗儿吃过饭,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就对她道:“苗儿,我想回上海两天,办点事!这两天让果果嫂子照顾你,好吗?”

    张苗儿微笑着点头:“你去忙吧,这几天我也想果果姐了……”。

    谢寸官无言地看着她,他知道与惠果果相比,张苗儿更喜欢自己陪,但她总是这样懂事,怕自己担心她,违心地说一些让自己听着高兴的话。

    谢寸官回到上海,向母亲和姐姐说了自己想娶张苗儿的事情。

    听说儿子要娶一个绝症的病人,谢母自然不愿意,姐姐谢思也不大高兴。但谢寸官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在这里纠缠,他留下蔡风帆给母亲和姐姐做工作,他自己则赶回了北京。

    他已经托颜裴帮自己联系张苗儿的母亲,他自己直接来到了京九城卫戍部队某师驻地前。“我想见张克勤师长!”谢寸官向值班人员请求:“我是他女儿张苗儿的男朋友!”

    值班人员就电话汇报进去,结果回传过来:“不见!”

    “请你再给张师长汇报一下,他女儿张苗儿病重!”谢寸官本来就知道没有这么容易,所以也不急不燥,请求值班人员

    结果还是:“不见!”

    谢寸官不再言语,他就将自己开来的车,直接停到了卫戍部队的大门外的路当中。

    值班哨兵过来,命令他将车移开。

    谢寸官只有淡淡的一句话:“我是张克勤师长女儿的男朋友,有紧急事情要见他,要么你们一枪打死我,扔到路边去,要么就让我在这里等他!”

    这样僵持了半个小时之后,终于有一个军官走出了军营。

    竟然是雄生雌音的曾世雄。

    “你牛!”曾世雄向他一树拇指:“你就不怕真的被军法从事了!”

    “你舅舅是这里最大的官,我已经说了是他女儿的男朋友,我就不信,在这个军营里,那个不开眼的敢毙我!”谢寸官轻声解释道。

    “你就是见到他又能怎么样!”曾世雄道:“我这个舅舅从小就是家里的第一犟人!认定的事情,连老太爷都压不下,否则,他同苗儿也不会僵到今天了!”

第三十一章 求婚

    谢寸官终于见识了张克勤的犟脾气,他讲理、恳求了无数次,那人就是黑着一张脸,一句话:老子没这个女儿。

    本着晚辈之心而来的谢寸官终于火了,一直压抑在心中的,对张苗儿命运的不甘之心终于爆发了!

    谢寸官伸手指着张克勤的鼻子吼了起来:“感觉自己很了不起,是吗?感觉自己高贵的头颅不能低下,是吗?张苗儿是你的女儿,现在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你竟然都不愿意给她一点安慰,说你爱党、爱国、爱家?你自己信么?”

    “你是不是以自己的犟为荣,感觉老子就是这么犟,但也一路混到了师长!你以为这是你的能力……我呸!如果你不是有张家的背景,把你放到任何一个普通百姓的家中,你感觉你的臭脾气,能混上个志愿兵吗?你一步一步上来,不过是家族的能力,你以为是你犟出来的结果!你这样的人,真有一天上了战场,也不过是个刚愎自用的混蛋!”

    “你除了演习,打过仗吗?你除了打靶,提过枪吗?你这‘和平’师长,很了不起吗?你看不起苗儿,不是因为她不洁,而是因为你肮脏!你的心灵肮脏!”

    “苗儿她能得我倾心相爱,就证明她是个好女孩!你知道吗?你心中不洁的女儿,至今连一次真正的初吻都没有!你心中不洁的女儿,她还是个处女!”

    “你想想清楚吧……我十三岁父亲没了,我以为自己够苦逼的!可是苗儿呢?她有母亲,却远在海外,等于没母亲!她有父亲,近在咫尺,却待她如仇!你以为生做你的女儿,是她的荣幸吗?不,这是她的不幸!她只不过是个有人生、没人疼的苦逼孩子!纵然生在张家这种高门大户,她也不过是个比我还苦逼的苦逼孩子!”

    谢寸官一通大骂,让张克勤的脸已经成了酱紫色。

    “滚!滚出去!”他大吼着,指着门口:“警卫连,都是干什么吃的,将他赶出去!”

    一旁已经惊呆了的警卫连长此时已经惊醒过来,伸手来推谢寸官。

    但他和手掌刚触到谢寸官的左肩头上,还没按实,谢寸官的肩头已经松劲一虚,右手伸出,在自己肩头处一捞,已经接住了他的手,顺势往前一拉,左肘已经顺入他的肋下,肘尖一点,警卫连长就忍不住闷哼一声。谢寸官的左手已经顺到了他的腰上,手指一动,就将她的配枪从他枪套里拔了出来。左腿往前一伸,左肩几合,腰摆胯拧,就将人摞倒在地上。

    此时,另两个警卫已经反应过来,一个直接挥拳而上,另一个却后退一步拔枪。

    但已经怒火烧心的谢寸官不退反进,右手往脸斜前一横,走出了单虎抱头的势子,硬打硬进无遮拦,冲迎上去,将扑面的一拳斜滑上去,肘就进了肋堂,然后挥掌直塌,一掌塌在胸口,这一顶一塌,直接就将人撞了出去。此时,另一名警卫已经揭开了枪套。但谢寸官左腿刮地而起,一脚刮过他的膝盖,继续往上,就踏到了他腰间的枪套上,将他取枪的手一把踏住,连人带枪就踏了出去。

    谢寸官手中枪一下子就指到了张克勤的头上,带着一丝轻蔑地看着他。

    “小子,你开枪吧!”张克勤脑门上青筋暴起,怒吼道。

    “我今天来这里,恳求你,不是因为你张克勤有什么让人牵挂的地方,而是因为张苗儿,有让我疼、让我爱的品性……我告诉你,如果这次真的让苗儿这次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除非你今天让人将我乱枪打死!否则一年之内,我必取你项上人头!不配为人子女者,不可苟活于世!不配为人父者,也不配立于天地之间!”

    谢寸官用枪指着张克勤的头,一字一顿地说道。

    说完那些许,谢寸官就将手里的枪随手抛给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警卫连长,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走到张克勤关着的门前时,只感觉一股压抑不住的无名火起,他根本没有用手开门,突然门左肩微扣,一个趟踩步出去,一声巨响,竟然直接将木门撞出一个洞来,然后右肩再一合,一个内靠出来,那个质量本来就不怎么好的门就散了架了。

    谢寸官踏门而出,扬长而去。

    身后的警卫连长忍不住咒骂一声,举起了枪。但旁边却伸出一只手来,按住了枪。警卫连长回头一看,却是曾世雄对他轻轻摇头。警卫连长也是一时气得火冲头脑,这时就醒悟过来,这好像是师长的家事。

    谢寸官出了军营大门,心头的火渐渐地压下来,该做的努力都做了,不管别人怎么样,他一定要给苗儿最后一段快乐的时光。

    他打电话给路燕凯,请他帮忙自己订酒店,结婚的酒店。

    然后他来到了西单的一家小饰品店,记得一次和张苗儿逛这家店时,张苗儿对这里的一款戒指很感兴趣,当然这种小店,不会是真的手饰,只是亮晶晶的仿饰。

    谢寸官买了那款仿品,就来到一家真正的手饰店,希望原样定做一款。

    结果那店员就笑了道:“这基本是仿去年法国chaumet公司经典款‘浪漫之星’的造型,这一款戒指我们店时曾经代理过。所以,牵扯到知识产权的问题,这个我们无法向您提供订制,不过,这家公司在北京有总代理店,他们那说不定有余货!要不我帮您电话去那里问问?”

    谢寸官自然非常感谢,这边电话打过去,竟然还真有余货。谢寸官就从这位好心的售货员手里拿到地址,去提取了这款戒指。

    这款戒指是婚戒设计,正好是一对,谢寸官就拿了一对。

    买了戒指,谢寸官就通过114查号台,直接联系了一家“一世情缘”的婚庆公司,帮自己安排订婚和结婚事宜。

    在这其间,他给蔡风帆打了一个电话,问母亲和姐姐的态度。

    蔡风帆说,姐姐谢思已经松了口,正帮他一起劝母亲。谢寸官叹了口气道:“让你费心了!你告诉妈,我已经决定就在这几天订婚了,如果她不肯原谅我,就当我不孝吧!话就是这个意思,你说话婉转一点,别说太直……你帮我好好安慰一下妈!”蔡风帆已经是干哥哥了,谢寸官也没什么好客气的。

    蔡风帆那边只道:“这个我省得!你那边要人帮忙,就找你嫂子,她在北京还有几个朋友的!”

    谢寸官回到医院时,已经是午饭之后的时间。从昨天下午他回上海,到今天早上回北京,见张克勤,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天不到的时间,他竟然已经开始想她了。

    订婚安排在周六的下午。

    “一世情缘”婚庆公司也确实尽责,他们已经悄悄地串联了医院病区的护士和其他病人,到时候向一对情侣表示祝贺。而且,因为张苗儿的特殊病情,医院也对这件事很上心,感觉有利于扭转社会上普通人对这种病患者的不正确认识,医院特别联系了电视台。

    中午时,大量的用于装饰的花朵被悄悄地布置在病区。

    医院专门拔出几名有经验的护士,在一名专业医生的带领下,对每一整摆入病区的花,都进行了严格的消毒处理。对每一件出入病区的物件,都做了消毒处理。而且,专门请其他病串都的家属,现场监督,电视台全程录像。

    这一切,谢寸官同张苗儿并不知道,谢寸官在病房里,一直陪着张苗儿。

    直到惠果果带一个朋友,跟着胡大夫进来,说是要给张苗儿化妆,他才出去。

    张苗儿奇怪地道:“胡姨、惠姐,做什么还要化妆?”

    “今天我们病区有一个患者的男朋友,要向她的女朋友求婚,想请大家都参加他们的订婚仪式,见证他们的爱情!所以病区的人都要稍微化一下妆,不然,我们脸色都不好,看着不应景,是不是?”胡大夫温声慢语地对张苗儿道。

    “是吗?谁这么幸福的……”张苗儿露出天真的笑来,为那位幸运的女孩子高兴。

    未婚现场安排在医院病区的培训教室,这里是专门培训患者家属如何护理患者的地方。教室并不很大,大概有个六十平的样子,不过,却够安排一个小型的求婚现场了。

    而且,其实来的人并不多,除了护士和一些好奇的患者家属外,只有一些年轻的患者来看热闹。谢寸官站在角落,婚庆公司的人正给他修饰化妆。

    张苗儿化完妆,跟胡大夫和惠果果一起走出病房,立刻看到了满楼道的鲜花,不由地开心道:“这么多漂亮的花儿,要是楼道里能天天这样多好,人看着心情也好!”

    一旁的胡大夫眼睛立刻湿润起来,轻声道:“好呀!苗儿这个建议不错,我回头反映给院上,以后楼道里都布置些漂亮的花朵儿,让大家有一个好心情!”以后果然这个医院的病区里,每三天都更换一次经过严格消毒的鲜花,却真是张苗儿建议的好处了。

    一行人就来到了培训室,张苗儿兴奋地左看右看,还悄悄地问惠果果:“惠姐,你说求婚的那对情侣在那里?怎么还有电视台的人来?”

    惠果果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了眼眶。

    张苗儿忍不住惊讶道:“惠姐姐,你——”她突然不再说话,伸手掩住了自己的嘴。

    因为,在她眼前,一身白西服的谢寸官,在四名黑西服的男子的陪同下,已经从对面走了过来。

第三十二章 因为爱,所以爱

    此时,张克勤的电话响起,自从被谢寸官大骂后,一直心情不好的他烦躁地拿起电话,按下接听键。

    电话里传来的那个苍老而又不容违背的声音:“打开电视机,看六频道!真不知道你这父亲是怎么当的!”张克勤挂上电话,对一旁正小心地看着他的秘书道:“打开电话,调到六频道……”

    电视就转到了六频道,画面上,正是一张年轻的脸庞的特写。

    张克勤一看那张脸,气就不打一处来,这就是让他丢尽了脸面的那小子。

    但接着电视画面一转,电视里就出现一个女孩的面孔,苍白、瘦俏,却显得熟悉而又陌生。此刻,那张小脸上挂着泪水,令张克勤久已不动的心里禁不住一抽。

    曾几何时,那个总是叫着“爸爸坏,胡子扎”的小精灵,已经成了他心中刺痛的疤痕。

    谢寸官走到张苗儿面前,缓缓地跪下一条腿,对着那苍白挂泪的脸上,那一双尽是柔情与感动的眼眸,轻声而坚定地道:“纵然我不是骑白马的王子,却有一颗恒定而爱你的心!嫁给我吧,被谪入凡间受苦的精灵!”他的手上,捧上一整火红的象征热情与生命的玫瑰。

    张苗儿说不出话来,此刻她的心中,除了感动,还是感动。

    泪水在奔涌,有激动,有爱意,有自怜自伤,又有些许的骄傲。

    “对不起!”她终于开口,对着这一个她梦中想像过无数次的场景,她却发出了反对的声音:“如果有来生,我一定再做你的恋人,一定嫁给你做最乖巧、最听话的妻子!但现在……请原谅,我不能答应你!”

    虽然听到了她的拒绝,但谢寸官分明在笑。

    “傻丫头!”他将手中的花递给了张苗儿身边的惠果果,从身边的一个西装男手上拿过那枚“浪漫之星”中的女戒:“爱过了你的人,知到了你的好,你认为我还能再爱上别人吗?有来生也罢,没来生也好,今生不要让我有遗憾,好吗?”

    张苗儿犹豫着,谢寸官手拿戒指,耐心地等待着。

    终于,那纤细的手指伸了出来,谢寸官将戒指轻轻地套在她左手的中指上。

    不是为了什么回报,

    所以关怀;

    不是为了什么明天,

    所以期待;

    因为我是一个人,

    只能够对感觉坦白。

    只是为了你一句话,

    我全身摇摆;

    只是为了一个笑容,

    爱就存在;

    那些想太多的人,

    有生之年都不会明白……

    这时,婚庆公司在布置好的音响上,播放着精心选择的《因为爱、所以爱》,全场都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每个人都摇摆着手中的鲜花,但张苗儿的眼泪,却滴在那颗“浪漫之星”的订婚戒指上。

    谢寸官低下头,吻上她的手背,泪水却也禁不住地滴下来。

    张克勤的办公室里,张克勤的手在微微地颤抖,下意识地用力,以致于将手中的眼镜腿都折断了。“他妈的!臭小子!”他狠狠地骂着,但眼睛却不由地湿润起来,他闭上的双眼中,一滴泪久违的泪终于渗到了眼角。

    “叫张钱那小子准备车!”张克勤突然吩咐道。

    一直坐在房间的角落的曾世雄一下子就坐直了身体,看着自己的舅舅。

    “去医院!看看苗儿去……”张克勤仍然虎着脸,但他微微颤抖的身躯却出卖了他。其实早在谢寸官骂完他的那天晚上,他已经有些后悔了,他知道谢寸官说的对,不是女儿不纯洁,是自己的心脏了!

    而今天看到的情景,许多年父女冷战中,他根本已经忘了女儿长什么样了。今天第一次再看到女儿,却是从电视上,这让他的心一下子真正地疼了起来。女儿,那是她的女儿!

    远在上海的谢寸官家里,手里捏着蔡风帆的手机上,通过惠果果转来的qq视频,看了整个过程的谢母终于叹了口气,骂道:“这死犟的孩子,跟他去世的父亲一个德性!”但却忍不住地举手,拭去眼角流下的泪。

    一旁的姐姐谢思轻声道:“妈,我感觉女孩子还不错!”

    “是不错,可惜不能陪寸官到老!”谢母轻声哽咽道:“可怜的闺女!”

    病床上,张苗儿对着窗子,在打量着手上的戒指:“惠姐,我真的订婚了耶!”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喜悦。

    一旁帮她收拾东西的惠果果忍不住道:“傻丫头,你已经说了八遍了……”

    张苗儿点头,就看着她道:“我是不是很烦?”

    “不会呀!”惠果果打来一盆水道:“把脸上的妆卸掉吧,胡大夫说这妆容时间长了,对你不好!”

    “让我再保留一会好吗?”张苗儿轻声央求道。

    惠果果咬了一下唇,终于没再坚持。

    此时,刚走到门口的谢寸官听到里面的对话,心里一下子就抽痛的厉害,他没有进去,站在门口!刚才胡大夫告诉他,张苗儿时间不多,如果他们想结婚,就得尽快。

    正在这时,一行人就进了病区,全是军装打扮,领头的,正是一身军装的张克勤。

    谢寸官一愣,本能地挡上前去。

    “臭小子,怎么同我女儿订婚了,就敢阻止我去见自己的女儿吗?”张克勤的脸很虎,但心却很虚,打破了心里的坚冰,他对女儿此刻充满了歉疚。

    谢寸官抿着嘴,对他露出一个笑容,伸手帮他打开了门。

    张克勤在这一刻,却有些迟疑了。他看了一眼谢寸官,后者向他点头。他终于摘了下头上的帽子,走进了病房中。

    惠果果看着这个陌生的军人,正要开口询问,就看到张克勤身后,向她招手的谢寸官。

    犹豫了一下,惠果果就悄悄地出了门。

    还沉浸在喜悦中的张苗儿还在乐滋滋地看着自己手里的戒指,听到动静,头也不回地道:“惠姐,你说他同我订了婚,会结婚吗?”

    “会!肯定会!他不肯的话,我绑也将他绑给你!”张克勤再也忍不住了,带着浓浓的鼻音道。

    张苗儿猛地回头,如同一只受惊的小猫,看着张克勤。

    “你……你怎么来了?”她下意识地将自己戴了戒指的手藏到了背后。

    这个动作让张克勤的心里猛地一痛。做为一支军队的指挥官,他自然谙熟心理学。他知道女儿这个小小的动作,是一种本能的防护性动作。因为,那支手代表着她的幸福,藏起来,那是怕他毁掉她的幸福。

    这就是自己的女儿,对父亲的本能动作!

    自己本应该是在人生中呵护她的第一人,现在却让女儿本能地感到害怕。

    张克勤想起谢寸官的话:“她不过是一个比我还苦逼的苦逼孩子!”他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泪水就渗出了眼眶。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是你的男朋友,跑到爸爸的师部里,用枪指着爸爸的头,告诉我,我有一个让他倾心的女儿!他还威胁我,如果我让你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他就要取我的项上人头!所以我知道,我错了!能让一个男人做到这一步的女孩子,怎么会是我肮脏想法中的女孩子!”张克勤此刻没有自尊,只有对女儿深深的歉疚:“所以我来了,我来向我的宝贝女儿认错,不知道她还肯不肯原谅她的糊涂父亲,肯不肯接受他迟来的倒歉……”

    张苗儿的嘴瘪呀瘪,终于哇地一声哭出声来,向张克勤伸出双手,一声爸爸叫得撕心裂肺,委曲万分。

    张克勤走过去,将张苗儿搂在怀里,泪水纵**横,父女俩哭成一团。

    哭着哭着,张苗儿突然推开张克勤,轻声抽噎着道:“你得换件衣服,这个可能通过泪水传染的……”

    张克勤的心中一下子大恸,一把将她重新搂在怀里,痛哭失声:“让爸爸替你去!让爸爸替你去!”这样的女孩儿,怨不得有人爱她爱成这样。

    谢寸官在外间,听着里面的哭声,禁不住也泪水不断,此时,他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接通电话,里面就传来蔡风帆的声音:“寸官,妈同意你的婚事了!你订好日子,不过,妈问你结婚是结在北京,还是结在上海?”

    “结在上海!她是我谢家的媳妇,自然要结在上海!”谢寸官轻声而坚决地道。

    因为张苗儿时日可能不多了,所以婚期立刻就被提上了议事日程。

    通过跟胡大夫商量,决定月内结婚,张家请人算好了日子,准备时间也就短短地两周多时间。不过,这边张家的能量,筹备起来没有一点问题。上海那边,谢寸官小家小户,亲戚朋友不很多,也没多少准备的。而且,现在专业的婚庆公司那么多,随便委托一家,也比自己操办省心省力也省时间。

    不过,张克勤显然不是这么想的,直接让曾世雄陪着自己的秘书去了上海,同婚庆公司联系。

    结婚那天,场面令谢寸官真正见识了张家的能量。

    上海许多他平常只能在新闻中见到的人物,都齐聚一堂,为他贺喜。

    谢寸官自然明白张家的意思,这也是为他铺路的形式。但他却只是淡然一笑,因为在他的心中有着自己的打算。

    婚礼上,张苗儿哭成了泪人儿,并且不顾他人的反对,对谢母行了跪礼。

    谢母也就哭了起来,只想将这小闺女搂在怀里疼。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她终归是善良的传统女人。

    婚礼上还出现了一个人,却是张苗儿的母亲。

    这个久居海外的女人见到张克勤作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地抽了他一个耳光。

    张克勤默默地忍了!

    总之这是一个充满着喜乐悲合的婚礼。

第三十三章 约为媒

    婚后张苗儿和谢寸官就住在那个四合院里,张苗儿的母亲也一直陪他们住。

    张克勤也不时地会过来,陪他们一起吃顿饭。

    夫妻二人的新屋,就放在东厢房中,西厢房里,是张苗儿的那些宝贝儿。不过,张苗儿每天精神好时,都会在西厢房里鼓捣一下她那些东西。

    谢寸官专门在医院里接受了如何照顾张苗儿的培训,平常都是由他照顾她。

    这是一对最粘乎的新婚夫妻了,谢寸官几乎一天什么都不做,就是二十四小时地陪自己的老婆。俩人最喜欢玩的游戏,就是隔着保鲜膜亲嘴儿。

    尽管不希望岁月流走,但时间却无情地一天天过去。

    张苗儿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身体消瘦得更加厉害,谢寸官无奈地看着曾经鲜花一般的女孩子,渐渐地失去神彩。

    终于到了不得不再住进医院的时候,谢寸官就去医院里看护她。

    张苗儿因为自己日渐憔悴,不愿意谢寸官看到她的丑样子。谢寸官总是逗她说:“在我眼中,你永远是那个后海湖边,背手乘风的天使姐姐!”让她破泣为笑。

    然后有一天,张苗儿突然对谢寸官道:“我想吃妈妈包的上海大馄饨!”她说的妈妈,是指谢寸官的母亲,自己的婆婆。

    谢寸官不由地为难道:“妈在上海,要不让她老人家过来看看你?”

    “不要!”张苗儿嘟起嘴巴,撒娇道:“我们奢侈一回,你坐飞机去取好不?”

    “那样不是就泡弄了?”谢寸官奇怪地看着她。

    “你可以让妈包好,先不要下锅,到这里再下锅嘛……”张苗儿笑他笨。

    “那还不如我给你做,我其实比妈包得还好!”谢寸官感觉有些怪怪的感觉,张苗儿从来不是这样的人。

    “我就想吃妈做的!你把这个东西帮我带给妈……我这儿媳过门,什么都没孝敬过她!”张苗儿手里拿着一个玉雕,这是她自己磨出来的。最近她一直在房间里打磨玉件儿。

    谢寸官好久没见过她撒娇了,终于点头。

    然而,谢寸官出门上路不久,张苗儿就按下了呼叫大夫的铃,然后就穿戴整齐,对一旁照顾自己的母亲道:“妈,我出去一会儿……”

    母亲不放心,但张苗儿死活不让她跟。一会儿后,胡大夫就来到了病房,听了张苗儿的请求,俩人商量了好一会儿,才达成了协议。张苗儿打电话叫来了惠果果,母亲这才放下心来,惠果果在医院照顾过张苗儿,知道怎么照顾她。

    胡大夫又让一个经验丰富的护士跟着她们,才放张苗儿离开医院。并且,规定外出时间,不能超过三小时。三人出门,惠果果开车,车子就行去人大的路上。

    当戴若夕走进茶楼包间时,一眼就被眼前的女孩子看呆了。

    瘦骨伶仃、形销骨立,骨瘦如柴!一切的形容人瘦的成语,用在她身上都不为过。可是,她看到这女孩子有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戴若夕姐姐吗?”瘦脸大眼的女孩子轻声问道。

    “是的!你是?”戴若夕看着这个女孩子,疑惑地道:“我好像不认识你,你找我有什么事?”

    这时,女孩就看着刚才到宿舍找她的那个女子道:“惠姐,我想就我俩在一起说说话。”

    那女子就站起来,边出门边道:“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注意自己……”

    “我知道,惠姐!我会照顾自己的……”眼前的女孩儿露出一个微笑。

    等那叫惠姐的女子出去去,女孩儿就转过头来,自我介绍道:“我叫张苗儿,本来是北外的学生,不过,现在已经休学了,你也看到,我这身体……”

    “你病了?”戴若夕轻声问。

    “嗯!”张苗儿轻轻点头道:“对不起,戴姐姐,因为我身体的原因,不能招呼你,只能请你自己招呼自己!”

    戴若夕点头道:“不用客气,我自己来!”说着,她就大方地自己给自己倒上一杯茶,并给张苗儿倒上一杯。

    “谢谢!”张苗儿客气地道:“我不能喝茶!”

    戴若夕轻声道:“因为病?”

    张苗儿一边点头,一边道:“很抱歉冒昧地打扰你!”

    “没关系!”戴若夕看着女孩子,心里充满了同情:“我有什么事能帮到你吗?”

    “戴姐姐你不知道我,我却其实早就知道戴姐姐的!”张苗儿轻声道:“因为我常听到他在梦里叫你的名字……”

    “他?谁?”戴若夕的脸微微一变。

    “谢寸官!”张苗儿轻轻咬着唇道。其实她说的事情,是谢寸官刚搬到她那里时候的事情。到后来,随着俩人关系渐亲,谢寸官已经没有说过这样的梦话了。

    戴若夕的脸色微微一变道:“你是?”

    “我就是谢寸官的女朋友,不过,现在准确地来说,是他的妻子……”张苗儿轻声言语,却不蒂一声惊雷。

    “哦!”戴若夕的脸色完全变了:“你现在是什么意思?我们早已经不来往了……”

    “我知道!”张苗儿轻声道:“姐姐你别担心,我没有任何恶意!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也让你看看我这个夺走你幸福的罪人!”

    戴若夕听了她的话,立时就站了起来:“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男欢女爱的事情,各人都有选择的自由,这件事,我从来没有怪过谁,不论是你,还是谢寸官!现在你也见过我了,我要走了……”说着,就准备离开。

    “我是一个艾滋患者!”张苗儿突然轻声道。

    “什么?”戴若夕回过头来。

    “在你同谢寸官交往前,我同他交往过一段时间……”张苗儿道:“那时候,他仅仅是对我略有好感,我也是对他有些好感!”

    “我不是来示威的,也不是想找什么事情……”张苗儿轻声道:“我还有不知道几天的寿命,也许一个月,也许一周,也许几天……我就是想看看姐姐你,向你说一声谢谢!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请姐姐不要吝啬一两个小时的时间,能同我聊聊天!我其实一直想找姐姐聊聊,但我一直不敢,我怕我面对不了你……”张苗儿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戴若夕的心中,一下子就被满满的同情充满了。

    虽然她同张苗儿关系有些尴尬,但这片刻的接触,她知道张苗儿绝对不是坏人。

    她慢慢地坐了下来,轻轻点头道:“好!不过,你不要再说什么对不起的话,这样就看轻了我们三人!谢寸官选择你,自然是因为你有你的好,他有选择爱人的自由!”

    “就知道姐姐一定是个善良的人……”张苗儿破涕为笑。

    戴若夕看着她的笑容,也轻轻地笑了起来。

    张苗儿开始讲述,她将自己同谢寸官第一次相识,到第一次分手。到自己的表哥曾世雄怎么找到谢寸官,谢寸官知道自己病情后,又怎么对待自己。以及他们的感情,怎样一步步走过来,再到今天,自己已经命不长久的事实,一一讲给戴若夕听。

    一直静静地听她讲完,戴若夕的眼睛里就溢出了泪水。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说:“他离开一定是有原因的!可没料到是这样的原因!不过,我不能不说,他的选择是对的!如果说此前,我对我们的分手还有遗憾的话,现在我了无遗憾!他证明了我的眼光是对的……”

    张苗儿轻声含泪道:“如果没有我,相信你们会是幸福的一对!”

    “有了你,我们三个是幸福的一对半!”戴若夕含泪笑道,很开心的样子。

    “姐姐你跟寸官真的很配,你们都是这么善良!”张苗儿听了她的话,也含泪笑了起来。

    戴若夕轻轻摇头道:“那是你不知道我的缺点……”

    “什么缺点?”张苗儿奇怪地问。

    “我睡觉又打呼噜又磨牙的……”戴若夕故意逗她。

    张苗儿就笑:“认识你真好!真的……”

    然后俩人就陷入沉默中,半晌之后,张苗儿才终于开了口:“我来找姐姐,还有一件事!”

    “哦?”戴若夕扬起眉毛。

    “我也许很快就不得不离开寸官了!不过,其实我就是活着,也跟他做不了实质的夫妻!我们在一起,顶多拉拉手,接吻都要隔着一层保鲜膜!他过去顶多是个挂名的男朋友,现在也就是个挂名的丈夫!我感觉我像个罪人,我就这样自私地耽误他一生!”张苗儿哭泣起来。

    “不,你不要这么想!爱情没有谁耽误谁,都是自己的选择!”戴若夕忍不住安慰她。

    “他开始爱的是你,对我只是同情……”张苗儿泪眼婆娑。

    “可是他终究爱上了你,不是吗?”戴若夕道:“相信他选择的一定是让他感觉最幸福的事情!你不要有愧疚感,他因你而快乐,你就没有对不起他!”

    “谢谢你!”张苗儿笑道:“你说的对!可是……”她犹豫一直,又道:“人生很长,我不放心他这样一个人孤独地走过去,我是说,如果有一天,如果有一天……姐姐你没有找到另外一个人,而你还爱着他时,不要因为我而排斥他,好吗?”

    戴若夕一呆,这却是她从来没有想到的事情。

    她想到了谢寸官同她在一起的种种情景,她感受过他的善良与爱意。

    看着张苗儿泪眼企盼的眼神,戴若夕实在不忍心她失望,终于点头道:“好!”

    张苗儿这时,就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戴若夕道:“这是一个项链,我亲手做的,送给姐姐!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愿意他追你的时候,你就戴上这个项链儿好吗?因为这里面,有我的祝福,我真心的祝福!答应我好吗?戴姐姐!”

    戴若夕看着她,她突然明白了这个女孩子是来干什么的。

    她来,竟然是想撮合她跟谢寸官!这个傻丫头,难道不知道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吗?

    戴若夕犹豫了一下,终于伸手接过那个盒子。

    我一定不会戴的!她暗自下了决定。

第三十四章 永失

    从上海回来的谢寸官并不知道发生的一切事情,因为惠果果被张苗儿叮嘱,一定不能将这件事告诉谢寸官。

    吃着谢寸官煮好的馄饨,张苗儿就噗嗤噗嗤地掉眼泪。

    谢母让谢寸官还捎来一件自己为张苗儿织的毛衣,张苗儿爱不释手的样子,引得谢寸官一阵眼润,却让苗儿自己的母亲躲在病房外哭出了声。世上如果有后悔药,她一定不会丢下自己的女儿,一走了之。

    然而,世上却并没有后悔药!

    张苗儿的生命,终于走到了尽头,病魔让她开始剧烈地消瘦下去。最后的几天,她开始拒绝谢寸官看她,她不想将自己丑陋的一面,表现在自己的爱人面前。谢寸官只能强忍悲痛,呆在病房外面,整日整夜地隔着那道门,陪伴着她。

    谢寸官的脸上,已经胡子拉碴,十几天没洗澡,身上已经有了味儿。可是,谁也劝不走他,他就那么呆在屋外,不进屋一步,却一刻也不离开。

    他相信,张苗儿感觉得到自己。

    终于在那一天,胡大夫出来,招唤他进去,张苗儿有话要对他说。

    谢寸官进去时,一个屏风被挡在他与病床之间,从屏风后,伸出一只瘦成骨架的手。

    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滴在那手上。

    “别哭!”张苗儿的声音无力,却清晰异常。

    谢寸官哽噎着点头,虽然张苗儿看不到,他相信她能感觉到。

    “我这一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就是遇到了你!”张苗儿道,她让谢寸官不要哭,但她的声音里却明显带着哭腔:“我很幸福!真的,我感觉我比大多数女孩都幸福!因为我有爱,有我爱的和爱我的傻瓜陪在身边,不离不弃!我现在就要去另外的地方了,不得不离开你!但是,你要答应我,好好的活着,而且活出精彩来,这样我才能放心的离开!答应我,一定要答应我,有合适的女孩,愿意嫁给你这样的傻瓜,你就娶了她,给我看!”

    说到这里,她似乎气力不继,停顿了一下,然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一个小盒子就从里面递了出来:“这是我做给你的一条项链儿,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一个戴同样项链的人,就一定要大胆地追她,她的身上,一定带着我对你的祝福!她会替我来好好爱你的,她一定会替我来好好爱你这个傻瓜的!一定会的!一定会的!一定……”屏风后面终于没了声音。

    “苗儿?”谢寸官轻叫一声,但屏风后没有声息。

    “苗儿!”谢寸官大声叫道,还是没有声音。

    “胡大夫!胡大夫——”谢寸官大叫起来。

    门外立刻冲进了胡大夫,她到屏风后看了一眼,泪水就涌出了眼眶:“她已经去了!她刚才让我给她打了一针强心剂,就是想给你说话!”

    谢寸官不顾一切地推开屏风,屏风后,一张已经瘦得没有人形的脸,那么干瘪着……病魔终于还是无情地夺去了她的美丽!

    谢寸官走上前去,用手轻轻抚那张瘦骨嶙峋的脸,好像那仍然是美丽的天使。那脸上的温度还没有完全褪去,那唇依然柔软,但鼻间却已经没了气息。

    谢寸官轻轻地伏下身体,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真正地吻上了那唇。没有了保鲜膜的阻隔,没有了总是担心传染给他的那个胆怯的声音!张苗儿,她第一次这么听话,这么温顺地让他吻她的唇。

    “傻丫头,你难道不知道,你在我心中,永远是那个后海小码头上最美丽的乘风天使!”他轻轻地说,为她合上了眼睛。

    一旁已经见惯了生死的胡大夫,扶着床沿,泣不成声。

    谢寸官茫然地看了她一眼,他不明白,张苗儿去了,自己都没哭,这个女人哭什么。

    他起身往外走,却不知怎地撞到了门框上,一股莫名的燥火堵在他的心头,他看了门框一眼,好像那是个什么人。突然间,他虎吼一声,双手成把,狠狠地扑在那门框上,轰窿一声响,尘扬砖塌,那镶了门框的墙竟然被扑出一个洞来。

    然后他呵呵地傻笑着,往外走去。

    “哎,你这人……”一名护士忍不住道。

    “住嘴!”旁边传来一声压抑的怒吼声,护士转头,看到了曾世雄似乎要啮人而食的目光:“这门我们负责修理!”

    “寸官!”一旁满脸悲痛的张克勤突然大声地叫着谢寸官的名字。

    谢寸官茫然地回头。

    “记住,苗儿就是不在了,你依然是张家的女婿!有什么事情,需要张家出面,就开口!”张克勤泪流满面地道。

    “哦!”谢寸官竟然笑了起来,笑容里有种惨然的味道:“不,我不是张家的女婿,我只是苗儿的丈夫!张家如果有事,我义不容辞!因为我是苗儿的丈夫。不过,我自己的事,就不麻烦张家了,千古艰难惟一死,如果我死了,正好去陪苗儿,她是一个怕黑却从不会说给别人听的女孩子……”

    张克勤呆呆地立在那里,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谢寸官就这样缓缓地走了出去,走出了医院的大门。

    他没有回学校,也没有回张苗儿的四合院,他甚至没有帮忙料理张苗儿的后事。

    在张苗儿的葬礼上,有个亲戚埋怨谢寸官不应该时,一直闭目的老太爷突然发火道:“住嘴!张家所有的人,在苗儿面前,有那个配说那孩子的不是!都给我滚出去!滚出去,让苗儿静静地走!让她静静地走!”

    于是,张苗儿在火化时,没有一个人在灵堂里。

    张苗儿在火化时,身上的最外面,套着谢母为她织的那件毛衣,显得不伦不类,但却是她的遗愿。

    一周后,远在上海的谢母收到一封信,打开信封,里面只有一行字:“妈,但愿下辈子,我还能做您的儿媳,我一定像对亲妈妈一样孝敬您!谢谢你为我织的毛衣,我穿着它上路了……”

    落款只有两个字“苗儿”。

    谢母看着信,放声痛哭!

    谢寸官一下子失去了音信,没有人知道谢寸官去了那里,颜裴的办公室里,钱裕山、何守戒和褚燕赤三位老人都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听人汇报谢寸官的事情。

    最后,一直闭着眼的褚燕赤突然睁开眼对颜裴道:“虫俑终于要破茧成蝶了,虽然这过程残忍了些!”说着,竟然推着自己的轮椅出门而去,边出门边道:“我们这些老家伙,已经可以退休了!”听了他的话,钱老裕山和何守戒竟然也起身离开了。

    颜裴坐在那里,若有所思,却对那个呆愣在那里的助手道:“去帮谢寸官办个休学吧!”虽然知道此举不一定有意义,但她还是办了。

    谢寸官离开了北京城,一人徒步开始走江湖。他离开张苗儿的病房,没有带任何钱物,就这样孤身上路了。

    不过,他一路却没有饿着。

    因为他是黄士鸿的弟子,得了他的真传,他会吃江湖饭。

    江湖人吃三口饭,交演打!

    交就是交朋友,要有点自来熟的精神。碰到面子抹不开的那种情面软的人,就要自来熟,脸皮厚,要有开口就叫哥,拿起来就敢吃,夺都夺不下的精神。

    演就是碰到喜欢武术的外行,就演示自己的功夫,让对方有所求,教教骗骗,混口饭吃。

    打就是最没有办法的时候用的!碰到爱武术,而且是内行的人,那就只能动手,让对方知道喇叭是铜锅是铁,知到自己是条真正能咬人的汉子,互相敬重,吃一口饭。

    这是黄士鸿教给他的江湖法则。

    过去,谢寸官是学生,带着学生气,江湖气就弱了点儿。

    但张苗儿的离世,让他一下子看淡了世事人情,甚至看淡了自己的生死!活一天,是赚的,死了,正好去陪那孤单的傻丫头,就是他现在的心理。

    一路出京城,一路行走,也一路地访问各地武林。碰到练得好的也看,练得孬的也看。此刻的他,完全是网上犀利哥的样子,一身破衣,但却神采奕奕。

    每到一个地方,都打听那些能打的人,先是没事看人红功,感觉有东西的,就想尽办法也要交手一番。

    沾过光,吃过亏,占过上风,也打过秋风!

    他到处换拳,用心意换螳螂,用螳螂换通背,用通背换戳脚,用戳脚换八极。他不介意别人知道他知道的,只想尽一切办法,知道自己不知道的。

    不光是拳法,他也拼命汲取各种器械知识,长棍短棍、花枪大枪、长刀短刀朴刀春秋、硬鞭软鞭、斧钺钩叉,他见啥学啥。在一个武术已经极度没落的时代,他只能不分好赖地吸收一切,希望能勉强还原那来自冷兵器时代,血与火的杀伐中,十中万一的杀法。

    他相信师父黄士鸿的话,一个人就是一个系统!所谓去芜存精,就是留下适合自己的,抛弃不适合自己的。拘泥于一家一门,终是大器难成!但如果遍习各家,无所专攻,也会门门精通,门门稀松。

    总之是功练一家,法知万门才对。(昨天发了就没注意看,竟然一直审核没有通过,汗一下!)

第三十五章 访拳

    在山东,他遍访查拳门、螳螂拳、孙膑拳、猴拳等门派,山东人重用功夫,练功极苦,在乡野村间,谢寸官见识了真正的山东大汉的毅韧坚卓。

    在沧州,八极窝子里,谢寸官转遍了孟村各个村庄,只要听说是八极弟子,就去访访。他不是大师,没有架子,那怕一招之得,也欣喜非常。

    在深州,他到处访着李洛能和郭云深的传人,在这里,他学到了深州形意入门的弹腿。学全了形意的十二形。

    在陕西,他专捡红拳窝子钻,住在人家村边废弃的砖窑里。

    意外地,在一个叫蒲州的地方,一个偏远的小村庄里,他还碰到一个上海老乡,一个漂亮而调皮的女子——庄菲。两人用上海话拉着家常。他见到了庄菲的老公,一个叫向山的男人。那男人外表平静温和,似乎没有棱角,却有着花岗岩一样淡漠生死的眼神。

    谢寸官立刻就知道这人手上肯定有人命,而且不止一条。

    在向山的院子里,他看到了一群正在练功的孩子,看到了向山的师父,一位已经年过九十,却依然矍铄的胡姓老人。他也看到了一种最原始的练功工具,两只大黄泥弹子。

    他曾在黄士鸿的故事中听过这个东西。这一刻,真正看到时,他有一种想要伏下身子去亲吻和膜拜的冲动。

    “心意拳古朴直接狠毒,是真正的出自于战场的杀法!”向山对他说道:“不过,现在江湖中传的,已经混入了太多的杂质!我不是心意门人,不好评说你们门的里的东西,不过,我这有一套得自少林的比古朴的心意把!也许你能从这里面,找到一些拳法演变的痕迹!”

    于是向山向他传了一套把法,分别是镢头把、头拳把、镰刀把、割麦把、撅葱把、辘轳把、虎扑把等,拳法古朴简洁,一点多余和花梢都没有。

    俩人在一起呆了十余日,整日谈天说拳,交手喂招。

    离开时,向山给了谢寸官一个他师弟康顺风的联系方式,那是一个到处跑的,推广中国传统武术的热心汉子。不过,康顺风经常会在上海,因为他的家安在了上海。

    向山的意思,谢寸官有机会也可以去他那时交流一下。

    离开时,向山同庄菲一直将他送到了村口。

    回身招手时,谢寸官远远地、羡慕地看着他们,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能让庄菲这样一个水乡女子,来到这干旱少水的黄土塬上,但谢寸官知道,他们是幸福的!

    在四川,他接触了峨嵋八门拳法,走访了青城、崆峒,见识了川派武术。

    走累了就歇着,歇好了继续走。

    有时也会蹭车,他是啥车都蹭、小车、大车、三轮、拖拉机,甚至也蹭牛车和驴车。在有些边远的地方,他有时会一住十天半月的,将自己学的东西,融会贯通一番。

    有时,因为听说某处有人会一招什么,他会翻山越岭,跋山涉水,一探究竟。

    幕天席地,盖肚皮、铺脊梁;饮山泉、住山洞;干农活、帮短工,混着日子。有时他也会兼职一下猎手,下套子设陷井,抓些活物烧烤食用。

    整整两年时间,他走遍了数个省,他像一块干渴的海绵,汲取着一切可以汲取的武术知识。最后他来到了山西。

    因为在他的心中,一直记挂着戴若夕和郭踏虏说过的一个名字。

    田如文,山西祁县晓义村,戴家心意拳第六代传人。

    据说,戴家心意最后一个戴家传人,戴奎晚年就是老在田如文的家里。

    而田如文的猴桩,是戴奎亲自指点的,一直从八岁,学到十四岁戴奎去世。

    谢寸官走过了、访遍了,最后,他还是要回到心意上来。

    **自古无双传,这是根本!是他谢寸官的根本!他可以法遍万门,但却只能功习一家,这一家,就是心意拳。

    在太原,谢寸官通过公用电话,联系了蔡风帆,让他用网上付款的方式,定了一家快捷酒店。住进了酒店里,谢寸官洗了个澡,然后就有人敲门,打开门,是一个银行的职员,上门来为他办理信用卡。

    联系了蔡风帆,也就等于联系了颜狮子,因为蔡风帆已经是颜裴的师弟了。而且,三人都是龙翰风投公司的董事。办这点小事,根本不用谢寸官开口。

    谢寸官拿上信用卡,就到街上从内到外,置办了一身衣物,买了几样礼物,就回酒店睡觉,一觉到了第二天早上。然后他就在床上,拨出一个电话,电话那头的男人显然也是刚起床,正在刷牙,声音含混不清,问他是那位。

    “我找白志刚大哥!”谢寸官按郭踏虏的说法道:“我很仰慕田如文先生的功夫,想拜访一下他老人家!”他没有提戴若夕,在他的心中,那个名字已经冰封起来了。

    “哦?你在那里……”电话里的人问道,明显地开始漱口,显然是个不拘小节的人。

    谢寸官报上酒店的名称,那边就道:“我知道那个地方,一会我到了打你电话!”

    见到白志刚的时候,让谢寸官印象深刻的是他憨厚中却透着一丝精明的笑容,以及一口抽烟过度,笑起来发黄的牙齿。

    二人寒暄几句,白志刚就邀请他去家里,告诉他,下午他安排车子送他到晓义。

    听郭踏虏说过,白志刚是田如文的外甥,跟田师父学拳的人全国各地的都有,往往大家第一站都是先到白志刚这里。郭踏虏曾戏称,这里就是去晓义学拳的联络站。

    谢寸官奉上礼物,白志刚却婉言谢绝道:“给老汉带上吧,我这里啥都有!”他口中的老汉,就是他舅舅田如文,在当地,这是一种尊称。

    送谢寸官去晓义的司机也是田如文的一个弟子,自我介绍时,说是叫王冰清,新入门不久的。不过,原先却是学过多年形意的,后来经人介绍,开始学习心意。

    从太原到晓义大概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车子进了村子,七扭八转得,就来到了一处古庙前,这是晓义村的关帝庙。

    过去全国各地,几乎村村都有老爷庙,敬奉关帝君!山西更是如此。谢寸官下了车子,一抬眼,先看到的是庙门口的一副楹联。

    上联是:汉封候,宋封王,明封大帝;

    下联是:释称佛,儒称圣,道称天尊。

    谢寸官站在这里,不由驻足。想像着三国乱世中,一时风流的各个豪杰。

    王冰清此时已经跨过门槛,进了庙里,叫着师父!谢寸官快步跟上,他进庙门时,正看到一个个头不高的老头儿,正从东厢房里挑帘出来。微黑的瘦脸庞,稍有些花白的头发,乍一看根本和武功联系不起来,地地道道的农民模样。

    谢寸官已经得了郭踏虏的介绍,知道田师父就是其貌不扬。

    “这就是田师!这位是……”王冰清将老头介绍给谢寸官,想介绍谢寸官时,才想起一路上两人只顾聊天,根本忘了问谢寸官来自何方。

    “谢寸官,上海人!”谢寸官忙上前一步,同田如文握手。

    那手也软绵绵的,似乎不着任何力气。

    “屋里坐!”田老先生笑起来,一口谢寸官听不太懂的当地土语。

    一旁的王冰清就笑道:“听不懂了吧!祁县这里,五里路外,当地人都听不懂当地人的话,田师没上过学,不会说普通话!”

    哦!谢寸官点头,跟着老头身后进了门。

    屋子里还坐着几个闲谈的老人,看到谢寸官进来,纷纷打着招呼。招呼过后,竟然纷纷告辞而去。这时,谢寸官才开始和田老先生说话。一旁的王冰清暂时充当翻译。不过,谢寸官很快就看出来,小王其实也是连猜带蒙的,似乎也不能完全听懂田先生的话。

    不过,谢寸官走的地方也不少,各种方言都听过一些。

    虽然不能逐字逐句地明白,但连猜带蒙加上王冰清的翻译,也能懂个大概。

    说到武功,田老先生还是不紧不慢,只是神情气质,与刚才的老农民样子略有不同。戴家拳里,最重要的功夫,就是猴桩,而猴桩主要是蹲丹田的。

    就是将丹田找准了,然后蹲出来。

    中国传统武术和丹道的东西,都是一找二练。

    许多人都是直接练,这样是不对的。别看老师告诉你,丹田在脐下一寸五的这个地方,但脐下一寸五只是个高低位置,那么从脐下一寸五的地方,从前通到后,丹田在深几寸处?傻眼了吧。

    再说个更简单的,一般人按照针炙书,都能找到劳宫穴的位置。

    但这只是脑子知道,而手不知道。其实也就是你意识知道劳宫穴的位置,但身体对劳宫穴却没有任何感知。这样说是气出劳功的话,你其实根本不知道如何的气出劳宫。

    而要感知劳宫穴也很简单,你只经两手掌心相对一二分钟,掌心拇指缘处,发热发胀的地方,就是劳宫穴。

    所以修丹练道,练武功,先要找丹田,这个找不脑子知道那个位置,而是身体切实感觉到丹田的存在。感知到了丹田的存在,你才能练丹田。

    既然说到了丹田,王冰清就在旁边道:“你摸摸田师的丹田!”

    谢寸官不由地一阵踌躇,因为按黄士鸿的说法,跤师身,贵如金,可以随便看,不得随便摸!一般练武人,是绝对不会允许另一个练武人,摸他的身体的。

    因为不知底,所以怕暗算!

    但田老先生就笑着示意他去摸他的丹田。

    谢寸官伸出去手,摸了上老人的小腹,不由地一惊,因为他感觉摸到的不是人的小腹,而是一个滚动的球体。果然同郭踏虏说得一模一样。

第三十六章 试拳

    一路走来,遍访数省武林,听过不知道多少人在说丹田,但看到的、感知到的,顶多是鼓荡、起伏。甚至在一个拳师家里,听他大谈丹田气打。那人的丹田,让壮实的徒弟可以拳打脚踢,但谢寸官当时只是笑,因为他知道那人丹田能经提住壮汉击打,人却经不住他虎扑一把。因为丹田硬有个屁用,人的头盖骨多硬,刀都砍不透,可那护不住全身呀。

    没听说那一家那一门的搏击法,是专门打人硬的地方的。

    还有一位估计是天生神力的老师,也是练心意拳的,在同谢寸官谈心意拳时,大谈**归一,丹田气足。谢寸官向他请教心意拳把法打法时,竟然说练心意拳到最后能无坚不摧,就是对方格档在身前,也能一把打透。说着拿了个徒弟试火,那人一把打出,他的弟子果然格住不住他的一把虎扑,给他将自己的手臂扑到了自己脸上。

    但谢寸官实在不忍心这人在这谬误上走得太远。

    他走下场接他一把,以虎扑对虎扑,他扑他也扑,将这位号称要将心意练成无坚不摧的师父一把扑出去,撞塌了自己家的桌子。

    两人的虎扑不同之处,就在于老师的虎扑是双手不夹把,扑谢寸官的双臂。而谢寸官却是按古谱上虎扑的精义,三口并一口,这样双臂就形成一个三角楔形。对方双臂的力量,撞在他手臂形成的自然斜角上,就往外滑了出去。而且,他双肩夹紧时,双臂要比对方长出五公分,又占了内线。他没有天生神力,所以他扑在对方下颌上。

    这样就在对方身上形成一个以对方身长为力臂,脚后根为支点的杠杆劲。

    他并没费多大的劲,就是依靠前辈传下来拳架本身的力学原理,将对方轻松扑出。

    这个时候,摸上了田师的丹田,谢寸官并没有一摸就放开,他甚至闭上了眼睛,仔细地摸着田师的小腹。而田师也就面上带笑,像看后辈子侄一般,向他展示自己丹田处的微妙。那球不仅仅是上下翻滚,而像一个万向轮,上下左右甚至斜向缓缓地滚动着。

    一老一少就这么站在那里,一个摸着一个的小腹。

    王冰清在旁边好奇地看着,因为他经常接送一些外地来的师兄弟,看过太多的人摸师父的丹田,但大家都是摸一把感觉到那个球就成了,还没有那个人摸这么长时间。

    谢寸官终于收回了手,挣开眼睛。田师也不言语,只是笑着看他。

    “丹田如球腰如轴!”谢寸官轻声叹道,这句话他早就听过,但一直没有直观的感觉。这一摸,还真的有了感觉。不过,他看着田师又道:“我摸到了您老的丹田,可是,却不知道,丹田练成这样,同技击有什么关系?”

    田师一愣,他不会说普通话,却能听懂普通话。

    “则似戴家拳的痕画……”老人一口土话:“则个可弓腰了……”

    “@#¥%……”谢寸官一头雾水,不由地看向王冰清。王冰清就笑着翻译道:“师父说,这是戴家拳的身法,这个可重要了!”

    谢寸官还是有些不明白,看向田师父,田师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看着,不知所措。谢寸官不由地想起当初戴若夕的话来:田师父你根本不能将他同拳师联系起来,他就像个农民。他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他不知道的,绝不胡说。在那你能保证你学的真东西,但想听有说道的东西,不多。

    郭踏虏的话更简单:那老头一身功夫是练的身子明白,讲不出啥理,吹都不会吹。

    谢寸官再次看向眼前的老人,老人只是笑着,脸膛微黑,头发依旧微微地华白,个头不高,眼睛含着温和的气息。不过,此刻眼神里却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似乎想告诉他什么,却苦于无法表达。终于老人伸手道:“我们去院子……”

    谢寸官就跟老人来到院子里,老人在他面前站定,面对谢寸官。

    老人站在他面前,还是那么一个农民样,但突然间,老头儿身体一缩,手起身落,一个猴桩束势就打了出来。这个东西谢寸官也会,戴若夕在京城里办学习班,他跟着学了几个月,自然熟悉这个东西。老人束势不停,立刻跨步出声,猛扑出来,他对着谢寸官出步,却并没有扑过来,但随着他开步落步,谢寸官一时间,只感觉脚下传来一股震颤,似乎地都被这一步踏动了,他一下子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老人只是简简单单地将猴桩从束势变为展势,口发噫声。

    但谢寸官此刻再也从老人身上看不到那股老农的气息,因为老人切齿瞪眼,头直项竖,刚才一直祥和的眼神,此刻如一只欲啮人而食的猛虎。谢寸官一时只感觉胆寒。

    自从张苗儿去世后,谢寸官心枯神竭,已经有了淡漠生死的气息。但此刻老人演武走步,却让他本能地生出一股胆寒的感觉。这是本能的东西,不是心理的东西,就好像你在森林中突然面对一只斑斓猛虎的感觉。

    进步不胜,必生胆寒之心!这是谱上的老话。

    谢寸官一直以为,这句谱是鼓励练武人要有胆气,现在才知道,解谱还要用谱。已所修戒者,为敌之所生者。自己练要修出胆气,临敌时却也要夺敌人的胆气。

    老人此时又对谢寸官道:“听志刚说,你练过心意拳?”

    “恩!”谢寸官点头:“我练的是沪上心意十大形。”顿了一下,看老人似乎不明白,就忙道:“是河南的心意拳里分出来的……”

    “哦?”老人点头:“练过虎扑没?”

    谢寸官点头,老人就笑起来:“虎扑是个好东西,你看百兽中,老虎最厉害了……”笑容一时间就像个孩子:“我也爱练虎扑!”

    谢寸官心中一阵感动,他此刻已经看出来,这是一个有着赤子之心的老人,纯真质扑。

    “你现在用虎扑扑我……”老人突然道:“用最大的劲,最快的速度……”

    老人说的都是当地土话,但谢寸官连蒙带猜,加上王冰清的翻译,还是弄明白了他的意思。谢寸官看着老人的身体,稍微犹豫了一下,想到刚才老人的那一个束展中展示出来的东西,就不由地暗笑起来,自己这还真是绵羊怕顶伤猛虎呢!

    他此刻离老人有近三米远,当时一个寸进,接着过步箭窜,落地猴竖蹲,一把就扑了出去。这一串动作极其流畅,感觉上就是一个窜步扑把,一气呵成。留劲不留招,这是切磋的原则。谢寸官虽未出全力,但虎扑的精气神意却一样不少,双掌交叉,三口并一口,走得是扑塌把意,因为田师个头比较低。

    就在他眼看着双把要扑到老人身上时,老人的身体突然往后一坐,手起身落,把从洞出。

    谢寸官只感觉自己肘部被顶了起来,他的手指堪堪触住老人的下颌时,就被这肘下双把截住了劲,老人还没展势,他已经感觉自己腿下无根了,因为一股力量,似乎要将他漂起,并拉过去。根本不用等他脑子反应,他的身体就本能地往后夺。

    但就在这一夺间,老人出了展势,一股似乎无坚不摧的力量,将他送了出去。

    谢寸官感觉自己在空中漂移,双脚挨地时,已经回到了三米开外。他知道老人并没有发力,只是温和地将他送出去。

    “你没出全劲儿,再来一次……”老人浓浓的土腔还是那么平稳和气。

    谢寸官知道这是试手,这次他没有直接扑出,而是身往后一坐,虎蹲山势一出,后腿踏地,腿筋一绷,身体就反弹而起,前窜后过,箭窜而出,又是一把虎扑。

    这一把谢寸官就将全身的劲发了出来,咬牙抵齿,目瞪毛炸,果然如一头猛虎。

    此刻,他的身上的筋膜腾然,骨骼微爆,精气神都提到了极致,一股气机冲梭之下,口中不由地发出一声略带怪异的叫声。因为蓄力从容,这是谢寸官发出的最强一把。

    老人同样的动作,手起身落处,谢寸官照样感觉到了那一刻的无根漂移,然后他再被轻轻地送出去。他鼓足全身的一把,好像落在了虚空中。老人的力量,在他感觉上似乎真的是无坚不摧。但他知道,根本不是这样,无坚不摧只是他的错觉,所有的一切奥妙,都在老人那一个猴桩的速展中。

    田师此时已经平静下来,对谢寸官道:“四梢齐,内劲出,你是学心意的肯定知道。戴家拳的猴桩就是练丹田劲和齐四梢的……”

    谢寸官不由地笑了起来,他问丹田练成球一样,同技击有什么关系。老人没有正面直接回答这个问题,有些所答非所问,但谢寸官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因为老人已经通过演示告诉他,丹田练成球了,就能像我一样了。

    谢寸官就安心地在晓义村住了下来,他决定要系统地学习这一门拳法,揭开这猴桩的妙。

    黄士鸿并不反对他再拜师学艺,但他却也没有提出来拜师。俗话说,徒访师三年,师访徒十载!他看上田师东西,还要看田师看没看上他这个人。

    投贴、磕头、拜师,不是那么随便的事情。

第三十七章 学拳

    晓义村的生活安详平静,田师父是关帝庙的看庙人,又是这平静之处的一个世外桃源。

    要说晓义村建设得也不错,特别是关帝这一片,也是村上的活动中心,修得像一个小公园。庙西侧是一个供群众健身的地方,放置了一些全民健身器材,常常有些孩子和老人在这里玩耍。庙门前是一个青石铺就的小广场。广场背面,回廊长坊之间,是村里的活动中心,有读书室和活动室,晚上有村上的自乐班在这里唱戏。

    活动中心在往北,则是一个大广场,这应该是村里的主广场,晚上会放音乐,闲下来的村姑村婶们,会在这里跳跳舞。

    广场北面,是戏台子,正对着关帝庙的大门,这是建筑上的讲究。逢初一、十五集会唱戏,按过去的说法,其实都是唱给关老爷听的。

    广场的西侧,则一个布满浮雕的文化墙,上面有一些娶媳妇嫁女的风俗民情。但大面的积的,却是戴氏心意拳一招一式的浮雕,正中间,是一幅大大的戴奎的头像。

    这是因为戴奎晚年最后的几年,一直是住在晓义村的,这也是纪念宗师的意思。

    晓义村是远近闻名的蔬菜基地,这里吃的菜很新鲜,带着天然的泥土香味儿,因此一顿饭吃得格外香甜。也是在吃饭时,谢寸官见到了田师的老伴,一个爽利中带着厚道的妇人。吃过饭,王冰清就告辞离开,他还要忙自己的生意。

    田师给谢寸官教了猴桩的第一步蹲法,让他在那里琢磨。

    其实这些东西,在京城时,戴若夕都给他教过,不过,谢寸官并没有提。

    因为田师并没有让他直接练,而是让他琢磨。

    这琢磨二字,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特点。中国传统文化,戏曲、书法、音乐、绘画、武术,包括丹道,都是个性化非常强的东西。

    就拿最简单的厨艺来说吧,国外的餐饮是讲配方的,一个菜牛肉多少克,放几克盐,放几粒芹菜丁,都是有严格的数据的。所以,你在餐厅吃东西,第二次同第一次几乎没有什么区别。而在中国,就是一句俗话,好厨师一把盐,一语道破天机。

    其实也就是中国菜纯是厨师个人的感觉。

    但你很难说是国外的好,还是中国的好。

    因为国外,你喜欢一道菜,每天去吃,都一样,却很难享受到更高层次的感觉。而在中国,你会发现,有经验的厨师早上早点,盐味会稍微重一点,因为经过一晚上的代谢,人体缺少盐份。所以你会吃一个很舒爽的早点。

    到了天热时,辣味会重一点,因为天热时,人是外热内寒,所以辣能开胃。

    总之是好厨师会琢磨不同时间人体的味觉和身体需要变化,对症下材调味,所以你虽然偶然会吃到极难吃的菜,但也偶然会吃到你以前以后,都可能再无法品尝到的美味。

    具体到武术上,也是一个琢磨。

    传统武术包括丹道学,都是真正的言传身教的东西,老师只能是先给你画一个形,也就是先演示给你,他练成后是什么样子。然后再告诉你怎么练,但这个怎么练只是大原则,具体到你自己的身体里,具体到细节,却要你自己琢磨。

    用书法打个比方,就是老师先给你一个字帖,让你看好字是什么样子。

    然后告诉你,横平竖直,逆锋藏锋,天覆者凡画皆冒于其下,地载者有画皆托于其上等一系列注意事项,然后就是你练。

    在这个期间,你主要是临摹,而且主要临摹一个人的字帖,照着对方写画。

    打好基础之后,就要见识,要多看碑临帖,不限于学某一个人。

    再到以后,就要破法!就是破掉这些学自别人的东西,琢磨出一套适合自己表现的东西。这样能在书法上小有所成,形成自己风格。

    现在谢寸官已经在田师身上摸到了丹田的运行,他现在就要先找丹田,然后练丹田。

    过去他也练过一些,比如郭踏虏一支的丹田鼓荡法,还有简单的意守丹田。但那都是偏静的,在那些练法中,丹田区会发热,人很感觉有精力。

    但戴家猴的丹田却不一样,在为他是实实在在的丹田为用的练法。

    像田师父所表现出来的,那个翻滚的球,他是有一个中心的。这个中心点,是原来鼓荡和意守中根本无法感知到的,所以就要先在翻转中找到它。

    有了这个点,找到了这个点,你丹田才能翻转。

    其实也就是在不停的翻转中,你在自己身体内部,假定出一个虚拟的轴来。

    以后所有的肌肉、骨骼、胯关节和背部运动,都以这个轴为中心,做立圆运动。直到有一天,这个轴由虚渐渐变实,你直直正正地感觉到,好像自己体内真正有了这个轴。

    当然,在戴氏的丹田功中,并不需要这个轴,而是要给丹田里这个球体找一个中心。

    整个球体要随时能绕着这个中心点,做万向运动。

    因为谢寸官在田师父的小腹上摸到的那个球,并不是仅仅做立圆运动,而是做一个前后左右,以及不同的斜角的万向滚动。这个就是田师父给谢寸官展示出来一副好字帖。

    晓义的关帝庙是一个村庙,并不是旅游景点,所以香火并不很旺,每天时有人来,却都是三三两两的。

    田师父住在东厢房里,西厢房本来是庙里会客的地方。

    不过,因为平日里几乎没有什么人来,所以很清静。谢寸官就一个人呆在西厢房里,先找那一个虚拟的轴。

    晚上时,他住在田师父家的老屋里。

    老屋是晋中平原上农村四合院的形式,前门房,后正屋,左右偏厦,中间是院庭。

    屋里屋外,都是清一水的青砖铺地,只不过,已经风吹碱化的青砖,昭示着这老屋的年龄。谢寸官就住在正屋的大炕上,当年田如文老先生八岁的时候,就是在这个屋子里,跟着戴奎先生开拳学艺。

    那个时候,晋中平原的冬天很冷,戴先生往往没事的时候,就坐或躺在炕上抽烟。

    而田如文每每把炕烧热,就站在炕上蹲猴猴,一老一少,其情融融。每每他有不对的地方时,紧了松了,戴先生也不说话,用手中的长烟锅子在他身上敲敲打打,纠正姿势。到了夏天,屋子里很凉爽,这个时候,往往戴先生坐在炕栏板上,看着他在地上蹲。

    过去跤师教拳,是要吃饭,教徒弟往往都是几份真打法混在一些演法中,而且,教人肯定要留一手,真要一下子将东西教完,大部分徒弟也就不上门了。虽然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但毕竟师父不是人亲爹亲妈,没有那层血缘。

    而且,真要是徒弟个个儿都将师父当爹妈一样,那也不用提倡这句话了。

    其实,世道就是这样怪,越是提倡的,其实越是欠缺的。越是大家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话,其实越说明师父不是父亲。弟子位学完东西后,往往因为在同一地区抢弟子的事情,同师父反目成仇,不相来往。这种事情非常常见。

    所以,在过去,真正学到东西的,要不就是真正的大财东,给钱,给到师父衣食无忧。要不就是真正的真情,几十年如一日地伺候师父。

    像那种今天几斤点心,明天几张票子,能不能学到真东西,肯定能学到些。因为师父也是人,是人就有情,他接了你的点心票子,肯定要还你这份情。所以东西肯定要传一些,但如果说,你靠这样子,就能完全继承或系统学习师父的武功,那就是一句歌词:天真的不得了!师父这样都把东西给你了,估计他早就饿死在城隍庙前头了。

    田如文的父亲田九元是戴奎早期的弟子之一。戴奎晚年,落脚于晓义,先是住在村上的一座庙里,田九元家道殷实,常常接济师父。到了最后,更是将师父接到家里养老。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田如文开始跟师爷练拳。

    戴奎先生一生无后,隔了辈份,对田如文也就没有像对自己弟子那样严厉了。但在田如文蹲桩上,却非常严格,稍有差池,烟锅子就敲过来。

    田如文在老先生身上,继承的最全的,就是这个猴桩。

    这一段历史,都是谢寸官后来慢慢知道的,田师父还专门领他去了当年戴奎住的那座老庙,已经破败不堪。庙门已经不知在何方,大殿里也已经没了神像,两边厢房,只剩了一边还在,不过也已经摇摇欲坠了。

    谢寸官看着这座残破不堪的庙,根本想像不出戴奎当时的风采,不由得感慨万端,都说沧海桑田,都说是物是人非。纵使英雄一世,终到底难逃那一步,到最后能留下的也不过是个名字和一些传奇故事。

    他的眼前就闪现出张苗儿孤单、倔强的面容来。人生路上,苗儿先他一步离开,只不过在另一个地方静静地等待他的到来。自己终究是要去陪她的。

    也就是在这一刻,逃避了两年的谢寸官第一次直视了自己的内心。

    人生自古谁无死!那么,也让自己在百年之后,能将自己的名字留下来,谱写出另一段传奇。

第三十八章 猴桩

    每天从早起来,谢寸官就从老屋来到庙里,先帮助田师父将庙里庙外打扫一番,然后就开始练拳。他先稍微活动一番,练一遍软十盘,将全身的筋骨关节撑开,身体微热之后,就开始在院子里,而向东方,蹲练猴桩。

    谢寸官先站在那里,双腿并立,双臂自然下垂,舌往卷,一搭雀桥,呼吸之间,意念日月之辉光由顶门照入,脑中一片玉明,浑身四肢百骸之气,都往丹田中敛收。

    等平心静气之后,双肩就向前合,这在戴家心意拳里,叫包肩。双肩尽力前合,双手背就在腹前靠在一起,然后双手臂往,双肘紧贴自己的肋部,往两边屈起,双手手背相贴,慢慢地从丹田往经过心口,直到咽喉之后,再从下颌顺嘴往前,双手掌翻转朝前,掌心朝如托盘盛物一般,然后就往下降,随着手臂下降,身体就仰头、裹臀送胯,膝盖就自然弯曲,丹田小腹翻,骨盆小腹如同一个锅子,将丹田盛在腹中。

    这样,随身体下蹲,双手掌心就翻向前面,手背贴在自己膝盖方。此时,头虽然仰起,看眼睛却向前看。这时整个身体,有头颈、腰胯、膝盖三处弯曲,呈现出龙身三折之势。

    一身三折,收臀弓腰实腹地包天,此为天地翻。

    而颌尖、膝尖和脚尖相对于一线,此为三尖相照。

    在蹲体束身天地翻的时候,要先从尾闾卷起,先是尾巴骨,再是第一节脊椎,然后第二节,这样一直向,随着身体束蹲,一节节拉扯,直到颈项之处自然被拉弯,让人的头面自然朝天。此时在感觉,丹田处要像一个发条的绕轴,腿胯和大脊,分别就像是绕轴的两根发条,紧紧地缠在绕轴,随着一呼一吸,要有愈来愈紧的念头。

    这时,身体要尽量往后仰坐,直到脚五指本能地趴住地为止。

    这是猴桩中的束势。

    就这样静静地呼吸一阵,直到人感觉有些累时,就开始展势!

    先是臀尾惊挺,一条大脊就随着惊尾闾的运作,从前弓转向反弯,此时丹田之气息,要一分为二,冲下塌。冲的要翻裆过背,气贴背走,顺着大脊节节向。下塌的要翻腰过腹,丹田里,顺着腹直肌的位置,沿腹球滚动,往下冲压,然后顺两腿直冲地下。

    随着这个动作,身体直起,头悬颈竖,双肘贴肋回拉,将手掌由掌心向前,翻转为掌心朝里,拍向丹田。与此同时,四梢齐惊,发欲冲冠、舌欲摧齿、齿俗断金,指甲足甲欲透骨而出。同时,气冲穴窍,涤荡身心,气冲牛斗,不由地发出一声“噫!”来。

    猴桩用祁县的土话来说,叫蹲猴猴。因为从外形来说,猴桩仰面、包肩、裹臀、顶胯,小腹翻,仅从外表看,就像是一只仰面望月的猴子。

    这个是外形,猴桩中,主要还是气机运行。而气机的运行,则主要来自于内外天地翻。内外天地翻主要表现在头、腹、足的外形,头仰颌朝天,腹仰丹田朝天,足仰脚尖朝天。这是外在的形状,内在的,则是丹田的气机。

    按田师父的传授,谢寸官整个腹部,以丹田、命门和会阴三点,形成一个三角形,翻丹田时,这三点要保持身体直立时的位置,不能缩腹。

    在经过无数次翻转之后,渐渐地会在身体里找到一个似乎存在而其实不存在的轴,当出现这个轴的感觉时,就会让腹部的翻转变得协调、自然。

    这样就算完成了第一步的功夫。

    到了这个时候,就可以开始练闸气,具体的作法,就是在猴桩的束势中,将一口气吸入丹田中,随着吸气,将腿胯和脊柱这两根伸入丹田中心的发条拧得更紧。然后呼气时,这两根拧紧的发条,不但不能放松,而且要更进一步紧起来。

    在紧的过程中,无论是吸气还是呼气,都要有将部分丹田存纳的气机,分散于四肢梢节、以及背部脊柱的意识。

    而在一次呼吸之后,还不放松丹田,而且要在第二次呼吸中,进一步将气纳入丹田,使丹田更加鼓涨起来,但在呼气时,丹田照样不能放松,重复第一次呼吸的动作。

    闸气就是这样一口一口地闸,最开始可能闸两三口气小腹就撑不住了,闸不住时,就要展身。展身时,就要由内外天地翻的束势,回复到正常的状态。

    起身时,丹田中闸好的气,要像以前没有闸气时一样,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向冲,另一部分下塌。身形束展,气走开合,就是猴桩。

    而这中间要注意的是,开始练猴桩闸气时,不能强练,因为戴家拳就是讲一个灵字。灵劲身天地翻!如果强练,则身僵气孥,不仅不能长灵劲,反而会因孥气伤身。

    当闸气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丹田气足,小腹会膨起,对气机的感应和控制能力加强,这时候就可以将翻丹田当做日常生活中,行走坐卧的一部分,练丹田存气用气的习惯和持久性。这个就好像练力量时,一种练法是将力量暴发练大,而一种练法是要将力量练持久一样。只不过这个是练的丹田气机,而不是力量。

    早在京城就听戴若夕说过,在祁县戴家拳,有三年猴猴两年步的说法,意思正式练拳之前,先在蹲三年猴桩。等猴桩练出来,丹田气足,身法到位,就要开始将猴桩丹田束展的身法动作,合到步法。

    戴家拳谱有话,行如槐虫,起如桃担。

    起如桃担,其实就是猴桩里练出的束展劲最形象的描述。如果我们练猴桩展势时,找不到感觉,就想像一下身挑个担子起来的感觉,找到这个感觉就对了。而戴家拳的步子,是槐虫步。重心在后时,是前腿出,后腿蹬,重心前移。而重心一到前面,就要前腿出扒劲,将后腿拖去。这个走步的样子,有点像夏天时槐树,农村人俗称吊死鬼的小青虫。

    而槐虫步也是鸡腿法,前腿出则提踩趟顶,后腿拖则尖膝刮扒。

    在动势中,要有两腿并一腿的紧急。

    三年猴猴两年步,一般是指一个人从没练过拳,到练出丹田劲,进入戴家拳大门的大概时间。但对于谢寸官这样已经练武多年,本身精气神意已经相当足备的人来说,自然不可能要化这么长时间。

    拳行里虽然有话,学拳容易改拳难,但那一般是对初了者而言,对于一个练功已经练到劲力顺达的人来说,已经不需要改拳,而只是将所学的东西,校正融入到已经身的功夫中。所以谢寸官虽然开始学习戴家拳,但压根就没有想放弃自己沪心意的意思。对于他来说,这不是改投门派,只是一种融入式的学习。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学习戴家拳的短打法,而且能将戴家拳的丹田劲应用到自己的技击中。

    在京城时,他同戴若夕交手,最大的感触就是,戴若夕以弱胜强的能力。

    因为谢寸官身体并不是非常强壮的类型,虽然对付大块头对手时,能以沪心意的技巧来弥补自己力量的不足,但在对付力量超强的对手时,似乎戴家拳这种以丹田气机为神意,以腰身为一臂,用身劲打人的打法,在这方面似乎更强一些。

    毕竟一个人手臂四肢力量再大,也大不过腰胯劲。

    当然,有人可能会说,沪心意的劲力会不会和戴家拳的丹田功冲突。

    这个认知肯定是不对的!活人咋能让死功把住。要知道天下武术,殊途同归,那种认为学了别门武术,不放弃就不能再学戴家拳的想法,根本就是错的。

    因为如果真是这样,当初戴二闾前辈也不可能跟半拉庙李政先生学拳了,二闾前辈不照样将李先生的拳法,以及螳螂拳,都融入到了戴家拳当中吗?

    戴家拳本来就是集数家拳法之长的拳法,又怎么会不融于其他拳呢?

    谢寸官因为有多年武术基础,所以对戴家拳接受很快,越练他越感觉到了猴桩的神奇。因为随着他的锻炼他发现,猴桩这个姿势,是最容易开胯的动作,臀尾一收,丹田一翻,胯骨一顶,自然就是一个圆档开胯的动作。

    而且,这个动作,最容易让劲脊背,也最容易节节贯通脊椎。

    内家拳,一旦劲能出胯背,那就出了龙虎二劲,也就是竖横二劲了。

    另外,不说那些玄之又玄的内力,仅就从物理力量来说,猴桩的动作也充满了科学性。在这个身法中,胯骨盆腔就好像一个双向凸轮,一边的传导杠是脊柱,另一边的传导杆是双腿。长期的蹲猴训练,一是能加强腹直肌和臀背腰肌的力量,另一方面,让丹田小腹鼓涨圆起,一是也能扩大凸轮的直径,使腹直肌和臀背腰肌起作用的力臂加长,这样一来,力量就是不算气机鼓荡时带来的力量,也会使人的劲力成倍增加。

    而且,谢寸官练了一段时间,练顺后,加同田师父那一次试拳的感觉,他越发感觉到,田师父说,猴桩是戴家心意拳的身法一句话,绝不是空穴来风,而是一种科学的认知。因为,这个束展势用于技击中接手打人,简直太科学了。

第三十九章 若夕打死了人

    第三十九章若夕打死了人

    当麻雀儿开始在树叽叽喳喳时,平静的一天又开始了。

    谢寸官已经将庙门口的地扫完了,然后他去庙里拿簸箕,准备倒垃圾。他一路往庙里走时,都是翻裹着丹田,顶着胯骨,身体微微地向后坐着走。

    他的头只是微仰,但却已经出了猴桩的意思。他现在就是按着田师父说的样子,一举一动,处处皆气联丹田。田师父曾经说过,他过去练拳时,地里做庄稼活铲个土,扛个麻包,都要合丹田之气力,久而久之,丹田之力就合到了人的一举一动中,这样与人动手,丹田劲儿也就成了本能的劲儿,根本不需要花费心思去想。

    有人可能会说,这样已经不是标准的猴桩了。

    但猴桩只是戴家拳里训练丹田劲和身法的一个桩法。

    桩法只是训练手段,不是训练的目的,如果已经出了丹田劲儿,用丹田时,就不需要非是猴桩的样子。田师你就向谢寸官表演过,老人站直不动,他扶腰摸腹时,老人的丹田照样翻滚如球,根本不像初学者,非要做出猴桩的样子,才能翻转丹田。

    学规矩就是为了破规矩,破不了规矩,就是教条的东西。

    没听过教条了的东西,还能打人。

    谢寸官这样走着,就能感觉自己的腿渐渐地实沉起来,但却前实后轻,就是一条腿大腿面儿,胫骨一侧,感觉沉甸甸的。但大腿后侧臀肌下方,还有小腿肚儿,都有一种发轻发飘的感觉。而且,特别的是,这个时候,臀肌与腰背、命门与两肾间的肌肉,就有一种吃劲的感觉。

    在过去,他好像从来没感觉到自己这里还有肌肉。

    这样走一阵儿,两肾处就开始发热,精力就感觉旺盛起来。

    但当他刚从庙里出来时,一辆银灰色的小车就停到了庙门口,车下来的人,却是田师的外甥白志刚。俩人从头次接触后,再只见过一次。白志刚在太原开公司,平常比较忙,很少见到。谢寸官经常见到的就是田师父在村的一些弟子,牛刚子、程虎子、龙龙,还有邻近的李柏文。五一前后,还见到了几个外地的弟子。

    此刻,看白志刚的脸色有些严肃,见了他,勉强露出一个笑容,算是打了招呼。却不像平常那样嘻嘻哈哈的幽默。谢寸官本能地感觉到有什么事情,垃圾也不揽了,直接跟他进庙门。

    庙里,田师父也正在扫院子,白志刚一开口就道:“舅,有个师妹子在北京出事了,太原杨叔那里让你去一下……”

    田师父一愣,道:“太原那个杨叔?”

    “我道昌叔……”白志刚道:“那师妹子的妈妈就在我道昌叔家等着呢……”

    谢寸官听了,心里不由一动,道:“白哥,你说的那个师妹是谁?”

    “你没见过,她叫戴若夕……”白志刚道:“她春节那会来看师父时,你还没来……”

    谢寸官心头一惊,这个名字他怎么会不认识。只不过算下来,他同戴若夕也有三、四年没有见过了。他离开戴若夕爱张苗儿后,就已经见她很少了。偶而见到,也都是淡淡地打个招呼。到张苗儿去世,谢寸官万念俱灰,连母亲、姐姐都很少联系,更别说是相忘于江湖的戴若夕了。甚至来田师这里学拳,也没告诉别人他同戴若夕的同学关系。

    但此刻听到这个名字,特别是听说出事了这三个敏感的字,让他不由地心中一动,就想起那张酒隐现的小脸来。

    “若夕出什么事了?”田师父的脸就现出吃惊与担心的神情来。谢寸官同老人相处这么长时间,极少见到老人变脸动色的样子,一般情况老人都是憨憨地笑着。就是有徒弟说外间有人说他练拳练得不好时,老人也只是笑道:“你们出去,可别说人家谁练的东西不好,东西都好着哩咱的东西好,人家的也好感觉不好,那是咱不懂人家的好……”

    “她同人比武,把人打死了……”白志刚的脸色就流露出沉重来。

    “啊”田师父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咋会这样呢?那娃娃根本不是乱来的人……咋会这样呢?走,快去看看……”说着,老人将手中的扫帚就直接扔到了地,拉着白志刚的膀子就走。

    “我跟你们去”谢寸官突然开口道:“我在北京的大学,有些熟人……”

    “那就一起走”田师父转头看了他,说一声,脚步根本没停,又对着屋里的师娘喊一声:“我有事太原,你看好门”屋里师娘应了一声,出来想问什么事,三人早就出了庙门,了白志刚的车子,直奔太原。

    戴若夕确实打死了人

    她大学毕业已经快两年了,他跟谢寸官是同年级的学生。张苗儿去世时,他们都是大三学生。谢寸官因为失去了心中所爱,悲痛之下,也不管学业,直接走了江湖。但她却按部就班地完成了学业。拿到毕业证后,她却没有再找工作,而是继续留京办培训班。

    因为经过三年多的实践和努力,她的戴氏心意拳培训班已经越来越红火了。主要是因为她教的猴桩健身效果极好,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一个是练了这个桩,经常性地龙身三折状态,颈椎和脊椎的毛病能很快改善;二一个就是练了这个桩,因为腹部闸气与翻滚的原因,肠道蠕动好,所以大便极好,拉得又快又软,而且痔疮什么病的全没了;三一个练了这个桩功,命门撑开,肾水开活,人无虚火,有助于睡眠质量,能改善人的亚健康状态;四一个练这个桩功,对于小腹肥大有明显的减小效果。这个倒不是减肥的效果,而是这个桩功对于腰直肌和腰肌有锻炼作用,能让这些肌肉紧起来,就自然起到了收腹的效果。

    正是因为这样,还没毕业,她的培训班已经火了起来。

    俱乐部看来钱了,不但专门给他安排了环境优美的训练室,安排了助教,也加大了广告宣传力度。

    当然,还有一支心意传人在京城里也正打开局面,就是王映海先生一支的弟子,他们也在京城讲学和办培训班,这也扩大了戴式心意拳的影响。

    到大四时,戴若夕一个月的收入,都已经超过一些京城白领了。

    所以大四毕业后,她就直接到俱乐部班,做一个专业的心意拳健身教练。

    不过,她的班分两个部分,因为还有许多人是奔着心意拳的技击作用来的。但这个却也就惹来了不少麻烦。你想一个美女教练,教人打架的功夫,自然就吸引了许多对技击有兴趣的青年人。而且,京城里还真没有像她这样修为的戴家拳传人,因此这个技击班竟办得比健身班还火。

    而且,戴若夕手里确实有东西,开始是有一些练过的学员同她试手,自然就让她两下放翻。然后就开始有一些跤师,前来讨教。

    戴若夕开始自然拒绝,但偶而实在过不去了,也出手。往往都是胜出对手。她功夫不错,手又善良,同他交手就是赢了,也会全乎别人的面子。

    这样倒也交了不少武林朋,在京津武术圈里,渐渐地有了一点名气,人都知道京城里莎莎俱乐部有个练戴家心意拳的美女,挺厉害

    名气一出,来跟她学拳的人就多了起来,戴若夕因为这是办培训班,所以就没有像过去跤师教拳一样,投过师的不要。因为培训班学员和老师之间,一般没有师徒关系。

    但偏偏这样就出事了。

    在京城的另一家健身俱乐部里,有个教练叫牛大夯,三十多岁,生得膀大腰圆,是天津一支形意门的弟子。功夫也不错,而且是个有实战经验的,在圈子里也挺有名气。

    牛大夯的培训班里有个学生,跟牛大夯起了龌龊,就不学了,跑到戴若夕的培训班里学心意拳。而且,这小子是个有点天份的,竟然学得有模有样,有天没事,就回到原来的培训班里,同过去几个相好的一试手,那几个人都不是对手。

    于是这位就吹了,吹心意拳多牛叉,又说是当年李洛能在戴家,将戴家拳没有学完,许多东西都只学了一半,所以心意拳比形意拳厉害云云。

    这种说法其实现在在祁县还是挺有市场,但这是不客观的说法。

    李洛能当年在戴家学拳,最后的功夫,是一些戴家子弟都比不的。不是说学那一家,就得进入那一家。因为人家李洛能是全乎自己这个人的功夫修练,不是非要将戴家拳练成怎样的效果,人家本身就有花拳的底子,而且功夫已经了身子。

    人家最后创出形意拳,就是脱出戴家拳的壳子,另起新路了。

    结果,学生们不知道啊,一看这人去练了一段时间,自己都打不过人家。又听人这一说,竟然一晚就跑了十几个学生,到了戴若夕的培训班。

    牛大夯课来,一看,咋学生一下子少了一半儿,一问剩下的人,情况一学,牛大夯不干了这不光枪了自己的学生,还侮辱到袓师爷身了。当时就带着其余的学生,直接找到了戴若夕的门,口口声声要挑战,要看看形意拳厉害,还是心意拳厉害。

    戴若夕问明情况,当时就将那十几个学生退了,并向牛大夯道歉。

    但牛大夯此时却有些不仗义起来,他看戴若夕的学员比自己的多得多,就是退了这十几个,也有自己的几倍。心里就想,自己要是打倒了这女娃子,不就有了大批生员了。而且,戴若夕娇怯的样子,加谦逊的态度,也让他产生一种错觉,这女孩没东西,都是因为漂亮,才给人捧的因此说话就难听起来。

第四十章 炮拳属火似炮,非炮也,有惊涛拍岸之势

    第四十章炮拳属火似炮,非炮也,有惊涛拍岸之势

    牛大夯不依不饶,戴若夕不想与他一般见识,只说自己年纪小,功夫浅,请大哥给个面子,不要闹了。她越是这样,牛大夯越是感觉她可欺。

    戴若夕的学员大部分都是年轻人,特别是几个练得好的,确实在心意拳得到好处的男学员不干了。你想都是二十大几的小伙子,看着平常像姐姐一样温柔对待大家的老师这么给人欺负,当时一个学员就冲了去。

    冲去的学员叫罗毅,本来就有长拳和散打的底子,来戴若夕这里之前,就算是挺厉害的一个人。这里练了一年半心意,确实有了感觉,也有些进步。不过,他对于心意拳的打法接触还不深,毕竟他练的时间短,丹田劲还没出,而且身法也没身。

    所以他一去,还是散打和长拳的路子。

    他右拳一晃,回拳时,下面左腿就一个低鞭腿扫挂过去,接着就就左拳翻背甩掌,右拳再出。这是一个他常用的组合。一般同他对阵的人,往往就给他面一晃,神往注,下面低鞭腿就躲不过去了。就是有人躲过去,他左手反掌甩,就取人眉目,右手拳随着步子进去,也都是很难躲的。

    罗毅身体匀称,速度和暴发力都不错,但他遇到的是牛大夯。

    要说牛大夯确实也有两下子,也确实是下过苦的人,他站三体式能站近四十分钟。而且因为他师父确实有真东西,所以几年三体式站下来,小腿胫骨站出来的肉膜就将胫骨都包裹起来。而且,身的关节处筋骨拧棱,已经有些拽不起,推不动,打不下的那种感觉。

    与人交手,一般就是一步一个三体式转寒鸡步,再由寒鸡步转三体式。。牛大夯交手爱用劈拳,身沉步发掌出,拳架也整齐严实,前三后七的,人不容易攻破。动起手来,就像一辆勇往直前的坦克车,普通人根本无法与他对抗

    罗毅的打法按说也没错,但他的功力却弱了些,而且他的打法中,少了一些以弱降强的技巧。他的腿扫中了牛大夯的前腿,但如击败革,对方的前腿连颤都没颤一下。他的反背掌打来时,牛大夯只按形意劈拳的接手,出一个熊抱膀式,他就甩在了对方的手。

    罗毅进步出第三拳时,牛大夯就出了手。

    因为拳谱云,见手响,住里闯罗毅的翻背甩掌甩到牛大夯的手臂。因为牛大夯不半途迎手,而是抱膀等待,他的膀几乎就贴着自己的身体,那么罗毅打中他,也就等于同时进入了牛大夯的攻击范围。

    借法容易法难,还是借法最为先。

    既然罗毅已经进入攻击范围,牛大夯自然就出手。形意劈拳几乎人人会练,但这个接拳出拳的时机,才决定你是否能用。当时牛大夯熊抱膀仍然守住身体,整个身体就随着进步,住前冲去,身体护严实了,脚下却后腿一沉,前腿伸入,踏了中门抢地位。

    俩人都往前冲,步子就穿插在一起,身手也就撞向一起。

    牛大夯爱用劈拳,他这劈拳也是师父喂出来来,并经过同无数人交手验证过的。进步抱膀就微一送肘,然后就熊抱膀势就双劈而出。

    津派中劈拳打的是双劈,两掌如轮,一般是熊抱膀手先往前下方劈,这一掌走斧劲儿,肘先起挂意护了肋子,防止对方起腿,手是一个向下的弧形,走得是连消带打的式子。后掌走得是扑撞的劲,直往前劈,有推刀入门的意思。

    许多人将前掌走成抹扯的意思,纯粹将头一手走成了防势,这就错了。

    这双劈出手,也有天地双分的感觉,一下子也就在体前形成一个开势,挡下防,别人此刻也很难进去。罗毅的右拳出来,正好撞在人家的熊膀分劈的势。其实他早一点的话,会撞到人家的熊膀,晚一步,两人基本都贴身了,他这种直拳劲就力距不够,也会失去伤人的威力。

    牛大夯头手就劈中了罗毅的胸部,打得他身往后仰,脚下拨根儿。第二掌更是直接劈撞在他心口,直接将人劈翻出去,撞在身后的人群里。牛大夯得势不让人,再进寒鸡窜步,双手又出熊抱膀,不过,这个抱膀却不是守势,而是双钉而出的怀里钉,直窜向罗毅的身前,手对咽,下手对心,双钉而出。

    这一下打,肯定不要命也要让罗毅在床躺几个月。

    此时,一旁的戴若夕就不能不动了,她侧迎而,双手贴肋,双手把从洞出,身体虽然斜迎,但却双手一齐把住了牛大夯的双肘,丹田一翻,轻轻将牛大夯送出去,脆声道:“牛老师他只是个学员,不懂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牛大夯此时斗性已起,当下就叫道:“对我不和他一般见识,我只和你一般见识既然动了手,就不要再推脱了如果你不成,就让你家大人出来”

    戴若夕听了他的话,没来由地心里一酸,却是道:“我是跟师父学的拳,我父亲早就不在了?”

    牛大夯此时说话已经不过大脑了,听了戴若夕的话,不禁不同情人孩子一个人混生活不容易,反而狂笑道:“你爹不在了也省得我为难他了叫你师父来也行”

    这一句话一出口,戴若夕的脸色就变了。这女孩其实是个外和内刚的性子,否则也不会一个女孩子,硬生生地将戴家拳练到男人都练以练到的境地。而且,原来学时练拳,包括大学时练拳,那是业余地练。但毕业这两年,戴若夕以教拳为业,每天除了教学生外,就是自己琢磨戴家拳法,功夫进境也是神速。

    而且,他父亲是因为给她买生日礼物才不在的,所以她对父亲一直有一股子歉疚之情,此时牛大夯言语中对她父亲不怎么尊重,那可比当面打她一个耳光更让她难以忍受。

    心中怒火一起,再说话味道就不同了:“牛老师,我敬重你,敬得是同为武行人的情份,可不是怕了你的功夫说不客气的话,就你的功夫,在我眼里,还真是不够看的”

    打人先欺心,她这话自然是要激怒牛大夯。

    牛大夯果然火了,他也是老打家,自然也知道自己对戴若夕父亲的不尊重激怒了她。当时不但不反思,反而笑道:“怎么,一说到你的死鬼老爸,你不乐意了……不乐意就放马过来,全当我今天替你爹教训一下你”

    这话一出口,周围的人都不乐意了,几个学生就骂道:“要脸不,怎么做人老师的”

    牛大夯话一出口,自己其实也有了两份悔意,毕竟他并不是穷凶极恶的什么人,也是个有家有妻女、有父母的平常人。但这几个学生一骂,反而也激起了他的逆反心理,当时就暴怒道:“吵个球有种来打倒我,一个个唧唧歪歪,和你们老师一个熊样”

    戴若夕此时眼中已经不仅仅是生气,而是带着寒意了。她往场中一站,一拱手道:“牛老师,别卖嘴了练武练的是身手,可不是嘴巴请”

    她这一说,牛大夯也背不住面子了,当时就猛冲过来,也不多话,直接就寒鸡步窜打怀里钉,硬打硬进无遮拦。当然,怀里钉后面,一把劈拳劲意也已经凝心而起,只待戴若夕接手,就出双劈夺人。

    戴若夕看他熊膀势的怀里钉双出而来,却没有迎接,而是往后退了一步。

    为什么没有接这一手,因为怀里钉是双手曲抱,肘护肋,随身出,钉咽喉下钉阴。里面藏着两个接手变招,一个是架下打的撑手炮,一个是下按钻的钻手炮。而且,贴身近打时,拳下还埋双肘,加双掌轮劈的劈拳意。这是一个一式多变的杀招。

    牛大夯的前腿落地,后腿又起,他打算进步之后,继续来个怀里钉。

    他膀大腰圆,膂力过人,他不怕戴若夕接他,就怕她不接他。

    但就在他后腿过前腿的一瞬间,戴若夕就突然动了,身体往前迎出,手起身落,丹田一翻,身体一缩,龙身三折。双手把从洞出,就往迎出。牛大夯的一把劲意,都在前脚落地之时,但这时戴若夕已经迎了来,他的劲力还没到位,两的手臂就迎在一起。

    戴若夕用的是戴家五行拳中的炮拳。

    她为什么用炮拳,因为牛大夯的身材比她高大,炮拳是个双手架子的拳。戴若夕右手盖在左手背,双手都掌心朝下,出的是戴家八字掌,拇指食指分开,其余三指蜷曲,从自己的心叉之后,就往架起。同时身体步子虽然迎进,但身体却随着丹田翻起,成束势往后坐,但左脚却脚尖翘起,顺地滑趟而出,就一下子顶在了牛大夯正要从后过到前面的右腿,两人的手臂此时就交叠在一起。牛大夯整整的一身劲,给她脚下趟步一阻,就涣散开来。双手抱膀的怀里钉,就给戴若夕架在空中,而此时,戴若夕的劲力,是一个身往下坐,手往架的矛盾体,这样的一个动作,就将牛大夯架在空中。两人手臂接实处,戴若夕身体后坐时,就有一股力量摩擦,隐隐的地将牛大夯的双臂往往后的方向牵曳去。而戴若夕的双八字掌背,就擦着他的下颌往抬起。

    牛大夯给她一牵,自然本能地也往后坐,要稳住身体。而戴若夕擦过他下颌的双手,也就打乱了他的思维。一切的变化,就从这里开始了。

    因为戴若夕出了展势随着她双手高架,她的肘就送了进去,正是贴墙挂画的劲意牛大夯肋下给她肘一撞击,只感觉肋下剧疼,已经被拨根的双腿几乎离地腾空。而此时,戴若夕坐在后面的身体已经往前进步撞入,顺着他的劲儿,胯一顺就进去,先是一个内挎外挺的胯打,打得他不由地弯腰驼背,几乎漂浮在戴若夕的身。就在此时,戴若夕的双手已经翻落,下面的左手就沉打在他的右肩,面的右手翻背掌正打在他的下颌,打得他不由地往下低头,但此时,戴若夕出猴桩身法时微微后仰的头,已经向前顶叩而出。

    这一头正叩在牛大夯的鼻梁,当时整个人在空中翻个个,就往后仰倒。

    仰翻时,牛大夯是头部先着地一声渗人的声响中,他的颈椎受不了这股巨力的冲击,错位断裂。

    一时间,人人皆呆。

    戴若夕愣过之后,立刻回过神来时,前一探人的鼻息,脸色不由地一变。她几乎要软了身子坐倒在地,但她努力站稳了。

    “打电话给110,就说我杀了人”她对一旁已经惊呆的丁玉喜说道,眼神中满是茫然。怎么这么一下,就打死了,这个看着强悍的人,原来是这么脆弱吗?

    炮拳属火似炮,非炮也,有惊涛拍岸之势她的心神中,此刻却奇怪地浮现出这一句谱语来。巨之下,人被抛起,落地时颈裂椎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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