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便宜还卖乖
“嗳?谷主,你、你这是做什么,放开我啊!”阎罗谷东边回廊,某厢房内,一个年约十六七岁、身穿淡青色衣裙的女子像一具僵硬的尸体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从头发根到脚趾尖一动都不能动,只剩下两只圆眸望着床帏顶滴溜溜地转来转去,一张小嘴儿在那边愤愤然地大喊大叫,“谷主,你快点放开我啊!”
“司兄说你必须好好休养。”悠哉悠哉地转过身来,独孤冥睇视着她面无表情地开口。
“休养就休养嘛,为什么要封住我的穴道,我又不是僵尸!”
“说话这么大声,看来你的精神还不错。”独孤冥不痛不痒地“赞叹”了一声,人依旧杵在床边冷冷俯视着她。
“不错你个大头鬼!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被珠儿小姐抓去像鞭尸一样鞭了个体无完肤!”吼,居然还用这么冷血的态度对待她,亏她昨天被他抱在怀里的时候还有一些感动。宁无双斜着两只眼珠子怒火熊熊地往他身上一瞪,这才感觉到全身上下的剧痛像烈火燎原一样迅速蔓延开来,于是不由得龇牙咧嘴地吸了吸气,“哎唷,好、好痛~~~”
仿佛觉得她的话还有一点道理,又像是被戳中了某块痛处,独孤冥竟然一个字也没有再吭,只是站在那里高深莫测地凝视着她那张略微浮肿的脸庞。
“我饿了。”眼见他沉默不语,某丫环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冒出了一句,“谷主,我饿了。”
“楚槐!”仿似早有准备,独孤冥猝尔转身朝着厢房门口喊了一句。
不一会儿,“来了来了,新鲜的银杏瘦肉粥来喽!”楚槐捏着嗓门像店小二似的滑稽地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个食案,上面摆着一个瓷碗和一条勺子。
“谷主,是不是让我来喂她呀?”楚槐两只眼睛瞅了瞅独孤冥,又往宁无双的方向努了努嘴。
独孤冥半天没哼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楚槐捧得连手都酸了,忽然大掌一抬,从食案上端起那碗肉粥径直往床边走了过去,尔后坐在床沿上,用勺子舀起一勺粥僵硬地递至宁无双嘴边。
嗳?他、他没有老眼昏花吧?大牌谷主居然会喂别人吃东西?!后面的楚槐嘴巴一张,“倏剌剌”地在原地化作了一尊石像。我的个娘喂,这个世界要爆炸了吧?
“谷主,你是白痴啊?我这样躺着怎么吃?会从鼻子里跑出来的耶!”兴许是身上的伤太疼了,某婢女火大地朝着某人喷口水,几欲把满腔郁卒都发泄在他的身上,一时连“死”字怎么写都给忘了。
啥?白、白痴?楚槐顿时吓得脸都绿了,这小妮子是打算破罐子破摔还是怎么地,居然敢骂谷主是白痴?骂阎罗谷谷主是白痴?
冷峻白皙的下巴猝尔一绷,独孤冥垂下一双乌黑犀利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宁无双,仿佛随时会给她一掌让她再多躺个十天半个月。过了好半晌,他终于面带隐忍地收回勺子把瓷碗往旁边一搁,尔后踱至床头长臂一伸,轻而易举地将宁无双扶坐起来轻靠在自己的胸膛上,旋即又端起那碗。
“谷主,你眼睛瞎了吗?没看到这粥热得很喔?叫人家怎么吞下去?”两眼望着从勺子上冒出来的丝丝白烟,宁无双忽而又开口。
楚槐吓得连鼻孔都一起撑大了。
哇嚷!这婢女还真是搞不清状况,人家可是堂堂阎罗谷谷主,江湖上个个闻风丧胆、人人退避三舍的玉面阎罗,脾气向来孤傲乖张只会杀人当有趣,现在肯亲自喂一个下人已经够低声下气了,这丫头得了便宜还敢卖乖?
给读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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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怕的妒火
“呃,不然这样子嘛,谷主你先把我的穴道解开了,我自个儿吃好不好?”婢女很“贴心”地提出了一个建议,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
寒气凛冽的目光掠向她那伤痕累累的手背,瞬尔又落在胸前那张肿胀得有些走样的脸蛋,独孤冥那张难看的棺材脸微微黑了黑,仿佛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忽而又大掌一抬,“呼!”一声将那勺热粥移至嘴边猛吹了一口气,而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塞进了宁无双嘴里。
天、天哪,这简直是世界奇观!出了名的大牌谷主还真的伺候上一个婢女了!愣在一旁的楚槐先是如五雷轰顶状,下一秒却又贼兮兮地掩嘴偷笑起来。
哎呀呀,真是老天爷有眼哪!平日里谷主对他们不是横眉竖目就是甩出一张超阴郁的大便脸,可从没瞧过他的好脸色,这下可好,居然被一个婢女给吃得死死的,不得不折一下他那段高傲的腰!俗话说得好哇:此一时,彼一时,大不同也。正所谓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哩!
可是他有点搞不懂,无双看起来只不过是一只既简单又平凡的小蜗牛,在外面街上一抓一大把,却能让火爆谷主对她每每容忍至此,请问她是怎么做到的?
半身一动都不能动地靠在那片宽阔平坦的胸膛前,男性特有的阳刚气息密密将她包裹在内,耳边似乎能够听到独孤冥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宁无双一下一下地嚼着嘴里的肉粥,脸上忽而有些燥热。
其实人家她也是很怕死的啦!刚才壮着一颗小心肝跟谷主大小声,为的只是刺激一下他好让他赶紧解开自己的穴道而已咩,没想到那个大牌谷主居然一反常态,对她的颐指气使照单全收,让她一个小小的计划都给弄失败了。但诡异的是,为什么她的心里却有一丝丝高兴哩?
其实算起来她家谷主对她也还算不错啦,虽然那张脸看起来是恐怖了一点,脾气是烂了一点,不过从一开始肯收留她住在阎罗谷,又帮她找到妙手华佗诊治眼睛,得知她被掳后又马不停蹄地赶来救人,现在还怕她休养不好喂她吃东西~~~呃,虽然逼迫她休养的方法是有点太霸道啦,但仔细想想也算是一番好意嘛对不对?
从这个角度来说,唔~~~谷主也算是蛮不错的一个人喔!至于江湖上传说他嗜血成性么~~~倘若不是有人踩到他头上惹恼了他,他其实也很少理会外面的事情,甚至平时都不怎么出谷不是吗?
可见江湖上的传言,未必通通都是真的喔!
咽下嘴里的一口粥水,宁无双忽而傻兮兮地笑了出来,“谷主,有时候你也是一个好人耶!”
好人?独孤冥手里的勺子蓦地停在半空,细碎乌黑的眸光一闪烁,神色变得有些怪异,然而不知为何,身上那股隐隐想发作的怒气却突然一下子敛缓了起来,只是垂眸略带思量地注视着她的头顶。
气氛突然寂静下来。
“嘿嘿,无双,无双啊~~~”这时,一把男音在门外由远而近,司辕逸左手慢悠悠地摇着那把雕花檀木香扇,右手吊着一个纸包笑嘻嘻地大跨一步走了进来,待目光落在床边那两抹“亲密”的人影上时,立马一个急刹又拐了出去,“啊啊,两位真是对不住,我跑错厢房了。”
“司大哥!”宁无双在后面大声地喊了出来。
“咦咦?”甫踏出门去的白靴子又一步一步地倒退了回来,司辕逸在门边露出一颗脑袋往里一瞅,旋即“啪”的一声,手中的香扇和纸包通通掉在了地上,连口舌都开始结巴起来,“独、独、独、独孤兄?”
请问他自己是不是也该回去检查一下眼睛呀?原来独孤兄说的“不让她动”是这么一回事!
不受控制地僵直在某人怀里,连头也不能扭过去看向司辕逸,宁无双只好一脸尴尬地笑了笑,两只眼睛齐齐往左边一睨,“司大哥找我有什么事么?”
“呃~~~哦哦!有、有!”司辕逸回过神来把头点得像鸡啄米,于是躬身把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脸上又换上那副吊儿郎当的表情,“嘿嘿,无双呀,这包是我刚刚从山上采来的雪莲草,你这宿儿沐浴的时候撒一把下去浸润着,可以预防你的伤口感染。”
“咦?真的啊?”这妙手华佗考虑问题还真周到!宁无双感激地眨了眨眼,“谢谢司大哥,你真是个好人!”
他也是好人?独孤冥抬起一双冷眸斜斜往司辕逸身上一瞪,俊脸“唰”的一下阴沉下来。
“你们大家都这么照顾我,还有楚爷替我熬粥,你们通通都是好人!”嫌还没有拍够马屁,某人尤在那边自顾自地大声“赞颂”。
大家都是好人?独孤冥那张暴戾戾的臭脸一下子拉得更长了。
“嗳?不不不、哪里、哪里!”甫瞥见谷主那张一脸嫉恨的面孔,楚槐当即吓得又撒手又摇头,两腿开始悄悄往后缩,“平日都是无双你在照顾我们的起居饮食嘛,哈哈!如今你受了伤,我们照顾你一下也是应该的~~~哈、哈哈!”旋即吞了一口唾沫,“那个~~~无双呀,如果没有什么事情,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喽!你、你好好休养,快点儿好起来,啊?我先出去了,就这样!”话才刚说完,人已经像一溜儿烟似的冲了出去,活像被鬼追似的。
“咦?等、等等我!”连司辕逸也忙不迭地丢下手里的纸包跟了出去。
“咦?谷主,这两个人好端端的怎么了?我在盛赞他们耶,他们跑这么快做什么?”转不过头去看背后那张异常恐怖的脸,宁无双雾煞煞地眨了眨眼。
好端端的?拜托,人家差点因为她一句赞扬而被谷主切八段耶!谷主吃起醋来可是很吓人的好不好!
出谷去
由于宁无双受了伤被某人喝令不得下床,于是整个阎罗谷大大小小的事务便暂时由楚槐和乔振生打理,而她自个儿则每天躺在床上吃完就睡醒来再吃,持续了将近一个月,浑身上下变得颓乏无力不说,还差点胖得坐不起来。
而就在前几天,司辕逸突然十万火急地跑过来告诉她,得马上回去济世堂一趟,原因是司老夫人看他一直在外拈花惹草、放浪不羁,迟迟不肯定下心来娶妻生子,怕他这样继续纨绔风流下去,搞不好等到她两腿一伸去见了司老爷都还没等到一个半个孙子来抱抱,于是命人来通知他立刻回去相亲,否则他老娘当天晚上就在司家的列祖列祖面前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好让他赶在重阳节之前可以再多上一柱香。
没法子,司某人只好急急忙忙地跑回去安抚老娘,同时也因为宁无双的视力自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没有进一步的好转,这实在是有辱他“天下第一医”的称号,所以趁着这趟回府,他也恰好有机会钻进死鬼老爹的那个医书阁里好好咬文嚼字一下。
唉,传说中赫赫有名的妙手华佗这会儿居然不妙手,还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司辕逸揩了揩眼角的泪花,遂捂着脸翩然离去。
正所谓天生的劳碌命,半刻都不能消停,待完全康复后,宁无双第一件事就是跑到谷后的山坡上继续锄她那块没有锄完的草皮地,因为她曾经和独孤冥说过想在那里种满梨花树,让整个阎罗谷看起来不那么孤冷凄清,一来可以打发打发时间,二来可以锻炼一下久未动过的身子骨。由是此,她一整个早上都埋头在那里辛勤耕作,丝毫没有发现一双黑靴子不知何时已然无声地停在了她面前。
“你在这里做什么?”独孤冥睇着她漠然开口。
“咦?”宁无双直起身子一看,“我在锄地啊!”明知故问。
“难道你就没有其他事情可以消遣了么?”冷眸飞快扫过她那沾满泥污的裙裾和双手,独孤冥眉头一皱。
“消遣?你说呢我的谷主?”宁无双一手支着锄头一手叉在腰上,脸上尽是抱怨的神色,“阎罗谷大是很大啦,可是再怎么说也有逛完的一天嘛!我每天待在里头不是洗衣就是做饭,要么打扫卫生缝缝补补,你们几个除了练功就是看书,连个跟我说话的人都没有,快要憋死我了!我不来这里锄锄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能干嘛?”人家她还想在这里养鸡养鸭咧!
既然没有人和她唠嗑解闷,那她和一只鸡一只鸭聊聊天谈谈心总该可以吧?
独孤冥一声不响地注视着她,“你可以叫楚槐出去买点有趣的东西回来。”
“叫他去?他去那还不如我去。”宁无双撅着嘴巴嘟囔。片刻,低垂的眼眸忽而晶晶一亮,旋即扔下手里的锄头兴冲冲地跑到独孤冥身边,一双泥巴小手直接拽在了他的黑衣袖上,“谷主,不然你带我到谷外去转一转?我好久好久都没有去过外面了,不知道外面是不是很热闹很好玩?”
“外面人多是非乱,我不去。”独孤冥冷冷地别过脸。
是可忍孰也得忍
“哎呀,谷主,你别老是动不动就嫌麻烦咩,后天可是一年一度的重阳节耶!民间里一定会有什么土家习俗的,像登高啊、赏菊啊、放纸鹞啊、吃重阳糕啊什么的,到时候铁定会很热闹哦!”宁无双愈说脸上愈高兴了,眼内满是憧憬的光芒。
“不去。”一盆冷水泼了过来。
“谷主,你不要这样子嘛,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带我去一趟啦!人家一年到头都在阎罗谷里鲜少有机会出去,我都快要发霉了!就算是藏书阁里的经书,晴天也会拿出去晒一下啊,何况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耶!”某婢女仍旧不死心地劝说。
“不去。”雷打不动的回答。
“谷主~~~”宁无双撅起小嘴皱着一张苦瓜脸,“楚爷和乔爷说了,往年这个时候都会有好多好多人一起结伴去登高,还会有戏班子来表演唱戏,我真的很想看耶,你就带我去嘛~~~”拽着某人袖子的小手还轻轻地晃来晃去,竟有一丝撒娇的意味。
“说了不去就是不去。”独孤冥丝毫不为所动,还板着脸侧过身去,来个眼不见为净。
嗷,这大牌谷主的个性还真让人搓火儿,就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怎么说都说不通!连人家一个小小的请求都不肯答应,小气鬼!宁无双鼓起腮帮子恶狠狠地瞪着独孤冥,白眼一翻。
“你不带我出谷,那我自个儿偷偷溜去!”哼,反正脚长在她自己身上不是吗?
“你敢?!”独孤冥“唰”一下扭过那张穷凶极恶的黑脸来俯视她。
“我就敢!谁让你不答应我啊?人家可是大病初愈耶,之前又被你摁在床上硬躺了一个月,腰杆儿都直了,只不过想出去溜达溜达而已嘛!”宁无双仰起头不怕死地回视他,瞬尔又一手叉腰摆出个茶壶的姿势,另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来粉不客气地戳向他,“要不是因为你,我就不会被西门小姐迁怒,也不会被她抓去凌虐个半死不活,当然就不会躺在床上闷了一个月!”
好半晌,独孤冥绷着一张马脸十分不爽地睇着她,却半个字也没有再吭,任由她在自己身上戳来戳去。
唔?这态度看起来貌似有点松动喔!打铁须趁热!
圆眸滴溜溜地转了转,又悄悄抬起往某人脸上睨了一下,宁无双于是又捂着胸口装腔作势地咳了咳,“咳、咳咳!哎唷,大概是憋太久了,最近总是觉得胸闷气促,食不下咽,你说这是谁造成的呢~~~”
冷眸依旧瞬也不瞬地紧盯在她脸上,独孤冥面无表情地立在那里,连头发都没动一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宁无双以为他站着睡着了,正想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一晃时,他这才不情不愿地动了动那两片薄唇,“只去一天。”
一天?宁无双睁大了一双眼眸,那怎么够!人家又不是去一日游,好歹也让她体验一下住客栈的感觉咩!
“三、三天?”略略一思量,某婢女讨价还价地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半天。”
婢女一窒。
哇嚷,这人怎么这样!真是一咪咪余地都不肯留给她耶,人家只不过想跟他“商量”一下下而已,话还没说几句呢,时间就已经缩水了一半,那还商量个屁啊!
“谷主,一天时间真的不够啦,多宽限个两天好不好?”宁无双急得像只小狗似的绕着他转圈圈。呜呜,她又不是罪当处斩,还乞讨宽限咧,人家就差没把尾巴摇起来了!
“哼。”完全不吃她那一套,某人只“慷慨”地给了她一个鼻音。
“谷主~~~好嘛好嘛,求求你~~~”握紧拳头,咬紧牙关,忍辱负重!
某人简直连哼都懒得哼了,干脆直接抬头去望天。
“谷主,虽然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虽然江湖上大家都说你是一个十恶不赦、嚣张跋扈的大坏蛋,但我知道你其实是一个好人,你一定不会这么狠心地对我是不是?”哀求失败,只好改戴高帽。
“~~~”没有半点声音,某人垂下一双乌眸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谷主,我知道你有菩萨般的好心肠,比乔爷和楚爷他们都好,比司大哥还要好,你是天下第一大、大、大好人!”宁无双用力地朝黑脸谷主伸出了一根大拇指,“你是全世间最顶顶好的谷主了!”
“~~~”继续保持寂静,某人甩出一副凉削削的面孔等着继续看好戏。
吼,人家拍马屁拍得那么卖力,帽子都高得要砸死他了,这样还不肯答应?这大牌谷主未免也给她太贪心了吧?
宁无双脸一翻,于是瞪圆了一对眼珠子恶狠狠地盯着独孤冥,两根好看的眉毛高高扬了扬,又开始老调重弹,“谷主,其实我这个要求也不是很过分嘛,你可要为我想想耶!倘若不是因为你,我就不会被西门小姐抓去锦绣山庄,也不会被她打得皮开肉绽,害我白白躺了一个月的病床,这可都是拜你所赐喔!”哼,这会儿就算不是也得是。
果然,两道犀利寡绝的目光“倏啦啦”地全落在了她脸上,独孤冥又开始噤声一动不动地直直盯着她,仿佛被人捅到了死穴似的,猝尔连那张拉得老长的焦炭脸也隐忍了起来。过了老半天,他终于极不耐烦地吐出了一句,“三天就三天。”语毕,人已经迈开大步往山坡下踱了开去,只看见那一头长至腰间的乌发松散地垂绑在身后,伴着飘起的衣袂晃啊晃的。
嘿嘿!看来谷主真的觉得对她有所愧疚喔!不然为什么每次她提起那件事,谷主的脸无论有多黑、拉得有多长,脾气无论有多糟糕,最终都会以一副“我忍、我忍、我忍忍忍”的神态硬撑下来?
唔,照这么看,她上次那顿毒鞭也总没算白熬嘛!
后面的宁无双神色一喜。
送给她?
“谷主,你看你看!那个人耍大刀耍得多精彩,简直是虎虎生风,好棒喔!”
“哦,这个更厉害,胸口碎大石耶!谷主,快来过来这里瞧瞧,快点、快点!”
“哇哇,好漂亮的纸鸢哩!谷主你看,飞得真高!”
人声鼎沸的市集里,宁无双跟在长长的人龙后面玩得不亦说乎,时而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嘴里还大惊小怪地嚷嚷着,时而又满脸愉悦地转过身来,朝着后面慢得像乌龟爬一样的独孤冥拼命招手。
独孤冥倒是由始至终都不慌不忙,仅尾随在几步开外的地方默默注视着她,把她那灿烂如花的笑靥尽数纳入眼底。
“咦?”已经路过的脚步又倒退了回来,宁无双忽而将视线投在了路边一个小小的首饰摊上,“哇,好多好漂亮的小玩意哪~~~”
“嘿嘿,这位姑娘,若是您喜欢就下手挑几件呗!我这儿什么钗饰都有,既精致又便宜,包您满意。”见她驻足在摊前看得眼珠子都不会转了,摊主连忙搓着手笑笑地靠了过来。
稍稍一浏览,旋即眸光一闪,宁无双拿起最里面一只简单朴素、通体碧绿的玉镯子爱不释手地看了看,“老板,这只镯子卖多少钱?”
“哎呀,姑娘真是好眼光啊!”摊主睇着她伸出了一根大拇指,“这只玉镯名唤瑶池仙,是用上等翡翠做的,质地晶莹剔透,细致密润,是难得一见的好货色,今儿个只卖五百两银子。”
“五百两?”宁无双伸手偷偷捏了捏自个儿的钱袋,然后泄气地低下头去,“嗯,好看是挺好看的,可是~~~”
她没钱!连半个子儿都没有!
“唉~~~”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宁无双依依不舍地把玉镯子放回了原位。
“把它包起来。”一把丝毫听不出情绪的声音自耳后响起。
“谷主?”宁无双回头仰视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俊脸。
独孤冥什么也没说,俯首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直接丢到了摊主手上。
“呃,这~~~”摊主一看,立刻面有难色,“我说这位爷,小人我做的可是小本生意,您这一万两大银票~~~小人我恐怕找不开呀!”
“找不开那就不要找。”乌眸飞快往摊主身上瞥了一眼,独孤冥径自取过他手里的玉镯子,忽然拉来宁无双的手便往上套,“走吧。”语毕,人已经云淡风轻地越过她走在了前面。
“咦?谷、谷主~~~”宁无双诧异地望着他的漆黑背影,又抬手瞅了瞅腕上的玉镯子,一时失神。
谷主把这个送给她了?
“哎,谷主,等一下,等等我啊!”眼看着独孤冥渐渐愈走愈远,几乎消失在汹涌的人潮里,宁无双赶紧提起裙裾一路小跑地追了上去。
“喂、喂、喂!这位姑娘,姑娘请留步!我还没找你钱哪!”喊也喊不住,摊主登时愣在原地嘴巴大张。怎么回事儿,一万两巨额银票就这样白白给了他?活了大半辈子可没见过有谁这么视钱财如粪土的,请问他走的是哪门子狗屎运哪?
不是冤家不聚头
“谷主,你是要把这只镯子送给我么?”宁无双追至独孤冥身旁,仰头望着他那冷峻的侧脸。
“你不要?”黑靴子蓦地一停,独孤冥不悦地转过头来。
“不是、不是!我要、我当然要!”宁无双立马点头如捣蒜。
开什么玩笑,这镯子可是用整整一万两银子换来的耶!虽然她很心疼,可是谷主的脾气还真如江湖传闻所言,只要他大爷高兴,挥金如土连哼都不哼一声。
见她紧张地捂住那镯子,独孤冥神色一缓,遂又目视前方行走。
“谷主,谢谢你,这礼物我超喜欢的!”宁无双开心地向前跑出两步,尔后面朝着独孤冥一步一步地倒退着走,一张清秀的小脸蛋掩不住兴奋的光芒,“谷主,等一下我们要去哪里?刚才我听周围的人说今儿个晚上会有~~~”
“哎呀。”一声轻呼。
宁无双一惊,慌忙转过身去,“呀,这位小姐,真是对不住,我不是故意要踩你的,实在非常抱歉,你还好吧?”
“不打紧,是我自己没看路,姑娘不必过于介怀。”对面那人像没事儿似的朝着她嫣然一笑。
宁无双一怔。
哇,好美的人儿喔!只见眼前的女子一身淡黄色紧身袍袖上衣,下罩粉白色烟纱散花群,胸前是宽片紫罗兰色锦缎裹胸,肌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寐含春水脸如凝脂,低垂的鬓发里斜斜插着几支镶嵌了珍珠玛瑙的玉簪子,一颦一笑间竟美得毫无瑕疵,清丽脱俗得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香凝小姐,你怎么样了?”一个梳着双环发髻、侍从模样的女子从后面迎了上来。
“没事,鸳鸯,我们走吧。”美女子淡淡说道,随即朝宁无双礼貌地点了点头,又往她身后的独孤冥投去一眼,携着一缕清风莲步款款地走了过去。
“哇,真是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哪!”宁无双呆呆望着那美女子的倩影失神,“如此轻盈曼妙的女子,连女人都看得移不开双眼,何况是男人呢!你说对不对啊谷主?谷主?”
恍若完全没有听到她的话似的,独孤冥徐徐抬起眼帘望向前方,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他什么也没说,径直开动两条腿悠哉悠哉地继续往前行,不一会儿便把她远远地抛在了后头。
居然不理她?
“喂,谷主!”后面的宁无双跺着脚喊了一声,正欲追上前去。
“好哇,你这个该死狡猾的臭丫头,这趟还不叫爷给逮着你了!”人群中,一只油腻腻的大手忽然一把钳住了她的手臂。
“我说这位公子,你~~~”甫转头瞧见那张肥头大耳满目淫邪的脸,宁无双当场吓得脸色一白,“钱、钱满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怎么会在这里?”一把半老徐娘的女音嗲声嗲气地从钱满贯身后传了过来,“无双呀,我们找你可找得好苦哇!”
“钱二娘?”宁无双立刻面如死灰。
臃肿痴肥的水桶腰一摇一摆地从喽罗堆里扭了出来,浑身穿得金灿灿的钱二娘皮笑肉不笑地睇视着她,满嘴儿的金牙银牙全都暴了出来,手里攥着的一角丝绢儿慢悠悠地往指间绕了绕。
那是我的
“你这个挨千刀的死奴婢!贱骨头!”果然矜持不够那两秒,钱二娘脸上的假笑忽然一收,一双眼珠子瞪得滚圆滚圆的,马上拿出她的招牌超高音出来狂飙,“老娘我还真是看走了眼!本来瞧着你一脸的老实相,眼睛又瞎了,还以为可以少盯梢几下,想不到你这贱胚子吃了雄心豹子胆,打烂了我的碗碟没赔完还不算,居然敢在老娘的眼皮子底下跑路?!”
“大掌柜,我~~~我是因为有很重要事情要去办,所以才来不及跟你打招呼嘛!”宁无双拼命想挤出一丝笑容来,“况且,打烂你东西的钱不是已经从我的工钱里面扣了吗?你那些个碗碟加起来也就十来二十文钱而已,我的工钱足够赔给你了呀,我可是一分钱都没向你要喔!”
“你还敢给我提工钱?!”声音不自觉地又提高了一个八度,钱二娘一只手叉在腰上,另一只手伸出一个戴满玉戒的指头狠狠往宁无双的脑门上戳了过去,“你这个白吃饭不干活儿的死丫头!以为赔完你那一丁点儿破工钱就可以完事?没那么容易!你半路给老娘溜了,害老娘的归云阁人手不够,知不知道因此少招待了多少贵客,损失了多少两银子?就你这一身的穷酸气赔得起吗?!”
“那、那大掌柜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身上确实一个蹦儿都没有。”
“想怎么样?哼!”钱二娘晃着一颗西瓜脑袋扁了扁嘴,又满脸不屑地瞟了宁无双一眼,正想开口继续大骂,不料目光往她手腕上一扫,旋即直勾勾地定住,尖酸刻薄的眼珠子里立刻迸发出两道贪婪的光芒,“哎呀呀,你这个该死的贱丫头!你是活腻了不是,竟然敢骗老娘?!没钱?没钱那你手上套着的是什么?!”
宁无双神色一变,慌忙将戴着翡翠玉镯的手往身后藏了藏,“没、没什么。”
“没什么?!”势利的精光自眼内一闪,钱二娘绕着她慢慢地转了一圈,忽而一把抓起她的手腕,“你还敢撒谎?!你一个身无分文的死穷鬼,哪里来这么贵重的镯子?!”
“嘿嘿,娘,这肯定是她从哪里偷来的。”一旁的钱满贯贼眉鼠眼地凑了上去。
“不、不是!这瑶池仙是我家谷主送给我的!”
“你家谷主?哈哈哈哈!哎唷,真是笑死人了!”钱二娘睇着她像老母鸡一样咯咯笑得前俯后仰,又老又皱的眼皮猛然一撑,“谷主又怎么样,他算哪根葱?!什么送给你的,连你这条贱命都是老娘我给救回来的,你的东西就是老娘的东西!来人哪!”手里的丝绢儿胡乱往身后的众喽罗一挥,“把那贱丫头的镯子给老娘扒下来!”
“是,夫人。”一干狗腿子嘿嘿狞笑着围了上去。
宁无双伸手死命捂住手腕,“大掌柜,你要其他东西我都可以给你,但是这只镯子不行,它~~~喂!你们这些人要干什么,还给我,那是我的东西,快点还给我!”
丝毫不理会宁无双的剧烈挣扎,钱二娘母子站在旁边得意洋洋地互相瞅了一眼,一个缩着脖子一个掩着满嘴金牙阴森森地奸笑了起来。
“嘿嘿,娘,我看这死丫头身上指不定还有其他宝贝,要不,你让我把她带回去,我再好好地给她检查检查,嗯?”钱满贯睁起一双小眯眼意有所指地睇向宁无双,眼内的淫亵之色蓦地一浓。
自讨苦吃
宁无双闻言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什么狗屁检查,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要对她动歪念头才是真的咧!
“贯儿呀,既然你对这个贱婢那么有兴趣,为娘就把她交给你,今后任凭你处置就是了。”钱二娘觑着她漾开了那张涂满胭脂白粉的老脸。
“嘿嘿,谢谢娘、谢谢娘!”钱满贯点头哈腰的笑得愈加猥琐,遂迫不及待地往喽罗们使了个眼色,“来人哪!把这贱婢押到大爷我的房里去!”
“喂,你们、你们怎么能这样?”宁无双顿时花容失色,“镯子都被你们拿走了,我们理应是互不相欠,放开我,你们快点放开我!放~~~”
“放开她。”蓦地,一把冷若寒冰的声音自众人身后传了过来。
钱二娘母子回头一看,随即“咦”的一声,四只眼睛登时愣在了一起。
只见一个看起来极其清瘦纤弱的人影毫无惧色地立在了那里,精致白皙的五官,俊美无俦的轮廓,那分明是一张比女人更漂亮秀气了一百倍,不,甚至是一千倍的脸庞!倘若不是那副过于苍劲挺拔的骨架和颈间那枚突出来的喉结让人识别出他的真实性别,恐怕所有人都会相信那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绝世大美人!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襦衫和布靴,腰间佩一把黑色的大弯刀,一头长至腰身的黑发垂于背后,就连脸上也是一副烧了黑炭的模样。
唔,整个人看上去黑不隆冬的,真是不吉利呀!他是刚刚死了爹还是死了娘?
“谷主,快救救我!”扭头一见那黑衣人,宁无双立刻喜出望外地叫了出来。
“谷主?”一双贼兮兮的鼠目上下打量了一下来人,钱满贯撇着八字步一脸蔑然地踱到他面前,“原来你就是无双说的那个新主子?哟嗬,长得倒是有几分姿色呀!娘,你瞧瞧他这张脸儿,细皮嫩肉的,可惜了是个爷儿们!倘若是个水灵灵娇滴滴的大姑娘,那我可宁愿要他不要无双啦!哈哈哈哈!”
钱二娘和一众喽啰附和着仰天大笑起来。
充满杀气的乌眸缓缓一睨,独孤冥仿似完全没听到似的薄唇轻启,“我说放了她。”
甫对上那两道隐带凶狠残暴的目光,钱满贯不由得略略一怔,却又不甘心就此软下阵来,于是倒退两步仗着人多势众嚣张地说道,“放了她?嘿,你凭什么问我要人?”
“双儿是我的人。”
“你的?哈哈哈哈!”钱满贯突然桀桀怪笑起来,“混账!这整个浔阳城有谁不知道我钱满贯是本土的小霸王!只要是大爷我看上的东西,不要说一个女人,就是皇帝老儿冕冠上的那颗夜明珠,他也得乖乖地给我奉上!你想要人?”两腿就地一跨一蹲,“没问题,你小子就从我的裤裆里头钻过去,兴许哄得大爷我高兴了,还可以考虑考虑你的乞求,嗯?哇咔咔咔咔!”
已然冷峻的下巴蓦地一紧。
“哈哈哈!娘,小的们,你们都来看看大爷我如何威~~~啊啊啊!”话还未说完,陡地听到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前一秒还在大肆狂笑的钱满贯忽然双手抱住那张满是横肉的大饼脸,躺在地上痛不欲生地打起滚来,凄厉尖锐的惨叫声穿过众人的耳膜,让人忍不住一阵魂飞魄散。
“贯儿!贯儿你怎么了?贯儿!”见此情景,钱二娘连忙冲上前去扶起儿子,转过他的脸来一看,“啊”的一声惊叫,差点又把他扔回了地上!
揉骨掌
“贯儿,你怎么会变成这等模样?!”
只见钱满贯此刻嘴巴大张,鼻子以下的地方突然像没了骨头似的软趴趴,颧骨的位置一边高一边低地耸起,鼻子眼睛眉毛因为剧痛全都歪七扭八的挤在了一起,整张脸又青又肿的,乍一看上去就跟牛头马面一样狰狞恐怖。
独孤冥竟然在刹那间伸出五根孔武有力的铁指往钱满贯脸上一罩一拢,硬生生地将他的下巴整个掐碎!
“你这个人嘴巴那么臭,不配用来说话。”独孤冥双手负背低下头来冷冷地望着他,“最好以后就安分地做个哑巴,我的大力揉骨掌恰好可以帮你的忙。”
“呃,呃呃~~~”下巴摇摇晃晃地吊着再也无法合拢,肮脏恶心的口水流了一脸一身,钱满贯眼里满布惶遽之色,只一瞬间,却又熊熊燃起赍恨的怒火,猝尔朝着身后那帮狗腿子猛地一挥手,“呃!”
众喽啰得令,于是纷纷抽出身上的刀、剑、锤甚至匕首如潮水般往独孤冥身上攻了过去。
“弟兄们我们几个一起上!”
“要让这娘娘腔知道贯爷的厉害!”
“宰了他!将他大御八块!”
漆黑如夜的眼珠子徐徐一抬,独孤冥不慌不忙地杵在原地,鼻子底下“哼”的冷笑了一声,待来人将他团团围住时,猝尔急转旋身使出一招秋风扫落叶,动作迅疾准狠毫无破绽可言。
只听见一阵咿呀鬼叫,十几个狗腿子像被扎破了的气球一样“咻咻”几声从人堆里飞了出来,尔后越过众人头顶噼里啪啦地砸在了四周的墙上、菜摊上、水果铺上,顿时个个满嘴鲜血,引起街上的老百姓一阵骚乱奔走,大伙儿都惊慌失措地闪开一边,却又舍不得放弃看这场难得的好戏,于是立刻里三层外三层地将道路堵了起来,嗡嗡议论声不绝于耳。
虾、虾米?十几条大汉都伤不了他一根毫发,而且没来得及靠过去就被踢出来摔了个狗吃屎?包括押着宁无双的喽啰在内,余下几个人一时大眼瞪小眼,尔后战战兢兢地盯着朝他们步步逼近的独孤冥,握在手里的武器抖啊抖的晃个不停。
一步,两步,三步,黑靴子越来越近,隔在几步开外都能够明显感受到从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逼人煞气。
“哇!我的娘啊!”终于,其中一个喽啰忍受不住这种步步惊心的煎熬,率先丢下武器转身逃出了人群。
见此情形,另外几个同伴也忙不迭地把手里的大刀往地上一扔,像被人追杀似的撒腿跑了个人去场空。
这群没用的狗东西!平日里就会狐假虎威,现在主子有难居然溜得一个都不剩?!钱二娘母子顿时恨牙根直痒痒。
独孤冥慢悠悠地转过身来,一张又黑又长的棺材脸向着地上那两个茫然失措的家伙。
“大、大侠饶命,大侠请饶命啊!我、我们知道错了,我们下次再也不敢了!饶命啊!”眼看自己大势已去,忽而又对上那两束阴恻恻的寒光,钱二娘母子立马哆哆嗦嗦地抱成了一团。
宠婢
“饶命?”被称作大侠的某人猝尔唇角一扬,露出了一抹更加令人尖叫的诡笑,“你们母子俩平时作恶多端,欺善怕恶,现在我就让你们选,是先砍去你们的手脚丢去喂鱼呢,还是先拧下你们的脑袋拿去示众?”
钱二娘母子神色一惨。呜呜,横也是死竖也是死,能不能两样都不选哪?
“呃,呃,呃~~~”眼泪口水和鼻涕糊得满头满脸都是,钱满贯当场吓得屁滚尿流,于是“噗通”一下跪在独孤冥面前开始拼命地磕头求饶。
“求我有什么用!”独孤冥额上青筋暴起,咆哮道,“你们应该给双儿磕头,乞求她原谅,倘若她肯点头放了你们,我便既往不咎;倘若她说一个不字,我马上就送你们两个下黄泉继续当母子!”
钱二娘母子一听,连忙转向一旁的宁无双,两个人像比赛似的继续磕头,“呜呜~~~无双,求求你救救我们吧!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
“呃,呃呃~~~”
“是我们有眼无珠得罪了尊驾,求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们母子俩一马吧~~~”
“我们身轻命贱,杀了我们只会弄脏你的手呀,呜呜呜~~~”
“谷主,这~~~”眼看着那两个此起彼伏的身躯,宁无双站在那里一时不知该怎么办,直到钱二娘母子的额头都磕得像包子一样肿起老高,连地上的青石砖都起了斑斑血迹,于是只好皱了皱眉头望向独孤冥,“谷主,我看还是算了吧,他们恶人有恶报,这趟也吃足了瘪,暂且就先绕过他们吧。”
“啊,谢谢无双!谢谢无双!”钱二娘一听立马双手合十地拜了拜。
“你们给我听着!”尤带暴戾的冷眸狠狠眯了眯,独孤冥睇着钱二娘母子咬牙切齿地开口,“从今日起,你们俩立刻给我滚出浔阳城,永远不得再回来,若是再让我瞧见你们一根头发,我就将你们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地撕下来!”
“是~~~是、是!”钱二娘母子连忙把头点得像啄木鸟,两人互相搀扶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正准备滚蛋。
“慢着。”饱含浓浓血腥味的声音旋又响起。
钱二娘母子脚下一顿,两颗小心肝“咚”的一下同时跌到了谷底。
不、不会吧?人家都已经抓紧时间从他眼前消失了耶,这么快就反悔了?
“还给我。”独孤冥忽而睇着钱二娘慢吞吞地摊开了一只大掌。
还、还给他?什、什么?钱二娘吓得脸色煞白,一张涂满胭脂水粉的老脸早已被泪水糊成了一团,看上去就像马戏团的小丑一样滑稽又可怜。
“怎么,不还么?”残酷犀利的眼珠子骤然一缩。
“呃不、不是!我还、我马上还!”仿佛想起了什么,钱二娘抖抖索索地从自个儿腕上摘下来一只翡翠玉镯,正是独孤冥送给宁无双的那只瑶池仙,尔后瞅着独孤冥的脸小心翼翼地递了上去。
“滚!”猝尔一声怒吼。
“呜”一声,钱二娘被吓得一个趔趄蹲倒在地,尔后赶紧翻身拉起地上的钱满贯,母子两人抱着头忙不迭地卷铺盖走人,只一眨眼的功夫便杳如黄鹤般不见了踪影。
见好戏已然收场,围观的群众也开始渐渐散去。
“戴上。”面无表情地踱至宁无双面前,独孤冥又拉来她的手往上面套,“这是你的东西,谁敢碰我就宰了他!”
想起独孤冥刚才在众人面前摆出那副惊天地泣鬼神的黑脸,对此早已司空见惯的宁无双忽然忍不住嘴角一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两只清澈透亮的圆眸仰起睇向他,“谷主,谢谢你,不但救了我,还帮我把东西要回来,你对我真好!要不是有你在呀,我肯定被钱满贯那个恶霸抓回去了。”
甫听到宁无双的赞扬,独孤冥俯首闷不吭声地盯着她,神色略略有些怪异,顿了半晌,忽然从腰间解下来一块拇指般大小、艳红如血的玉佩直接绑在了她的腰带上。
“哎哎,谷主,你、你这是做什么?”宁无双惊诧。
“不要动。”独孤冥头也不抬,沉声命令道,“以后你出谷就带着这块修罗血玉,自然没有人再敢碰你。”
咦咦,他这是在宣告对她的所有权吗?哇咧,又是送玉镯又是送玉佩的,这下子她真的是赚翻了!
心里忽然有点甜丝丝的,宁无双乖乖地点了点头,“好。”
“走吧。”独孤冥又欲迈开步子。
“哎,等一下。”宁无双伸手一把拽住了他,脸上变得笑嘻嘻的,“嘿嘿,谷主,咱们俩难得出来一次,恰好又遇上重阳节,不要只是一味地走路嘛,应该停下来好好体验体验才对呀!我刚才听一位大婶说邻街有一家糕点坊,做出来的五色糕可香可好吃了!要不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尝尝鲜?”
独孤冥转过头来不耐烦地睨了她一眼,见某人两眼发光一脸期待地望着他,连哈喇子都快要溢出嘴角出来了,于是稍稍一思忖,竟破天荒地缓缓点了点头,答应了!
“啊,对了,谷主,洪门里那边还有一档卖酒的,现在浸出来的菊花酿正逢甘香醇厚,我们顺便也去浅酌一下好不好?”某婢女特意把“顺便”二字拉得老长。
怎么,上了床还想牵被子?独孤冥寒光一瞟。
“还有,还有,西边的万花楼正在举办轰动全城的赏菊大会耶,我们一定不能错过喔!”
人心不足蛇吞象?独孤冥后悔刚才点了头。
“唔,如果能先去街尾那里买一串糖葫芦来舔舔那就更完美了!”
简直就是得寸进尺!独孤冥黑脸蓦地一凛。
原来是晕船
自出谷以来,独孤冥的脸一直保持着人见人怕花见花败、棺材见了合上盖的状态,无论对着谁都是那副“你杀了我爹”的烂表情,除此之外还真的半点情绪变化都没有,让一旁独自兴奋的宁无双渐渐觉得有些无趣。
但大牌谷主还有一点让人非常赞许的,那就是无论宁无双向他提出他认为多么无聊、多么麻烦、多么过份的请求,他都先是甩出一张极度厌恶快要发飙的嘴脸,在瞪了她一大轮之后,又会“咕噜”一声把那股怨气加戾气通通吞进肚子里消化掉,然后乖乖地照着她的话去做。于是一路下来,他们不但吃了重阳糕、喝了菊花酒、赏了百花会,还被宁无双死拖硬拽地去爬了一趟樵峰山。
唔,这会儿某婢女终于意识到独孤冥真的算很宠她了。
在浔阳城,有一处远近驰名的风景胜地,那就是位于城南石狮子桥旁边的一个清水湖泊,名曰镜心湖。虽然这镜心湖并非天然而成,可是在和煦的阳光之下,湖面上暖风徐徐碧波粼粼,岸上杨柳青青鸟儿啁啾,若是绕着它慢慢走上一圈,倒是颇有一番怡然自得的乐趣。因此,平日里有许多达官贵人喜欢在此约会叙旧,公子小姐们在此相思谈情,贩夫走卒在此叫买叫卖,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道独特而亮丽的风景线。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重阳节这一天,镜心湖上更显得一派热闹非凡,五光十色的豪华画舫在湖面上随波荡漾,红男绿女无不欢声笑语,或探出身来观赏水中及两岸的景观,或三五知己围坐在一起把酒论英雄,或招手挥帕向岸上的人们发出热情的邀请,歌舞声、嬉笑声、酒令声融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就算是置身事外的人也开始有些受到感染。
然而,在其中一艘绿身黄顶的画舫上,一个装扮简朴、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却站在游船的最尾端紧紧绷着脸蛋。
“怎么,一整天唧唧喳喳的合不拢嘴,这会儿反倒安静了。”和女子肩并肩站在一起的男人幸灾乐祸地瞥了她一眼。
“不是啊,谷主~~~”那女子---宁无双两手扶着船沿幽幽转过脸来,两条又弯又细的眉毛密密蹙起,看起来似乎很痛苦,“我、我突然觉得身体好像不太舒服耶,肚子从刚才就开始隐隐作痛。”
肚子痛?独孤冥闻言冷眸一剜。废话!才一个早上,她几乎就吃完了人家一天才能够卖完的糖葫芦,接着又塞满了几大嘴巴的重阳糕,尔后又马不停蹄地灌下了两大杯菊花茶,不撑死才怪!
“倘若感到不适,待会儿船一靠岸我们便回去。”独孤冥又垂眸斜斜睨了她一眼。
“~~~”没有应答,宁无双忽然低下头去闷不吭声,一张红润的小脸蛋渐渐有些发青。
“怎么了,痛得很厉害?”见她的反应有些异常,独孤冥终于回过头来望着她的头顶。
“~~~”看起来像是不想搭理他,宁无双侧过身去拼命地又摆手又摇头,脸色变得愈来愈难看。
这小妮子在搞什么鬼?
独孤冥睇着她的纤弱背影命令道,“双儿,我在问你话。”
一只小手依旧抬起急促地晃了晃。
“我在问你话。”修长宽厚的大掌猛地一把捉住她的肩膀,独孤冥硬是将宁无双的身子扳过来向着自己,“你到底在做什么?”
“谷主,我~~~呕!”话还没说完,某人忽然觉得胸前一阵温热。
宁无双竟然两手揪着他的衣襟,伏在他的胸前吐出了一大滩残羹剩渣!
遇到知己
“宁、无、双!”一阵格格咬牙切齿的声音,独孤冥缓缓撩起一双眼帘,辛狠寡绝的乌眸怒气冲天地瞪着她。
来了来了!谷主每次超级生气的时候都会连名带姓地叫她。
“呃,呵,呵呵~~~”现在终于舒服多了!宁无双死命忍住想拍拍胸脯的冲动,睇着独孤冥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又心虚地缩了缩脖子,“谷主,对、对不起啊,呵呵,原来我是在晕船耶。”
“晕船?”说得倒云淡风轻!
一股又酸又馊的味道从衣服里散发出来直直扑向鼻腔,独孤冥此刻的眼神凌厉得想要杀人,冷硬如石的脸部线条表明他随时会将手里的人儿一下子丢到水里去喂鱼。
“你、你不要这样子瞪我嘛!”非但不惊慌,婢女反而看着他一脸理直气壮地仰起了头,“我刚才明明就想要躲开你的啊,谁让你一定要把我转过来,这又不关我的事。”
不关她的碗糕事?撇得还真干净!独孤冥忽然觉得自己的臼齿都快要咬碎了。
宁无双怔怔望着独孤冥身上那一片被污物弄脏了的黑衣,一时无措地抓了抓头发。怎么办?谷主要换衣服也得等船靠岸了才行,这要等上好一段时间呢。
“姑娘如果不介意,请用我的手帕吧。”冷不丁地,旁边传来一把温婉娴静的女音。
一个上身穿着淡黄色轻质罗纱衣、下罩粉白色月华裙,看起来像是大户人家千金的美女子浅笑盈盈地朝她递上一方雪帕。
“咦,你是~~~”宁无双顿感意外,忽然觉得眼前的妙龄女子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碰到过,于是脑袋一歪两眼向上一翻,“啊!我想起来了,你是今天早上那个不小心被我踩到的大美人!”
美女子闻言羞涩地抿了抿嘴,依旧睇着她笑而不语,一张白皙小巧的脸蛋上露出了两个迷人的梨涡。
“谢谢你,姑娘,想不到你为人不但心胸广阔,还有一副乐于助人的好心肠。”现在这种人可不多喽!宁无双感激地接过她手里的雪帕,连忙弯腰往濒临爆发的独孤冥身上认真拭了拭。
“这只是举手之劳,但凡每个人碰见都会这样做,姑娘不必太客气。”美女子在一旁静静瞅着她,腼腆又谦逊。
“谁说的?”宁无双立刻很有异议地直起了身子,“我出来这里这么久,就只碰到你一个好心人哩!”
“姑娘你真的过誉了,我哪里消受得起。”美女子这会儿连耳根都变得绯红了。
“哈哈,你还真是可爱呀!”看她心地善良且又谦虚有礼,宁无双心里赞叹的同时又莫名地对她亲近了几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宁无双,是从本城郊外的阎罗谷里来的。”
“我叫寇香凝,是上陌县安均城人士。”美女子含齿不露地笑了笑,尔后伸出一根手指往身后不远处柔柔一向,“这是我的贴身婢女鸳鸯。鸳鸯,快来见过无双姑娘。”
“无双姑娘好。”一个穿着淡蓝色侍女裙、眉清目秀的丫鬟赶紧迎上前来福了福身。
“哈哈,你好、你好!”
“呃,无双啊,请恕我冒昧,敢问这位是?”寇香凝抬起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移向宁无双旁边那块黑不溜秋的“物体”。
“咦?哦!呵呵,他呀?他就是我家谷主。”宁无双眼角抽搐地朝独孤冥挤了挤眼,不料某人仍是那副超级不爽的臭脸,于是只好用手肘轻轻碰了他一下。
“独孤冥。”某人这才不情不愿地报上了自己的大名,又事不关己地侧过脸去。
“独孤大哥好。”丝毫没有介意他的冷漠和高傲,寇香凝依旧很有礼貌地点了点头。
她是离家出走?
独孤冥冷眸一瞟,没有任何反应。
“嗯,这个~~~呵呵,香凝啊,我们家谷主的脾气从小就这么别扭,你不要跟他计较,啊?”飞快往独孤冥脸上剜了一眼,宁无双赶紧上前两步打哈哈,“对了,香凝,你们也是趁着重阳节出来透透气儿的么?”
“呃,我~~~”寇香凝樱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顿了一下才又慢悠悠地颔首,“嗯。”
“真的啊?那实在太巧了,我们也刚好想到外头去看看!要不,我们结伴一起游玩?”兴许是遇到了同龄知己,宁无双毫无拘束地拉起了寇香凝的柔荑。
“嗯,好啊,这样也正好有个人可以聊聊天,互相有个照应。”寇香凝想也不想地答应了。
独孤冥垂下一双眼珠子瞪着宁无双那只与人亲密的小手,一张俊脸忽然拉得老长,看起来非常不悦。
“哎呀,这真是太好啦!终于有人肯陪我一起大呼小叫了,哈哈!唉,可不像有些人哪~~~”宁无双长长叹了一口气,遂有意无意地往某人身上投去一瞥,“有些人呢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无论刮风下雨都是那张火到爆的棺材脸,捡到宝贝都不会笑一下,根本就是闷葫芦一个。”
“呵呵,无双,你可真会说笑,世间上真的会有这种人么?”寇香凝用丝绢掩着小嘴儿咯咯地笑了起来。
“哎唷,我们不要管这些了!香凝,我们刚刚从城西那边来,打算往东边那里一直游览过去,你说我们是先去隆恩寺参拜一下好呢还是先去烟雨亭那里游览一下比较好?唔,我看还是先去隆恩寺吧!我听说那里的神明都超灵验的喔,只要善男信女跪在那里诚心膜拜,许下的愿望都能够成真喔!所以呀,那里常年香火鼎盛,慕名前往的人多得很咧!”
“是么?”闻言,寇香凝却没有想象中那样兴奋起来,反倒一脸黯然地低下了头,“可是我想,就算是隆恩寺的神明也帮不了我的忙吧。”
“咦?香凝,你怎么了?”甫留意到的她心事重重,宁无双侧过脑袋去探视她的脸,“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啊?”
“无双,我~~~我们不可以往东面走,往西、往南或者往北都可以,但是~~~但是就是不能往东面走。”踌躇了好一会儿,寇香凝终于睇着她吞吞吐吐地开口。
“为什么?你家不是在上陌县安均城吗?按照这条路线过去离你家很近啊!”
“我不能回去!”寇香凝迫不及待地打断了她的话,捏在手里的丝绢用力绞了绞,“因为~~~因为我们是从家里逃出来的。”
虾、虾米?逃出来的?从家里?宁无双圆眸一睁,“香凝,原来你离家出走啊?”
“~~~嗯。”寇香凝迟疑地点了点头,“我和鸳鸯是昨儿个半夜从窗子里偷偷摸摸爬出来的,现在我娘应该已经发现我们不见了,肯定会发散下人到处寻找,倘若我现在回去被她捉到,那我就一辈子都别想再出来了。”
“这就奇怪了,你娘为什么不准你出来?”
“因为~~~因为~~~”寇香凝咬了咬唇,神色变得有些沉重,“因为我娘要我嫁人了。”
“这有什么不好的呀?倘若是你自个儿喜欢的夫婿,早成亲晚成亲那还不都一样?”况且像她这样也该是到了年纪了。
“可是,我娘要把我远嫁到浔阳城里来,而且做的还只是个普通的妾仕,虽然对家在这里称得上富甲一方家财万贯,但他却是个鸡皮鹤发、暮景残光的老爷爷,我、我就是宁死也不要嫁给他!”
宁无双一听,顿时下巴“嚯”的一下脱了臼。
给读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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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打鸳鸯
拜托,正所谓虎毒不食子,就算一个女人再怎么心狠手辣、嗜财如命,也断不会拿自己的亲生女儿当筹码吧,天底下竟然有这么恶毒的妈?还说什么嫁女儿,这根本就是卖女儿嘛!
“香凝,你娘怎么会这样对你?你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啊!”宁无双随口说了一句。
“不是。”没想到寇香凝居然冒出了一个惊人的回答,“我所说的娘是指寇家的正室夫人梅姨,而我的亲娘原只是寇家的一个洗脚奴婢,后来才被我爹相中了,于是就娶过门当了侧室,过了没多久就生下了我。”
“因为梅姨和我爹自成亲以来一直都未有所出,所以打从小时候起,我爹就非常怜惜我、疼爱我,视我为掌上明珠。虽然我只是个女儿家,但是我爹说了,以后寇家的所有财产都会交由我来继承,早在三年前,我爹他还~~~还~~~”
“你爹还怎么样?”
寇香凝的小脸儿有点泛红,“我爹还替我订下了一门亲事,对方是安均城南麓赤沙堡的柴少堡主,他为人忠厚老实又正气浩然,不管对长辈还是对晚辈都非常温顺体贴,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我、我对他很~~~很~~~”
“很有爱慕之心?”
“嗯。”寇香凝的脸蛋“倏”的一下更红了,“柴少堡主对我同样也是有情有义,本来明年正月十六就是我们成亲的好日子了。”闪亮的眸子忽而幽幽地黯淡了下去,“可惜我爹去年罹患急病忽然去世了,我娘因为悲痛过度卧床不起,许多大夫来看了都说没治,过了没多久她就撒手人寰了。”
“然后你梅姨就开始逼迫你嫁给不喜欢的人?”
“嗯。”寇香凝满脸凄楚地肯首,“她先是把我软禁在房里不准我出门,然后又差人写了一封信给柴少堡主,说我对他已经丝毫没有眷恋之情,要取消和他的婚约,从此以后双方各自为安,恩断义绝,不再有任何瓜葛和牵连。”
果然是这样!宁无双以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猛翻了翻白眼。
唉,你说古往今来嘛,这棒打鸳鸯一直都是后妈实现谋财夺位伟大目标的必经手段之一,第一步肯定就是将自己看不顺眼的人通通捏在手里,然后再适时地将这些眼中钉肉中刺给挑出来扔得远远的,以免它老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碍了她的法眼乱了她的心,这样一来才完全符合后妈的身份需要不是吗?倘若情敌的女儿横在她面前大喇喇地坐上了继承人的宝座,那她还有什么搞头?
“香凝,那柴少堡主没有来找过你吗?”
“有的,都来过好多次了。”寇香凝忙不迭地开口,“可是梅姨每次都命家丁强行将他拦在门外,不许我们碰面,还对他说我的心思早就不在他身上了,让他彻底死了这条心赶紧回去。”
“然后她就马不停蹄地帮你另外订了这门婚事?”
“不是。”寇香凝睇着宁无双无奈地摇了摇头,“一开始梅姨是要把我许配给安均城的一个屠户,说那个人是卖猪肉的,每天都能赚好多好多白花花的银两,若是我嫁了过去,那寇家就一辈子都不愁没猪肉吃了。”
“她是发猪瘟了吧?”宁无双咂舌。一个弱质纤纤的文静女子配上一个浑身油腻腻脏兮兮的猪肉佬?像话么?这梅姨八成是审美观有问题,那么想吃猪肉她干嘛不自己直接嫁过去算了!
给读者的话:
各位亲,明后两天各更3-4章,请大家多多捧场,谢谢,爬走......
又是吴大财主?
“梅姨已经收了人家的聘礼,本来我也以为就这么度日终老了。”寇香凝的神色微微敛了敛,“可没想到才过了几天,就有另一家人上门来向她提亲,男方虽然是个瘸子,行动不便,常年需要有人在一边扶持,但是他家里开的是成衣店铺,比卖猪肉赚的钱要多,聘礼也更多,所以梅姨就答应把我指给他了。”
“嗳?不是吧?”宁无双左眉高高一挑。
“可事情到这里还没消停,又过了两天,另一家开酒楼的大户人家来找她了,说要寻一个知书达理心思细腻的姑娘给他们家当媳妇儿,虽然他们的儿子是个白痴,而且还得了严重的肺痨,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可是如果真找到了人选,礼金方面他们家一定不会待薄梅姨,所以~~~”
“所以你梅姨又把你转让给那家了?”宁无双右眉也高高一挑。
“对啊。”寇香凝很是认命地点了点头,“直到前几天,浔阳城有一户非常非常有钱的门第托媒婆到寇家来说亲,说他们家的老爷子已经年逾古稀快要翘辫子了,正思量着找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嫁过去做妾仕好冲冲喜,搞不好他们家老爷一高兴起来,又能变得生龙活虎神采奕奕了。”寇香凝愈说愈小声,连小脸蛋儿也悄悄地埋了下去,“据说那媒婆还带人抬了几大箱子的金银珠宝过来,梅姨只用眼角瞄了一眼,就~~~就忙不迭地应下了这门亲事。”
“我的老天!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耶!又不是什么物品,那梅姨怎么可以随便把你转让来转让去,而且还越转越糟糕!”宁无双一时义愤填膺。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寇香凝皱着眉头轻叹了一口气,“谁叫那户人家是整个浔阳城最大的茶叶商呢,家里的银子多得很,我当时又不能反抗,就只能听随天命了。”
“什么?等、等一下!”宁无双忽然打断了她,“你说那户人家是浔阳城最大的茶叶商?”
“是啊,听说在这附近的几个城都非常有名。”
宁无双嘴角一阵抽搐,“那个~~~我说香凝,他们家老爷不会那么巧刚好姓吴吧?那个吴大财主?”
“咦,无双你怎么知道的?你认得这个人吗?”寇香凝诧异地睁大了一双眸子。
“屁咧,我何止认得!”人家她刚刚穿越到这里来的时候差一点就是被他买回去当妾仕了耶!还害她被一大群家丁追在后面跑了个够呛,就算他老人家化成了灰烬她都认得!
不过吴大财主这老色鬼也真是的,明明都已经老得连拐杖都拄不起来了,还不肯乖乖闪到一边去含饴弄孙,竟然想染指人家好好的一个黄花大闺女,且不说人家嫁了过去日后只有守黑寡的份儿,他老人家都这把年纪了,咳咳,还能人道么?
“不行、不行!”光是想象都已经觉得够恐怖了,宁无双连忙紧张地一把拢住好友的双手,“香凝,你可千万千万不能屈服啊!你要是真的嫁了过去,那你的一辈子就完了!”
给读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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