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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斩破九重天全文阅读

作者:流浪的蛤蟆     一剑斩破九重天txt下载     一剑斩破九重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四十五)

    小狐狸胡苏儿,是瞧出玄鹤道人不凡,又从玄鹤和王崇的只言片语中推断,这个老道士恐怕是自家公子的长辈,自己不敢来偷听,就跑去怂恿了燕金铃和尚红云一起来。

    王崇虽然发现了她们三个,当着玄鹤道人的面,也不好说什么,难道说自己管教不严?

    小狐狸也就罢了,他哪里有资格管教燕金铃和尚红云?

    只是三个女孩儿出现,王崇也忍不住心头微微一动,暗暗忖道:“莫不是燕金铃和尚红云的机缘到了?玄鹤可也是峨眉的长老!”

    玄鹤道人眼光也是微微一飘,他当然一眼就看破了小狐狸胡苏儿,出身妖族,只是一身清气,显然没伤生害命过。

    不过最吸引他眼光的,却是另外两个女孩儿。

    老道士好歹也是峨眉长老,修成金丹的人物,一眼就瞧出来,这两个女孩儿根骨绝佳,乃是绝顶的修道种子。

    玄鹤忍不住大为惊讶,暗暗忖道:“这两女孩儿是什么来历?光看这个骨骼资质,只怕不输给本门的四大弟子,甚至也不输给莫银铃那丫头,唐惊羽哪里找到如此资质的人物?莫不是令苏尔新收的徒弟?”

    他微微犹豫,含笑问了一声:“惊羽!这三个女孩子,是你师父的新徒弟吗?”

    王崇心头暗道一声:“果然是那事儿……来了!”

    他正容答道:“那个白衣的叫做胡苏儿,是个小狐狸,半夜跑出来跟我讨口封,我见她一身清气,没害过生灵,就收来调教一番,多少也积攒些阴德。那个红衣服的叫做尚红云,是四宝大侠尚文礼的孙女,性如烈火,天生的侠义。另外那个瘦瘦的女孩,叫做燕金铃,是燕北人大侠的亲生闺女,都是因为有些江湖急难,这才来我这里小住。”

    玄鹤惊叫一声:“什么?”

    他几乎是立刻就想起来,自家师父所留柬贴,一仙二云两个铃铛的谒语,峨眉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当然也耳熟能详。

    “难道是一仙二云两个铃铛中的两位?若真是祖师所言的两位三代弟子,我若是带回去峨眉,功劳只怕也不输寻回无形剑了。”

    玄鹤道人如此失态,王崇心知肚明,究竟是为了什么,当下也不说破,给三个女孩儿介绍道:“这位是峨眉派,阴定休老祖座下,第三弟子,峨眉的玄鹤老仙师!能够得见老仙师,乃是无上机缘,你们快来拜见。”

    三个女孩子,倒有两个不知道什么峨眉派,只有尚红云听祖父说过,峨眉有剑仙,只是寻常人无缘得见,但也不知道峨眉究竟有哪些剑仙,一个峨眉传人的名头都不知道。

    三个女孩儿里,还是胡苏儿最为伶俐,当即拜倒在地,只是她心头暗忖道:“我是公子的人,若是抢着拜师,须让公子脸上不好看,还是莫要急躁……”

    燕金铃乖巧,跟着胡苏儿一起拜倒。

    尚红云也想要拜一拜,但却忽然就瞧见了莫虎儿,两人可是打过照面,有仇有怨的。

    莫虎儿被师父禁制,不能动转,也不能说话,故而开始尚红云还没有发现,这小妞忽然见到了仇家,立刻就大叫道:“就是这小贼,用妖蛇害人!”

    她性子本来莽撞,又仗着王崇在,扬手就是六枚飞刀,直取莫虎儿双眼,心窝,双肋,以及小腹!

    若是给尚红云的飞刀射中,莫虎儿如今也不过才炼气的修为,又被师父禁制了,只怕要当场一命呜呼。

    玄鹤虽然也不喜欢这个徒弟,却哪里会看着他被人杀了?

    老道士大袖一挥,收了尚红云的飞刀,脸色做嗔道:“你这个女孩子,好没有道理,如何对我徒弟就下毒手?”

    王崇还真不知道,尚红云和莫虎儿的恩怨,虽然肚内暗笑,但却不能不做表明,也是叫道:“红云,金铃,你们两个且到我身边来,有什么事儿,总要讲好道理,莫要胡乱动手。”

    尚红云飞刀出手,心下也自后悔,玄鹤道人轻描淡写就收了她的飞刀,本事深不可测,又复想起来,莫虎儿可是能驾驭“妖蛇”生吞活人,哪里是她那一点本事可以抵挡?

    王崇让她到自己身边,表明有回护之意,尚红云哪里会不知道好歹?急忙就拉扯小狐狸和燕金铃两个,躲在了王崇的背后。

    莫虎儿气的嘴唇喏喏,却说不出话,他那日离开成都府后,也偷着试过召唤“冥蛇”,却怎么都召唤不出来。

    他还以为,自己遇到了危险,冥蛇必然出来“护主”,试过从高处跳下,当场就摔断了一条腿,亏得玄鹤身有灵丹,这才救了回来。

    莫虎儿心里发狠道:“若非是那几条冥蛇,都不肯听话,我现在就放出来,活吃了你。”

    玄鹤道人脸色也颇难看,只是他身为长辈,又怀疑燕金铃和尚红云,是师父指定的广大峨眉的传人,也不好发火。

    王崇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当下就对尚红云说道:“你且把事情经过,一一说清楚,玄鹤老仙长自然有评判。”

    玄鹤也想起知道,尚红云为何跟自己这个徒弟,有如此的仇恨,见面就要下杀手,若是这个女孩子没什么道理,他必然不会轻轻绕过。

    只是玄鹤老道,对自己徒弟也没什么信心,生怕是徒弟不占道理,他对王崇使了一个眼色。

    王崇微微颔首,玄鹤这才放心下来。

    尚红云三言两语,就把看到莫虎儿操纵妖蛇吃人,后来还驾驭妖蛇追杀自己祖孙的事儿说了。

    这女孩儿忿忿不平,喝道:“峨眉就能随便驾驭妖物吃人?我看这峨眉,跟邪门歪道也差不多。”

    玄鹤老道苦笑一声,说道:“我这个徒儿,绝无什么驾驭妖蛇吃人,他一身本事是老道所传,哪里会什么驾驭妖物?若你说他,以剑术胡乱杀人,我倒是还能信上几分!”

    尚红云还想说什么,王崇却伸手轻抚了这个女孩儿的脑袋,柔声说道:“此必然是误会,你也让莫虎儿说上几句。”

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四十六)

    尚红云气愤愤的,但却不再说话了,她此时也回味过来,自己根本没有证据,若是莫虎儿矢口否认,自己又能如何?

    王崇这般回护,让这女孩儿心里一暖,本来有些倔犟的脾气,反而消散了不少。

    玄鹤道人随手解开了莫虎儿的禁制,这熊宝宝立刻就跳了起来,大吼大叫道:“我一定要弄死你!”

    莫虎儿在腰间一带,摸出了一口短剑,他知道冥蛇自己弄不出来,干脆就要以少阳剑诀杀了尚红云。

    莫虎儿虽然在打通了十二正经之后,修为进境就迟缓下来,但这个熊宝宝仍旧觉得自己天资过人,也不输乃姐,只是差在师父不肯传授真本事。

    他更瞧不起凡俗的武者,只觉得自己修炼的好歹也是仙家本领,随便一两招,也能杀了尚红云。

    王崇伸手一按,把尚红云按住,伸出手指,轻轻一捏,便把莫虎儿的短剑,夹在手指上。

    他微微一笑,喝道:“说道理罢!莫要动手。”

    莫虎儿一出手,王崇就瞧出来,这个熊宝宝这个把月来,几乎没有进境,仍旧是打通十二正经的级别。

    王崇修炼七二炼形术,已经炼通了奇经八脉,十二正经也炼开了五道,修为早就超出莫虎儿之上。

    他伸手夹住了莫虎儿的短剑,稍稍运劲,逼退了莫虎儿催运过来的少阳真气,心头更是笃定:“莫虎儿吃了一葫芦乾元换骨丹,为何进境还如此之差?”

    莫虎儿几次催动少阳真气,却根本撼不动,王崇的两根手指,气的破口大骂。

    玄鹤呵斥了两句,见这个徒弟实在不成话,又复一伸手,禁制了莫虎儿。

    老道士伸手扶额,他此时也不知道,莫虎儿和尚红云的事儿,究竟是谁人有错,尚红云好歹还能说些言语,自家的活徒弟,根本就是一味的莽撞,连前因后果都说不明白。

    王崇见玄鹤脸色难堪,笑道:“玄鹤仙师也不须如此,少年人火气大,说不定本来也非是什么大事儿,只是一时口角,也争论不出对错。莫不如这件事就此算了吧!”

    玄鹤道人微微沉吟,也只好叹息一声,说道:“这件事……也罢!就不做追究了。”

    尚红云还想说什么,却被燕金铃死死的抱住,还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尚红云挣扎了几下,她虽然武功不俗,但却不如燕金铃天生力气大,居然没能挣脱,这女孩儿最后,也只能气愤愤的躲在王崇背后。

    玄鹤道人还是惦记,这两个女孩儿是否老师所提的一仙二云两个铃铛之二。

    他思忖片刻,取出了一口短剑,随口说了几句话,就望空一抛。

    这口短剑破空飞去,直奔峨眉山。

    这却是峨眉一派,秘传的传音飞剑,能够把数千言收录,须臾跨域千里,收到这口传音飞剑的人,只要懂得秘法,就能把传书之人的言语,重新放了出来。

    有此一物,可以千里如当面,飞剑来去,自如交谈。

    只是这传音飞剑,跟道门的飞剑不同,只能传音,却不能用来斗法。

    玄鹤道人自己无法判定,就用飞剑传音,禀报给峨眉的白云大师。

    王崇心如明镜,他当然知道尚红云和燕金铃的来历,只是却没想到,自己居然跟这两个女孩儿颇有些情义。

    玄鹤道人还想要处置杨家庄院的事儿,故而飞剑传书的时候,也把这事儿提了一句。

    他本以为,峨眉就算有些动静,也得一二日后。

    只是他完全没料到,只是两三个时辰,天边就有三道剑光落下,为首的居然是玄德道人。

    玄德道人身为阴定休指定的峨眉掌教,此时也不过才金丹修为,面容也甚是年轻。

    他带了两位师弟,也不见外,径直上了小意怜星楼。

    王崇也是吃了一惊,没料到,峨眉居然连掌教都出动了。

    玄德道人开门见山,也不做客套,含笑问道:“惊羽!可否把燕北人,尚文礼两位侠客请来?”

    王崇不敢怠慢,毕竟这位乃是峨眉掌教,虽然修为不是此界顶尖,但身份地位,却是天下间没有几个人比得上,急忙让小狐狸胡苏儿去请两人。

    不旋踵,燕北人和尚文礼就被请了过来。

    玄德道人也不做客套,扣指一弹,就有一道剑光,夭矫灵动,在扬州府上空,盘绕了半日,把两位侠客惊的目瞪口呆。

    玄德道人演练了剑术,这才对两人说道:“我乃是峨眉掌教,想要收红云和金铃入门,学仙求法,不知两位可肯?”

    燕北人和尚文礼,哪里还有不肯?

    两人都被玄德道人的剑术惊呆了,急忙一起说道:“愿意让小女,小孙儿,拜入峨眉门下。”

    玄德好言安抚了两人,又复把尚红云和燕金铃叫过来,说了一些温和的话,两个女孩子也都被震惊,哪里料到,今日居然见到如此仙家剑术。

    两个小脑袋,忙不迭的点头,并无半分拒绝之色。

    小狐狸倒是满怀妒忌,她也想拜师,但是玄德道人瞧也不瞧她,胡苏儿就知道,峨眉是瞧不上自己这种畜类,不由得黯然神伤。

    玄德快刀斩乱麻,搞定了燕北人父女,尚文礼祖孙,就对玄鹤道人说道:“我刚才来时,路过杨家的庄院,已经用法术封印,不会再有妖气害人。你不用在这里逗留,先把唐惊羽送回师门去吧!”

    玄鹤道人答应一声,玄德就带了两个女孩儿,同了两位同门一起,驾驭剑光破空飞去。

    这位峨眉掌教,来得快,去的也快,前后都没说几句话的功夫,就办完了事儿,回归峨眉去了。

    玄德真人一走,玄鹤还有些恍惚,他也此时已经大略明白,这两个女孩儿,果然是老祖指定,峨眉大兴,日后最出色的三代弟子。

    “没想到,我来扬州,居然做了这么一件大事儿,替本门寻到了两个上好的传人。既然掌教师弟说,不用去管杨家庄院,我就先把唐惊羽,送去西川毒龙寺吧!”

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四十七)

    玄鹤道人微微一笑,说道:“既然这边的事儿,掌教师弟已经有了安排,我就先送惊羽,去见你师父吧。”

    王崇还未开口,燕北人,尚文礼就一起跪下。

    小狐狸胡苏儿也赶紧跪了下来,眼珠咕噜噜的,心底极是忐忑。

    玄鹤道人笑道:“你们不用如此,我一并送你们去就是了。”

    峨眉已经收了尚红云和燕金铃,按照峨眉的惯例,也会顺带推荐两人的亲眷去相熟的门派,又或者如莫虎儿一般,收在不要紧的长老门下。

    若非如此,日后这些门人弟子的亲眷,被邪派的人捉了,威胁他们,如何区处?

    甚或被敌对的门派,故意收入门中,指使了去攻打峨眉,让亲人成仇眦,又该如何?

    也不说峨眉,正邪各派都有相类的规矩,谁家门派也不怕养多几个闲人。

    反正两三代人之后,这些亲眷也就淡了,并不会干扰门中弟子修炼。

    玄鹤道人卖这么一个人情,也并不算多大的事儿,反正就算令苏尔不收,也不是他的事儿了。

    燕北人和尚文礼都是大喜过望,小狐狸胡苏儿见玄鹤似乎没提她,却也不会愚蠢到去问一句,只是悄悄的凑在王崇身边,打定了主意,就算抱着自家公子的大腿,也要死活都跟了去。

    王崇倒也没想到,玄鹤道人如此豁达,他出身的天心观没有这种规矩,所以他也不知道,大派会收容弟子家眷的事儿。

    天心观这种魔门外道,门人弟子都不算什么,说不定哪天就弄死了,谁还会在乎这些弟子的家眷?

    王崇虽然是天心观最出色的弟子,仍旧不为门中看重。

    毕竟王崇将来修为如何,又跟这些天心观的长老有什么关系?难道王崇修为高了,就会提拔这些长老也一个个突破境界?王崇在天心观,也不是宝贝疙瘩,受了无数欺压,难道学道有成,就会仇将恩报?

    魔门大派,看重传承,师父弟子还会有些恩情,小门派哪里有许多讲究。

    玄鹤道人毕竟是金丹级数,他掂量了一下,自己要带着五个人,自己的徒儿,唐惊羽,燕北人,尚文礼和小狐狸胡苏儿,长途飞行,倒也勉强可以办到。

    当下就让几人寻一个空地,准备御剑腾空。

    王崇匆忙留书一封,把宅子送给了乔寿民。他知道乔寿民喜爱这个宅子,但却不是贪财之辈,未必肯要,所以信中写的委婉,言明自己一去不知经年,若无人打理,须晴园就要荒芜,殊为可惜,托乔寿民看顾。还留下了一万两白银,让管家收了,作为须晴园的开支之用。

    玄鹤道人见王崇,说走就走,须臾间就把各种事情,安排的妥帖明白,心下颇为赞赏,越发可惜,这个少年不是自家的徒弟。

    燕北人惯走江湖,女儿又被玄德道人带走,身无长物,故而只带了随身的兵刃,连行囊都抛弃了。

    尚文礼亦是如此,他背了八宝驼龙刀,收拾的利落。

    只有小狐狸胡苏儿,背了一个小包袱,里头除了几件衣服,却是藏了她从燕家父女手里骗来的五色梅花罡煞和大葵花神罡的心法。

    这小狐狸心头忐忑,却也有几分得意,暗暗忖道:“胡家上下几百口,也没有我这般机缘,不但能化形成人,还能有机缘跟随公子去学仙,日后……说不定,也有一分功果。”

    王崇早就把两条冥蛇,还有太浩环,元阳剑,甚至东方鸣白的道书,天蛇真经等事物,藏在了须晴园的枯井里,随身只有当初红线公子秦旭的法宝囊,这却是洗白了的,身外再无长物,倒是比其余所有人都潇洒。

    玄鹤道人见众人都齐了,把一口飞剑祭起,化为一道长虹,剑气如暖暖霞蔚,包裹了一行数人,然后才喝了一声:起!

    剑光笼罩之下,众人渐渐双足离地,眼瞧下方房舍越来越小,初还如玩具,极后如豆,再不可分辨细节,只能约莫看得山川河流。

    待得玄鹤道人冲入云中,便是地面的山川河流,也时常为云层遮掩,不能时时看着了。

    燕北人和尚文礼互相瞧了一眼,都见对方的眼里,有安耐不住的兴奋,两人都暗暗忖道:“没想到劳碌半生,江湖风尘,临到这把年纪,居然还有学仙之望。跟了唐公子,纵然不得上乘功果,能够学一个延年益寿,御气飞空,也足慰平生之气!”

    胡苏儿伸小手,按住了小嘴,一颗心砰砰乱跳,小脑子里一片空白,却是欢喜的傻了。

    也只有王崇,淡定如恒,他好歹也出身魔门,也跟随峨眉和令苏尔在天上飞过,此时却无半点惊容。

    莫虎儿瞧着这些人,心底就有好些瞧不起,暗暗忖道:“这些没开眼的土包子,居然也有机会学仙,当然他们只能去旁门外道拜师,不能如小爷我一般,拜师峨眉大派,日后成就,那是拍马也比不上我了。”

    且不提众人心思,玄鹤道人带了这许多人,御遁飞行,比平常终究还是慢上一些。

    西川毒龙寺,距离峨眉不远,只不过玄鹤道人尚是戴罪之身,也不好回去本门,还特意饶了一点路,没有经过峨眉山。

    玄鹤道人剑遁也算快速,三五个时辰后,他渐渐按落剑光的高度,地面景致又复清晰起来。

    王崇远远的看到了一条大水,澎湃奔流,不由得心头一畅,暗暗忖道:“却不知这条大河是什么名头!”

    玄鹤道人正全力御剑,王崇也不好去分他的精神,只见剑光绕着这条大河,盘旋了一会儿,就向夹岸秀出的一座高峰落下。

    在天空上,有山峦遮挡,还看不清楚,待得剑光接近地面,王崇等人就看到了一座大寺,山门高有二十余丈,殿宇巍峨,一切建筑都比寻常寺庙高大十倍,气魄雄浑。

    王崇眼光锐利,早就看到山门上,有三个梵文大字,笔走龙蛇,每一笔勾都似乎生出勃勃生机,有一条小龙要飞出来一般。

    毒龙寺!

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四十八)

    玄鹤道人在毒龙寺前,按落剑光。

    这座毒龙大寺修筑在山顶,除了山门前一片平地,冲着奔腾江水,四周都是陡峭悬崖,就算武功高明,轻功了得之辈,也轻易不能上下。

    尚文礼自负轻功过人,身怀千里独行术这样的轻功提纵绝技,偷偷观望了一眼,也脸露难色。

    王崇左顾右盼,不由得心头好奇,暗暗忖道:“这般陡峭的山峰,是如何运石头木料上来,又如何招揽工人?难道是老祖和师父亲手修筑,没用凡人出手?”

    天心观虽然也是修行门户,但也养着好些凡人,服侍修行的老爷,若无凡俗之人的为奴仆,日子便要清苦。

    玄鹤道人对莫虎儿说道:“你且在寺门前玩耍,我送他们进去,稍后就回!”

    莫虎儿上次,在令苏尔面前胡说八道,惹得玄鹤老道都尴尬,故而这一次,他决定不带这个操心的徒弟进去,免得又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莫虎儿一脸的委屈,心头暗忖道:“师父,你倒是给我把禁制解了啊!”

    玄鹤道人叮嘱了徒儿一句,就带了王崇他们,进入了毒龙大寺,他给几人解说道:“我们峨眉不欲跟凡俗相通,故而只有内山门,不是精通剑术,绝难进出。毒龙寺却有内外两座山门,这里便是外山门,凡俗也可以到得,我们要去内山门,那里才是铁犁老祖和一众门徒修行的地方。”

    王崇虽然在五灵仙府,住过一些时候,但还真不清楚内外山门的事儿,他出身的天心观,就是一座凡俗修建的道观,连个护山的阵法都没有,穷酸的很。

    玄鹤道人带了王崇,燕北人,尚文礼,小狐狸胡苏儿穿寺而过。

    王崇一路上,就没有见到有人,只有一些金甲的神像,高有数丈,威风凛凛,随处摆放。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规矩,从未见其他寺庙,有过这般摆法。

    燕北人,尚文礼和胡苏儿,都不敢胡乱左顾右盼,也没注意到寺中的异状。

    毒龙寺的后面,是一片巨大的山壁,光可鉴人,连苔藓都不生,高有四五十丈,甚至高出了毒龙寺最高的大殿,上面隐隐有一道痕迹,似乎在蜿蜒游动。

    玄鹤道人站在山壁前,喝了一声道:“玄鹤来访,请道友开了门户。”

    山壁上猛然风起云涌,一个巨大的龙头探了出来。

    王崇等人这才知道,原来山壁上那道痕迹,居然是一条毒龙,这条毒龙身躯不知多长,光是探出的龙头,就有一间房子那么大,头上生有七支锐利的尖角,腮下有怪膜贲张,跟画上的龙截然不同,更为凶恶狠戾。

    这条凶厉的毒龙,似乎对玄鹤道人颇熟悉,口发龙吟,宛如天雷震震,喝道:“令掌教有命,玄鹤仙长到来,可以不须通秉,径直入内!”

    毒龙的吼声之中,原本坚固的山壁,化为层层云雾,开了一条通道。

    玄鹤道人含笑说道:“我已经把人送来,就不进去打扰贵门了。”

    毒龙微微颔首,龙头缩了回去,又复隐入山壁之中。

    玄鹤道人伸手一指,说道:“过了这里,就是毒龙寺的内山门,我就不送你们进去了。”

    玄鹤道人交代一句,把足一顿,化为一道光虹,穿寺而过,拎了自己徒儿,腾空飞去。

    王崇调整了情绪,昂然走入了云雾之中的通道。

    燕北人,尚文礼,还有胡苏儿都急忙跟在了他的身后,一行人进入了通道,云雾就骤然缩回,又复化为了一片石壁,光滑如镜。

    王崇走了三四里,仍旧不见尽头,心头微微迟疑,就见到一个硕大的龙头浮现,光是一双龙睛,就快比他人还要大了。

    这般看去,就算王崇胆子极大,也不由得微生悚然。

    燕北人和尚文礼也还好,毕竟武人出身,又相信此乃王崇师门,毒龙不会害人。

    胡苏儿却维持不住化形,恢复了一头皮毛雪白,一双咕噜噜双睛,十分灵动的小狐狸,只是被毒龙下的簌簌发抖,宛如筛糠。

    王崇呸了一声,拎着小狐狸的脖子,把她提了起来。小狐狸被王崇拎着脖后的皮毛,干脆就缩成一团,做装死状。

    王崇拎着小狐狸,冲着毒龙打了一个稽首,昂然继续前行。

    毒龙瞧了片刻,猛然一声吟啸,天地似乎都生出震动,云气激荡,隐入了云团之中,再不露痕迹。

    胡苏儿嘤咛一声,扎到了王崇的怀里,再也不肯露头。

    这却也怪不得小狐狸,她是妖怪,如何不怕毒龙这般大妖怪?

    此乃天地间,万物相克,自上而下的天威。

    这头毒龙出现在荒野,必然百兽震慑,一起蜷伏,不敢动弹,任由它吞食。

    几个人大约走了三四十里,这才豁然开朗,眼前一片巨大的山谷。

    最东方有一条黑色毒龙蜷伏,盘在山壁之上,正是刚才他们见到的那条。

    如今见了全貌,不拘是王崇,还是燕北人,尚文礼都心头惊叹,这条毒龙之巨大。

    它身躯盘在山壁之上,眼神开阖,似乎对一切都没有兴趣,只是铺天盖地的龙威,让人不敢接近。

    其余三座方向,山壁上有无数的洞穴,其中有一部分,内中似乎有人居住,甚至还有人站在洞穴口,向下方望来,只是距离太远,瞧不真这些人的容貌。

    在山谷正中,有一座九层高的大殿,每一层都有十余丈高,整座大殿高耸巍峨,宛如雄关。

    一个花衣少年,守在大殿之前,见到了一行人,就迎了上来,含笑说道:“可是唐惊羽小师叔祖!”

    王崇微微惊讶,反问道:“你是谁人,为何唤我师叔祖?”

    花衣少年笑道:“我师父乃是红叶老祖师门下,第九个徒孙,我自然该称呼您为师叔祖。”

    王崇这才释然,他从清月大师那边,听说过铁犁老祖一道传三友,门下有红叶禅师,葵花道人和令苏尔三个徒弟。

    其中红叶禅师收了八个徒弟,清月大师排名第七,只是他也没想到,红叶禅师不但有徒弟,还有徒孙,甚至重徒孙都有了。

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四十九)

    红叶禅师是王崇的大师伯,他的重徒孙的确要管王崇叫一声师叔祖。

    花衣少年态度恭谨,自我介绍道:“小孙儿叫做温庭云!奉了掌教之令,安排小师叔祖的居住。您且跟我来。”

    王崇也颇好奇,自家的师门究竟是什么模样,随口就多问了几句。

    温庭云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毒龙寺一脉稍作介绍。

    这座山谷就是毒龙寺内山门,只有一条路出入,由镇守山门的毒龙把持,不得这头凶兽允许,没人可以进出。

    山谷中央的大殿,名为通天殿!

    通天殿乃是毒龙一脉最为要紧的地方,只有铁犁老祖和三个亲传弟子,方有资格进入通天殿,所有再传的徒孙都没进入过里头。

    整座大殿用了无数奇珍异宝,又复以毒龙寺一脉看家的“十仙大阵”祭炼数百年,已经成了一件异宝,就如峨眉五灵仙府的五灵翠碧峰一般,威能无穷。

    王崇虽然是令苏尔的唯一弟子,也一样没有资格踏入通天殿,他被温庭云带到了西边的山壁下,这个花衣少年含笑说道:“这座山壁上的洞府,住了几位师伯祖和师叔祖,小师叔祖也可所以挑选一处居所。南边山壁的洞府,乃是本门四代的师伯师叔们修行的地方,北边就是我们这些晚辈栖身的蜗居。”

    王崇微微一愣,心道:“这里便是红叶禅师和葵花道人两位师伯座下弟子的居停吗?”

    他倒是有几分好奇,颇想要去拜会几位师兄们,但毕竟是初来匝道,不好贸然行事,就按耐下了心思。

    王崇抬眼瞧了一会儿,伸手一指,说道:“我就要那一处就好了。”

    西边山壁上的洞府,总共也只有二三十座,每一座洞府前都有一处平台,可以远眺整座山谷,对望毒龙所占据的东山壁,都比南北两处更为阔敞。

    王崇所选的这一处,距离地面颇近,还有一条小路,可以上下攀爬。

    王崇之所以不选高处,是因为稍微高一些的洞府,根本没有路径,只怕上下都只能“飞来飞去”,他现在如何有这般本事?

    温庭云含笑说道:“小师叔祖既然选得此处,便请暂时安歇,有甚需要,都可以吩咐小孙儿。这几日掌教在闭关,不克分身,还请您耐心恭候,勿要焦虑。”

    温庭云带了四人,沿着山径小路,到了这座洞府前,他捏了一个法诀,从洞府门外的一处凹槽,取了一块令牌出来,递给了王崇。

    温庭云悉心解释道:“此乃封洞的令牌!以本门的七二炼形真气驱动,便有几种妙用,可以封了洞府,还能传唤小孙儿,更可以改换家什,调拨凉暖。”

    王崇听得心头怅然,暗暗忖道:“只怕那些正经的峨眉弟子,所居洞府也有如此妙用,不像我当日的那座洞府,只有一层禁制,遮风挡雨罢了。”

    王崇问了几句:“此处洞府,可还有什么禁忌?”

    温庭云含笑说道:“小师叔祖辈分尊贵,尽可随心所欲。”

    王崇心头畅快,哈哈一笑,就把温庭云打发走了。

    这位花衣少年笑盈盈的洒脱而去,倒是很有些世家子弟的风采,谅必出身不凡,绝非是小门小户出身。

    王崇用手中令牌,开启了洞府,带了燕北人,尚文礼,拎着小狐狸胡苏儿踏入了洞中。

    饶是王崇也算见识过峨眉的五灵仙府,也不觉得有些目驰神摇。

    燕北人和尚文礼,也都还罢了,能够镇定,小狐狸胡苏儿干脆就惊呼一声,叫道:“这就是仙家洞府?我今儿可算是见着了,当真不虚此生。”

    这座洞府分有两层,正中宛如穹顶,是一座东西南北各有百余部的厅堂。

    洞府的厅堂正中,摆放了数十个墨玉的墩子,正前方是一处石台,显然是讲道之所,让洞府的主人,给门下弟子讲习道法之用。

    左右各有数个架子,上面摆放了一些兵刃,有的形制古朴,有的轻灵娟秀,都不似凡品。

    四面洞壁,倚壁雕琢,曲折回廊,形成了十余个洞室,洞府内的陈设,更是透出凡俗人间所没有的气象,每一件东西都光彩盈盈,精美异常,放在人间,便是能引起无数人争斗的宝物。

    王崇一拂袖袍,把手中的小狐狸往地下一抛,喝道:“你们都选了居室,先暂且安歇!待得我见了师父,再安置你们。”

    燕北人和尚文礼一起松了一口气,两人抱腕拱手,稍作行礼,就各自选了一处洞室,却是比邻相连,方便来往。

    小狐狸胡苏儿却眼巴巴望着王崇,想要看自家公子选择哪里,自己就去他旁边住下。

    王崇选了洞府正面的一处洞室,这一处还有个小洞口,可以闲来远眺风景,只是小洞口有法术禁制,外面却瞧不到里头。

    小狐狸见王崇选定了地方,就在王崇旁边选了一处洞室。

    小狐狸真就没住过什么好地方,她平生觉得最富贵繁华的所在,不过就是须晴园,但须晴园纵然雅致,也不过是凡间极致。她在洞室里跑来跑去,只觉得好些东西,自己若能搬回家去,只怕都要羡慕死人。

    “这里不过是公子洞府内,一处寻常的洞室,居然就有这般华美。这座香炉通体都是一整块的美玉,须晴园都没有……这床榻上,是最上等的锦缎,须晴园那里,只有主人才能享用,我这种小丫鬟,哪里能用得上?还有还有……”

    胡苏儿目迷五色,一时间看的呆了,一口扎在了床榻上,四个小爪子摊开,扭来扭去,舒爽的不得了。

    他们一路来,是玄鹤道人御剑携带,倒也没出什么力气赶路。可被剑气夹裹,飞在高空,罡风吹拂,虽然吹不散剑气,但却寒冷透骨,几个人虽然都有些修为,也颇为疲倦。

    不提王崇,就算燕北人和尚文礼这等踏入先天的武者,也有些承受不住。

    小狐狸身体最弱,自然也最疲倦。

    胡苏儿本来还想服侍自家公子,但这会儿,却耐不住困意,她扭了几回,只觉得越来越舒服,就沉沉的睡去,用毛茸茸的大尾巴,裹了小小娇柔的身子,过不得一会儿,就发出绵细的呼噜声。

三、才子佳人,棋逢对手(五十)

    王崇虽然也疲倦,但却睡不着,他本拟师父三个月之后回来,自己必然打通了奇经八脉,十二正经,却没想到令苏尔提早把他叫回了毒龙寺,如今还差了一些火候,没能把十二正经打通。

    “也不知道师父闭关要多久!我争取在面见师父的时候,彻底炼气大成。”

    王崇催动了七二炼形术,以打坐代替休息,修炼了三四个时辰,这才恢复得神采奕奕。

    他恢复了精力,也微微生出了几分好奇之心,抬眼从所居洞室的小洞口往外望去。

    此时夜色颇深,见到那条毒龙一动不动,王崇忽然生出了几分童趣,暗暗忖道:“这条毒龙道行必然不浅,更是守山门的神兽,不知道有多少秘辛,我何妨去跟它攀谈一番?”

    王崇也不走洞门,用手里的令牌,开了小洞口的禁制,一跃跳了出去,就直奔东边的石壁。

    他所居的山壁在最西,毒龙占据的山壁在最东,故而要横穿整座山谷。

    来的时候,还不觉得怎样,此时趁夜步行,王崇才发现,这座山谷也太阔敞了一些。

    这座山谷就叫做毒龙谷。

    山谷中还有些秃丘,林木,甚至还有两条水源和一处水潭,东西略短,有十二三里,南北稍长,也就二三十里。

    饶是王崇轻功也算不俗,一炷香了功夫,也刚刚从西边的山壁,走到了通天殿下。

    他再次眺望这座大殿,不由得暗暗生出了渺小之慨。

    这座大殿每一层都有十余丈高,九层叠加,超愈百丈,凡俗间,就算雄关大城,也没有如此高大,就算皇城王府,也没有这般雄伟。

    人在通天殿下,宛如蝼蚁。

    王崇知道自己进不去,也不想去通天殿切近转悠,正要继续前行,忽然听得有人招呼,喝道:“可是新来的唐惊羽?”

    王崇循声望去,却见四五个年轻人,为首的一个衣衫华丽,手持一把折扇,若非相貌着实不堪,倒也颇有几分风流倜傥。

    王崇听得来人语气不善,又复见他们从南边过来,就轻笑一声,说道:“不知哪位师兄门下的师侄儿,叫小师叔作甚?”

    王崇虽然没见过自己几位师兄,但排名第七的清月大师,也有几十岁了,这几个年轻人,绝无可能是红叶禅师和葵花道人门下弟子,只能是再传,又或者徒孙一辈。

    他这般称呼,还是高瞧了一眼。

    为首的年轻公子脸色不由得就是一滞,片刻后,才冷笑着说道:“令苏尔多年不曾收徒,如今却收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徒弟,也不知是眼睛瞎了,还是将养在外的私生孩儿,所以不得不收入门来。”

    “你也配做掌教弟子?”

    王崇未料到,这家伙语气这般不善,完全不留情面,也是冷笑一声,态度强硬的说道:“难道我师父处罚不得你们?居然如此放肆?”

    几个年轻人一起哈哈大笑,一个灰袍年轻人略有嘲笑的说道:“令苏尔虽然得了老祖偏爱,执掌本门,但他哪里管得到我们红叶一脉?”

    王崇出身魔门,对这种门派争斗的事儿,并不陌生。

    他在峨眉不过是顶着一个前邪修徒弟名头的少年,根本轮不到跟峨眉弟子明争暗斗,但是在天心观,王崇可是跟同门师兄弟们惯熟勾心斗角。

    虽然此时元阳剑,冥蛇都不在身边,王崇也不怕这几个年轻人,论口舌锋利,他也是颇有磨炼,当下也回以一句:“我师父非是不能管,是觉得尔等废柴,根本不值得管教。”

    衣衫华丽,手持一把折扇的年轻人,被王崇这句话气的七窍生烟,手中折扇一摆,生出层层云雾,就有几分动手的意思。

    他身边的几个人,却急忙拉住华衫公子,小声的劝阻起来。

    这几个人倒也不怕,跟王崇口舌争端,但真个动起手来,可就非是门规所许。

    令苏尔可就在通天殿中闭关,若是觉察到他们欺负自己徒弟,,这些人可就要倒了霉。

    衣衫华丽,手持折扇的年轻人,狠狠的盯着王崇,手中折扇越挥越急,随着他折扇挥动,身外渐渐笼罩了一层云雾。

    他冷冷说道:“今日就这么算了,待得年底三脉斗剑,我倒要见识一番,令苏尔教下的徒弟,究竟有几分本事。”

    这几个人连名字也未交待,转身就走,王崇目送他们离开,心头暗暗思忖道:“难道毒龙寺也跟峨眉一般,红叶禅师不服师弟接掌门户?”

    当年阴定休把掌教传给了二十二弟子玄德,让玄叶真人愤而脱离峨眉,带了五位师弟另创门户。

    若是毒龙寺也是这般,因为铁犁老祖把掌教传给了令苏尔,就让红叶门下不服,可就是有趣儿了。

    王崇暗暗忖道:“红叶禅师有八个徒弟,也不知道徒孙有多少,重徒孙又有多少,更不知葵花道人那一脉,除了两个弟子,又有多少再传……”

    他把红叶和葵花两位师伯的门下,都视作了竞争对手,同门仇眦。

    这少年忍不住自言自语道:“还以为大师兄又不肯出家,令师门下只有我一个,不会有甚同门争斗,却没想到两位师伯的门下还有这么多心思。”

    王崇倒是不担心什么“三脉斗剑”,他如今才是炼气级数,莫不成还未学有剑术,同门还能逼他斗剑不成?

    他更担心的是,自己的师父究竟撑不撑的住。

    若是令苏尔也不成,他这个做徒弟的,也必然不成,若是令苏尔不惧两位师兄,他这个做徒弟的必然可安然无恙。

    王崇也不知道,令苏尔什么时候,才能出关,他思及此番趁夜出游的目的,不由得哈哈一笑,把这些俗事抛在脑后,仍旧举步前行。

    过不得多时,他站在东山壁下,仰望蛰伏在上头的那条毒龙,此时凑近了看,更觉得这条毒龙巨大绝伦,果然不愧是毒龙寺的镇派神兽。

    王崇双臂张开,喝了一声道:“前辈,不知道您如何称呼?”

    这条毒龙眼皮也不张,浑然不理会这个小子。

四、一袖星斗,满腹离殇(九千字求订阅月票)

    王崇又复呼唤了两声,不得毒龙回应,颇有些尴尬,心思微微一转,想了另外一个主意,叫道:“前辈常年在此卧伏,必然寂寞孤冷,不若我给前辈唱个小曲儿如何?”

    王崇虽然说不上百艺皆通,但还真会唱曲儿,他也不管毒龙喜欢不喜欢,扯开嗓子,就唱了一段关西小调。

    一曲歌罢!

    毒龙仍旧没有理会他。

    王崇又换了一种唱曲,待得他换到了第六种的时候,毒龙宛如雷震的声音,悠然响起:“从未见过你这般呱噪的少年。快些滚了去,莫要再搅扰我了。”

    王崇微微一笑,躬身一礼,就那么洒脱的扬长而去,居然半分纠缠也无。

    望着王崇走远的背影,毒龙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喃喃自语道:“这小子倒也有趣!”

    王崇就这么在毒龙寺住了下来。

    他这边也还没什么大事儿,尚红云却已经在峨眉闹腾的翻天覆地。

    玄德带了尚红云和燕金铃回归峨眉,他自忖每日都要处理俗务,苦修道法,没得空闲,就要把两个女孩儿分别送在白云和玄霞门下。

    白云大师得知掌教师弟,带了一仙二云两个铃铛的一云和一个铃铛回来,径直就跟玄德讨要燕金铃。

    在白云大师想来,两个铃铛都出自她门下,也是颇为荣耀的一件事儿。

    只是峨眉上下,哪里料到,尚红云听说白云大师乃是莫银铃的师父,死活都不肯让燕金铃拜师,就那么吵闹起来。

    “莫虎儿驾驭妖蛇,生吞无辜,乃是我亲眼所见!我才不许金铃妹子,拜在教出这种小王八的老妖婆门下!”

    尚红云就是一口咬定,莫虎儿驾驭妖蛇伤人。

    她以为莫银铃是白云大师的徒弟,莫虎儿这个亲弟弟必然也是,这一笔糊涂账,算的乱七八糟。

    白云大师本来就性子暴躁,气的什么也似,若非念及尚红云也是阴定休指定之人,早就把这小女孩儿撵出峨眉去了。

    几位峨眉长老也没料到会出这般情况,个个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处置这个泼辣的女孩儿。

    尚红云搂着燕金铃,一副谁也不能欺负我金铃妹子的模样,倒是让玄霞这位性子温和的长老生出了几分恻隐之心。

    她见气氛尴尬,暗暗忖道:“尚红云脾气这般烈性,日后必然要得罪人。我修为不过金丹,可未必能护得住徒弟,不如让她和燕金铃一起拜在玄德师弟门下。”

    玄霞思忖片刻,轻笑一声,说道:“既然是老祖指定的弟子,回仙镜也确认过了,就还是玄德师弟收在门下吧!”

    白云冷哼一声,也知道自己收不了这个徒弟,难道她还能跟尚红云争执,强行收徒?

    这老尼姑一拂袖袍,就那么扬长而去,谁的面子也不睬。

    李虚中叹息一声,说道:“银铃脾气温和,怎么这个尚红云就暴躁如此?玄德师弟你就能者多劳,收了两个徒弟吧。”

    作为阴定休柬贴中留言,日后光大峨眉的一仙二云两个铃铛,这五个少年男女,峨眉有资格收为门徒的,也就是白云和玄机,再就是几个修为最高,随时都要突破至阳真的二代长老。

    诸如李虚中和王野灵都没这等资格,玄鹤道人之流就更不必说了。

    白云撒气而去,玄霞也表示不愿意收徒,如今玄机真人和其余几个修为最高的二袋长老还未归山,还真就只剩下了玄德真人可供选择。

    玄德真人叹息一声,无奈冲着两个女孩儿招手,说道:“我还是第一次收徒,没想到还是两个女徒。红云你年纪大些,就是师姐,金铃你年纪略幼,便是师妹了,日后你们师姐妹要好生互相扶持,回头去跟白云师伯道个歉。”

    在座的峨眉众长老,没有一个相信,莫虎儿驾驭妖蛇伤人。

    也不是没人想过验证真相,但不管是飞剑传书给玄鹤,问清缘由,还是请动回仙镜,都没有得到结果。

    玄鹤并不知道莫虎儿收过冥蛇,回仙镜干脆就不作反应。

    没有半分证据,自是谁也不肯信尚红云,都觉得这个女孩是在撒谎。

    尚红云也是憋屈,觉得这些仙人也不讲道理,她知道燕金铃不会拜师白云,心头一块石头落了地。

    虽然她被玄霞推脱出来,却也并不气馁,暗暗忖道:“等我修成道法,一定要揭穿了莫虎儿真面目。现在你们这些仙人的本事比我厉害,我争不过你们,迟早我要跟你们讲一个道理。”

    峨眉这边吵闹了一回,好容易把事情压了下去,几位长老对又复收了老祖柬贴所言的两个女孩儿也都高兴不起来,尚红云性子太野,他们都犯愁该如何教化。

    众位峨眉长老怏怏不乐的散去,玄德把两个女徒弟带回了自己的居所。

    他回到了自家居所,一个十分美貌的女道士含笑迎了出来,叫道:“怎么这般不开心?这两女娃娃好生标致,就是老祖说的一云和一个铃铛了?哪个是云,哪个是铃铛?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这个美貌的女道士,却是玄德道人的道侣晋成仙子!

    若非有夫人坐镇家宅,玄德道人也不会轻易收两个女徒儿。

    玄德伸手一指,说道:“这个一身红衣,眉目英气的就是尚红云。那个瘦瘦弱弱,不会说话的就是燕金铃,这女孩儿天生具有阴阳两气,最合适修行本门的阴阳天遁剑诀。”

    王崇都看的出来,燕金铃身具异气,玄德作为峨眉掌教,如何又看不出来?

    尚红云修炼什么功法,玄德道人还没什么头绪,但燕金铃却跟峨眉一十七种剑术之中,最为接近无形剑诀的阴阳天遁剑诀有**分契合。

    无形剑诀为天下最快速的剑法,阴阳天遁剑诀亦是快绝天下,并无稍逊风骚,无形剑诀能隐遁无形,阴阳天遁剑诀能游走阴阳,虚实变幻,亦有隐化无影的妙用。

    只是这一路剑法,非是修成阴阳二气,不能上手修炼。

    峨眉弟子若是有心修行,就需要先修炼一门纯阳剑诀,比如少阳剑诀,再修炼一门纯阴剑诀,比如玄阴剑诀,借助两门剑诀修成的阴阳二气为根基,才能修成阴阳天遁剑诀。

    燕金铃身怀阴阳二气,可以少去这一步功夫,直接修炼阴阳天遁剑诀这等上乘剑诀,至少节省二十年以上的苦功。

    玄德道人面对自家夫人,倒也没做什么隐瞒,叹息一声说道:“如今她们都拜师在我门下,红云是大弟子,金铃就做了小徒弟。红云非要说莫虎儿,养了妖蛇害人,但是玄鹤师兄并不曾发现端倪,回仙镜也照映不出来,你说我该如何是好?她为此不许金铃拜师白云师姐,因为白云师姐是莫银铃的师父,就说白云师姐也是个老妖婆……”

    晋成仙子噗嗤一笑,拉住了两个女孩儿,柔声说道:“从今日起,我就是你们的师娘了。有什么委屈处,师娘给你们撑腰。莫虎儿那孩子,我也瞧着不好,不过你们总是同门,也不要结下什么嫌隙。大不了,日后都不理他就是。”

    晋成仙子非是峨眉出身,她父祖都是海外散修,跟阴定休颇有交情。

    阴定休曾批语她有随龙鸾凤之兆!

    这位峨眉老祖颇为看重晋成仙子,还亲自替徒儿玄德真人,去海外提亲。

    玄门第一人提亲,晋成仙子的父祖哪里有不肯之理?

    结果是晋成仙子不愿意,她还想着修成仙人,飞升九霄天外,偷偷跑出家门,招惹了好些事情,却被无意路过的玄德撞上,出手救了她几次。

    晋成仙子和玄德真人几番波折,一起斗过海外巨魔,探过前辈真仙洞府,游历红尘,倒也郎情妾意,情暖交融。

    还是后来晋成仙子的父亲揭穿,两人才知道,爱如至宝的心上人,居然是自己的未婚夫婿和未婚妻子。

    在阴定休的主持下,玄德道人和晋成仙子,结成了道侣,如今果然随龙鸾凤,成了峨眉的掌教夫人。

    此又是另外一番故事!

    玄德真人见自家夫人,哄得两个小的开心,伸手扶额,轻轻松了一口气,也觉得去了一块心事儿。

    毕竟尚红云和燕金铃都是阴定休老祖指定,广大门户的三代弟子,若是对峨眉生了嫌隙,他也不敢传授上乘道法。

    他冲着尚红云说道:“金铃日后修行,已经有了定数,你却想要修行本门的哪一种入门剑术?”

    尚红云不由得砰然心跳,银牙咬着嘴唇,才能压住心头激动,期期艾艾的半晌,才问道:“本门有哪几种入门剑术?”

    玄德真人抖擞精神,说道:“本门一共有六种入门剑术。其一,就是少阳剑诀!其二,就是玄阴剑诀!其三,就是少清剑诀!其四,就是小清虚剑诀!其五,就是小五行剑诀!其六,就是飞雷剑诀!”

    尚红云听得茫然,她如何知道峨眉的入门剑诀,哪一门威力更强,哪一门更有前途?

    这女孩儿倒也有心计,转过头就抱住了新认的师娘大腿,叫道:“师娘,你替我选一门吧!红云是个粗野丫头,没学过道,又不懂得这个,自己胡乱选择,说不定就错了前途。您最偏爱红云,又是我师娘,不会给我挑错了入门剑术。”

    晋成仙子又是噗嗤一笑,说道:“你倒是机灵!就选飞雷剑诀吧!这门剑法修成,你就可以转修本门上乘剑诀雷霆霹雳剑诀!这两路雷电剑法,多么合适你暴躁的小脾气。”

    玄德瞧了自己夫人一眼,忍不住微微摇头,他如何不知道,夫人这是真的偏心了。

    峨眉有一十七种剑术,更有阴定休老祖亲手所炼的一十九口飞剑。

    雷霆霹雳剑诀和阴定休炼造的雷、霆、霹、雳四口仙家飞剑,最为契合不过。

    尚红云是阴定休指定,光大峨眉的弟子,若是如莫银铃一样争气,修为进境不俗,待得学成飞雷剑术,道入大衍,能够御剑出入青冥,飞天遁地。

    这雷霆霹雳四口仙家飞剑,不给尚红云,还能给谁去?

    都是日后光大峨眉的弟子,须也要分个高下,尚红云有雷、霆、霹、雳四口仙家飞剑,便是在一仙二云两个铃铛里头,也要排名更前。

    晋成仙子笑吟吟的,丝毫也不怕夫君的眼神。

    玄德真人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只是道:“为师还有些俗务,没时间指点你们,红云和金铃就跟着师娘修行吧!”

    尚红云欢呼的跳跃起来,拉着燕金铃,转了好几个圈圈。

    待得两个女孩儿兴奋过了,玄德真人才忽然一伸手,拍在燕金铃的后颈上,一股精纯的太清仙气,灌入了燕金铃的经脉,瞬息间游走全身。

    燕金铃忽然觉得喉咙一痒,猛地喷出了一口黑痰!

    这女孩儿哑哑两声,忽然叫了一声师父!

    尚红云可是知道,燕金铃不会说话,此时顿时呆了,欢喜的什么也似。

    她和小狐狸胡苏儿,还有燕金铃结拜成姐妹,那是真心实意。燕金铃这个小妹子,她实在是当亲的看。燕金铃能够开口说话,比她能够学仙,还要更多高兴,眼眶里泪水都流了下来。

    尚红云不知道,可惜过多少回,燕金铃不能说话,她也知道王崇没办法,所以也没敢去求。

    此时玄德道人出手,替燕金铃打通的经脉,逼出了体内淤积的恶气,顿时让这位师父在尚红云的眼里高大了起来。

    她替燕金铃欢喜过后,急忙跪在地上,给师父师娘都磕了好几个响头。

    玄德真人本来有些不喜尚红云“无事生非”,非要“污蔑”莫虎儿。

    此时却不由得微微心动,暗忖道:“红云虽然暴躁,心地却善良,她对金铃这般回护,宛如看待亲妹子一样,人品绝坏不了,值得传承峨眉道法。”

    燕金铃反而不知道高兴,叫了一声师父,就呆呆的,似乎傻了一般。

    还是晋升仙子拉住了两个徒儿,笑吟吟的说道:“他是你们的师父,宛如你们父亲一般,做这点事儿,还不应该吗?你们两个小闺女亦要尊敬师父,好生听他和师娘的话。”

    尚红云忙不丢的点头,燕金铃此时也回味过来,急忙乱点小脑袋,抓住了晋成仙子的衣襟,叫了好几声师娘。

    玄德道人虽然跟晋成仙子是道侣,但为了修行,仍旧是童身,两人在一处修行,却不同床共寝,他把两个徒儿交付给夫人,就回了自家道室。

    晋成仙子也带了两个徒儿,回了自己修行起居的地方。

    她拉着两个小徒儿,越看越是欢喜。

    晋成仙子身为掌教夫人,如何不知道一仙二云两个铃铛乃是三代弟子的翘楚,日后必然光大峨眉?

    谁人收了这五个小的其中之一,必然会水涨船高,甚至日后还能借徒弟的势头,在一众同门里秀出群伦。

    玄德曾跟她说,自己虽然执掌峨眉门户,但修为不足,要忙于修行,并不打算收这五人为徒,要分给其余师兄师姐,晋成仙子虽然不愿,却也不会阻挠夫君。

    晋升仙子少女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但出嫁之后,却清婉温柔,从不违拗丈夫玄德真人的意思。

    尚红云闹了一场,白云和玄霞不能收徒,机缘巧合下,把两个女孩子白送在她手里,晋成仙子自也不会推拒,心头暗自得意。

    “红云和金铃虽然说拜在夫君门下,他哪里会教徒弟,这两个女孩儿,岂不是成了我的徒弟?老祖指定的人,她们两个资质自是不必说,必然是顶尖有顶尖,前途远大。待得两个小徒弟修为一日千里,后来居上,剑扬万里,傲啸天下群仙,我这个做师娘的不知多有脸面!”

    “玄德如今还是金丹,虽然有老祖遗命,接掌峨眉门户,总是力有未逮。玄机师兄反出峨眉,也不必提了,玄叶师兄虽然说是支持夫君,却总借口不回来,白云师姐性子强硬,门中许多事情,都要说了算……”

    “若是三代弟子最强的几个,还是这些人的门下,玄德和我日子就要越发难过。”

    “现在可不用担心这许多……”

    晋成仙子是打定了主意,要把一身本事倾囊相授,非要让自己的两个徒儿超过了白云大师门下的莫银铃不可。

    “我明日就去五灵翠碧峰,取两葫芦乾元换骨丹给红云和金铃吃下。莫银铃虽然天资高,入门几个月就道入天罡,但却给自己弟弟坏了机缘,没了一葫芦乾元换骨丹,总要差我这两个徒儿一丢丢。”

    晋成仙子心头百般打算,她知道两个女孩子,被夫君带回来,长途飞行,到了峨眉也没休息,还跟白云大师争吵了一回,此时必然疲累,应该先养养精神。

    当下晋成仙子,就安排了两个女孩,在丹房睡下,自己却回房中,准备把未出嫁时的几件云裳羽衣趁夜改小,给她们两个换一身好衣服。

    白云大师回了自己的洞府,还是意气难平。

    她暗暗忖道:“如今峨眉四大弟子,只有一个齐冰云跟银铃相堪并论。若是我再收了燕金铃,日后两个徒弟都扬眉吐气,我这一支便为峨眉第一。”

    “难道因为一个小女孩儿的意气,就错放过这般机会?明日我还是去跟玄德师弟讨要金铃过来。只要我肯悉心传授她道法,又多方照顾,这个徒儿岂有不心向我这个师父的道理?”

    白云大师思忖了一回,忽然叫道:“徒儿!”

    莫银铃急忙走了过来,问道:“师父,叫徒儿什么事儿?”

    白云大师含笑说道:“师父帮你收了个小师妹,明儿你跟我一起去接她回来。”

    莫银铃颇为欢喜,叫道:“师父,小师妹若是知道能拜在您老门下,必然也欢喜的傻了,就如徒儿一般。”

    白云大师微微一笑,也颇觉为然。

    她是峨眉如今功力最高的两个真人之一,能够入她门下,哪个峨眉弟子能不欢喜?

    如今阴定休老祖飞升,峨眉门下只有三位阳真,玄叶远走,玄机也不肯回山,实际上峨眉一脉,就以她的修为最高。

    尤其是,白云大师还是阴定休门下,二十九位弟子中,仅有的三位尽得老祖真传的徒弟,另外两位是玄机和玄德,就连出走的玄叶真人,所得道法都不全。

    峨眉一脉,谁不知道白云大师,隐然便是峨眉第一人!

    能够拜在她门下,日后前途无量,比拜师在其他长老们下,要尤胜不知几许。

    白云师徒,玄德真人夫妇,各有打算,都是一夜无话。

    白云大师早上起身,携了小徒儿,径直来寻玄德。玄德做了早课,正在洞中闲坐,听得师姐来访,急忙就迎了出来。

    就连晋成仙子都不敢怠慢,也带了两个小的,含笑出来奉茶。

    白云大师瞧了一眼燕金铃,昨天她也没有仔细看这个女孩儿,只是因为想要凑齐两个铃铛,才强行跟玄德讨要,此时看去,却见这个女孩儿神光内莹,浑金璞玉,竟然不下于自己的徒弟莫银铃。

    “老祖果然道法神通,天下第一!金铃这孩子,资质只怕不下于银铃,虽然她体内颇有异气,待得出手将之化去,跟银铃一般,修习少清剑诀,日后便可修习太清一脉的道法。”

    白云大师性子直爽,根本没做客套,也不饮茶,对自家师弟说道:“我今日来,是要领回金铃。”

    晋成仙子顿时就是眉头一皱,尚红云急忙一把抱住了燕金铃,喝道:“我们已经拜师在师娘门下,不会跟你这个老妖婆走。”

    白云大师哪里理会这个小女孩儿,冷哼一声,对玄德真人说道:“师弟!你也该管教徒儿,峨眉是这般没规矩吗?”

    玄德叹了口气,把眼来望夫人,却见晋成仙子眼神颇为坚决,他也只能转向燕金铃,问道:“你可愿意跟白云师姐修行?”

    白云大师忿然喝道:“这等事,哪里是这些小孩子可以决定。徒弟是我必然要带走,昨日不过是给师弟面子,不愿你在众多同门面前,丢了掌教威仪,难道还能真不要了这个徒弟。”

    玄德还未说话,燕金铃已经声音轻轻,却坚定无比的叫道:“我愿意跟师娘学道!”

    白云大师冷笑一声,双目凌厉,奇光绽射!

    晋成仙子拍了拍两个女孩儿的小脑袋,轻笑了一声,柔声说道:“师姐可莫要生气!难道你这般修为,还能跟两个小孩子见识?不若这般,我替师姐劝说几日,小孩子总是好哄,过得几日,也就乖顺了。”

    白云大师微微沉吟,她也不想弄的太僵,晋成仙子给了台阶,也就借势下坡了。

    毕竟玄德是掌教,她是想要收徒,不是来抢徒弟,也想燕金铃归心,而不是去强扭。

    当下这位峨眉长老,哼了一声,说道:“那就多劳烦师弟妹。”

    白云大师伸手一拍莫银铃,说道:“你也留在这里,跟两位师妹多亲近,我过两日来接你们。”

    白云大师身化长虹,直冲九霄,竟尔没回去居处,不知去哪里散心了。

    白云大师刚走,晋成仙子就对玄德说道:“我且回娘家几日,也带两个徒儿去拜见师公,如是白云师姐回来,你就说……跟我争吵了一场,我带了徒弟跑了!”

    晋成仙子素袖一卷,裹了两个徒儿,也是一道青虹,须臾刺破天宇,留下了玄德道人和莫银铃两个面面相觑。

    玄德道人长叹了一声,说道:“你回去跟白云师姐说……”

    这位峨眉掌教犹豫了片刻,摇了摇头,说道:“你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只是要记得,把过错都在推在我身上,让你师父来找我撒气。”

    莫银铃委委屈屈的躬身一礼,她也是冰雪聪明的孩子,如何不明白,晋成仙子这是不愿意,把徒儿还给自己师父,所以找了个借口,稳住了白云大师。

    白云大师前脚走,她后脚就回了娘家,待得过上几年,尚红云和燕金铃师娘都叫不知几千遍,几万遍了,纵然白云大师强硬,却又如何能改的了?

    至于上晋成仙子娘家讨要,更是不用提了。

    晋成仙子的父祖两代,可以跟阴定休结交,也是海外散仙中有顶尖翘楚,名望的人物,道行法力,亦是深不可测,更有无数门人,护山大阵也是宇内有排名,她的娘家,还真不是白云大师有资格去吵闹的地方。

    莫银铃回去了白云大师的洞府,望着空荡荡的石壁,心头忽然生出几分悲切,只是也不敢哭,只是咬着牙,面对着石壁,轻轻地发抖。

    她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忽然就被妖人掳掠,还要杀了炼法,好容易上了峨眉,似乎每个人都瞧她不惯。

    莫银铃也不是没有努力,讨好一众师兄师姐,只是她每一次努力,都只会让大家更疏远她。

    这位峨眉三代,白云门下的小铃铛,总有悲苦,也不敢跟人说起。

    王崇到了毒龙寺,连续数十日,都没有见到自家师父。

    他也不浮躁,每日除了修炼,就是偶尔去跟毒龙说话。这头毒龙开始还撵他滚蛋,但王崇去的次数多了,也渐渐也转了态度,偶尔也跟他闲扯几句。

    王崇初来咋到,没有什么熟悉的人,很多事情都找不到人,或不方便找人来问,倒是从这条毒龙嘴里打听了许多消息。

    比如他就打听出来,那日挑衅的华服公子,乃是红叶禅师首徒天音子的爱徒,叫做刘斐。

    此人已经是胎元之境,为毒龙寺一脉四代弟子中,排名前十的“俊杰”,也是最为热衷名利,想要让师父天音子成为三代掌教。

    红叶禅师有八个徒弟,但留在毒龙寺的只有五个,分别是大徒弟天音子,三徒弟一龙上人,四徒弟五龙子,五徒弟张凤府,六徒弟黑山上人。

    排名第二徐伯牙和第七门徒清月大师,以及最小的一个关门弟子赵剑龙不在寺中。

    徐伯牙和赵剑龙究竟去了何处,毒龙也不知道,清月大师在扬州外的红叶寺修行也是王崇唯一一个关系还不错的同门师兄。

    这八人收了数百名弟子,虽然大多数四代弟子都未获允许收徒,就只是能收徒的十几位,就收徒百余名。

    红叶一脉,论门徒之众,还在峨眉这等大派之上。

    这也是为什么,红叶门下好多人都觉得,三代掌教应该传回他么这一脉。

    王崇身上的真气,急速运转,竟尔生出了一层白烟,却是汗液被七二炼形真气蒸发,生出了异兆。

    他在毒龙寺,日子安稳,苦修数十日,进境神速,已经炼开了最后一条经脉,只差半步,就能炼气大成。

    故而全神贯注,只要冲破这一层障碍。

    波!波!

    两声脆响……

    两处虚浮天地,冥兮忽兮的窍穴骤然打开!

    滚滚天地元气喷涌而出。

    王崇虽然惊讶,为何自己久不修五识魔卷,还能再度炼开天地之窍,但却毫不迟疑,把天地之窍喷涌的天地元气,化为七二炼形真气,借助这一股生力军,一举冲破了最后一处窍穴。

    这一处窍穴贯通,王崇周身奇经八脉,十二正经,三百六十五处窍穴,形成了一个完美又周转无穷的循环。

    几乎在炼开最后一处窍穴的同时,王崇就感应到了天地间无处不在的澎湃元气。

    天地元气潮汐形成的贯耳雷音,隆隆大震,宛如潮汐,涌动不绝,从王崇的周身窍穴一起灌注了进来,冲刷他每一寸身躯,淬炼骨骼,洗髓易筋!

    炼气层次根本无法感应到天地间的元气。

    人间武者纵然踏入胎元,武入先天,也不过内外真气交换,真气恢复愈倍常人,能够催动真气与体外,仍旧不脱凡俗之身,无法感应到天地元气潮汐。

    如坐拥宝山,却触摸不着,望山止梅,秋水断流。

    只有修行之辈,以道魔两家秘法“道入先天”!

    才会感应到天地间无处不在的澎湃元气,并且汲纳入己身,生出无穷妙用。

    王崇任由天地元气冲刷自身,足足数个时辰之后,才悠然长啸,响彻整座洞府。

    也就是有封洞的禁法,让他的啸声不能传递出去,不然此必然会惊动毒龙寺上下。

    足足一刻钟,王崇才长啸停歇,他睁开双眼,虚空生电,似乎就连洞室都明亮了几分。

    燕北人,尚文礼,胡苏儿都已经凑到王崇的洞室前,只是不敢打扰,生怕干扰了他修炼。

    尚文礼见王崇清醒,急忙拱手一礼,喝道:“祝公子修为大进!”

    燕北人也急忙叫道:“公子修为进境,可喜可贺。”

    胡苏儿毕竟出身野家仙,没读过什么书,此时想要说两句不一样的恭喜话,却脑子里半点墨汁儿也无,急的额头香汗都滴淌了下来。

    王崇稍稍感应,一面有些欣喜,他炼开了奇经八脉,十二正经所有窍穴,并未停滞在炼气巅峰,竟尔一口气破入了胎元之境,踏足先天。一面也有些诧异,为何……又复炼开了两处天地之窍。

    王崇以五识魔卷炼开的天地之窍,只有初开的时候有一丝天地元气涌出,尔后炼开的两处也是如此。

    此时他晋升胎元,道入先天,五处天地之窍却生出了奇妙变化,宛如五个小漩涡,不住地吞吐天地元气。

    只要王崇愿意,随时可以把五处天地之窍吞吐的天地元气化为自身功力。

    虽然每一处天地之窍,贮藏的天地元气,都比他自身经脉所纳少些许,但五处天地之窍合并,足足能让他的真气多出两倍有余。

    王崇暗暗忖道:“七二炼形术必然跟五识魔卷有些牵连,就是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个牵扯……”

    他知道自己无法纯靠猜想,得知真相,也不去烦恼这事儿,柔声说道:“不过小小突破,没甚值得恭贺。”

    燕北人苦笑道:“我二十八岁上,就炼开奇经八脉和十二正经,打通周身穴道,然十年以后,才能突破先天,公子炼开经脉,瞬息踏足先天,岂是小小突破!”

    尚文礼也含笑道:“老夫也是二十余年打通周身穴道,只是不及北人老弟,又是足足二十年苦功,才能窥得先天之道。”

    王崇晒然一笑,他在天心观的时候,也炼开了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却没摸到胎元之境的门槛。

    若是没有去峨眉窃法这一档子事儿,只怕再有五六年,他方有信心突破先天。

    王崇也不再谦逊,陪燕北人和尚文礼闲聊了一会儿,两位老侠客不敢耽搁他太久,就都告辞而去。

    王崇也不去管,还在绞尽脑汁琢磨恭贺言辞的小狐狸,催动七二炼形术,稍稍温阳了一会儿真气,忽然想道:“如是我把七二炼形真气,转化为元阳真气,不知会是什么模样?”

    王崇毕竟知道,峨眉是天下正宗,阴定休是天下第一剑仙,所以还是对阴定休手创的元阳剑诀颇有惦念。

    王崇这个念头才起,演天珠就送了一道凉意:莫要作死!

    进入毒龙寺,演天珠就再无动静,这却是它月余来第一次萌动。

四、一袖星斗,满腹离殇(二)

    王崇正要再问几句,演天珠又没了动静,他略略好笑,放弃了转化元阳真气的念头,就听得洞府的禁制微微震鸣,有人直接走了进来。

    王崇骇然,心道:“莫不是红叶一脉上门来挑衅?怎么封洞的禁制都没了用处?”

    他急忙起身出了自己的洞室,却见一个中年乞丐悠悠然走了进来,正是他的老师令苏尔。

    令苏尔身上云烟之气涌动,时有凤鸣鸾鸟,虎跑龙吟之声,从云烟之中传出,显然功力大进,修为又复进了一步。

    王崇急忙拜倒在地,叫道:“师父!您出关了。想必是已经成了真人!”

    令苏尔摇了摇头,含笑道:“为师确实有所突破,距离阳真却还有一段距离。我此番出关,是有两件事儿交代你!”

    王崇忙问道:“哪两件事儿?”

    令苏尔笑道:“你拜师的时候,可就答应过,要做乞儿二十年!此乃本门规矩,不可废弃。其二,为师也没料到,你居然这么快就炼气大成,还突破胎元之境。”

    “咱们这一门,在炼气胎元两层境界,多出了易筋锻骨炼髓三大步骤,还须练有一门拳法,配合七二炼形术,方能功侯圆满!此拳法名为十二兽形诀!为师在你下山之前,正好传授与你!”

    王崇才回了毒龙寺,哪里愿意离开?

    但他也无可奈何,毕竟当初也答应了令苏尔,要做二十年乞儿,故而也没推辞,答道:“一切谨遵师父令旨!”

    令苏尔瞧了一眼,燕北人,尚文礼和胡苏儿,笑道:“刚好你收了几个伴当,就让他们陪你一起去做乞儿吧!”

    燕北人和尚文礼尽皆大喜,令苏尔如此言语,那就是允许王崇收了他们为仆从,日后便可名正言顺的追随自家徒弟修行。

    胡苏儿脸色难看,小狐狸哪里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会做小乞儿?

    她的小脑袋里,顿时浮现出来,自己化身白狐,叼着小破碗,小破碗里空空,眼巴巴的盼望路过的行人,订阅几个章节,打赏几个铜板,扔下几张“月票”……的凄惨场景。

    “也罢!姑娘就认了这二十年。”

    不提小狐狸胡思乱想,令苏尔一挥袍袖,有烟云飞出,把王崇和其他人都阻隔了开来。

    令苏尔摆了一个姿势,笑吟吟的说道:“这便是十二兽形诀的白蛇吐信掌!”

    一道白气绕着令苏尔的身子兜转,灵活无比,宛如灵蛇,让王崇当场就看的呆掉了。

    令苏尔讲解道:“十二兽形诀不但是淬炼肉身的拳法,亦是炼罡的法门。大成之后,能凝练罡气为十二头凶兽,一拳一脚都有崩山裂海的威力,甚至赤手空拳,也能力拼寻常飞剑。”

    令苏尔讲了一遍,白蛇吐信掌的种种精妙变化,这一路掌法,非是道入胎元,也不能修炼,可以把一股真气修炼的活泼灵动,如臂使指。

    讲解了白蛇吐信掌之后,令苏尔拳法一变,又复使出了另外一路龙象大力诀!

    这一路龙象大力诀却是淬炼筋骨,增长力气的无上法门,共有一十三层,每一层都能增加一龙一象的大力。

    如是修炼到绝顶的一十三层,筋骨凶猛,一拳一脚,能附带一十三头龙象大力。

    传授了两路十二兽形诀,令苏尔吩咐王崇专心修炼,待得小有所成,自己再传其余拳法。

    言罢!

    令苏尔就扬长而去,没有做丝毫停留。

    王崇恭送走师父,心头欢喜不尽,暗暗忖道:“十二兽形诀居然可以炼就罡气。此法乃是玄门正宗,必然比桃花公子秦旭的桃花罡煞要厉害不知多少倍,我一定要努力学成。”

    令苏尔一走,洞府的烟云就自然散去,燕北人和尚文礼都知道,这就是人家师父传法,不令自己等人听到,也没敢去打扰王崇,各自回去自己的洞室。

    胡苏儿虽然有心,跟王崇说几句话,但是王崇也不理她,小狐狸也只能怏怏的,蹲在一个墨玉墩上生闷气。

    王崇把令苏尔所授的两路拳法暗记于心,此时一一施展开来,跟令苏尔的演练的拳法分毫不差。

    十二兽形诀最根本的妙处,却是在七二炼形术上。

    没有七二炼形术的根基,根本无法催动这路拳法,外人瞧去招数,也学不到其中精妙。

    王崇练拳的时候,也不怕被人瞧看。

    小狐狸在一旁生闷气,也不是没有偷窥,但是她很快就发现,自己怎么都学不会,不由得更加生气了。

    王崇把两路拳法,翻来覆去,打了数十遍,每一遍都有不同心得,每一遍都更有几分玄妙体会。

    白蛇吐信掌,最讲究驾驭真气,要把一股掌力练的夭矫灵动,更可任意转弯。

    若是对敌的时候,一掌拍出,敌人伸手阻挡,却忽然发现,对方的掌力圆转,凭空改换方向,当真是防不胜防,只怕一招就要落败。

    至于龙象大力诀,更是威猛刚烈无双。

    就算只修成一二层,拳脚的力量都会大致不可思议,超过了尚文礼的九牛二虎一条龙的外门硬功。

    毕竟仙家正宗拳法,远远胜过了凡俗的武学。

    此后,每隔三五日,令苏尔就会出关半日,传授王崇或者一路,或者两路拳法。

    王崇先后学了白蛇吐信掌,龙象大力诀,龟甲玄罡炼,灵鹫裂骨爪,灵豹十八翻,仙鹤舞空劲。

    令苏尔传了六路拳法,忽然就跟徒儿说:“自己修行到了关键时候,半年内都不能出关。”让他自行练习这六路拳法,待得自己出关,再传授其余六路。

    王崇虽然有些可惜,不能尽数学全了拳法,但也暗暗窃喜,令苏尔让他学成了十二兽形诀,便即下山,去完成做乞儿二十年的诺言,如今他只学了六路拳法,暂时就不用下山去了。

    令苏尔闭关突破境界,王崇也只有自行琢磨,学到的六路拳法。

    龟甲玄罡炼是一等一的护身硬功,灵鹫裂骨爪和灵豹十八翻,一是手上的功夫,能生裂金石,一是身法,不但是一等一的轻功,也是最为玄妙的柔韧筋骨之法。

四、一袖星斗,满腹离殇(三)

    仙鹤舞空劲最为奇妙,也是一路轻功。

    只是这路轻功已经彻底脱出了凡俗武学的界限,跟峨眉的太清玄羽诀一般,都是御气行空的法门。

    以王崇现在的胎元境的修为,只能当做一门吐纳清浊的炼气心法,还修炼不得真正的仙鹤舞空劲!

    王崇闭关苦修,忽忽就到了年底。

    饶是毒龙寺一脉,乃是修行门户,却也热闹起来,到处都张灯结彩,甚至好多洞府外都贴了春联和福字,也颇喜气洋洋。

    年底将至,毒龙寺一脉除了人间的喜庆,还有一件大事儿,那就是三脉斗剑!

    原本令苏尔门下空虚,并无半个徒弟,自然也不会参与,但这一次却又不同了。

    红叶禅师一脉,还留在毒龙寺的有五个天音子,一龙上人,张凤府,五龙子,黑山上人。

    葵花道人转劫而去,但是门下两位弟子,却留在了毒龙寺。大弟子叫做寇白楼,二弟子叫做顾横波,门下也各有数十名门徒。

    再算上令苏尔门下的王崇,如今三脉齐聚,也算是难得的盛况!

    王崇来了毒龙寺这么久,也一一拜会过几位师兄。

    不拘是红叶门下的天音子,一龙上人,张凤府,五龙子,黑山上人,还是葵花道人门下的寇白楼和顾横波,态度也都颇和善。

    这几位师兄,在王崇去拜会的时候,每人都赠了一两件礼物,作为他拜师的贺礼,论起表面来,肯定是其乐融融。

    王崇几次拜会诸位师兄之后,觉察出来这些师兄的态度,其实颇为微妙。

    有几位是“真”和善,比如葵花道人门下的寇白楼和顾横波,又比如红叶禅师门下四弟子张凤府。

    只是王崇跟这几位师兄年纪相差颇大,又非是同一个师父,再加上另外一些不好说出口的原因,所以大家也不算亲近。

    另有几位师兄,却只是表面功夫,比如天音子和一龙上人、五龙子、黑山上人等几位,其实心底对他颇为不屑。

    若不然也不会有他们门下的晚辈弟子,屡次三番地私底下顶撞王崇这个小师叔了。

    若是换一个鲁钝的,看不清形势,兴许还会跟这几个师兄告状,说被他们门下弟子欺负,但王崇怎会连这点都看不透?

    没有天音子等人放纵,这些四代弟子如何敢如此明目张胆?

    红叶禅师和葵花道人入门比令苏尔都早了二三百年,他们门下弟子修道的年头亦颇久。

    红叶禅师首徒天音子,拜入毒龙一脉,已经超过两百年,功力深厚,不输给峨眉的几位长老。

    当然……是峨眉二代长老中,剑术最差的那几位。

    就算其余几位师兄,除了红叶末徒赵剑龙之外,也都学道超过百年,剑术精妙,道法深邃,非是寻常旁门之士可比。

    铁犁老祖把掌教的位子,传给的小徒弟令苏尔,无可改换,但三代掌教却未必一定是令苏尔门下,红叶门下何尝不能争求?

    更何况,令苏尔只有一位弟子,还是新入门的小徒弟,不但势单力孤,修为更是不济。

    如何比得上红叶门下,不但有八大弟子,更有数百徒孙,就算重徒孙也有百余,不管是论修为,还是论丁口,都大占上风。

    真正想要做毒龙寺三代掌教,并且暗暗图谋的,自然就是红叶首徒天音子。

    除了张凤府,性子恬淡,红叶门下其余几人,也都一力支持这位大师兄。

    至于葵花道人门下的两大弟子,自成一脉,也不来掺和这种事儿,倒是做了一个袖手旁观。

    王崇作为令苏尔门徒,正是天音子想要成为三代掌教的唯一障碍。

    此番三脉斗剑,天音子几次三番放话,要让王崇来主持,这却不是一个好差事。

    王崇也不去跟燕北人,尚文礼和小狐狸说起这些,他眼瞧三脉斗剑越来越近,心下烦闷,出了自己的洞府,去寻毒龙说话。

    王崇到了东山壁下,望着不管看了多少次,都深为震撼,气势磅礴,宛如神魔的毒龙,自言自语道:“我不过才胎元之境,都不会剑术,如何就能主持三脉斗剑了?”

    “只是想安心修道而已,何来这么多腌?”

    王崇发了几句牢骚,却听得一个声音传入了耳朵:“你可知道,为什么铁犁传位给你师父吗?”

    王崇吃了一惊,见毒龙仍旧懒洋洋的,一双巨大的龙睛,只睁开了一条缝,似乎颇有些戏谑之意。

    他态度恭谨的说道:“并不知道!”

    毒龙呵呵一笑,又复问道:“你来这里已经有些时日,没有见过铁犁和红叶吧?”

    王崇答道:“不曾!”

    少年心底颇有些好奇,为何今日毒龙会这般和善,跟他提起此事。

    毒龙呵呵呵怪笑了几声,忽然说道:“你走到我眼里来。”

    王崇微微惊讶,但他自信,没有听错,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古怪来。

    毒龙把一只眼睛睁开,宛如明镜寒潭,光怪陆离,深不可测。

    王崇稍稍迟疑,向东山壁攀援上去,他如今也有胎元境的修为,更修炼了十二兽形诀的灵鹫裂骨爪和灵豹十八翻,一双手宛如钢钩,抓在山石上,稳如铁铸,身法又复灵巧,不一刻,就爬到了毒龙的眼前。

    毒龙催促道:“快些进去!”

    王崇抖擞精神,试着举步,毒龙的龙睛,宛如一泓水潭,并无丝毫阻碍,让他径直就穿了进去。

    走入毒龙的眼睛,王崇眼前云雾升腾,不知有多源深,他正犹豫,是否该继续前行,就听得毒龙喝道:“转过身来!”

    王崇依言转身,毒龙的龙睛,此时却化为一面巨镜,他站在龙睛之中,便可眺望千里万里,不要说毒龙寺的内山门,毒龙谷的景致,就算外山门,迢迢千里山河,都尽在眼中。

    “好生神奇!”

    王崇才自感叹出口,毒龙就喝道:“莫要看那些没用的,去瞧一瞧通天殿。”

    王崇向通天殿望去,这座九层的大殿,竟尔被一眼看透,宛如琉璃,内外通明。

四、一袖星斗,满腹离殇(四,为白银萌缓则加更)

    通天殿的最底层,有一尊高有丈六的古佛,这尊古佛通体如黄金铸就,头顶牛山濯濯,光秃无比,脑后却有一圈短发,宛如宝光,眉目间颇有古意,穿了一件百衲衣,赤足芒鞋,正在打坐。

    只是这尊古佛,虽然气息渊深,和天地元气潮汐紧紧呼应,生出浩瀚佛意,宛如西方古佛陀真身临世,却无半点生气。

    古佛身下是一个狰狞可怖的肉团,遍布肉瘤,生有百眼,无口无鼻,十余条筋肉纠结的肉臂,狂舞不休,不断爆发十色光晕,一层一层,一波一波,似乎想要掀翻身上跨坐的古佛。

    王崇只看了一眼,就感觉全身真气澎湃,化为真火焚空,直欲把他化为灰烬。

    王崇心头惊惧,此乃走火入魔,被引动内火之兆,修行中人最为惧怕的磨难,就算他修为再高十倍,出现这等兆头,也只有等死而已。

    内火一起,一身修为就是最酷烈的火油,能把修行人的元神魂魄肉身,乃至过去未来一起烧末,再无半分存世痕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娉婷妖娆身姿出现,一纤纤素手轻挥,无穷云雾蒸腾,就算借助毒龙的龙睛,王崇也再看不到任何东西。

    与此同时,他体内忽生凉意,内火被一股奇异的力量消去。

    毒龙笑了一声,对那个娉婷妖娆身姿出现,似乎也不以为意,喝道:“那个肉团就是红叶!”

    王崇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觉得全身都在微微颤抖,问道:“可是道化?”

    眼前的一幕,实在太过惊人!

    王崇都忘了谨慎,忘了自己“不该知道”道化,脱口就问出了一个早有答案的问题。

    道化!

    乃是修行中人,最为可怕,也最不想面对的劫难,与魔染并列。

    天道无私无念,不以物喜,不生慈悲,亦无恚怒。

    生灵之修行,不拘道魔两家,究竟根底,都是窃取天道威能为己用。

    天道威能无穷,更无生灵执念,对众生窃道,并无任何反应,但天道威能如何是好窃取?

    只要一个迷失,就要被天道同化,变得如天道一般,无私无念,无欲无求,甚至无生无死,无有无来去。

    毒龙轻笑了一声,说道:“没错!就是道化。”

    “红叶想要修成太乙不死之躯,结果功亏一篑,肉身失控,化为了道孽!”

    “他拼尽最后一丝法力,把元神转为镇物,压住了燥乱的肉身……如今就是这个模样了。”

    王崇心底一寒,这才知道,那尊古佛就是红叶的元神,被古佛镇压的妖异肉球,乃是大师伯的道行百炼之躯。

    毒龙呵呵笑了数声,说道:“可惜玉霄仙子出手,不让我继续窥视,不然我还能让你看看,咱们老祖是什么模样,可比红叶还恐怖千百倍。”

    王崇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甚至都忘了问玉霄仙子是何人,为何身具如斯法力。

    毒龙的声音,忽然就高邈起来,淡淡的说道:“修行乃是极度危险之事,一旦修行失控,就会有不可测的后果。如红叶这般,肉身化为道孽,只能运用元神镇压,还是好结果,仍有一丝希望复苏!有些人连元神都失控,那才是再也不可挽回。”

    “你现在知道,为什么铁犁把掌教之位传给了你师父吧?”

    王崇忍不住问道:“葵花二师伯呢?也是修行出了大问题?”

    毒龙呵呵一笑,这条镇守山场的异兽喃喃道:“若非是修行差讹,又何必转劫三生?只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脱去劫数,还复本来!”

    王崇期期艾艾良久,才叫了一声:“葵花二师伯现在转劫了未?”

    毒龙哼了一声,又复变得懒洋洋,也不答他,过了良久才淡淡说道:“比起修行中的诸般劫难,你不过主持三脉斗剑,又能算得什么?莫要唠叨,宛如娘们也似,痛痛快快去面对罢!”

    王崇也想要消化一番,刚才知道的东西,被毒龙驱逐,不言不语,转身就走,快接近通天殿的时候,忽然通体生寒。

    一只怪眼在识海中裂开,虚无浮现,绽射奇光,盯向了识海的中央,王崇的本我意识。

    “糟糕了!是红叶大师伯失控的道化肉身!它怎的盯上了我?”

    王崇如何有本事抵挡,这等诡异的道孽?

    就在他准备,不管有用无用,先拼命了再说,一只纤纤素手探空而出,捏爆了那只怪眼。

    王崇这才又复一个激灵,恢复了正常,加快了脚步,狂奔而去,心底暗忖道:“以后我再也不接近通天殿了。”

    他这才明白,为何三代以下弟子,都不许接近通天殿。

    因为不能让人知道,这里镇压了铁犁和红叶两代老祖,也怕这些弟子被道孽侵蚀。

    一旦被道孽侵蚀,就算阳真境都难免肉身崩溃,元神飘摇,何况如今毒龙寺三代以下,就没有金丹境以上的人物。

    王崇回头望去,看到盘恒在东山壁上,宛如神魔般的毒龙,心底忽然生出了迷惑。

    “它为何要跟我说这些事儿?怕是大师伯红叶门下的八个徒弟,还有葵花二师伯的两个亲传门人,都未必知道这件真相!”

    “而且……他刚才口称铁犁!似乎也没什么恭谨姿态。”

    王崇想不明白,也不敢细想。

    他回到了西山壁下,并没回去自己的洞府,施展轻功一路攀爬,花了半个时辰,仗着灵鹫裂骨爪和灵豹十八翻爬上最高处。

    天音子的洞府,就在西山壁的最高处。

    他身为红叶首徒,又是毒龙寺一脉所有三代弟子的大师兄,自矜身份,与众不同,选了最高处,也有傲视群伦之意。

    王崇到了天音子的洞府前,喝了一声道:“唐惊羽来拜望大师兄,快些通秉。”

    过不得片刻,就有一个小和尚走了出来,恭恭敬敬的把王崇引了进去。

    毒龙寺佛道双修,门下弟子有的做佛家弟子打扮,有些做道家,也有些就是俗家衣着,天音子师从红叶禅师,他自己做僧人打扮,门下弟子都是小沙弥。

    天音子的洞府,比王崇所居大了十余倍,虽然西山壁是三代弟子所居,但天音子的洞府里还有三四十个晚辈服侍他起居,一应奢华之处,迥非人间富贵可比。

    这并不是天音子故意如此,也是毒龙寺门中惯例。

    就连王崇都带了燕北人,尚文礼和胡苏儿,一起居住,何况天音子这位三代首徒了。

    天音子刚好给门徒讲道,才散场不久,还有几个徒弟没走,在跟师父嘘寒问暖,以求亲近,见到王崇,这些四代弟子的脸上,都不加掩饰,露出了倨傲之色。

    尤其是刘斐,他曾几次故意为难,都给王崇化解了去。

    若非此时在师父面前,不能争闹的没了脸面,早就给王崇一个好看了。

    王崇也不理会这些四代弟子,双手一拱,含笑说道:“大师兄!你让我主持三脉斗剑,师弟孤家寡人,如何弄得来?”

    天音子虽然一身佛装,却留着长发,披散肩头,似乎个头陀的模样,他脸如白玉,若非是打扮的不伦不类,更像一个读书的士子。

    天音子含笑说道:“我们几个老货都要修行,哪里有心思打理这等俗务?刚好小师弟你来,若是嫌弃没有人手,我门下弟子尽你挑选。”

    王崇一笑道:“既然如此,就不挑拣了。今日洞内的几个师侄儿,就都拨给我使用吧。”

    天音子抖擞精神,喝道:“你们几人,从今日起,就要听从小师叔的使唤。若是敢怠慢,我都打断了腿,逐出门户去。”

    王崇也笑道:“哪里需要这等严厉惩罚?若是小弟告几个歪状,饶是师兄弟子徒孙都多,也要被弄的清空。若是真有些懈怠,不如让他们在师兄面前,罚酒三杯如何?”

    王崇知道天音子绝不会处罚自己的徒子徒孙,自己就算告状也是没用,所以半是笑谈,半是玩味,直接把话挑明了。

    天音子笑一声,说道:“小师弟倒是个忠厚人。”

    王崇并非为了三脉斗剑而来,故而他寒暄几句,就若不经意的换了话题,问道:“小弟来毒龙寺许久,一直想要拜见大师伯。只是初来咋到,不知道规矩,故而一直不敢冒昧,大师兄可否帮忙做个引见?”

    天音子微微沉吟,说道:“如今师父闭关,苦修本寺的一门**,我也只有前年才见过一次师父,如今也难见尊颜!只怕须得老师修成**,功成之日,才能引师弟拜见!”

    王崇故作好奇的问道:“不知大师伯修炼的什么**?”

    天音呵呵一笑,说道:“本门佛道双修,老祖师创下了四门**:其一,号为《大须弥尊胜佛王经》!其二,名曰《斩天魔剑经》!其三,唤作《天符书》!其四,叫《周天道印》皆能修成无上神通。”

    “你修炼的七二炼形术,便是咱么这一脉的三种入门心法之一,日后可转修天符书和周天道印!此法循序渐进,每一种境界都有相应功诀,虽然不入大须弥尊胜佛王经勇猛精进,也不如斩天魔剑经杀伐无敌,却最为温和,少有瓶颈。”

    “我师红叶修行的是大须弥尊胜佛王经。为了突破至太乙境,炼成大须弥尊胜佛王不坏真身,这才闭关修行,非有百年以上,不得成功,所以你见不得到。”

    “大师伯境界好生高妙!”

    王崇附和着夸了一句,忽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心底发寒,他讪笑一声,又问了道:“大师兄!还想问一句,二师伯又是修炼的什么**?”

    天音子有些不耐的说道:“二师叔修炼的是斩天魔剑经。”

    王崇不再多问,当即就起身告辞,带了天音子的几个徒弟离开。

    他离开了天音子洞府,就说道:“我如今德浅,修为又低,故而此事,就全交给给你们。我到时候装个样子,大家脸上都好看些。”

    王崇也不待这些人答话,就扬长而去,他本来就是接三脉斗剑的话题,向天音子问一问本门的事儿,哪里有心思真个去管什么门中大比?

    这些门人弟子,谁人修为高低,谁人胜负有数,跟他王崇有个什么干系?

    刘斐手摇折扇,忍不住嗤之以鼻,语气不善的说道:“还真以为自己是我等长辈了!凭你也配对我等颐指气使?”

    旁边有人插嘴道:“若非老师有命,谁人理会他一个孩子。这次三脉斗剑,倒要让几个晚辈挑他一回,让他好生丢个脸面。我们也不挑修为高的,只要几个炼气的晚辈……”

    这些人嘴舌一起,就没什么好言语。

    王崇早就走的远了,就算他留下来,听到这些话,也不会跟这些人争执。

    如今他好容易得学上乘法门,每日都要苦修,哪里有闲心跟人斗气?

    纵然这些人可以呈一时口舌之快,十年后,你再看他,二十年后,你再看他,五十年后,你再看看他……

    有些人仍旧不成器,有些人……只怕早就化为一杯黄土,当真的看也看不着他了。

    王崇回了洞府,心头不由得嘀咕,暗暗忖道:“毒龙寺一脉的道法似乎有些蹊跷,怎会两代老祖都出了问题?”

    “铁犁老祖,红叶禅师,乃至葵花道人……都下场不好。”

    王崇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也亏得他出身魔门。

    魔门中人修行出岔,下场凄惨的数不胜数,也算是见多识广,所以少年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暗暗忖道:“就算毒龙寺一脉的道法有些蹊跷,总也比魔门好!就算我能在魔极大典上,得魔极本宗前辈长老看重,去修炼最高深的天魔万化玄变经,也未必就好的了多少。”

    天心观源出自魔极宗,故而虽然是天魔旁门,也有真传。

    魔极宗为魔门第一大宗,从魔极宗分支散叶,开宗立派的别传,旁门,外道不计其数,只是大多数都缘起缘灭,传承数代,就满门死绝。

    魔极宗每二十年一度的魔极大典,所有源出自魔极宗的别传,旁支,外道弟子都有资格参与,秀出群伦之辈,有机会被魔极宗长老选入本宗,参修魔极宗的上乘**。

    《天魔万化玄变经》为魔极宗无上典籍!

    这部魔经包罗万有,洋洋大观,分为上中下三卷。

    上卷《玄玄天书七十三卷》,中卷《紫府秘一百零七卷》,下卷《星君神册二百八十三卷》。

    王崇所学的五识魔卷,天蛇王经,记载有九鸦魇神术的《鸦神经》都源出自天魔万化玄变经。

    只是上乘法门都为魔极本宗掌握,别传,旁门,外道所学,都是中下乘的魔法。

    比如天蛇王经和九鸦魇神术,都是星君神册之列,为最下乘的功法。

    修习天魔万化玄变经,步步危机,十个人修行能有一个活下来,已经算是侥幸,烈酷惨灭,只会比毒龙寺一脉更甚几倍。

    王崇若没有魔门出身,知道魔门修行的种种惨烈,早就饱受熏陶,只是一个寻常的求道少年,知道毒龙寺一脉,两代三位老祖修行出岔,转劫的转劫,道化的道化,不知所踪的不知所踪……

    此时早就心神崩塌,无心修行了。

    他的心智坚毅,只是稍稍凝神,就把一切负面情绪抛开,仍就开始修习令苏尔所传拳法。

    于他而言,毒龙寺一脉,至少阳真境之前都没问题,能修道阳真境最少也是数百年的勾当,几百年后的大危机,有什么恐慌的价值?

    炼气之境,只要炼通奇经八脉和十二正经。

    胎元之境,却分了四个层次。

    胎元亦先天,先天亦胎元!

    但严格来说,应该称作武入先天,道入胎元!

    武家先天四境,分别是:初关、入微、化意、极神!

    道入胎元的四境,却是:抱元,守真,观相、破妄!

    天地元气无处不在,宛如汪洋大海,潮汐起伏,胎元之境之所以号为胎元,就是能胎息天地之元气。

    武者入此境界,真气还是真气,虽然能感应到天地元气,但始终有一层隔膜,无法真正的汲取天地元气化为己用,只是能够让真气蜕变,化为先天真气。

    武家的先天真气,不入九阶三十六品,跟天心观心法修成的真气一般,亦为品外杂气!

    道魔两家正传的修行者,着手就是上乘心法,炼气之初的一缕真气,就等若武家先天之气,也是玄门比武家高明之处,宛如鸿沟,宛如汪洋,不得真传,不能僭越。

    比如王崇修成的元阳真气,乃是七阶最上品,列为太乙元真之数;七二炼形真气虽然不如元阳真气,却也为六阶第一,位列阴阳元精。

    武家真气和天地元气相隔,纵然步入先天,也无法汲取天地元气为己用。

    同时也免去了一种危机,不会为天地元气同化。

    道入胎元!

    本身真气和天地元气,无时无刻,都在接触,转换,激荡,渗透……

    道家的真气,品质越高,跟天地元气就越为相合,若不能守住自己的真气,一旦被天地元气同化,一身修为,就要尽付流水。

    故而胎元之境的第一关,就是抱元!

    十二兽形诀的每一路拳法,虽然也有淬炼筋骨,洗髓易筋之妙,但根本心髓,却是凝练七二炼形真气。

    只有真气凝炼无匹,才能不为天地元气撼动。

    王崇乃是一个极聪明的人,故而他虽然把令苏尔所传的六路拳法,每一路都勤加修行,却并非平均,把八成以上的精力都用在了白蛇吐信掌上。

    俗语有云:千招会,不如一招精!

    十二兽形诀本来也不是必须要尽数修炼,才能拔升境界,与王崇来说,他尽可先专精一门,有所突破,再高屋建瓴,修习其他拳法,必然有事半功倍之效。

    王崇双掌翻飞,隐隐已经有一条宛如白蛇的真气,在双掌间盘旋,虽然尚做不到令苏尔那般,白气如烟,绕身如电,灵活夭矫,如臂使指,但却也颇有些玄妙。

    燕北人和尚文礼,这两人的年岁,其实差了几乎有四十岁,但因为机缘变故,如今却如多年之交。

    两人虽然看过了无数遍,王崇练拳,却除了艳羡,再无其他想法。

    燕北人收回了目光,忽然问道:“尚老前辈的飞火击雷**修行的如何?”

    尚文礼含笑说道:“颇有进境,不如我们也出门去演练一番。”

    燕北人欣然从之,小狐狸看王崇练拳,早就看到烦闷了,也欢快的跟随了两人,跑出了洞府,在洞府前的平台,找个一个舒服的地方蹲下。

    她最近经常变化成小狐狸,反而化为人身的时候少了。

    这头小狐狸是觉得,自己变化美貌少女,不足以打动王崇,就想试试萌宠模样,是否能的他好感。

    这等小心思,却不为外人所知了。

    燕北人选了一个地方,双足微分,身躯不动,双手间就隐隐起了风雷之音。

    尚文礼也露出惊容,叫道:“燕北人老弟,你已经突破到了第四层么?”

    燕北人含笑道:“正是,老前辈好眼力。”

    飞火击雷**,乃是清月大师做横行数省的大盗时,精修的厉害法门。

    可从炼气,胎元,一路修行到天罡境,就此潜力垂尽,前去无路。

    虽然也是修行法门,超过了凡俗的武功层次,但却颇为下乘,有所极限!

    飞火击雷**虽然法门下沉,炼出的真气品质却还算不俗,能入阶入品,尽管也就是最低的一阶中下品罢了,却有胜过许多旁门左道的妙处。

    这路飞火击雷**公分一十二层,前四层乃是炼气级数,第五层到第八层对应胎元四境,最后四层照应罡煞之境。

    燕北人把飞火击雷**修炼到了第四层,那是只差一步,就能突破胎元,晋升全新境界了。

    饶是尚文礼,也是武林中的前辈,自负天赋不输年轻人,也颇感慨燕北人的天资。

    尚文礼轻叹一声,说道:“燕北人老弟,若非是受了家室拖累,以你的天资,行走江湖,名声必然远在老夫之上。”

    燕北人笑道:“一饮一啄,莫定天非!如今我们有幸随同公子修行,得传如斯上乘**,还有什么不知足?何况我们两个后继有人,红云和金铃都拜师峨眉这等大派,当真算是苦尽甘来,运气不凡了。”

    尚文礼一笑说道:“也是,也是!老夫居然还不知足,真是越老越是贪心。”

    尚文礼双掌摆出了百步劈空掌的架子,亦是雷音暗生!

    燕北人瞧得分明,暗暗忖道:“尚老前辈比我多了四十年功力,如今飞火击雷**也修行到了第四层,却比我犹要深厚几分,只怕过不得多久,就要突破了。”

    他也是心头,豪气顿生,一招奔雷掌就正面迎击了过去。

    尚文礼大笑一声,接招招架,两人龙腾虎跃,斗在了一处,数十招内,都不分上下。

    就在燕北人双掌一摆,想要使一个绝招的时候,忽然听得背后风声,小狐狸也尖叫起来,急忙撤了招数,反手一掌,顿时感觉到一股大力涌来,把他震退了三四步。

    燕北人愤怒回头,却见一个衣衫华丽,却面容丑陋的年轻公子,手摇折扇,脸上也颇有惊容。

    刘斐早就瞧不顺眼王崇,他过来是因为师父天音子有令,见到王崇的两个手下在练武,就忍不住想要暗算一个。

    反正他也不怕王崇来找麻烦,出手极狠,若是燕北人反应慢了一分,只怕就要被当场打死。

    刘斐出手一击,居然被燕北人挡下,只是退了几步,也觉得没趣儿,喝道:“让唐惊羽出来,我师父有话跟他说。”

    虽然王崇从不跟燕北人和尚文礼,说起门户中的事儿,但是两人都是久走江湖,经验丰富,早就瞧出来,其他同门都颇冷淡,有些人态度还极恶劣。

    两人也不敢替王崇招惹麻烦,燕北人冷哼一声,扭身就进了洞府,尚文礼一招手,让小狐狸到自家身边来。

    胡苏儿虽然也得了大葵花神罡,五色梅花罡煞和飞火击雷**的传授,但是她却都没法修炼,本事太弱,尚文礼怕她吃亏。

    小狐狸软萌,又娇俏可喜,跟尚红云和燕金铃又是结交成了姐妹,虽然后来尚文礼知道,这个女孩子居然不是人类,是个妖怪,却也没有慢待,反而颇多喜爱,故而此时,主动维护。

    小狐狸急忙跑去尚文礼的身边,还冲着刘斐翻了一个白眼。

    刘斐刚才还未注意到这头小狐狸,此时忽然眼睛一亮,暗忖道:“这头小狐狸,皮毛不错,抓回去剥了皮,做个垫子,倒也好看。”

    胡苏儿也不知道,刘斐居然有这等凶恶念头,蜷缩在尚文礼身边,眼睛咕噜噜的,也在等王崇出来。

    过不得片刻,王崇就同了燕北人出来,他的脸色极端难看。

    刘斐出手暗算燕北人,这事儿,他绝不想忍!

    王崇见到了刘斐,就冷冷的问道:“你家师父,就是教你,让做师叔的出门迎你吗?”

    刘斐暗算燕北人这事儿,让王崇十分生气,但他却不会以此为借口,跟刘斐交涉。

    燕北人地位太低,就算被打死打伤了,不过道歉一句,不能重罚。

    但刘斐让自己来出门迎他,不是亲入洞府去拜会,逆了长幼尊卑,这件事可就……能做大文章了。

    刘斐冷笑一声,一脸不屑的反问道:“你又能奈我何?”

    王崇森然不语,他本想教训刘斐一番,但这位师侄儿如此跋扈,顿时就改了主意。

    刘斐自以为得计,又复火上浇油,骂道:“你有什么本事?也敢当你刘爷爷的长辈?你学道有几个月?炼通的几条经脉?我一只手就能打的你遍地啃屎。”

    王崇做人把细,早就从毒龙嘴里知道刘斐的修为高低他入门已经快十五年,已经修成了胎元之境,还蒙师父天音子宠爱,赐下一把玄罗扇!

    就如红线公子秦旭想要抢夺杨拙真老道师门的符本,祭炼的花神扇一般,玄罗扇也是一件御使罡气之宝,能够御使飞云转月罡煞!

    刘斐却没王崇这点眼力,他以己度人,自己修行十五年才有胎元境的修为,便认定“唐惊羽”拜师才没多久,“十成十”还在炼气的层次。

    在刘斐的心里,王崇才入门几个月,就算日夜用功,能够炼开两三条经脉,都已经算是“天资横溢”,自觉所说的并不是狂话,反倒是实话实说罢了。

    王崇每日修炼都在自己洞府里,他也没有必要,给人展示修为。

    刘斐自然也不知道,这位小师叔早就炼气大成,在炼气圆满根本没有停留,直接突破到胎元境,如今已经跟他同一境界。

    要说,这是刘斐傲慢高贡,却也不见得。

    燕北人和尚文礼都是四十年上下,才能修成先天,虽然人间武者比不得道门,但两人也是武者中天资横溢,极具天份的人物了。

    在人间武家已经是千里挑一。

    只是刘斐料不到,世上还有王崇这般天才。

    燕北人,尚文礼和胡苏儿都气的什么也似,双眼都似乎要冒出火来,只是不得王崇发话,三人都不好说话。

    刘斐扫了一眼,王崇主仆四人,冷笑一声,骂道:“你们莫不成还敢跟我动手?”

    王崇沉默了片刻,忽然一笑,问道:“师兄有什么话说?”

    刘斐只道王崇已经服软,冷冷说道:“明日就是三脉斗剑,师父让你好生着紧,若是出了事儿,拿你是问!”

    王崇也不言语,刘斐传了话转身要走,他手里扣了一团真气,微微生出几分犹豫。

    就在此时,刘斐忽然又转身回来,伸手一指小狐狸,叫道:“我最近打坐,屁股有些生硬,你把这头小狐狸给我,剥了皮做个垫子。”

    王崇嘿然一声冷笑,这会儿他可不犹豫了。

    刘斐探手就想要抓胡苏儿,胡苏儿气的浑身发抖,她知道自己法力不济,一扭头就跑回了洞府。

    燕北人和尚文礼一起上前,四只手掌齐出,掌风激荡,拦住了刘斐。

    刘斐冷笑一声,喝道:“人见武者!也配跟我动手?”他掌中玄罗扇一挥,层层云雾生出,分出两道,同时击向两人。

    燕北人和尚文礼接了一招,只觉得一股大力推来,各自退开了几步,都是脸色骇然。

    两人都是踏入先天甚久的大宗师,自忖武功已经是人间绝顶,又复修行了飞火击雷**,这等玄妙法门,居然两人合力,还抵挡不住这个年轻公子一招。

    刘斐也是惊讶,他刚才没能重创燕北人,还以为是自己没有出尽全力,此时他已经毫不留情,居然也没能拿下两人,只是将两人震退。

    刘斐却不知道,燕北人和尚文礼都修炼了飞火击雷**,已经不算是凡俗武者,玄罗扇威力虽然玄妙,奈何他的功力却太差,发挥不得三五分威力。

    刘斐不甘心,玄罗扇一挥,又复想要继续出手。

    王崇终于忍耐不得,随手在腰间一拍,取了红线剑囊出来,冷笑道:“可是要比一比剑术?”

    刘斐这才止住了玄罗扇,盯着红线剑囊,眼神里都是嫉妒,凝视良久,转身就走。

    他虽然深的天音子宠爱,也只得了一把玄罗扇,并无飞剑傍身。

    王崇虽然修为低,若是令苏尔给徒弟什么秘传,也不是不能驾驭飞剑。

    刘斐自忖玄罗扇对上飞剑,十之**要吃亏,这才不忿而去。

    王崇手中扣的一团真气,倏忽飙射,刘斐听风辨形,玄罗扇反手抽下,把这团真气打散,头也不回,傲然而去。

    他只以为,王崇是心头恼怒,这才出手,这团真气实在太弱,更让这位天音子门下,生出了轻视之心。

    王崇一挥衣袖,喝道:“回去!”

    尚文礼和燕北人拱手一礼,回去了洞府,王崇却没有回转,冷冷的望着刘斐的背影,忽然自言自语道:“若是比手段狠辣,比心肠歹毒……”

    他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那是一句如何比得过魔门弟子。

    王崇刚才那团真气之中,藏着一只魔头,他如今阴阳之窍里,不知道有多少头魔头,放出来一只,就能暗算人与无形。

    至于刘斐是修行到关键时候,忽然被魔头夺了神魂,还是无缘无故,就内火焚躯,又或者忽然倒行逆施,肉身变化,成了魔物……

    那就不干他的事儿了。

    王崇本来也不想下这种狠手,只是刘斐屡次挑衅,还要抓了小狐狸剥皮,做个垫子,如何还忍得了?

    死在魔头手下的修行之辈,死状千奇百怪,各种匪夷所思,就算王崇这种正经魔门出身,也不能尽知一切死法。

    他也不担心会出事儿,正邪各派,每年死在魔头手下的修士,不知道有多少。

    如今铁犁,红叶道化,被镇压在通天殿,葵花道人转劫去了,他师父令苏尔闭关……能看出来这件事儿有蹊跷的人,一个都没得功夫。

    王崇忍不住向东山壁眺望了一眼,那头黑色毒龙仍旧一动不动,不知道是在修行,还是沉睡。

四、一袖星斗,满腹离殇(五)

    王崇心底暗暗忖道:“修行之事,哪里有瞻前顾后?杀了刘斐也就杀了,这种四代弟子的命,也不甚值钱。就算出了事儿,我也认命,何况未必出事……”

    一拂袖袍,他也回转洞府去了。

    刘斐去跟天音子覆命,把王崇用红线剑吓唬自己的事儿,加油添醋说了一遍。

    天音子虽然护短,但究竟找不到王崇的错处,只能打发这个徒儿回去休息。

    刘斐告状不成,怏怏回了自己的洞府。

    他的洞府在南边山壁上,远不如天音子,王崇等人所居,只有五十步见方。

    他心头忿忿,只有妒恨,恨不得找机会,立时把“唐惊羽”这个小东西杀了,碎尸数段。

    “凭什么!这个小王八蛋,只是运气好,拜师了令苏尔门下,就有机会做三代掌教?”

    “我修行道法在四代弟子中,仅次于二三人而已,又是天音子师父门下最得宠的弟子。按照规矩,正应该我师父做三代掌教,我便是四代掌教……”

    “我恨,我恨,我恨……”

    “那个小王八蛋,居然还有一套飞剑,我凭什么就没有?若是师父肯传我炼罡煞法门,最多一二十年,我何尝不能道入天罡?凭什么就不能得一套飞剑?”

    刘斐开始还只是心头如此想,也不知道何时,就大声嘶吼起来。

    洞府只有他一人,所以也无人提醒,刘斐自己也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异状。

    他每一次情绪波动,脸上都会长处许多宛如触须的东西,甚至盖过了口鼻,每一次大吼大叫,这些触须都轻轻颤抖,诡异非常。

    刘斐直到吼叫的身心俱疲,偶然一抹脸,这才脸色骇然,觉察到了自己的异状,他急忙扑到一面铜镜前,只望了一眼,就长声的惊叫。

    刘斐脑子混乱,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他双手颤抖,脸上也有许多东西颤抖,心头越来越是恐慌,大叫一声,冲出了洞府,直奔西山壁。

    刘斐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去求师父天音子救命。

    他把一身本领都施展开来,狂奔到了西山壁下,攀援而上,到了天音子的洞府外,不等通秉就闯了进去。

    天音子的洞府,可是有好些随侍的小沙弥和仆从,骤然见到一个“怪物”闯入进来,都惊叫起来,甚至有人扔出两个“暗器”,打向了刘斐。

    刘斐取出了玄罗扇,催动了飞云转月罡,扑飞了两件暗器,狂叫道:“师父!师父!救命,救我……”

    天音子正在打坐,思忖明日的三脉斗剑,忽然见到一个满脸生出肉触须,口呼师父的怪物,也是心头凛然。

    天音子被闯入洞府的刘斐,吓的直接就跳了起来。

    他身为毒龙寺三代首席大弟子,修为不凡,眼光见识也不差,只是一眼就认出来,这个“怪物”是自家徒儿,更认得出来,刘斐已经被天魔附身。

    “不能让他近身!”

    天音子第一个念头,当然不是救徒儿,被天魔附身之辈,已经化为魔物,休说天音子,就算是他师父红叶禅师“复生”,也救不了。

    天音子更怕自己也被天魔所染,出手就是一道剑光。

    刘斐慌乱扑向自己师父,想要求师父救命,哪里料到,迎接自己的却是一道剑光!

    天音子剑光一起,斩了刘斐,把这个徒儿腰劈为两段,随手一圈,就有一道禁制飞出,把刘斐的尸身圈禁,他喝道:“莫要过来,这是魔物,一旦沾染,谁也救不得。”

    被斩杀两段的刘斐,身子兀自在扭动,就好像两段身子都活了过来,诡异莫名。

    此时也有人认出来,这个满脸肉触须,被天音子老爷斩成两段,两截的身子,还能分别蠕动的怪物是刘斐刘公子,毕竟玄罗扇是个信物,但又有何人敢接近?

    天音子也是有些慌乱,他也就是大衍境的修为,也怕遭遇魔头,废了一身修为。

    这位红叶禅师首徒,抬手处,就是一团雷火打下,他连洞府都不打算要了,一面喝令所有人离开,自己也驾驭剑光飞出洞府外。

    一面狂轰不休,用数十团雷火,把刘斐两截尸身轰成飞灰,连自己的洞府都轰塌了,这才罢手。

    天音子心有余悸,暗暗忖道:“这却是怎么一回事儿?”

    “刘斐怎么就被天魔所染?难道他偷学了魔门的功法?是了!必然是上次他出山去,结交了魔门的人物,偷学了魔门的邪法,私自修炼,结果练出了岔子……被天魔所算!”

    天音子一时间,也想不到刘斐惹怒了王崇,被王崇暗算,只能想到刘斐做人不检点,结交魔门人物头上去。

    天音子出手,轰塌了自己的洞府,早就把西山壁上居住的毒龙寺三代弟子都惊动了,好些人飞出洞府,见到天音子,都急忙问道:“大师兄,出了什么事儿?”

    天音子强自镇定,喝道:“是刘斐那蠢货,在外面偷学了魔门邪法,心智被魔头所夺,倒行逆施,居然要暗害我,给我以飞剑斩之,又复以雷法轰灭了魔灵。”

    天音子在毒龙寺一脉,三代弟子中威望极高,故而这些说辞,顿时让所有人都相信了。

    毒龙寺一脉,也都是正经的修士,如何不知道魔头的厉害?

    五龙子忿忿的骂道:“刘斐这厮,越发的不成话了,居然勾结魔门,还偷学魔门邪法。亏得我还十分看重他,以为这混账东西,日后能够接掌大师兄衣钵。”

    黑山上人亦是满脸怒容,陪着师兄,骂了好几句刘斐。

    红叶禅师门下,八大弟子修为有高有低,五龙子和黑山上人都不过才天罡境的修为,是修为最差的两人,早就投靠了天音子,故而极力表现。

    天音子也有些心灰意冷,他还真有过思忖,如果刘斐肯努力修行,一旦突破胎元之境,成为天罡境的修士,未尝也不能提拔一番。

    哪里料得到,这个徒儿如此的不争气,不知道哪里学了魔门邪法,还修行至走火入魔,为魔头夺了身躯。

四、一袖星斗,满腹离殇(六)

    天音子沉吟良久,说道:“刘斐只怕就是为了明日的三脉斗剑,才不惜冒险,想要借助魔门邪术突破境界。他哪里知道,魔门若是这般容易,就能突飞猛进,也不会被玄门正宗压制了。”

    “我们毒龙寺一脉,佛道兼修,乃是极上乘的道法,苦苦修炼,日后也未尝没有一番功果。”

    “此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

    “尔等都要记得,内心警惕!不可再有行差踏错,走了刘斐这种道路。”

    天音子借机训诫了一番师弟们,几个师弟都点头称是。

    葵花道人一脉的寇白楼和顾横波,脸上倒是恳切,心底却都有些偷笑,乐得看天音子出丑。

    天音子也是无奈,他交代了几句,就另选了一处洞府,带了门人和仆从住了进去。

    天音子才入住新洞府,选了禅修道室,就有人来趁夜来求见。

    趁夜来拜会的都是他的徒弟,尤其是最杰出的那几个,一个不落,都凑了过来。

    天音子作为红叶首徒,三代首席大弟子,自己也收了数十名弟子,成材的不过三五人,其中就有刘斐。

    刘斐出了事儿,其余的师兄弟哪里有不来邀宠的道理?

    天音子颇为烦闷,应付了这几个徒弟几句,就吩咐他们滚蛋。

    有个叫做徐黑明的徒弟,平日早就垂涎刘斐的那柄玄罗扇,忍不住就问道:“师父!刘斐师兄的那柄玄罗扇,可须我去取回,毕竟也是一件罡气之宝。”

    天音子犹豫了片刻,罡气之宝虽然不如飞剑,但也极为难得,他才不过大衍境界,玄罗扇这种宝物,手头也没几件。

    当下就对几个徒儿说道:“玄罗扇在我的旧洞府里,当时急于诛杀刘斐那个不成器的东西,未有来得及收回,你们去挖掘出来,送至我处。”

    几个徒弟都欢喜不尽,急忙一窝蜂的去了。

    王崇是第二日,才知道刘斐“去了”。

    他就当做没有任何事情发情,仍旧按照原来的安排,汇集毒龙寺四代和五代弟子,开始了年关的三脉斗剑。

    铁犁老祖旧不出现,红叶禅师“闭关”,葵花道人转劫,令苏尔也是闭关,故而毒龙寺日常诸般事情,都是三代第一人天音子主持。

    这一次,天音子推给了王崇,所有的四五代弟子,都想要瞧看这位小师叔,或者小师叔祖的笑话。

    三代弟子按照各自的师父,分成了九堆,红叶门下有八个徒弟儿,但最小的徒儿赵剑龙却没有收徒,故而算上寇白楼和顾横波的门下,也只有九支。

    其中又以张凤府门下,为最少,只有两人!

    不过若论实力,也是张凤府门下最强,他的两个徒儿都是天罡境,毒龙寺四代弟子,也只有这两个是天罡境,其余都是胎元和炼气的层次。

    故而,虽然说是三脉斗剑,其实并不能真的比斗剑术。

    因为四代弟子中,懂得剑术的不过寥寥数人,五代弟子更是一个不会,就算是会舞剑,那也是凡俗的剑术,不是仙家剑术,算不得会剑术。

    王崇高踞观台之上,眼瞧下面这些四代五代弟子,一个个呱噪嘈杂,根本没有人在乎自己,便也不开口,心头暗忖道:“他们这是欺负我功力浅,镇不住场面……”

    王崇虽然没主持过,这种门派大比,但好歹也曾是天心观弟子,知道一些规矩。

    这种门派大比,为了激发门人弟子的热情,多半都有奖励,不是法宝丹药,就是门中秘法,绝无空口白话,就让门人弟子比斗一场的道理。

    天音子故意为难,所以什么奖励都不出,他一个新入门的弟子,哪里有什么东西可奖励?

    做师叔,乃至做师叔祖的,连区区门中大比的奖励都出不起,自然就要颜面扫地,没了脸面,日后自然也执掌不得门户。

    天音子的算计,一环又复一环,也算的阳谋了。

    王崇望着这些四五代弟子,忽然露出了微笑,叫道:“我偶得机缘,得了云台山一脉的十二花神罡煞的修行法门。此番大比,头十名可以传的一门炼花神罡之法!可以任挑选一门,第一名可独得三种炼罡法门,也是可任尔等挑选!”

    此言一出,就连张凤府门下的两个徒儿都心动了,罡气又非只能炼一种,多炼一种,就多一层威力,好处无穷。

    那些还没有得传炼罡法门的四五代弟子,更是欣喜若狂,都高声喝叫起来:“请唐师叔,唐师叔祖主持斗剑!”

    王崇一句话就扭转了局面,当下笑吟吟的,按照规矩,吩咐这些毒龙寺弟子,一一领取的号牌,然后分了比斗的顺序。

    王崇对这等炼气和胎元境的拼斗,全无兴趣,他在观台上,眯着眼,养蕴真气,除了有人胜出,宣布一声,就再无其他事情可做。

    晃眼到了下午时分,虽然还未决出前十,但还有资格争斗的四五代弟子,已经只剩下了二三十人。

    其实这种门派的斗剑,比赛颇为混乱,也说不上有太多规矩。

    王崇虽然揣摩过几种,比较便利,又复效率极高的斗剑规矩,但他哪里有心思,放在这种地方?

    反正大家热闹一场,最后有十个人出来,他传了法门便罢。

    张凤府的两个弟子,修为为四代弟子中首屈一指,早就没了人挑战。

    王崇伸手一招,把两人叫了过来,问道:“两位师侄儿,都叫什么名字?”

    一个身材高瘦的答道:“弟子叫做乔良,我师弟叫做言生!”

    王崇笑道:“我已经有些困倦了,就把十二花神罡煞的法门交托你们,待会替我主持,奖励给其余人等。你们两个修为最高,第一必然是你们其中之一,愿意选择修行哪几门,也尽可挑拣,待得把法门抄录后,原本送还。”

    王崇早就有所准备,提前抄录了一份十二花神罡煞的口诀。

    他本来就有心,把这套法门洗刷干净嫌疑,如今光明正大的拿出来,作为三脉斗剑的奖励,日后跟师父说起来,也会“理直气壮”几分。

四、一袖星斗,满腹离殇(七)

    至于乔良和言生,会不会多记下几门……

    那岂不是好事儿?

    王崇这个做师叔的,舍下这份人情,必然会有来有去。

    毒龙寺三代,总计十一人。

    红叶禅师一脉的八个门人,有三人不在本寺,剩下的人,除了张凤府都已经跟天音子结成了一伙。

    王崇也知道,葵花道人一脉的两个师兄,必然会选择袖手旁观。他想要结交同门,也只有性子恬淡,一心修行,又颇“和善”的张凤府可选。

    至于结交不结交的下,那有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那有做事儿,就一定要成功的道理?

    世上事,总是十分努力,有一二分成功,就算得天眷护。

    事事都想顺心,就算贵如天子,财如陶朱、石崇,乃至修成仙道之辈,都是痴心妄想。

    世上事,不如意,十常**!大多数人看不透,所以时常烦恼。

    乔良和言生心头兴奋,急忙接过了王崇递来的心法,说道:“必然不会耽误了师叔的事儿。”

    王崇微微一笑,就此扬长而去,留下乔良和言生替自己扫尾。

    傍晚时分,乔良和言生联袂而来,跟王崇交代,究竟谁人取了前十,又都选了哪一种花神罡,自己两人选了什么心法。

    王崇也懒得详细计较,收了心法原本,勉励了两位师侄儿几句,略留两人吃了杯茶,乔良和言生就告辞而去。

    乔良和言生两人走后。

    王崇呆坐了片刻,忽然有孤离之感。

    原本在天心观,此种门派大比乃是年轻一代大出风头的机会,他亦夺过几次彩头。但这次毒龙寺的三脉斗剑,他却不能下场,只能做一个名义上的主持之人。

    此时想来,虽然地位远比在天心观高了几个层次,却颇有些索然无味。

    王崇只是觉得没趣儿,天音子却是非常烦恼。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王崇居然能够轻易把三脉斗剑操持的分明,从头到尾都没有出一丝的乱子。

    天音子左右瞧看了一眼,三个师弟也都有些木然。

    一龙上人,五龙子和黑山上人这三个师弟,虽然投靠了天音子,但性拙心迟,修为又不高不低,平日并不能帮太多忙。

    天音子叹息一声,说道:“唐惊羽主持三脉斗剑,倒也尚算圆满,总不能让他白出苦力,还搭上家私,不知给些什么赏赐才好?”

    天音子巴不得王崇出问题,但王崇既然没出问题,他这个做大师兄的,就要赏罚分明。

    他是有志做三代掌教的人物,这些细节,不敢轻忽。

    一龙上人想了一想,说道:“反正刘斐也死了,就把玄罗扇给了唐师弟吧!”

    五龙子和黑山上人也想不出来什么好主意,亦一起说道:“三师兄说的有道理,师兄觉得如何?”

    天音子叹息一声,对徐黑明说道:“你去把玄罗扇给唐惊羽送去。”

    徐黑明心头不满,他其实也想要这件宝物。

    这柄玄罗扇,徐黑明惦记了不知多久,但是他如何敢跟自家师父顶嘴?也只能拱手说道:“弟子这就去。”

    徐黑明持了玄罗扇,离开洞府不提,天音子也想不出来,该如何压下“唐惊羽”,让这个小师弟丢几次脸面,无颜跟自己竞争。

    他苦恼了一会儿,见三位师弟也不能替自己分忧,恼怒的喝道:“散了吧!”

    一龙上人想要说些什么,但也知道自己宽慰不得大师兄,最后什么也没说,就是拱手一礼,飘然离开。

    五龙子瞧了黑山上人一眼,忽然说道:“大师兄!我如今剑术已经颇有小成,想要炼一口飞剑,不知道师兄能否帮我?”

    祭炼飞剑乃是水磨的功夫,有些门派更重炼形,有些门派更重炼质,也有些门派形质双炼,自然耗费的功夫就更多。

    但不拘哪一家哪一派祭炼飞剑,炼形炼质一次,也都要数十年的苦功。

    当初莫银铃的那口分光剑,经过了一次炼形,一次炼质,白云大师就耗费了五十年苦功,煞非容易。

    所以齐冰云才会那般恼怒,毕竟就算峨眉这种大门派,家中藏的仙家飞剑都是有数,每一口都珍贵非常。

    五龙子想要一口飞剑,但是他才是天罡境,还祭炼不得飞剑,又不想下几十年的苦功,就只有让同门帮忙。

    若是取个巧,有七八位同门一起出手,所耗年候自然也就降低了数倍。

    尽管这种数人联手祭炼的飞剑,若是同门,还修炼同一种法门,也还好了。

    若是大家修为的功法不同,剑光品质必然驳杂,日后也难祭炼更精纯,但终究可以省耗精力,故而在各大门派也颇流行。

    天音子微微皱眉,他自己修行还觉得精力不够,哪里有心思帮五龙子祭炼飞剑?

    他这边沉吟,五龙子有些急了。

    若是没有大师兄帮忙,五龙子哪有本事祭炼一口飞剑,就算他真去耗费几十年苦功,也炼不成剑胚。

    白云大师是阳真大修士,把一口飞剑炼形一次,炼质一次,也耗去了五十年苦功,五龙子只不过才是天罡境,给他五六个五十年,也决计炼不出来。

    五龙子叫道:“若是没有飞剑,许多不便利,我如何帮得上师兄的忙?”

    他见天音子还在沉吟,知道大师兄这是不愿意耗费功夫,帮自己炼飞剑,心头更恼,忽然说道:“既然大师兄不能帮我炼剑,不如帮我借一口飞剑吧!唐惊羽手里不是有一套红线剑吗?”

    黑山上人也露出如梦初醒的表情,插嘴道:“他不过才入门,也用不上这等上好飞剑。我们做师兄的暂借几口,有什么不可?我们也不都要他的,分六口出来,我和五龙子一人三口,岂不是皆大欢喜?”

    王崇借助红线剑,吓走了刘斐,刘斐就加油添醋状告了他一次。

    虽然天音子找不到王崇的错处,没有处置他,但这几口红线剑却传扬了开来,如今被五龙子和黑山上人惦记。

    天音子也有些烦恼,他毕竟是大师兄,还要些脸面,如何就好去抢夺王崇的飞剑?

四、一袖星斗,满腹离殇(八)

    何况令苏尔还在呢,这位掌教师叔,可不是好说话的人。

    天音子沉吟良久,才说道:“你们也别去借了,自己备些宝物,去跟唐惊羽换飞剑吧。”

    五龙子和黑山上人,都生出得意之色,两人修道多年,还真有些家私,只是这些家私虽好,却换不来一口飞剑。

    有了天音子这句话,两人都心头暗道:“唐惊羽才入门,令苏尔师叔又在闭关,只要哄得这小孩子答应,就算令苏尔师叔出关,又能怎样?”

    五龙子和黑山上人,各自回去洞府准备了一番,联袂来寻王崇。

    王崇正在自己洞府里,把玩玄罗扇!

    他说什么也想不到,天音子为了公平,居然把这件宝物给了自己。

    天下正邪各派,所有修行之士,最为惯常的法宝,就是罡气之宝。

    这种把一股罡气,祭炼到一件宝物上,只要懂得咒语真言,就能以本身真气驱使宝物上罡气对敌的法宝,运使便利。就算炼气都用得,胎元和罡气也用得,日后成就大衍也一样可以用来对敌。

    罡气之宝甚至比飞剑还要流传。

    各派天罡境的修士,也许未必有一口飞剑,毕竟飞剑祭炼艰难,耗时太久,可十之**都有一件罡气之宝。

    当初红线公子秦旭,虽然炼就了桃花罡煞,还是惦记炼就花神扇。

    他若能把十二花神罡煞炼全,威力比自身的罡气大了十倍都不止。

    这柄玄罗扇在罡气之宝中算得中品,飞云转月罡气性质纯和,威力远不及十二花神罡煞合炼,但却不输给单独一种。

    尤其是催运起来,有层层云雾,缥缈高妙,极具仙真之士的风范,比花神罡煞,一出手就透着邪门,可要雅致太多。

    “天音子还真是……”

    王崇感慨一声,把玄罗扇收了起来,他倒是没兴趣收藏这件宝物,毕竟他手头还有好几口正经的飞剑。

    虽然元阳剑被他藏在扬州的须晴园,但还有红线剑和斩雷宝刀,只有以毒龙寺一脉的剑诀重新洗练,就能任意运使,有了飞剑,也就用不着这种罡气之宝了。

    他瞥了一眼,眼巴巴透着艳羡的小狐狸,笑了一声,说道:“想要?”

    小狐狸连连点头,随即就觉察不对,急忙摇头,说道:“不敢要,不敢要!”

    胡苏儿虽然是个野家仙,见识不足,可也知道这柄扇子的宝贵,他们家的家祖胡三娘子,也惦记过弄这么一件罡气之宝,惦记了几十年,也没摸着过一根毛毛。

    毕竟胡三娘子也不过就是勉强入了先天,哪里有资格问津这等罡气之宝?

    王崇哈哈一笑,说道:“有什么敢不敢?送你玩了。”

    他把玄罗扇随后一扔,砸在小狐狸的脑袋上,把个小狐狸惊的呆掉,好半晌才尖啸了一声,叼起了玄罗扇,撒腿就跑。

    胡苏儿跑回了自家的洞室,兜了一圈,才想起来,刚才兴奋太过,居然忘记了跟自家公子谢恩,急忙就地一滚,又复化为了一个娇俏的白衣女孩儿,撒腿跑向了王崇的住处。

    王崇见这头小狐狸去了又来,随口骂道:“小旋风一般胡乱跑些什么?”

    胡苏儿实在太怕自家公子,脑子浑然,就忘了是来谢恩,把自己念兹念兹,记挂于心的话给说了出来。

    “我连个炼气的法门都没有,如何驾驭得宝物?”

    小狐狸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如此大胆,说了这些话,不由得心头害怕,情不自禁的抱住的小脑袋,生怕王崇又要骂她。

    王崇微微思忖,说道:“倒也是!我也没甚合适你的修行法门,过几天去帮你问大师兄一声,瞧他哪里可有。”

    王崇精通的天心观法门,粗劣无比,又会暴露他的来历,绝不可能传授。元阳剑诀和七二炼形术,太过高深,也不合适传授。飞火击雷**,胡苏儿是个妖类,最怕雷火……

    颠倒来去,还真没什么合适的法门。

    王崇想着,有空去问天音子一声,因为他早就觉察,毒龙寺一脉,也不是都修行七二炼形术。

    甚至有些四代弟子,修炼的还不是上乘心法。

    比如天音子应该是跟自家老师,红叶禅师一样,都是修习的大须弥尊胜佛王经,但是他的几个徒弟,就没能学到这种高深法门,刘斐修行的法门,就粗浅的很。

    王崇也不怕天音子不传,毕竟他也是三代弟子,又是令苏尔的唯一徒弟,这些粗浅法门,并不值得这位大师兄藏私。

    王崇刚刚安抚了小狐狸,就听得有人激发了洞府的禁制,他微微一愣,心头忖道:“怎么又有人来?”

    胡苏儿做了些时日俏丫鬟,倒也学得伶俐乖觉,当下就过去,开启了门禁。

    五龙子和黑山上人联袂而来,对小狐狸瞧也不瞧一眼,毕竟此等妖怪,他们愿意,也能收付几头。

    五龙子和黑山上人,乃是有求而来,故而脸上都堆着笑容,跟王崇先是寒暄了几句,这才转入了正题。

    五龙子笑眯眯的说道:“小师弟!为兄道入天罡已经甚久,奈何却没有一口趁手的飞剑,听闻你有一套红线剑,欲求取几口,暂时借用。”

    五龙子还是舍不得身家,故而上来就先要“借用”,至于是否有借有还,可就值得商榷了。

    黑山上人默不作声,心头暗忖道:“若是唐惊羽这小子,没见过什么世面,被五师兄忽悠,我也可以省下些宝贝。”

    王崇哈哈一笑,说道:“咱么师兄弟,谈什么借来借去?岂不是太见外了?五师兄想要一口飞剑,我送你就是,只是……小弟最近修行,欠缺了好些事物,以至于进境艰难。”

    王崇也是在天心观在魔门从小呆到大,人心诡诈见得多了,哪里不清楚五龙子的想法?

    故而一招连消带打,就化解了五龙子的试探。

    五龙子心中暗骂:“这小贼好生狡猾!”一面故作大方的问道:“不知道师弟欠缺了什么东西?”

    王崇笑嘻嘻的说道:“我机缘巧合,得了一套花神罡煞的祭炼法门,就想炼成两把花神扇。若是师兄能帮我收集两套花神罡煞,我自不吝色一口红线剑。”

四、一袖星斗,满腹离殇(九)

    五龙子气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心头骂道:“一口红线剑,就想换十二种罡气?你失心疯了吗?”

    只是他此番乃是有求于王崇,不好口出恶言,只能压住了火气,说道:“收集罡气,煞非容易!”

    王崇打了一个哈哈,说道:“小弟道行浅,本来还想有了两把花神扇也能护身,送一口红线剑给师兄也没什么,哪里想到师兄却如此小气。”

    五龙子耐住了性子,说道:“不如一口红线剑,我帮你收集一种罡气,刚才大师兄不是赠了一把玄罗扇,也能用来护身了。”

    王崇伸手一指,说道:“玄罗扇那种四代弟子用的玩意,我可瞧不上,已经给身边的小丫鬟了。”

    胡苏儿急忙取出了玄罗扇,炫耀的抖开,以示自家公子说的没错。

    五龙子险些被噎死,纵然是他,也只有两件罡气之宝,根本舍不得赐给弟子。

    王崇拿了玄罗扇转手给了身边丫鬟,这是何等的败家?

    他一脸肉疼的说道:“最多三种罡气!”

    王崇打了个哈哈,说道:“既然如此,就等令师出关,我问过他老人家,再回师兄吧。”

    五龙子隐隐就觉得,有些淤积之气,从胃里泛了上来。

    他也没有料到,王崇居然这么滑不留手,暗骂一句:“怪不得他养狐狸,自己也就像一头老狐狸,真个宠物肖主人。”

    王崇肚内冷笑,心道:“红线剑虽然品质一般,好歹也炼质一次,一口换一种罡气,你想的倒也美丽。三种虽然勉强持平,但这可不是我求你,是你上门来求我,这种时候做生意,还要持平,可就等若亏本。”

    王崇是稳坐钓鱼台,五龙子却有些拿瞎。

    他也没什么城府,脸上压不住七情六欲,就有些愁苦的模样,心头苦苦思索,该如何跟王崇讨一口红线剑。

    五龙子其实原本,就想用一件护身的罡气之宝,换三口红线剑,只是被王崇抢了话头,一直都被牵着走,根本来不及亮出自己的底线。

    此时已经说出了三种罡气,一件罡气之宝就不好再提了。

    黑山上人肚内暗笑一声,自己这个五师兄居然被“唐惊羽”,一个小孩子捉弄,他也是有求而来,故而不能让师兄一个人坐蜡,急忙插嘴道:“我也想要跟小师弟讨一口红线剑,不若我们一人出三种罡气,再添一件罡气之宝如何?”

    王崇微微思忖,说道:“我又不能炼罡气,只能用来祭炼宝物,小弟才拜师学道,哪里有什么身家?两位师兄再添些,炼宝的天地灵材,勉强也可折算了。”

    五龙子和黑山上人一起肚内暗骂,又复讨价还价了一番,三人这才达成了协议。

    王崇取了两口红线剑,五龙子和黑山上人各自留下了一件罡气之宝,五龙子没什么灵材,又多留下了一种罡气,黑山上人除了三种罡气,又复搭了一根灵竹为添头。

    王崇殷勤留两位师兄,留下来用个晚膳,五龙子和黑山上人本拟用些小恩惠,各自换取三口红线剑,却被王崇挤兑,最后付出了一倍的代价,才混了一口……

    两人心底都有些憋屈,不愿意多呆,一起告辞而去。

    王崇送走了两位师兄,这一笔交易,他也不知道五龙子和黑山上人是什么情绪,反正他很满意。

    “红线剑虽然也还不错,但有元阳剑在手,哪里瞧得上这种剑器?何况我还有一口斩雷宝刀呢。”

    “红线剑一套十二口,拆分开来,威力就差了,一口也就相当于一件罡气之宝,又或者三种罡气。我只是要了两件罡气之宝,七种罡气和一根灵竹,这买卖勉强也不算亏了。”

    王崇瞧了一眼,摆在自己房间桌案上的两件宝物和七口小葫芦,以及那一根灵竹,微微思忖了一会儿,忽然笑道:“可惜,我这些师兄甚穷。若不然,把其余的十口红线剑都卖了,在胎元级数,唐某也算个富户。”

    小狐狸和燕北人,尚文礼都在,王崇也只能自称唐某。

    他随手取了一件罡气之宝,此宝是一枚金环,能放出火雷罡气,威力比玄罗扇还要强出不少。

    王崇把玩了一会儿,丢给了燕北人,笑道:“此物燕先生留着防身罢!下次再遇到刘斐那种不开眼的东西,也不用受什么气了。”

    燕北人惊得呆了,急忙叫道:“如何使得?”

    王崇也笑道:“法宝再好,终究要人来使,我也只有两只手,难道还能把这些宝物一起使用?”

    “若是宝贝都在我身上,遇到大敌,明明有好几件宝贝,却只能用出来一件,因此被人害了,岂不是愚蠢?日后下山游历,遇到大敌,你们各有宝物,十成的本事,只怕能用出来二十分。”

    “说不定我不用动手,你们就帮我料理了。”

    燕北人毕竟是个武人,一时也想不到怎生辩驳,只觉得王崇的话,十分之有道理,他暗暗忖道:“也是!我有了这件宝贝,遇到什么危险,就能保护的公子安全。”

    王崇取了另外一件罡气之宝,随手就扔给了尚文礼。

    此宝是黑山上人所炼,却是一对护臂。

    黑山上人少年时,也是习武出身,精通拳法,故而祭炼第一件罡气之宝,就祭炼了一对护臂,这对护臂炼了玄阴罡气,使用的时候,能够配合拳法,倒是颇合尚文礼的武功路数。

    尚文礼不用王崇劝说,也是躬身一礼,说道:“老夫拼了这条老命,也不让公子有甚危险。”

    王崇哈哈一笑,说道:“我修行还浅,日后要多仰仗尚老前辈。”

    王崇对剩下的七种罡气和一根灵竹,也不放在心上,他凭此一次交易,倒是摸清楚了五龙子和黑山上人底细。

    这两人也跟峨眉的玄鹤道人一样,也都是没得真传之辈,只看他们收炼的罡气,就可知道,两人甚至没得毒龙一脉的四部真传。

    这也不是做师父的偏心,各家各派都是如此,毕竟收的徒弟,资质总有高低。

    若是真传总授,不做区分,三四代之后,法门就指不定流传到什么人物手里,动摇了立派的根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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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斩破九重天介绍:
鲸饮未吞海,剑气已横秋。英雄老犹壮,月下小剑仙。这是一本“正经”的仙侠小说。一剑斩破九重天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剑斩破九重天,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剑斩破九重天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