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母元君(二)
王崇虽然自称是远房晚辈,但只从他被邀月带回来宗门一事,就能瞧得出来,这个少年在邀月长老心中地位不凡。
这几个青衣弟子大大的后悔,为首之人一拱手,说道:“原来如此,此必然是一场误会!”
这些执法堂的青衣弟子,脸色都非常难看,为首的弟子一挥手,他们就把桀骜少年和他的同伴,一起扛在肩头,整齐划一的御气腾空。
王崇目送这些执法堂的弟子离开,正暗暗松了一口气,就听得一个浩大恢宏的声音,在耳边炸雷般响起。
“你就是李秀明!”
王崇被这股力量一震,只觉不说实话不快,刚要脱口而出,叫道:“我是王崇!”
演天珠就送出了一道凉意,让他镇定了下来,叫道:“正是小明明!”
片刻之后,王崇才感应到有一股玄异的力量,早就扫过了自己的身躯,把内外都看的“通透”。
他心头生寒,莫名就有一股恐惧生出,只觉得自己再无半分秘密,所有的一切都被某个无法形容,不可测度的存在,见了一个清清楚楚。
王崇甚至就连催动人妖相化之术,改换京吞海的妖身,冲天逃走的念头,都似乎被这股力量直接抹去……
“这就是道君的力量吗?”
王崇心头骇然,心头一股绝望生出,他若是被人窥测了底细,绝活不过一刻。
演天珠这时候,又送了一道凉意:放心!小金儿看不透我。
王崇良久才忐忑的反问了一句:“你可确定?”
演天珠又是一道凉意:有什么不确定!峨眉的那面回仙镜,可曾窥破你分毫?
王崇这才略略安心,只是总有一股不可思议的感觉,油然浮上心头。
“回仙镜那等仙府奇珍,也不能照出我的来历,就连道君之辈出手,演天珠也能抵挡,究竟这玩意什么来历?”
王崇以前也曾问过演天珠,这枚珠子并不理会他,此时他也也没想到能得到答案。
金母元君的法力,一扫即收,换了平平常常的传音手段,喝道:“且上我的千岩竞秀阁来!”
王崇答应了一声,急忙施展轻功心法,直奔千岩竞秀阁,却不敢在金母元君面前尝试飞遁。
千岩竞秀阁建造非常奇特,它拔地千尺,有分有六七十层,每一层都有数块巨大的岩石,伸吐出来,形成露台。
从地面望上去,就如无数巨岩和巨大的楼阁搭建在一起,更如一座山峰长出了阁楼,风格非常之奇特。
每块吐出的岩石露台上,都有金母元君座下的弟子,再传弟子,乃至三传的重徒孙,在盘膝打坐,修炼吞海玄宗秘法。
王崇按照那道声音的指引,一路施展轻功,拔空而起,花去了大半个时辰,这才攀援上了千岩竞秀阁的最高层。
他刚刚落下身法,就见一直巨眸出现,开阖之际,还有泥土砂石,纷纷落下。
王崇心头骇然,却听得一个声音,在背后柔柔说道:“师尊身子太大,无法现身,你就把这只巨眸当做本人吧!”
王崇听得是邀月夫人的声音,一声不吭,就行了一个大礼。
巨眸开阖数次,忽然就消失不见,眼前只有一堵石墙,就如刚才一切都是虚幻。
紧接着一个悠然飘来的声音,就响彻在王崇的脑海:“你和邀月的事情,我已经同意了,演庆师兄那边,本君会去分说。”
“你们二人……”
金母元君忽然叹息一声,说道:“我本来挑选的姚莲舟那孩子,却没想到,你居然能遇到合意之人!”
邀月夫人声音清冷,说道:“姚莲舟师弟,非是徒儿所愿!”
金母元君叹息一声,说道:“也罢!你们两人挑选一件礼物,我转送给姚莲舟,就权当是赔谢罢!”
王崇也不知道,为何又牵扯上了姚莲舟,但他却是个乖觉的人,急取出了得自东方鸣白的灵剑簪,双手捧着,递了上去,叫道:“元君前辈,此物可还好?”
王崇只觉得手上,无风自动,灵剑簪不翼而飞,金母元君的声音又复飘荡在脑海:“不错!你倒是也舍得。这口飞剑足以,应付此番赔谢!”
王崇是真不在乎,这么一口灵剑簪,但他背后的邀月夫人,却忍不住眼眶微红,泫然欲泣,显得非常感动。
要知道,灵剑簪也是东方鸣白,这位大衍剑仙百年以上的苦功祭炼,虽然品质略差,但放在哪一家大门派,赐予门下弟子,都不失颜面了。
吞海玄宗不以剑术见长,虽然门中的弟子数目,多过了峨眉数百倍,但存有的飞剑,还未及上峨眉多。
王崇拿了这一口灵剑簪,与他已经是用不着的东西,但搁在这件事儿里,却是极有诚意的一件赔谢礼物。
王崇呵呵一笑,说道:“李……,在下身无长物,就只有这件东西,还能算可堪入目。倒是多谢元君前辈,刻意优容。”
王崇本想自称李秀明,但却被演天珠打断,送出了一道凉意:莫要乱提假姓名,老子遮掩的好辛苦。
王崇只能自称在下,掠过了自己捏造的李秀明这个名字。
金母元君呵呵一笑,叫道:“你们且去休息,过些时候,我还要唤你们来,有事交代。”
王崇连连点头,也不敢再多嘴,躬身大礼,却被邀月探手抓住了衣领子,身不由己的腾空而起,往下落去。
落得七八层,邀月就走进了千岩竞秀阁的一层,她才进来,就有数十名娇娇少女,一起拜倒,大声叫道:“师尊!”
邀月一摆手,喝道:“不须多礼,我跟你们李叔叔,有些话要谈,你们各自去修行吧!”
邀月夫人所占这一层,就宛如一座寻常修道人的洞府,虽然不大,却也有三层,前面是一座数十丈方圆的巨岩,能够远眺大半个吞海玄宗的道场。
东方不远,就是一座冲天的云光,有无数修道人,在云光中来去,北方是一团黑水,亦是无凭无依,拔地而起,和千岩竞秀阁鼎足而三。
九十、姐姐,我要入赘!
王崇微微凝神,只觉得心神荡漾,道心蠢蠢欲动,似乎哪里都有不妥。知道这两处地方,只怕有极厉害的人物坐镇,不敢再多看,被邀月夫人拎着,走进了一处绣阁!
王崇脸皮奇厚,倒也并不以为羞臊,倒是邀月有些不好意思,进了绣阁,就赶紧把他扔下,叫道:“你也忒沉重了。”
王崇讪笑一声,说道:“想是累着了姐姐的手儿,弟弟真个该死。”
邀月轻笑了一声,又复有些愁意上了心头。
王崇察言观色,知道邀月必然有些难处,他并不知道邀月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演庆真君大徒弟的事儿,纵然想要劝说,也不知从何说起。
便在此时,演天珠冷不丢送出一道凉意:扑上去,把邀月压……
王崇差点惊呼出声,急忙催动演天珠,把演天珠的凉意压了一压,虽然仍旧有断断续续的凉意传出来:……用手指,挑了个下巴……就说……姐姐……你不要捂住我的嘴!
“就说……姐姐,我要入赘!”
演天珠顽强的把凉意,续续传出,王崇偷眼观瞧了一眼邀月,心底极虚,暗暗忖道:“这破珠子,越发的不是东西了。这里是什么地方?金母元君还在呢。我就做这般无耻的勾当,只怕下一瞬息,就要被碎尸万段,扔了喂狗。”
“更何况,我才什么修为,不过才天罡初境,哪里能压得住邀月姐姐。”
王崇肚内吐槽了几句,演天珠却又顽强的送出了一道凉意:听我的,保管没错,冲上去叫姐姐,就说你要入赘……
王崇又是无奈,又是腹诽,干脆就不理会演天珠了。
演天珠送出了几道凉意,见王崇都不理会,忽然就送出一幅画面。
画面中有一座山丘,虽然不甚高,却也陡峭,近观还不觉得怎样,远远瞧看,却能发现,它有眉有眼,脸目凶拧,似乎在冲天嘶吼,只是声音却被演天珠阻隔。
王崇心头一惊,叫道:“这是谁人的道化之躯?”
演天珠却忽然就沉寂了去,任凭王崇怎么问,就是不再回应。
王崇也拿这枚珠子无可奈何。
邀月夫人盘膝坐下,随手取出了腰间的黄皮葫芦,一面不住的把玩,一面施展法力,把放在这处绣阁,平日喜爱的玩物,一一收了进去。
邀月炼就了吞海玄宗最为玄妙的遁法,开辟了自己的洞府,这些平日不方便随身携带,都放在绣阁里的东西,自然就要换个地方。
邀月收拾了一会儿,取出了一个木匣,随手扔给了王崇,说道:“你也有个黄皮葫芦,谅必没有闲工夫收拾!我这里有百余头山海力士,就送你看守洞府罢!”
王崇倒也欢喜,接过来木匣,随手一拍,就收入了腰间的小葫芦。
这山海力士,乃是道家符兵一流,其实毒龙寺也有此物,外山门摆放的金甲神像,亦是此类的法宝,云台山九烟上人催动的金甲力士,也是一样的东西。
山海力士也罢,金甲神像也罢,金甲力士也罢,并不能用来斗法,这些符兵本身法力极微,但却力大无穷,不知疲倦,可以用来充当奴仆。
只是此物非是容易祭炼,不是吞海玄宗这等大派,这里大派的意思,不但是道法为一界顶尖,门人弟子亦是无数,方能有闲心余力,祭炼这等宝物。
比如峨眉,虽然阴定休所传道法,也是不凡,但门人弟子太少,大家修行还不得空,哪里有心思炼这等费时费力,又只是用于享乐的符兵?
木匣送入了黄皮葫芦,王崇如今也用不着太多山海力士,就只放出来的十头,其余仍旧收在木匣里。
这十头山海力士放出来,落地就化为三四丈高大,嶙峋的石人,石人身上,还有数出泉眼,喷出清泉,在身上流淌。
泉水汩汩,滋润了山海力士身上的小树奇花,倒也是一番景致,颇有奇趣。
这些山海力士,就算不用来干活,随便摆在院子里,也比寻常的假山要好看无数。
王崇心头一动,就给这十头山海力士,下了命令,让他们把恶枭原本的七八间房舍拆了,重新建造为一处园子。
他这口黄皮葫芦,内蕴的洞府,和邀月夫人的那口差不许多,但并无什么景致,只摆放了一座丹流飞阁,一艘元金舟,剩下就只有恶枭费尽苦心,开辟的六七间房舍。
有了山海力士帮忙,王崇也满怀期待,过不多久,他就有了一处全新的家园。
建造新园子的同时,王崇也没忘记了,在新园子里,给山海力士建造十座符阵,这些山海力士本身不能修炼,需要主人炼造大阵,聚炼天地元气,共给他们吞吸。
若无这聚炼天地元气的符阵,他们用尽了体内的天地元气,就要如死物一般,若是久久不曾去符阵里补充,还会因为没有天地元气护持,导致山海力士损害,再也不能用了。
随手忙完了这些事儿,王崇这才笑嘻嘻的谢过了邀月夫人,叫道:“姐姐还是这般爱护弟弟!”
邀月夫人这一次,却没有跟他调笑,反而有些忧心忡忡的问道:“弟弟!你觉得,这一次,我师父能劝说演庆掌教吗?”
王崇不由得微微一愣,他如何知道,究竟是什么事儿?
邀月夫人见他呆愣的模样,不由得轻轻一笑,又微微叹息,说道:“忘了你也不知道此事,姐姐是问错人了。”
王崇急忙叫道:“不管有什么事儿,我必然护着姐姐,不让任何人伤你了。就算我本事不济,还有些……被姐姐禁止的手段,除非是……”
邀月美目顾盼,问道:“除非是什么?”
王崇讪笑道:“除非是阳真大修为难,那就真的没得办法,只能跟姐姐一起,同生共死了便罢!”
邀月好气又好笑,又复心底感动,叫道:“你这张嘴,就是太过油滑。”
王崇不服气的说道:“弟弟可是真的为了姐姐,跟东海三枭,孤鸿子拼过生死,只是嘴上说说,却不肯行动,那便是油滑,我这等怎么能算?”
邀月想起,王崇拼死救了她,跟东海三枭和孤鸿子斗法,顿时美目迷蒙,眼中隐隐有些水气荡漾。
九一、季观鹰
邀月夫人很快就把自家的旧居收拾干净,好些不要的东西,就都便宜了王崇。
王崇的凌虚葫芦内,只是修筑一处园子,园子里也只造了一栋七层的小楼,工程也不很大,故而只是半日,就已经完工。他把邀月夫人送的一些家具,器皿,珍玩陈设,都摆放了进去,虽然简陋,倒也略有些仙家气象。
邀月夫人收拾完了旧物,就托着香腮,静静的发呆。
王崇也不敢惊动这位“姐姐”,他干脆盘膝坐下,开始了每日必要进行的功课。
虽然打磨雷霆真气,转换功力之后,对天符书的道法,增进相当有限,但能够进得一分,就是多一分,能够不浪费一寸光阴,就是得了一寸光阴。
王崇真气运转了七周天,忽然全身经脉齐震,百穴齐鸣,半边身子似乎要融化,半边身子却似乎化为了山石,魂魄震荡,几乎催使不动任何法术。
王崇勉强维持了一丝清明,骇然睁眼,却见一个高高瘦瘦,带着高冠的道人,正站在露台上,背对着他和邀月,衣袂当风。
一个刹那,王崇几乎要以为,自己看到了“天道”。
无数玄奥的信息,纷至沓来,如果不是演天珠及时送出一道凉意,差一点,就谷爆了他的魂魄。
高冠道人并不回头,只是淡淡问道:“你可是做了决定?”
邀月也似乎,被一股无名的力量所摄,煎熬的十分辛苦,但这位女修依旧扬起宛如天鹅般的脖颈,倔犟的答道:“弟子已经决定,宁死不悔!”
高冠道人沉默了片刻,又复问道:“你可要维护邀月?”
王崇已经知道,这句话是问他,急忙真气九转,喝道:“愿意!亦死不悔。”
高冠道人又复沉默了良久,才说道:“这件事,只有一个结果。要么你们两人,今日被我诛杀当场,邀月以叛门为罪,你便是勾引邀月的罪魁祸首,我会亲上云台山,问罪九烟。”
“要么!你叛出师门,入我吞海玄宗。从今日起,断了昔日因果,旧日法力要一并废去,从头修行。世间再无云台山李秀明此人,只有我吞海玄宗弟子季观鹰……你可以做出选择了。”
邀月脸色煞白,望向王崇的眼神,已经是凄凉委婉,楚楚可怜。
修道之人,师门大过天!
王崇出身云台山,更有太元珠这等至宝,肯定不是凡俗弟子,这般弟子,又怎会背叛师门?
就算是邀月,当初被当成了“一味大药”,也从未有过,背叛吞海玄宗之念。
与她想来,这个请求,不啻让王崇“一寸还成千万缕,未如生别之为难”,根本无从选择。
王崇差点就要仰天吼叫,他忽然就明白了,演天珠为什么要他图谋邀月,便是为了这位高冠道人的一句断了昔日因果!
世上有此大能之辈,屈指可数!
这位高冠道人,显然就是这天下间屈指可数的大能之一。
此人敢放言,断了云台山弟子的昔日因果,显然是有自信,就算九烟上人这等人物,也再也算不出来,自己门下弟子的来龙去脉。
九烟上人何等人物?
连九烟上人都再不能推算王崇,峨眉也罢,毒龙寺也罢,逍遥府也罢,必然都再也推算不出来,王崇的行踪。
演天珠瞒天过海,算计到这等大人物的头上,王崇只是忽然心头生寒。
他不过是个小小人物,忽然得了演天珠,又先后卷入了峨眉,毒龙寺,逍遥府的追杀,再到糊弄吞海玄宗的道君……
王崇如何还不知,自己卷入了一个天大的“阴谋”!
他额头涔涔汗下,但绝不是因为高冠道人提出的选择,有多么两难,是因为……
王崇想到了,自己才不过修炼的天罡境的小人物,忽然就卷入了这等,天下正道宗门,最顶尖的势力,最超卓的人物的角力之中。
“我日后,怕是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罢!”
王崇语气涩然,声音也沙哑了起来,眼泪一滴一滴落下,心头那是真正的惶恐。
他终究还只是一个孩子,修道也没得几年,面对如此铺天大势,如此深不可测的阴谋,哪里还能保持心境?
王崇就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是依照天心观从小受到训练的本能,选择了最为妥帖的回答。
他是把所有话都说完,才蓦然记得,自己究竟说了什么。
邀月听得泪眼婆娑,王崇虽然说的艰难,但却是她最愿意听到的一句话。
“弟子只求真君一件事儿,让我亲自去归还了云台山的宝物,此后……便无遗憾!”
高冠道人良久之后,才冷笑一声,喝道:“我吞海玄宗,也不贪他云台山的东西,这件事……准了!”
王崇刚刚想要说话,就有一股磅礴法力,笼罩了他全身,一身雷霆真气,尽数为这股法力化去,寸缕不存。
高冠道人冷冷问道:“我吞海玄宗共有一十六门道法,除了排名前五的道法,不能学,其余道法,你选一门吧!”
王崇额头汗下,他哪里知道吞海玄宗有什么道法?
其实各派有什么道法,倒也非是秘密,他若是云台山弟子,必然了如指掌,可王崇只是天心观弟子,如何回答的上来?
就在王崇彷徨无计的时候,演天珠送了一道凉意,只有三个字:山海经!
王崇依言答道:“山海经!”
这三个字,他说的艰难无比,每一个字,都宛如山岳在舌,一言重如一山。
高冠道人淡淡答道:“好!便是山海经。你今日起,就是我演庆门下,第二十九弟子!”
“万里寒空只一日,金眸玉爪不凡材!季观鹰,莫要某家失望。”
高冠道人一眼即罢,一步踏出,天地间似乎都开了一道玄门,随即隐没在无尽天地。
王崇忽然放声大哭,他不是悲痛,是真的害怕,这等连道君之辈都要惊动,都要卷入其中,勾连最少四个天下最顶尖道门大派的阴谋……
怎不让人彻骨生寒,悲至溃崩?
九二、阴定休出世,万魔回避!
王崇在放声大哭,邀月亦是泪眼婆娑,她心头知道,此时的这位“弟弟”,心头得有多么“悲痛”。
被掌教演庆真君逼迫,叛了师门!
这种事儿,换了邀月只怕也是痛不欲生,难过的无以复加!
邀月轻轻走到王崇身边,把这位“弟弟”揽入怀中,王崇的悲戚,非但没有止住,反而更加痛彻。
邀月正不知该如何安慰,她的纤腰就被王崇反手抱住,死死都不肯撒开。
过的良久,金母元君的声音,才幽幽响起,说道:“世上事,本就难以两全,我许你三次出手,为云台山挡灾!”
元君之尊,非同小可,诺言一出,天地都生出震动!
王崇心头惶恐,根本无言以对,演天珠却送了一道凉意出来,忿忿不平的骂道:居然给九烟那混账东西占了便宜!好生可恼……
王崇是真的怕了!
他出身天心观,就连开派的老祖,也不过是个大衍,还为了修成大衍,把自己弄成了残废,只能在棺材里苟延残喘,见不得天日。
王崇那时候,只觉得,自己有朝一日,修成天罡境,能够一口气,浮空十丈,举手抬足,有罡气伴身,就已经是人生极限。
后来他因为修成了五识魔卷的末那识和多罗识,被门中点选,要卧底峨眉,王崇只以为自己死了。
峨眉是何等庞然大物!
他区区一个天心观弟子,想要混入峨眉,还窃取功法宝贝,怎能成功?只怕还不等踏入峨眉山,就被峨眉的长老识破,当场诛杀。
再后来,他终于混入峨眉,也不是没有心思活泛。
那时候的王崇,只觉得自己能够窃得一部,诸如《少阳真诀》之类的功法,修成大衍剑仙,跑去海外做个逍遥散修,已经是平生极致……
现在呢?
王崇手握甚多玄功秘法,就连天下排名可入前十的飞剑都有两口,不提本身修为,人妖相化之术更能让他有金丹境的修为。
金丹境!放在任何一家门派,都是仙道宗师一流,就算峨眉,诸如玄鹤这等长老,也不过才如此修为。
王崇当时只想着,这辈子已经没得遗憾。
被峨眉,毒龙寺,逍遥府追杀,他也不甚怨悔。
如是一辈子在天心观,哪里有如此风光?就算被峨眉,毒龙寺,逍遥府的人抓了,当场杀死,总算也品尝过金丹境的滋味,曾经出入青冥,也曾飘摇御风……
纵然死了,也是值了!
王崇自负胆大,纵然生死一线,连场大战,也不曾有过惧色!
但如今……
他是真的心头恐惧,怨生无名。
王崇紧紧搂住邀月夫人的纤腰,感受的不是温香暖玉在怀,而是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只是就连他也不知道,这根稻草,最后会不会化为利刃,把他“一剑诛心”。
金母元君许诺,出手三次,替云台山挡灾,又跟他王崇有什么关系?
王崇心头惶然不减,但却不能不做反应,他忍住了悲戚,双手伏地,哽咽难言,说道:“季……观鹰,谢过元君,只是此恩难报,此憾难消,还请元君指点前路。”
金母元君沉默了良久,这才叹息一声,说道:“演庆师兄收了你为徒儿,过几日,你就去他那边学道吧!邀月这边,你可以随时过来,修行上有甚疑难,可与邀月一起,向我讨教。”
“演庆师兄精通先天玄指演命术,阴定休老道飞升,他便是时间推算的第一人,有他替你遮掩,你只要运功改换骨骼样貌,除非是峨眉的回仙镜,什么都不必顾忌。”
“从今日起,过去种种,如烟花朝露,未来种种,便是新生。安心做我吞海玄宗的掌教弟子吧!”
王崇沉默不言,他是真不知道,自己今后下场如何,道君的弟子,岂是好做?
邀月夫人亲手扶起了王崇,素手轻挽衣袖,替他拭去脸上的泪痕,柔声说道:“今次是姐姐对不起你!”
王崇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此是我自愿,并不是姐姐……”
说到这里,王崇强行压下了心头的一切恐慌,硬起了心肠,冲着虚空八拜,算是谢过了金母元君的允诺,以及指点迷津。
八拜之后,王崇便对邀月说道:“我欲闭关三日,凝定道心,还请姐姐借我凌虚葫芦的洞府小住。”
邀月夫人大是怜惜,答道:“还说什么借用,姐姐与你还分什么彼此。”
邀月把腰间的黄皮葫芦一抖,把王崇收了进去,她知道王崇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便把黄皮葫芦仍旧挂在腰间,也拜谢过自己的师尊。
金母元君没得再说话,神识已然退去。
王崇登上了摘星楼,静坐了半日,这才想道:“明日该去拜见演庆真君,学习山海经了。”
他念头才起,心海中就浮现出了八篇法诀,不由得心头骇然,这才知道,演庆真君早就施展通天法力,把八篇山海经种入了心海。
山海经一山一海一重境界!
八篇山海经,对应从炼气到化道八重道家修行,直指道君至境,是天下间,最没有瓶颈的功法。
但此法也有一个绝大缺陷,那就是修为进境,缓慢的令人发指,明明道法之流,却比上古气法,进境还要更慢几分。
就说入门的第一重境界:翠微灵山,三潭印海!
寻常道家炼气之术,道法之流,若是弟子天资横溢,不过数月便可修成第一重炼气境界,但饶是一等一的天才,修行此法,也要七八年光阴,绝无可能一步登天。
至于第二重境界:小重山,如月海!
更是需要三四十年光阴,要知道,就算凡俗的先天武学,也不见得需要如此漫长光阴,诸如峨眉心法,更有可能在数月时光,就炼气胎元大成,远远把修行此法的吞海玄宗弟子甩的尘尾都吃不着。
至于第三重境界,更是匪夷所思,须得三百年以上的苦功,寻常修道之人,寿元尽了,都未必修炼的成。
所以此法纵然全无瓶颈,却也没几个吞海玄宗弟子修行,最多有人为了扎稳根基,修炼前两篇。
此法用来扎根基,为天下第一稳固,而且心法中正平和,可以专修任何法门,亦可与任何法门兼修,不相冲突,各派道门,没有任何一门功法可堪比拟。
只是第三篇以上,那是真没有几人愿意苦持修行了,最多也就是兼修,吞海玄宗内有记录修行此法至第三篇,历代弟子加起来,也不过一二十人。
要知道吞海玄宗可不是峨眉那种人丁稀冷的门派,足足有数万弟子,弟子之众,甚至不输给逍遥府。
王崇惊讶过后,心头又复微微一愣,因为他有一种,极端熟悉的感觉。
这股熟悉的感觉,让他心底油然生出一股寒意。
“当初我修习小无相剑诀,也是这般感觉,这门功法简直与我是天造地设……”
王崇一字一句,把这几句话说的咬牙切齿,只是演天珠却并没有出现,又是无赖一般的沉寂。
王崇咬了咬牙,更不迟疑,潜运山海经的法门,体内便有层层天地元气生出。
演庆真君就如当初的令苏尔,把他的功力全数粉碎,化为了至精至纯的天地元气,只是功力更高,法力更为精妙,转化天地元气,亦最少损耗。
换做旁人,此举也不过节省一些修行的苦功罢了,并不能让山海经这等修持天下第一艰辛的功法,快上多少,但对王崇来说,此举不啻给他开了一道通天之路。
山海经果然如传闻的一般,绝无丝毫瓶颈。
王崇只把第一篇心法修行了一半,识海中就有一座灵山,隐约浮现,不住的吞吸,把他体内的天地元气就耗尽一空。
能够让王崇道入天罡的浑厚真气,修行山海经,连第一篇都修行不成。
若是换过旁人,此时除了苦苦修行,以时光磨耗,提升修为,再无他法。
王崇却毫不迟疑,把天地之窍内的天地元气抽取,化为了山海经的正宗心法。
得了如此浑厚的天地元气关注,顷刻之后,在王崇的识海中,一座具体而微的山峰,就凝练如真!
翠微灵山便此成型!
翠微灵山一成,不但能吞吐海量真气,亦能吞吐玄机,修行山海经的修士,若是跟人斗法,这座翠微灵山,就能源源不绝的提供真气。
只要不能一击将之杀了,修行山海经的修士,就能把天下间任何敌人,生生磨耗死。
王崇也没想到,这门心法在真气雄浑上,比令苏尔所传的七二炼形术,更胜出十倍。
七二炼形术有几分上古气法的痕迹,还要讲究淬炼筋骨,山海经却有几分上古神法的痕迹,以翠微灵山,代替经脉,储存真气。
山海无尽,修行山海经有成的吞海玄宗弟子,真气亦复比其他门派的弟子,要浑厚数倍,甚至比京吞海这等大妖,都不输逊分毫。
翠微灵山一成,山海真气就从翠微灵山流泄而出,须臾间就把奇经八脉贯通。
王崇更不犹豫,继续抽取天地之窍中的元气,数个时辰之后,他五处天地之窍中,已经再无半分天地元气,但三潭印海,却也已经修成了。
一山一海,悬浮在识海之中,山海真气汩汩,不旋踵亦把十二正经悉数通畅。
王崇有过数十次,重修功力的经验,毫不迟疑,就把翠微灵山,三潭印海,在天地元气潮汐中浮现。
无穷天地元气,滚滚而来,王崇也一蹴而就,突破炼气,臻至胎元之境。
只是一日功夫,就把山海经修成第一篇,堪称吞海玄宗,古往今来第一!
尽管有些取巧,也是极值得炫耀的一件事儿,但王崇只有苦笑,他也没有想到,山海经居然有如此之难,他突破胎元,就已经潜力垂尽,竟然无法再度突破。
要知道,他之前只要一门心法突破,不管转换为任何一门功法,都能轻易修至相应境界。
比如他修炼七二炼形术,十二兽形诀突破了天罡,改换元阳剑诀,小无相剑诀,又或者雷霆玉经,虽然功力高低,有些起伏,但境界也不会改易。
王崇也是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有“境界”倒退的一日。
他长叹一声,也只能作罢,修行之事,毕竟取巧不得。
王崇修成第一篇山海经,在凌虚葫芦内,又呆了一日,一方面是打磨真气,稳固修为,一方面也是调整心情,这才扣动镜光,让邀月夫人放他出来。
王崇本拟,自己离开了凌虚葫芦,第一个必然是见到邀月夫人,没想到双眼睁开,却是无尽云海。
一个高高瘦瘦,带着高冠的道人,正站在云海上,背对着他,语气平淡,并无半分起伏的说道:“你居然能在三日内,炼成翠微灵山,三潭印海,真个了不起!”
王崇心头大骇,急忙按住恐慌,拜倒在云海上,叫道:“师父!”
演庆真君沉默了良久,忽然问道:“你可知道,我门下共收过几个徒儿?”
王崇心头古怪,答道:“我是第二十九个徒儿,师父自然是收了二十九个!”
演庆真君哈哈一声,但语气中殊无欢愉之意,反而有几分肃消清冷,听了便叫人有一股奇异的难过,涌上心头。
“我平生一共收过七百八十三个的徒儿……”
王崇心头一寒,不敢答话,演庆真君继续自言自语道:“你可知道为师修道多久了?”
王崇老老实实的答道:“不知!”
演庆真君淡淡的说道:“为师已经修道三千七百年。我收下许多徒儿,亲手教导他们吞海玄宗道法,也亲眼看着他们修行遇到瓶颈,数十年,数百年没有寸进,一个一个慢慢老死……”
“你可知道,那是何等凄凉?”
“你大师兄是我第一百六十个徒儿,随我入门修道已经有一千七百年,比峨眉老祖阴定休入道还早四百年。但是……他却没有阴老道那般机缘,强行突破太乙不死之境,却落得如今下场。”
“我也只是……想要救一救他,就算不要面皮,没得道君的气度,可又算得什么?”
“只是我纵然推算之术,仅次与阴老道,终究不如贼老天,还是算它不过。”
王崇心头骇然,又复生出一股凉意,就算在魔门,也没有几人敢咒骂天地,演庆真君居然把老天的前面,加一个贼字,心头一股怨毒,实是充塞天地,就算他也生出了感同身受的凄凉。
就算是道君之尊,也没法保住亲近的人,这种感觉……
无由来解!
演庆真君忽然笑了一声,说道:“我有时候,真的羡慕阴老道!他入道的时候,我就已经是道君,他飞升了,我还是道君。他收下了二十九个徒弟,除了十二弟子为人所杀,飞升的时候,亲手收的徒弟们,还整整齐齐,剩下了二十八个!老道我真想起剑杀上峨眉,把阴老道的徒子徒孙,杀一个干干净净,让峨眉山,五灵仙府白茫茫一片,好生清净!”
演庆真君似乎情绪激动,但语气仍旧平平淡淡,殊无半点起伏。
王崇也不知如何回答,只能轻轻说道:“徒儿必然不让师父失望,再有如此难过。”
演庆真君哼了一声,冷冷说道:“看着那么多徒儿,一一老死,死到第三四百个的时候,老道早就习惯,再不会难过了。如今除了这个跟随我超过千年的大徒儿,其余弟子,比如你,与我眼中就跟寻常猫狗也差不多。”
王崇不知该如何回答,干脆沉默不语。
演庆真君忽然话锋一转,淡淡说道:“前些时候,逍遥府都天烈火炼峨眉,我们这几个老家伙都在瞧看。只可惜,清虚元妙真君终究还是要脸,只让那些小玩意去胡闹,并没有亲自出手。若是换了我,一定是亲自杀上峨眉,什么狗屁的两界乾元须弥金光大阵,我一掌就拍碎了……”
王崇弱弱的插了一句:“师尊也不必如此气恼!”
演庆真君冷喝道:“你道为师只是气恼吗?当年阴老道号称:阴定休出世,万魔回避!狗屁!他辟的都是魔门吗?当年阴老道想练九烈擒龙剑,听说逍遥府收藏了一块太阳真精,我这里还有天外神铁,就先后登门讨要……”
“他逼得清虚元妙真君和南极元君一起出手,生生一剑挑了两人,扫的清虚元妙真君颜面尽丧,不但乖乖送出了太阳真精,还派出门下五百弟子帮阴定休烧火,让他炼成了这口峨眉的镇派飞剑。”
“他跑来我这里,连口都不用开,为师就把东西乖乖奉上,我是愿意的吗?老子是打不过那王八蛋!”
“人人都觉得,阴定休交游广阔,他交游广阔个屁,他那是欺压良善,把正魔各派的库房,当成自己家里一般,肆意索取!就连九渊,还号称什么魔门最古老者,修道八千年……阴定休上门讨个什么东西,他都不敢不给!”
“当真他么的,好大的威风!”
“清虚元妙真君怎么就那般顾忌脸面,派出大御史姜玉伯去,弄死峨眉山上那群小王八!该有多痛快。”
王崇脑海中浮现出来,一群“小王八”,什么白云,玄德,玄鹤……忽然就觉得,这个师父真的好生有趣。
演庆真君骂了一通,这才转入了正题,说道:“入我门下,就算是被为师权当个猫儿狗儿,也不希望你只会老死!此番叫你来,就是给你一个机缘!”
九三、山与海
王崇恭恭敬敬,大礼参拜,说道:“谢过师尊!”
演庆真君语气平淡的说道:“山海经为本门第一难修的功法,也不知你为何选此法门。此法没有任何捷径,只能按部就班,积蓄真气!”
“若是你按部就班,修成天罡,只怕都要老死了。”
王崇亦是有些无奈,纵然以他的根基,修炼山海经都境界倒退,还能如何?
演庆真君不疾不徐的说道:“但却有一个办法,可以让积蓄真气的过程,千百倍的加速!只是这个法子危险无比,你可有堪破生死的觉悟?”
王崇毫不犹豫,应道:“弟子有此觉悟!”
演庆真君说道:“那就跟我来罢!”
也不见这位吞海玄宗掌教有什么动作,王崇就身外云光,就猛然排荡开来,无数云气游走,化为了一座大阵。
一缕缕云气,宛如活物,组成的大阵,亦是玄奥无方,王崇心头震撼,不知道这位师尊想要做什么。
就在他琢磨,演庆真君什么意思的时候,一座山岳在大阵中浮现,这座山岳有眉有眼,面目凶拧,生出滔天恶意。
王崇心头刚浮现出来,这个家伙好生面目,上次演天珠不是就给我看了这个……
就听得演庆真君的声音,虚渺飘荡,传了过来:“这就是你大师兄!为师把他的法力,层层析分,反本溯源,演化为七个虚我!你若能战胜一个,就能尽夺他的功力……”
王崇心头骇然,却见这座山岳聚起一道金光,从山腹中跳出了一个少年,眉目清秀,猿臂蜂腰,赤着双手,一跃落下。
这个少年双眼隐有泪痕,跪在地上,喃喃自语:“师父!多谢您老人家成全!”
演庆真君的声音,依旧冰冷,但听在王崇的耳朵里,却有了一丝柔和:“师父也救不得你,也只能做到这些,你愿意成全师弟……”
后面的话,王崇已经听不到,但是他心里骤然明悟,这“机缘”倒地是什么。
对面的少年,微微一笑,说道:“小师弟!师父说,又有人修行山海经,短短三日,就能修成第一篇。为兄边想,替师父指点一番……“
说到这里,这位少年轻轻叹息,双臂轻轻一震,浑厚的山海经法力,游走全身,当胸一拳轰来。
王崇眉头一挑,差一点就使出十二兽形诀,他也只精通这一路拳法,但心底却也知道,决不能露出马脚。
也以山海经的一路拳法应对,亦是正面一拳轰出。
山海经只有八篇道法,并无任何法术,不管修行到那一重境界,都只有一路拳法,这路拳法亦名为山海经!
双人拳力微微一交,王崇就知道,自己必然稳赢,因为这位“师兄”只有炼气层次。
两人招数都是简单质朴,直来直去,拳劲亦都是沉凝的路数,晃眼就恶斗了数十招。
王崇虽然修为稍胜,但却并不着忙,战而胜之,借助这位师兄,反复磨炼自己的山海真气,以及拳法。
演庆真君说,把这位大师兄演化为了七个虚我,每一个必然代表了一种境界。
炼气层次的这个,是他唯一占有最大优势的对手,若不能借此熟悉一身山海真气,以及山海经的法门,待得第一个虚我,用有胎元境的法力,哪里还有他挣扎的余地?
王崇连出数招,忽然眉心一凉,演天珠居然送出了一道凉意,这一次演天珠送出的凉意,化为了数十个画面,全都是对面的少年。
王崇只是微微凝神,这些画面就尽入心底,把这个少年的真气运转,拳法招数,一一分拆开来,让他窥视的无有遗漏。
“演天珠居然还有这般功效?”
王崇心头惊讶,同时也有会于心,借助了演天珠,他迅速消化了“大师兄”,以身作法,演示的山海经诸般精妙之处。
又复恶斗了数十招,王崇渐渐压低了功力,也只用炼气层次的功力,跟对方相斗。
双方功力相若,王崇又如何比得上,对手修行千年的经验眼光?
他也是狡诈,每次就要吃亏,就催动更高层次功力,扳回了败局,就继续压制功力。
这一场战斗,须臾就过了数百招。
无尽云光之中,演庆真君一直都在瞧看这一场战斗,忽然一个声音响起,正是金母元君,柔声说道:“师兄!你终于放开了心结吗?”
演庆真君冷哼一声,并不作答,过了良久,才淡淡说了一句:“邀月真是有气运,就连这种天纵之才,她也居然遇得到,遇到也就罢了,居然还能一见倾心……”
金母元君忽然盈盈一笑,声音变得清脆了几分。
演庆真君忽然想起来,这位小师妹,小时候的娇俏模样,但他反应极快,一挥衣袖,打散了金母元君的神念。
“我们又不是从小长大的师兄妹……”
金母元君的声音,并没有继续响起,她要做的,也不是跟演庆真君叙旧,毕竟他们师兄妹差了一千多岁,她入道的时候,演庆真君已经名满太难下,为道门巨擘了。
她幽幽叹息了一口气,望向了那位掌教师兄的背影,也只有同样身为吞海玄宗的道君之尊,才会知道,若是有人看向这位吞海玄宗的掌教,不管从任何方向,都只能看到一个背影。
没有人知道,演庆真君身上发生了什么。
金母元君也不想知道,这位师兄究竟有何变化,她自言自语道:“邀月徒儿!为师已经做了该做的,剩下就要看你那位小情人,能否承受你演庆师伯的逆天转运之术了。”
王崇和演庆真君大弟子这一战,并非是绝对公平,演庆真君仍有办法,干扰战局。
只是他的大徒儿赢了,也不能有任何改变,只是仍旧保持半人半妖,道化怪物的下场。
王崇若是赢了,就能窃取一部分对方的功力,但却会让演庆的大弟子,再无翻身的可能。
金母元君刚才的举动,就是希望演庆真君能够不偏袒自己的大徒弟。
演庆真君望着下方,正在不断争斗的量少年,须发飘扬,仍旧给与人无情无性的感觉。
九三、山与海(二)
王崇双拳横拦,跟少年硬拼了一记,对反忽然一笑,问道:“小师弟!可是要分了胜负?”
王崇点了点头,答道:“正是!”
少年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句:“你确定,再不须磨砺道法?”
王崇朗声长笑,喝道:“不须!”
王崇拳劲一压,山海真气层层叠加,少年亦是不断提升真气,但当王崇突破了某个界限,他再无法跟上,随着一个蕴含雄浑无匹,山海真气的拳头落下。
少年顿时被轰成了一团浓烈的天地元气!
这团天地元气,跟王崇体内的山海真气,有千丝万缕,无数气机纠缠。王崇几乎不需要任何炼化过程,长啸一声,任由这团天地元气,汇入自己的一身真气,在翠微灵山之外,凝聚了另外一重山影,正是山海经心法的“山外有山”!
这一重山影,便是小重山!
同时也在三潭印海之外,又复扩出了无尽汪洋。
正是山海经心法的“海外有海”,新扩张的元气之海,正是跟小重山对应的如月海!
王崇突破了山海经的第二篇心法,修成了小重山和如月海,真气浩瀚,宛如汪洋,甚至比他以天符书,道入天罡,还有更浑厚数倍。
大阵中央的山岳,猛然开裂,走出了一个年轻人,比刚才的少年大了几岁,但任谁也看得出来,两人至少九成九相似,就好像是长大了几岁的少年。
王崇更是心知肚明,这就是刚才那位“大师兄”,只是这一位功力更胜一筹。
这个年轻人笑了一笑,问道:“小师弟!你可做好了准备?”
王崇笑了一笑,猛然一拳轰出,山海大力,如潮崩,如山塌,一拳便中了这位年轻人的面门!
跟少年苦斗了上千招,又有演天珠帮他作弊,推演少年的功法,拳法,王崇早就窥出,这位师兄的功法之中,居然有老大的破绽。
他刚才击杀少年,只是凭着更胜一筹的胎元境功力,但这一次,他却不打算如此了,要速战速决。
随着这位年轻人溃散为天地元气,又有一位年纪稍长,双眉斜飞,锐气更胜,一身白衣,潇洒出尘的年轻道士,从山中走了出来。
他一面笑,一面说道:“师弟!你怎么知道,为兄的道法有如此破绽?”
这位年轻道士,一身功力,是天罡境圆满。
王崇就算击杀年轻人,吞纳其散佚的天地元气为用,功力一时间,也只能提升到胎元境巅峰。
但是他却怡然不惧,低喝道:“大师兄!你的名字,是否叫做季观鹰!”
年轻道士微微颔首,说道:“没错,我就是季观鹰!不过……”
他长长叹息,说道:“世上知道这个名字的人,也就只有师父了,如今再多你一个。”
王崇微微一愣,年轻道士知道他有些疑惑,含笑解释道:“我修炼山海经,提升道行实在太过漫长,是在师父的庇护下,足足苦修了千年才出世!别人都以为,师兄是师父新收的徒儿,就连金母元君师叔,都不知道此事。”
他又笑了笑,有些戏谑的说道:“要不然,天下道门怎会给我一个绰号,叫做小神仙!还跟峨眉的欧阳图并列。”
王崇心头纷乱,这位师兄的来历,似乎比他料想的还要复杂。
“演庆真君说,这位弟子入门已经超过一千七百年。但就连金母元君都以为他是演庆真君,新收的徒弟,道家各派,还把他跟入道七八百年的欧阳图并列,认为是同一年代的人物……”
王崇强行压下了心头的思绪,猛喝了一声,抢先出手。
年轻道士脸色古怪,低声说道:“你以为胎元境可以越境击杀天罡吗?”
他身不动,手脚不抬,先天罡气化为山海,单纯凭气息,就把王崇压制的手脚不动。
王崇也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慌乱,山海真气以一种奇异的频率,猛然震荡了出去,这位来历神秘的年轻道人,忽然身子一僵,喝道:“你怎会掌握我道法的这个破绽?”
王崇一掌拍下,年轻道士亦化为精纯的天地元气。
击杀了第三次出现的这位师兄,王崇提气喝道:“请师尊解开大阵!”
王崇知道,自己绝无半分可能,击杀这位师兄第四次!
他这句话出口,大阵中的山岳就消失不见,云光流走,大阵也自散去,演庆真君仍旧站在云光上,语气平淡,毫无起伏的说道:“你就在我的天光云影楼中苦修,待得天罡境大成,我有事叫你去做。”
王崇躬身拜倒,应道:“徒儿季观鹰,谨遵师命。”
演庆真君随即消失不见,王崇的脑海里,却忽然多了一幅“楼图”。
当初他在千岩竞秀阁上,看到的冲天云光,就是演庆真君潜修的天光云影楼,此楼纯粹由云气构成,有一条一条的云路,千折百回,本身亦是无上大阵。
作为演庆真君的二十九名徒儿,这位吞海玄宗掌教,在天光云影楼深处,给他指定了一处居所。
王崇足踏云光,在这座奇异无双的天光云影楼之中,只要得了演庆真君的认可,就能踏云而行,不拘修为高低,很快就找到了一条“云路”。
这条云路带着王崇,盘旋倾绕,很快就飞入了一团云光。
穿过了云光,王崇眼前一亮,却见一个宫装丽人,带了数十奴仆,恭恭敬敬拜服在地。
宫装丽人叫了一声:“公子!”
含笑解释道:“妾身和这座云楼,都是真君指定给公子的行仪,今后公子有任何吩咐,都可以让妾身去做。”
王崇还是首次见到这等气象,峨眉弟子太少,拍不起大场面,毒龙寺就更差了一筹,还这没有吞海玄宗这等排场。
他摆了摆手,说道:“带我去静室,我要闭关,没什么事儿,不要打扰。”
顿了一顿,王崇又复叮嘱道:“若是我邀月姐姐过来,立刻就请了进来,不须通秉!”
一抖衣袖,王崇径自前行,看也不看这些人。
九四、辣手仙娘
一个姿容清丽的女子,伏案疾书,她并非是身处闺房,而是端坐在一处金顶流苏,云霞缭绕的大帐之中。
帐中还有数十人,除了一个有些惫赖的少年,其余人等,尽皆大气都不敢出。
惫赖少年见女子,只顾得手中的文书,忍不住叫道:“十二姐!你就不能先管管我这边的事儿?”
清丽女子微微抬头,冷笑道:“你又有什么事儿?”
惫赖少年笑嘻嘻的说道:“我想要大师兄的青云楼!小二十九凭什么,跟我这个师兄争?随便给他一处云楼就是了,大师兄的那处云楼,我可是早就放话了,只要师父松口,我张苏玉就一定要!”
清丽的女子定定的看着他,惫赖少年脸色有些尴尬,又复讪笑道:“十二姐!你就帮我这一次,就这一次好吗?”
清丽女子淡淡说道:“师父指给了小师弟,谁也改变不了,除非小师弟不喜青云楼,想要换一处地方。”
惫赖少年顿时欢喜的什么也似,叫道:“就知道十二姐最疼我。小二十九若是乖觉的,必然会把青云楼让给我这个师兄。”
清丽女子再不理他,仍旧专心批阅文书,她乃是演庆真君第十二名徒儿。
演庆真君根本不管门中的事儿,如今他座下的徒儿,年长的几位,不是出去游历,就是时常闭关,只有这位十二弟子,担负起来管理宗门的责任。
温媚虽然是女子,但在吞海玄宗一言九鼎,言出法随。
惫赖少年是演庆真君的二十七弟子,出身仙道世家,祖父与前朝得道,也是著名的散修。父亲一辈有七八名兄弟,尽皆精通道法,到他这一辈,更是有六七十名堂表兄弟,都快赶上寻常的小门户了。
温媚的祖父,恰好跟惫赖少年的祖父有交情,就凭借这一层关系,辗转送入了吞海玄宗,拜入了演庆真君门下。
这个少年名叫周寒,修道也快有二十年,自觉天赋奇高,辈分又尊,就稍稍有些骄横,但是他出身大家族,也极会交朋唤友,惯会讨好诸位师兄师姐,倒是很得几位师兄师姐的宠爱。
尤其是温媚,因为本是世交,对他也刻意照顾。
周寒得了温媚的允诺,却也并不着急走,反而涎着脸,在一旁看温媚批阅文书。
温媚批阅了几册文书,见他还在,忍不住微微皱眉,喝道:“你不去忙自己的事儿,在我这里穷磨作甚?我是不会去替你欺压小师弟的。”
周寒嘻嘻一笑,说道:“自然有我亲去,谅小师弟入门才几日,也不会不尊敬我这个师兄,哪里用得到十二姐出面。我就是好奇,听说……小二十九是金母元君师叔门下,邀月师姐的私生孩儿。”
温媚骂道:“这等无耻的言论,是谁人传出?”
周寒笑嘻嘻的说道:“门中早就传遍,这等丑事,又能瞒得住谁?”
温媚停了笔管,眼神森寒,盯在了周寒的脸上,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是听了谁人说?”
周寒嬉笑道:“师弟可不是告密的人。十二姐莫要逼迫。”
温媚沉声说道:“这等污蔑本门之辈,不拘是谁,都要以门规处罚。若是你不说出,究竟是谁,跟你说出这等无耻之言,师姐也只能按照,是你造出这等谣言,来做罚判!”
“二十七师弟,你可要想清楚了,这个罪名,最好的结果,也是废去功力,撵出师门。”
周寒微微一愣,还不肯信,抵赖道:“未至于如此罢!此事你知我知,师姐何必为难我?”
温媚脸色凝寒,从牙齿缝里迸出了一句:“周师弟!你拜入本门,还未有见过师父,是我一力承担,若是这般不知死活,师姐可不敢容你。”
周寒这才慌了,叫道:“师姐莫要吓我。”
温媚语意森寒的说道:“十息之内,说不出来谁人传此谣言,师姐就亲手废你功力。”
周寒还要狡辩,温媚已经伸出十根手指,默默屈起一根,然后屈起第二根……
周寒额头涔涔汗下,在温媚屈起第八根手指的时候,叫道:“没有人乱传,是我带来的仆人,觉得由此可能,说给我听。又都不是外人,我让他们不要外传就是。”
温媚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对下面某一人说道:“去上报执法堂,把二十七师弟从家里带出的来人,全数诛杀,一个不留。”
周寒牙齿咬的嘣嘣乱响,但却不敢给仆人求情,他本来跟温媚关系不错,却没想到,就是这点“小事儿”,温媚居然就不肯网开一面。
温媚座下被点名之人,悄然离去,半个时辰之后,就有一队青衣弟子,用铜盆盛了数十个人头,送入了大帐之中。
周寒双眼紧闭,他借助祖父和温媚祖父的交情,拜师到了吞海玄宗,一直都觉得,温媚就是自己的靠山。不管做了什么,有温媚帮忙,也可以肆无忌惮。
尤其是他自持也算天才之士,宗门必然护持,又挑通眉眼,跟师兄师姐关系都不错,就算他想要演庆真君赐给王崇的青云楼,温媚都故意优容,允许他去跟王崇讨要。
却没想到,只因为几句闲话的事儿,温媚就杀了他手下所有的仆从。
这些仆从是他从家里带来,好多都是从小看着他长大,关系极为亲近,哪里料到温媚说杀了,就真的一个不留,甚至也不分辨一声,是否还有无辜。
周寒紧握双拳,脸上全是怒色,颤声问道:“也只有一人,跟我说过此事,师姐为何就一个不留?”
温媚诧异的瞧了他一眼,周寒亦绝不退让,跟这位师姐直视,他真觉得,就算是手下仆从进了谣言,也不至于死。自己也就只是跟温媚说过,也不是所有手下,都知道这个谣言,为什么温媚就如此辣手。
温媚见他还想不通,叹了口气,淡淡说道:“今日他们能说邀月,明日就能说我。我修道数百年,纵横天下,哪一派的弟子,不视若天上仙子?邀月师妹难道就不是,该被这些凡俗视若天仙化人,不敢亵渎?”
“哪里就轮到几个凡人,嚼烂舌根!”
周寒脸色骤变,狠狠的说道:“师姐果然不愧人称辣手仙娘!师弟我领教了。”
九五、一山一海一重境,一山一海一神通
他怒冲冲的转身就走,混没了刚才的惫赖,还有伏低做小的感觉。
温媚叹息一声,低声说道:“若非爷爷非要我做成此事,还以死相逼,我真不想带你入门。”
温媚犹豫了一下,忽然对身边的一个人说的:“你去通知季观鹰师弟一声,让他不用容让!”
那人抱腕一礼,飘然去了,良久才回来,禀报道:“季仙师已经闭关,我已经把主上的话,传给他手下的女官。”
温媚挥了一挥手,那名手下仍旧坐下,过的良久,她才喃喃自语道:“师父也是奇怪,为何忽然会收了这么一个小师弟?说来,我还未有见过这位小师弟,等他出关后,我当去见一见。”
王崇并不知道,师门里还有一场,关于他的小小风波。他当日仗着演天珠窥破大师兄道法中的破绽,连胜三场,所获好处,难以估量。
这位大师兄,被天道所化,成为了半人半妖的怪物,真气法力,亦会生出奇异的变化。
演庆真君虽然有通天彻地的神通,但却不能扭转道化,故而这位大师兄的虚身,真气运转,就有些不和谐之处。
王崇以演天珠推演的秘法,一举成功,击败了胎元境和天罡境的虚身。他也知道,这等小术,最多也只用的一二次,绝无可能让他挑战大衍境的虚身,故而就“知难而退”。
饶是如此,连胜三局,击败三具虚身,他亦有足够的积蓄,去再次冲破天罡之境。
这一闭关,就是一年零三个月之久。
王崇微微睁眼,双目生出奇光,全身山海真气,如潮汐鼓荡,如山岳巍峨。
王崇闭关不过数日,就一鼓作气,重新炼开了一道罡脉,再入天罡。闭关一年有余,已经练成了山海经的第三篇,铸就了“幽玄阴山“,开辟了”黄泉狱海”。
山海经号称一山一海一重境界,但除非是修行此法的吞海玄宗弟子,并无人知道,山海经还有“一山一海一种神通”的说法。
山海经源自上古神法,所以修习此法,自然而成的法术,更近天赋妖术。
翠微灵山,三潭印海,修出的法术,名为山南海北!
山南海北,并无任何出奇之处,就只是真气积蓄堪比巨妖之身,远胜寻常人族修士,比号称真气雄浑,超过寻常心法数倍的七二炼形术,修炼的真气还要尤胜。
这一山一海积蓄的真气,分走阴阳,炼成之后,扎下的根基,稳固无比。
王崇亦觉察到,山海经虽然修成的真气强横,但在淬炼肉身上,却没有七二炼形术的玄妙,若不是他修炼过七二炼形术,身体决计承受不来如此浑厚真气。
小重山,如月海!
这一层修成的法术,名为如山似海!
寻常修行之士,体内积蓄的真气,相当于一百,但每一击能引动的真气,也不过只有一,甚至大多数功法,还做不到一!
小重山能叠加真气,如月海能让修士超越上限,引动真气,每一击能发出五,乃至六的真气,通过真气叠加,能够发挥到十以上的威力,甚至一击达致二十以上。
换句话说,境界相同,无人可当如山似海的倾力一击!
王崇能够干扰“大师兄”的虚身真气运转,但若无如山似海的崩天一击,也击杀不了第三具虚身。
幽玄阴山,黄泉狱海!
这一篇山海经修成的法术,名为山行海宿。
天罡之境,就能御气飞掠,但天罡之境,还能画符持咒,使用遁法。
正道的弟子下山行道,极少使用御气之术赶路,因为御气之术消耗太大,也不能持久,多半都是使用遁术。
比如最常见的就是趁脚风,甲马术,神行术,五行遁术就比较高等。
山行海宿便是一种遁术!
修炼成“幽玄阴山,黄泉狱海”,就能在天地元气潮汐之中,逆转天地元气,构造独属于修行此法者的通道,可以借助天地元气潮汐移动。
山行海宿使用出来,就是见山过山,见海过海,万丈高山不能阻挡,万里海波,如履平地。
斗法的时候,身法任意挪移,亦大占便宜。
唯一一个缺陷,就是此法借助天地元气潮汐,每一施展,动静都极大,极易被人觉察。
王崇稍稍熟悉,一身澎湃的山海经法力,山行海宿使出,便自遁出了静室,见得天光,他忍不住纵声长啸,如龙吟虎啸,如山海波涛,顿时震动了青云楼中所有的人。
负责管理青云楼的女官,也就是当初迎接王崇的宫装丽人,脸色微微一变,低声喝道:“快跟我去,接主人出关。”
此时她身边只有十余个奴仆,脸色都有些不自然,急忙跟着她,去王崇的静室。
王崇加入吞海玄宗,就接连见到到了金母元君和演庆真君,无数的大事,甚至从邀月夫人的凌虚葫芦里出来,就被演庆真君施展法力接来了天光云影楼,再然后就是闭关,再没有任何机会,接触吞海玄宗事物和人物。
所以他出了静室,并无任何感觉,若是换了任何一个吞海玄宗的正式弟子,都会生出怒意,因为外面居然没有任何人恭候。
这等大违规矩的事儿,足以让一个吞海玄宗弟子,怒发雷霆,把懈怠的仆从处死。
王崇一口真气,悠远无尽,直到女官带了十余人赶来,仍旧未有止歇,真气激荡,震慑的这些人脸色发白,摇摇欲坠,根本靠不近前去。
过的良久,王崇这一口真气,引发的啸声,才终至消无。
他瞧了一眼,匆匆赶来的这些人,见为首的女官也罢,跟随来的仆从也罢,都脸色惨白,也没往心底去,只是问了一声:“我邀月姐姐,这一年来可有消息?”
女官期期艾艾,躬身拜倒,颤抖着答道:“邀月……邀月仙师只来了七八次,听说主人在闭关,没让我们惊动。”
王崇一挥衣袖,喝道:“那就没事儿了,我这就去拜望邀月姐姐,你们散了吧!”
王崇刚要施展山行海宿,离开天光月影楼,就听得一个爽朗的声音,遥遥大喝道:“师弟!请留步……”
九六、师兄,你还得多练练
王崇循声望去,却见到一个举止洒脱,颇有几分惫赖之气的少年,腰悬长剑,呼朋唤友,数十人一起簇拥着走过来,背后还有数十个奴仆,紧紧跟随。
这些奴仆表情各异,有些不敢抬头,神色紧张,有些脸上微有尴尬,有些却一脸的坦然,甚至还有些冲着少年一脸谄媚,根本对王崇不屑一顾。
王崇又非是鲁直之辈,何况就算是再鲁直之辈,此时也要感觉出来不对劲了。
这出地方,是演庆真君指给他静修之所,这里的仆厮都隶属于他的“财货”。
怎么会突然就冒出来一个师兄,他手下仆从,却不来拜见,反而把这位师兄当做主人?
何况,王崇跟这位师兄素不相识,对方居然直入厅堂,这种行为,怎是一个嚣张跋扈,可以形容?
王崇胸有城府,莞尔一笑,说道:“不知哪位师兄当面?小弟拜师之后,还未有见过诸位师兄师姐,请恕我眼拙。”
周寒哈哈一笑,也不以为意,说道:“我是你二十七师兄,打鼓岭周家的长孙,这几位都是好朋友,知道师尊新收了小师弟,也一起过来凑个热闹。”
周寒挥洒自如,把身后的人一一给王崇介绍,什么三仙派的逍遥三青,波月洞主的亲传弟子,北固山妖修铜锣仙子……
甚至还介绍出来一个王崇的熟人之后,青泥山乱石府的两位府主黎东山,黎西壁的孩儿,五个堂兄弟,齐齐整整。
王崇都忍不住抹了一把自己的脸,他为了遮掩身份,又复长大了几岁,容貌也略作改变。
他原来的容貌,颇有诗书风流,后来略作改变,就多了几分英锐之气,这一次,他以末那识重新发身长大,反而掩去了诸般秀出之意,变得敦厚老实,少许平凡!
纵然青泥山乱石府的两位府主在此,也认不出来王崇就是抢了他们一口飞剑的苦主,这几个孩子,当然更认不出来。
王崇听得周围师兄的一番介绍,心底微有诧异,他从毒龙寺出山游历,结交的人物,也有高低,低的也都是尚文礼,燕北人,观真和尚……
稍微得他看入眼的,都是干荫宗,吕公山,乃至姚莲舟,朱红袖之辈。
这位师兄也是吞海玄宗弟子,还是掌教演庆真君门下,结交这些不堪入目的“闲杂”,王崇就有几分不解,不过他跟周寒并无交情,也不值当说这些。
他拱了拱手,对周寒介绍这些人,并无兴趣去一一还礼,敷衍之色,却是谁也看得出来。
黎家的几个孩子,见王崇如此“傲慢”,都窃窃私语起来,一个年纪最小的,忍不住低声跟几个哥哥说道:“周哥哥的师弟,好像看不起我们,待我给他一个瞎眼,让他不要这般挑眼角看人。”
另外一个老成持重,才劝说一句:“他终究是真君弟子,阿弟不可鲁莽。”
年纪最少的黎家少年,就呵呵一笑,答道:“有周哥哥在,我们还能吃亏?听说他入门才一年,都没见过演庆真君,能有多大本事?好歹,我也快要胎元了……”
这个黎家少年不顾劝阻,一跃上前,指着王崇的鼻子说道:“你是瞧不起我们吗?也不一一应答,只是如此敷衍?”
王崇微微愕然,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演庆真君是什么地位?是什么道行?这群年轻人的祖宗,都不够资格见一见演庆真君,自己身为真君弟子,他们的先辈见了,都要低头伏小,这群孩子怎么会有这般不知高低的想法?
周寒身边的人,有些人眉眼高低,知道王崇光是演庆真君弟子这个身份,就不可轻辱,也有些人是真没开过眼,还笑吟吟的想要看热闹。
周寒假意劝说道:“黎家小弟,你必然是误会,我师弟怎么做如此想法?”
王崇这会儿,才算是反应过来,这位师兄怕是也没见过什么世面,轻轻一笑,说道:“师兄说的差了,我们是师尊弟子,就算稍次一点的门派,掌教长老,见了我们都要恭敬。这种玩意,怎么配跟我们称兄道弟?”
“若非看在师兄的面子上,他们也有资格踏入我的青云楼?就算有师兄的面子,他也敢指我说话?”
王崇身子不动,手脚不抬,一道雄浑罡气落下,当下就把黎家的少年打成了一团肉饼。
他出门魔门,哪里怕过伤生害命?
王崇手底下,金丹大妖的命都有几天,就算黎东山,黎西壁在此,也不过一根指头捻死了。
这个少年如此不知道天高地厚,王崇也懒得教训,直接让阎王爷替他回炉罢。
周寒气的浑身发抖,他身边的人神色表情各异,都想瞧看这对师兄弟如何冲突。
周寒脸色阴沉,喝道:“师弟!你就是这般对师兄的朋友吗?动辄打杀!”
王崇脸色怪异的反问道:“什么时候,他们这种货色,也配跟我们吞海玄宗,掌教门下弟子,做朋友了?师兄你是昏了什么头?”
周寒气的无由发泄,大喝道:“师兄今日叫教你怎么做人!”
他双手一捏,就有一道气刃浮现,正是吞海玄宗最为招牌的功法御天兵法。
当年姚莲舟,邀月夫人,都精通这门功法,吞海玄宗门下,至少有九成弟子,选择这部道诀,因为斗法的时候,实在太过绚烂,太过方便,举手抬足,就是万千气兵浮现,轻易就能把敌人打的落花流水。
“大衍境!”
王崇微微惊讶,周寒狞笑一声,喝道:“师弟你入门才一年,能够道入天罡,已经算得不凡,师兄就用三成功力,也不欺负你。”
周寒这句话,说得却有几分诡诈,他就算三成功力,也是大衍境的三成功力,足以碾压天下无数天罡境修士。
王崇更不答话,他的战斗经验,比周寒丰富了千倍还不止,哪里会废话?拳劲鼓荡,就是迎面一拳击出,使出了如山似海的法术。
周寒的气兵一横,正要暗骂一声:“小混账出手好贼,居然不打招呼……”就感应到气兵碎裂,竟然没挡住这一拳,他想要再加催功力,却已经来不及,被王崇一拳轰中了面门,整个人都打飞了出去。
王崇瞧了瞧自己的拳头,望了望被打飞的周寒,一脸的老实模样,说道:“师兄,你也不行啊!师门的功法,还得多练练!”
刚刚被一拳轰飞,挣扎起身的周寒,本来压下去的一股热血,再也压抑不住,被这句话激得狂喷了出来。
九七、补天之盟
王崇目送周寒带着一众人远去,忽然笑吟吟看了那些被抛弃的仆从,这些仆从忽然就心底生寒。
有人乖觉,悄悄的溜到了王崇的身后。
有人起了头,自然就有人学步,很快王崇身边,就有了一群前呼后拥的仆人。
王崇根本不会跟这群人生气,他只是伸手一指女官,说道:“去要些新人来,把那些不堪入目的都换掉,下次若还有相类的事儿,刚才那个肉饼,就是尔等下场!”
一众奴仆瞧了一眼,被王崇罡气拍扁的黎家少年,都禁不住心底生寒,他们几乎是吞海玄宗的“家生子”,祖祖辈辈都服侍门中的仙人,并没有见过这般凶残的场景。
王崇大袖一挥,喝道:“某也不惯养些吃里扒外的东西。”
他还想着去见邀月,哪里有心思跟这些人耽误工夫,足踏云光,就此远去了。
为首的女官冷冷的瞧了一眼,那些跟在周寒身边的仆人,这些人都生出了绝望。这位女官已经拿定了主意,要把这件事做好,若不然王崇绝饶不了她。便在此时,女官忽然想起来,温媚早年送来的口信,让王崇出关就去见她,自己居然忘了提醒,不由得心头惶然。
王崇出了天光云影楼,失去了这座奇楼的阵法之力,就再也驾驭不得云光,就改了用山行海宿之术,借助山川大地之气,飘飘荡荡,尤似御风,其实却是土遁之术。
王崇到了千岩竞秀阁外,他知道这座楼阁,乃是金母元君的道场,自己的一举一动,元君都能看到,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这才撤了遁法,拾阶而上。
他到了邀月所在的绣阁,就有数十名少年男女一起迎了出来,口称师叔,把他请去了里面。
也不知这些人怎么通知了邀月,十息之后,一道光华落地,邀月似笑非笑的望着他,口里却嗔怪道:“你倒是还记得来看姐姐!”
王崇先是大礼参拜,然后才喜滋滋的说道:“弟弟如今也炼开了十七条天罡脉,亏得师尊指点,诸般道术大有进境!特来跟姐姐报喜。”
邀月伸手一按,一股真气输入进去,脸色变幻不定,过了好半晌才说道:“山海经最难修炼,我当日也没来得及阻止你,不然定会让你另选道法!虽然你有些进境,但我听师父说,演庆师伯那个法子,只能用一次,若是再用,只不怕就是大师兄把你化了!”
王崇虽然也没想过,再有走一遍这个“捷径”,也听得心头凛然,叫道:“当时神思昏然,没有多想,既然已经选了山海经,姐姐也不用太过替我担忧,怎么都有办法。”
两人稍稍闲谈了一会儿,就听得有人来报,演庆一脉的十二弟子,执掌门中一应事务的温媚居然来访。
邀月也不敢怠慢这位十二师姐,带了王崇,去把温媚接了进来。
温媚几乎就是吞海玄宗的大总管,不但权势滔天,一身功力,亦足以跻身二代弟子的前三。
更兼出手狠辣,天下道魔各派,正邪诸门,谁听得这个名头,都会生出惧色。
温媚言笑宴宴,伸手轻轻抚摸了王崇的头顶,说道:“小师弟果然头角峥嵘,非是凡物!怪不得师父说你万里寒空只一日,金眸玉爪不凡材!”
王崇还以为是自己“欺负”,周寒的事儿发了,心头不由得微生忐忑,不过他也不是真个怕了,毕竟他乃是正宗的“小魔头”。
除非是上次,他觉得自己好像被卷入了泼天大的阴谋,涉及太广太烈,这才心头恐惧。
似乎这种打几个师兄的“小祸事儿”,王崇还真不是太在乎,就算被处罚,又能怎样?就当是闭关了,在闭关得几次,他说不定,也能突破大衍境!
温媚却根本没有提及此事,夸奖了一番王崇之后,就对邀月说道:“师父当年就交代下来,小师弟出关后,就要去接天关服役!”
邀月大惊,喝道:“怎么可能?季……观鹰师弟,才入门几日,怎么就要去接天关了?”
温媚摊开一双玉手,苦笑道:“这又非是师姐为难他,你也知道,这种事儿,只有掌教师尊说了才算。师尊有名,做徒儿的推拒不得!”
王崇听得古里古怪,忍不住问道:“接天关是什么地方?”
邀月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怎能不知?”
王崇耸了耸肩膀,他如何知道什么接天关?但听邀月这个意思,似乎他出身云台山,就应该知道这件事儿,那么接天关必然是正道大派都知道的地方。
王崇正思忖,该如何打听,邀月的就叹了口气,说道:“接天关,就是此界唯一的漏洞!每天都有无数域外妖魔,从接天关闯入此界,故而正魔十二大派,签订了补天之盟!每隔十年就派一批弟子去接天关,看守界天之漏,抵御域外妖魔。”
道门三宗两派一府,魔门六大正宗!居然还有这等盟约?
王崇一直都以为,正魔两道,势不两立,绝不会有任何合作,绝想不到,世上还有这般可能。
不过如接天关真的是此界唯一漏洞,也由不得正魔两门不合作,毕竟域外妖魔若是杀近此界,什么正道魔门,都要被域外天魔灭了。
温媚的声音,柔柔传来,说道:“正魔两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只有去过接天关的弟子,才会成为真传!各派公认的,只有去过接天关,面对无穷无尽的域外妖魔,仍旧道心不毁,才能打磨无暇道基,突破金丹,晋升阳真!”
“这也是好事儿……”
邀月忍不住骂道:“观鹰师弟,才不过天罡,这又是什么狗屁的好事儿了?”
温媚但笑不语,邀月发泄了一场,也知道此事无可改变,甚至都没有冒出去跟师父金母元君求情的念头。
她沉默片刻,对温媚说道:“我要跟观鹰师弟说几句话!”
温媚忽然展颜一笑,说道:“下一批去接天关的弟子,要在三个月之后,有什么话,有什么叮嘱,时间却也足够。”
这位吞海玄宗的十二师姐,悠然起身,再不回顾。
九八、姐姐操心,师父偏心
邀月看了一会儿王崇,把王崇看的小心肝略有毛毛,这位师姐才断然说道:“你的那几枚珠子,绝不可送回云台山,等你从接天关回来,姐姐陪你去送还!”
王崇心道:“我只是没打算,在门派中用,也没真想送回去啊!我这人说话,哪有真个能听?”
他也不好说实话,只能做出谨遵教诲的模样,答应道:“弟弟……愿意听姐姐的话。”
邀月这才放心,随后说道:“你已经是本门弟子,有些法术也可学了。还有三个月的光景,就算修习其他道法,也缓不济急,但却有一门法术,能让你多几分保命之力。”
邀月一字一顿的说道:“便是玄玄炼遁术!你也有一口凌虚葫芦,又有金丹境的妖身,三个月时光,刚好能修成此法!”
王崇心道:“我倒也不需什么玄玄炼遁术,凭了无形剑,就算域外妖魔,也未必就能奈何与我。”但是他也不好说明,毕竟这些都是私密,只能仍旧答应一声:“弟弟一切都听姐姐的。”
邀月这才满意,说道:“还有一件事,接天关要跟域外妖魔敌对,须得有同门或者好有互相扶持,单人孤剑往往难以支撑,我帮你联络几人,同进同退。”
王崇还是点头答应。
邀月才想起来这个,又想起来那个,反反复复,生怕忘了什么,让王崇吃苦头。
温媚回了自己的出云楼,久久没有做事儿!
吞海玄宗其实并非严格师徒传承!
当世诸大派,除了峨眉这个阴定休一手所创,还不过千年的新兴门派,其实都有一个严重的问题,往往老祖修炼至高深境界,但连续几代门人,都限于资质,直到寿元垂尽,仍旧无望窥得大道,最后只剩下老祖孤家寡人。
虽然老祖还能继续收徒,但比如周寒,王崇这种才不过几十岁的人,也跟数百年的师兄同一辈分,也要做七八代再传弟子的长辈……颇有些荒唐!
逍遥府干脆改了师徒传承,设立十二仙品,用来代替师徒,虽然逍遥府从未有废去师徒传承,但实际上,已经更近仙家官府。
吞海玄宗亦面临这个问题,但逍遥府的清虚元妙真君锐意改革,创下逍遥府的规矩,演庆真君却懒得插手门派事务,故而吞海玄宗就显得有些尾大不掉,上下混乱。
温媚有意仿效逍遥府,也改一改吞海玄宗的规矩,但是门中却并无支持她的人。
“小师弟入门才多久,就能把山海经练到第三篇,师父必然是用了什么逆天改命之术,还特意让小师弟,去接天关,经此磨砺,只怕……”
温媚心头十成十相信,王崇得师父演庆真君青眼有加,日后必然会崛起,她现在就想,该有什么办法,能够拉近和王崇的关系。
温媚一手托腮,忽然想道:“邀月师妹跟小师弟关系不俗,应该是俗家也有些亲眷,若是能拉拢小师弟,只怕邀月师妹也能站在我这一边。邀月师妹已经是金丹巅峰,又手握执法堂,有她支持,我必然可以推行新规。”
想到了此处,温媚忽然一笑,低声唤道:“徒儿!”
一个素衣少女,明眸皓齿,翩跹而来,单膝跪在地上,叫道:“师父!唤徒儿何事?”
温媚柔声说道:“这次接天关换防,你也去吧!”
素衣少女不由得惊讶,问道:“不是要徒儿大衍境,才去接天关吗?”
温媚笑了一笑,说道:“但是如今有一桩机缘,你若是把握得住,未来好处无穷。你应该也听过,你掌教师祖新收了一个小师叔,他一年光景,就道入天罡!”
素衣少女有些不解,不服气的说道:“听说峨眉那几个小怪物,都是三五个月就能道入天罡,就算徒儿,不甚成器,也是八个月踏入天罡境!一年光景,道入天罡,也不算什么绝世天才。”
温媚噗嗤一笑,但却没有解释,演庆真君说收徒儿,那就是收个徒儿,说让王崇挑选真传,就真个任由王崇挑选。
但三代以下,却没有这等特权,这位素衣少女,根本不知道山海经有多难修,只是略略知道门中有这一门,没人肯修炼的道法罢了。
温媚是知道,王崇能够在一年内,修炼山海经,还能道入天罡,究竟是有多了不起,纵然有演庆真君助其一臂之力,也不输给峨眉盛传的那几个弟子。
尤其是,王崇可不是初入天罡,他一声罡气之浑厚,天罡境就没得几人能够匹敌。
只是这些事儿,温媚却不会跟徒儿说了。
素衣少女见师父发笑,不敢再顶撞,有些委屈的说道:“徒儿知道了,我必然会多加照顾小师叔,不会让人伤了害了。”
“师父居然也偏心,就不见你对周寒小师叔这般上心。”
温媚忍不住又是一笑,问道:“你周寒师叔,又去讨好你了?”
素衣少女不屑的说道:“师父也真是给他们一家面子!这等公子哥,哪里知道修道的艰难?居然还不肯舍了家传的那点功力,非要兼修本门道法,把御天兵法修炼的不伦不类,就算徒儿,差了一个境界,也能将之击败,也亏得他还自得自满。”
温媚摇了摇头,说道:“且不去管他!你这就邀约师叔处,跟他们说明来意,我料邀约必然会让你跟季观鹰组成一队。”
素衣少女答应了一声,正要起身,却被师父叫住。温媚随手递给她三张符,叹息说道:“师父也没得一口好剑赐你,就赐你这三道符,关键时刻,能当绝顶金丹的一击。”
素衣少女谢过了师父,躬身再拜,然后才飘然出了温媚的出云楼。
素衣少女离开了天光云影楼,没了云光,伸手在地上一抓,捏了一撮土,望天一扬,喝道:“起!”
就有一道黄气缭绕,拖住了她的双足,直奔千岩竞秀阁。
这是吞海玄宗的正传法术,五行遁术的土遁,天罡境修士,最惯常用来赶路之法。
少女不住的心头揣想:“本想大衍境才去接天关,没想到现在就要去,还要照顾一个小师叔,真是好生烦恼。希望这位小师叔知情识趣,不要给我招惹麻烦。”
九九、安羽妙,空剑海
素衣少女赶到千岩竞秀阁,她可没有王崇的特权,可以直入邀月的绣阁,只能老老实实通秉。
邀月倒也没有为难,把她传了进来,见到素衣少女,邀月就忍不住笑道:“原来是安师侄,你不是就要突破大衍,怎么还有闲情雅致来我这里。”
素衣少女老老实实的答道:“是我师父,说此番去接天关,让我与季观鹰师叔组成一队,还让我来找邀月师叔,说您自会安排一切。”
邀月微微一愣,随即就满心欢喜,暗忖道:“没想到温媚师姐这般照顾小混账,居然把她最得意的徒儿派过来。”
她再瞧安羽妙,就多了几分好感,答道:“你师父安排的好。”
安羽妙等了片刻,忍不住问道:“怎么不见小师叔?”
邀月说道:“我让他苦修一门遁法,如今正在闭关。”
安羽妙一颗芳心,顿时就冰冷,暗暗忖道:“这都要去接天关了,还闭关苦修遁法。这是怕死到什么地步?”
她顿时就觉得,这一趟差事,实在艰难,在邀月这里就有些如坐针毡,待不下去了。
这位温媚最得宠的小徒弟,急忙起身告辞,说道:“我和小师叔都是天罡境,就只两人,怎么都不稳妥!我要去再寻两三人,与我们一起接天关,就不在师叔这里多呆了。”
邀月让门下弟子送了安羽妙出去,心头倒是微微放下了一些。
安羽妙却俏脸极苦,她没有哭出来,已经是算坚强,忍不住想道:“这次要去接天关的弟子,大多数都已经有了照应,我临时哪里去找人?若是没有其他同伴,就凭我一个如何护得住,这么一个都要去接天关了,还闭关苦修遁法,怕死的要命的小师叔?”
“也不知道,师父为何会给我这么一个差事,真是好生苦命。”
安羽妙哀怨了一会儿,她还算是道心坚凝,很快就打点起来精神,暗暗振作,去寻找同门,要找几个靠谱的帮手。
王崇也不知道,温媚给他安排了这么一位师侄儿,他在邀月的看顾下,闭关了两月有余,这才把玄玄炼遁术修成。
这玄玄炼遁术精妙无方,如论飞遁之术,也就是玄天禁法的六九云车法可堪比拟,远胜王崇巨鲸妖身的浮游天海。
这也还是王崇有巨鲸妖身,若不然凭他本身的天罡境修为,是练不成这门遁术的,倒是他炼成之后,本身也能催动这口凌虚葫芦。
王崇多炼成了一门法术,心头也是欢喜,他出关之后,就见邀月带了一个一身素衣,眉目如画,极美的女孩子,在绣阁中下棋。
邀月门下的弟子,王崇多少也有些了解,并无有见过这个少女,他也不敢鲁莽,先问了一声:“姐姐!这位仙子是何人?”
邀月噗嗤一笑,说道:“你可不要叫她仙子,她是温媚师姐门下,最得宠爱的徒儿,叫做安羽妙!此番温媚师姐,怕你吃亏,特意派了得意徒儿,陪同你去接天关。”
虽然邀月也知道,王崇一身实力,都在几大妖身上,真要遇到生死危机,便是金丹境的域外妖魔,也未必就讨得了好,但怎么也不会落了温媚的面子,故而才如此说辞。
如是换了他人,安羽妙也能听出来,邀月只是替自己的“弟弟”谦逊一番,但有了前面的种种误解,她心头就是一番尴尬,心道:“果然是拿我来顶缸!师命难违,又有邀月师叔的叮嘱,说不得,我也只能拼了性命,维护这位小师叔周全了。”
王崇也不知道,安羽妙居然有此误解,他笑了一笑,说道:“我修的是本门山海经心法,只是真气稍稍浑厚,不知安师侄儿修炼的是哪一门功法?”
邀月替安羽妙答道:“安师侄儿也是修炼的御天兵法,不过她偏爱剑术,还兼修了本门的空剑海!”
王崇也算是吞海玄宗的门人了,知道空剑海和御天兵法,恰是两个极端,御天兵法是纯粹的气兵,只要真气浑厚,就能演化无穷气兵,威力极大。
空剑海是吞海玄宗另外一门秘法,号称炼了一口飞剑,威力就大一分,炼了十口飞剑,威力就大二十分,有百口飞剑就能无敌于天下,有千口飞剑,就能扶摇上九天!
但谁也知道,这就是个笑话,天下道门都未必凑得起来百口飞剑,算上魔门,旁门,此界倒是能凑足千口,但却怎么可能?
就算阴定休霸道一世,算上自己亲手所炼,峨眉也不过存下了二三十口飞剑,也不可能集于一身。
安羽妙只是一个三代弟子,吞海玄宗本来就不是剑修门派,哪里可能给她凑十口八口飞剑?
王崇心思一转,想起来自己还有一口用不着的飞剑,当下随手取出,递给了安羽妙,说道:“我也不大用飞剑,这一口飞剑是无意中得来,就权当是给师侄儿见面礼吧!”
安羽妙顿时就傻了,虽然这口飞剑,品质是真不如何,但好歹也是飞剑了。
她修炼空剑海,用的还是凡俗兵刃,因为没有炼形炼质,威力还及不上御天兵法。
只是安羽妙天生爱剑,就连她师父也无可奈何,只能让徒儿修炼这门,号称比山海经还要坑人的道法,耗费了无数时间精力,却始终用不上。
若非把一半精力,浪费在空剑海这门道法上,安羽妙早就突破大衍之境了。
安羽妙捧着这口飞剑,一时间心潮澎湃,心道:“这就是小师叔给我的卖命钱吗?也罢,就算没有这份见面礼,难道我还能推脱?既然这位小师叔,舍得如此宝物,我就打点十二分的精力就是。”
“修道之人,知难而进,还能因为危险,就退缩不成?”
安羽妙心底发誓,脸上颇有坚毅之色!
王崇不知道这个师侄儿,为了俏脸板板,全无半分笑容,只觉得安羽妙不大好相处,但是他也没想过,要依靠这位师侄儿,便是难以相处,也不值当什么事儿。
两人各有心思,邀月却白了王崇一眼,这个弟弟什么都好,就是见到小女孩儿,特别能撩浪,她心头暗忖:“要不要提点安师侄儿一些,也警告一下这小滑头?”
一百、接天户
王崇是真没想过,要撩浪安羽妙。
他手头这口飞剑,夺自青泥山乱石府的两位府主,黎东山,黎西壁之手,品质太差,又容易暴露自家来历,留在手里也没得什么用处。
随手送给安羽妙,也不过是销赃之意,还真没想过太多。
邀月思忖了一回,她知道自己跟王崇的关系,在掌教那里都定了性,若是提醒安羽妙,未免就有些以打压小,有妒妇之嫌。
她又想道:“温媚师姐,也知道我和王崇的事儿,又是个稳妥的人,必然会提醒徒儿。安羽妙乃是她最宠爱的小徒弟,怎么也不会送羊入虎口。我若是提醒,反而有些不美,徒自惹人笑话。”
邀月夫人思前想后了一番,也没好意思多说什么,只是含糊的叮嘱了王崇一句,王崇也没放在心上。
温媚还真不知道,王崇和邀月的关系,毕竟演庆真君也是此界顶尖大能,怎会跟自己徒儿说这种不上台面的事儿?
所以三人辗转误会,倒是颇有些奇趣儿!
王崇随手送出了一口用不上的飞剑,转而问道:“邀月姐姐,距离三月之期,还有些时日,我打算再闭关一段时日,打磨功力。”
安羽妙心头更寒,暗暗忖道:“从没见临阵抱佛脚,还抱的这么急躁,他早些干嘛去了?”
邀月亦是一笑,说道:“虽然还有些时日,但你们都要提早一些去接天关,让本门前辈传授经验!何况,你也要跟几个结伴同门多做熟悉,这几日能修练出什么来,不要再闭关了。”
王崇也只能道一声好,他其实心头紧迫,总想着多修炼一分功力,就多增一分活命的机会。
毕竟他底子太黑,就算没有接天关的任务,也总要担心被正魔两道追杀。
不过他突破到了天罡境,也知道,今后想要进境,动辄以年计数,不足一个月的时光,还真修炼不出什么来了。
安羽妙心底再度叹了口气,对邀月说道:“邀月师叔,不如我带着小师叔,先去见一见同行之人,大家一起操练一套阵法。”
邀月说了一声好,王崇亦不会反对,安羽妙就起身告辞。
王崇跟着安羽妙,离开了千岩竞秀阁,这位温媚座下最得宠的弟子,就问道:“小师叔!你的遁术修炼的如何?”
王崇微微沉吟,说道:“也还差不多!”
王崇说的是玄玄炼遁术,安羽妙却问的是,天罡境的寻常遁术。王崇回答的如此迟疑,这位少女更是无奈,只能再“仔细”问道:“小师叔的土遁术,可能日行千里?”
王崇有些哑然,他想道:“难道此去接天关,有什么必须要用土遁的地方?”
他稍稍犹豫,想到自己还有山行海宿之术,笃定的说道:“尚可!”
王崇先是愣神,再是犹豫,又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让安羽妙最后一线希翼,也落为了泡影,这位素衣少女低着头,要忍了很久,才能按耐住,去找师父诉苦的冲动。
安羽妙捏了一撮泥土,扬空洒出,昏黄的遁光把王崇也笼罩了进去,她闷头不响,驾驭土遁,带了王崇直奔吞海玄宗的另外一处宗门重地。
吞海玄宗有四户八堂,还是上上一代,执掌门户的掌教弟子,定下的规矩,吞海玄宗能够运转无碍,还要多赖四户八堂的规矩。
安羽妙带了王崇,去了接天户!
接天户就是吞海玄宗内,专门负责,派遣门人弟子去接天关,并且记录接天关回来的弟子功勋之所。
本来四户权责在八堂之上,但是温媚接掌了戒法堂之后,就把接天户纳入了自己的掌握,如今的接天户,已经变成了戒法堂实质的从属机构。
温媚作为戒法堂的长老,在接天户亦极大权威,安羽妙作为她的徒儿,来接天户,顿时就有无数仙官奔涌出来,把这位女修给簇拥了起来。
反而是王崇,虽然备份更高,却并无人理会,只有两个少年仙吏,在一旁随侍,也不大有精神的模样。
安羽妙也不理会,这些蜂拥过来的仙官仙吏,对其中一人说道:“带我去甲字会馆!”
顿时就有一人殷勤而出,屏退了其他人,带了两人,直奔一处会馆。
这出会馆占地不小,有独立的院子,院子里有六七处楼阁,来来往往,还有许多仆从,倒是比王崇的青云楼要热闹,甚至也比邀月的绣阁热闹。
安羽妙到了甲字会馆,引路之人就悄然退去,先后有六七道气息冲起,有一个爽朗的声音,大叫道:“安仙子来了!”
然后就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安师姑,我们等你好久,小师叔祖也来了吗?”
不多时,就有六人先后从住处走出,为首的一个是高冠博带的年轻道士,背后一口长剑,丰神俊朗,举止洒脱,见到安羽妙也不行礼,反而十分亲热的喊了一句:“安师妹!”
一个年轻道姑带了个十六七岁,一身鹅黄裙装的女孩子,这个女孩子直接扑来安羽妙的话里,叽叽咕咕,说了好多话,还不住的把眼来望王崇,听声音清脆,就知道是刚才叫安师姑的少女。
其余四人也各有特质,但却并非都是吞海玄宗的人,王崇也略惊讶,不知道为什么,安羽妙居然还找了外宗之人。
他其实并不知道,安羽妙以为他是个“天坑”,为了能保护这位小师叔,完成师父温媚所命,也是舍了脸面,请了外宗的几位好友帮忙。
这些人几乎都是天罡境,也几乎都是天罡境圆满,除了那位叫安羽妙师姑的少女,但是她也有天罡中流的修为,若是只论境界,倒也跟炼开了十七条罡脉的王崇“差不许多”。
安羽妙手揽那位娇俏可亲的少女,含笑说道:“这位便是小师叔季观鹰!”
她又复给王崇介绍道:“这位是姚莲舟师叔门下,张秋师妹是严师姐门下,这是她的徒儿张玉娘,另外四位都来自武当派,分别是大醉刀客袁狂生,小仙猿屠明,离烟剑隋波,黄山客莫远图!”
一零一、这玩意,居然也是要练的吗?
安羽妙自觉是师父和邀月,把小师叔托付给了自己,又是她召集了六个帮手,就主动肩负起来“责任”。
她对众人说道:“我们去接天关,危险无比,须得多些准备!距离前往接天关,还有几近一月,便来操演一套阵法如何?”
安羽妙为吞海玄宗三代弟子,最为优秀出色的几个人,甚至不管是吞海玄宗,还是其他门派,都会拿来跟峨眉的一仙二云两个铃铛相提并论。
不管是修行天份,待人接物,品性容貌,都是千里挑一。
她虽然自觉应为主事儿之人,却也并不强迫,仍旧是询问的语气,让人如沐春风。
丰神俊朗的年轻道士天随子,闻言笑道:“这件事就该安师妹主持,我们要操练什么阵法?”他轻轻讽刺了王崇一句,其余人更是露出古怪神色,似乎都为安羽妙抱不平。
就只有张玉娘,年纪还小,没有露出这般神色。
她倒是对王崇很好奇,觉得这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子,憨厚质朴,很容易亲近。
安羽妙瞧了王崇一眼,毫不犹豫的说道:“就操演七星阵吧!玉娘功力还浅,这次也不去接天关,小师叔不用排演阵法,只要随时支援我们便可。”
安羽妙早就跟几位好友打过了招呼,故而人人都知道,她是要“保护”王崇。
要不然,八个人为什么要排演七星阵?
七星阵法也不是什么秘传,各派都有收集,大家多少都学过一些,故而安羽妙安羽妙带了六位好友,操演阵法,只是略略磨合,七条人影纵横来去,就配合已经上佳。
王崇不用排演阵法,也就闲了下来,他顿时有点不明白,自己究竟跟过来干啥?
当然他也不是完全没用,还能陪着张玉娘闲话。
这个女孩儿天真烂漫,又几乎没怎么离开过吞海玄宗,全无半分心机,拉着王崇,问东问西,但却不知不觉,被王崇套出来好多言语。
安羽妙跟六位好友,练了一会儿阵法,抬手轻呼道:“小师叔!”
王崇抖了抖衣襟,以为是要自己演练如何配合几人,随时支援,却没想到,安羽妙伸手一指,说道:“请师叔跟上我们的阵法变化,稳居北极星位,不要脱出阵势去!”
天随子还抽出背上长剑,随手在地上画了一个圈,说道:“便请季师叔站在此处。
张玉娘还在旁边,替他加油打气,这女孩儿叫道:“小师叔祖!你好棒棒哒。”
王崇茫茫然站在剑圈里,看着七条人影兔起鹘落,各自施展拳脚法术,剑法刀法,练的十分热闹,顿时有一个念头就只是这么傻站着……这玩意,居然也是要练的吗?
他只觉得自己宛如牵线木偶,被安羽妙安排着,尽显萌蠢!
安羽妙在甲字会馆排演阵法的时候,接天户其余的会馆,也陆续有吞海玄宗的弟子入驻。
这一次,吞海玄宗共有两百余名弟子,要前往接天关,大家按照亲疏,拉帮结伙,组成了十余个队伍。
这些要去接天关换防的吞海玄宗弟子,修为有高有低,辈分也有高有低。修为几乎都集中在天罡境和大衍境,并未胎元以下,金丹以上的人物。
辈分跨度更大,最高的便是王崇,掌教演庆真君的亲传弟子,最低的一个已经是吞海玄宗第十三代弟子。这倒不是说,吞海玄宗立派数千年,只有十三代传承,而是经常会有某一代死绝,便把这一辈抹去的情况。
就比如旧款的季观鹰,是演庆真君第一百六十个徒儿,如今却是整个吞海玄宗的大师兄。
王崇除了配合安羽妙演练阵法,便没什么事情可做。好在甲字会馆房舍甚多,他辈分又尊,独自占据了一处馆阁。王崇就当换个地方潜修,也并没太多困扰。
忽忽就在甲字会馆,待了十七八天!
王崇除了第一天,配合安羽妙“演练”多次阵法,就再也没什么事儿了。
毕竟只要牢牢站住了一个圈子,动也不动,想要出什么差错也难。安羽妙也觉得这个小师叔,总还算是“懂事儿”,也再不来搅扰他“清净”。
这几日,他悄悄又炼开了一道罡脉。
从“大师兄”哪里得来的好处,早就消化殆尽,这第十八道罡脉,却是实打实的苦修之功。
王崇暗暗忖道:“山海经修成的功力,浑厚无匹,纯以法力浑厚,只怕堪比寻常金丹之境。同样境界,就连京吞海都比不得。”
“只是山海经的法力,远不如天符书的道法来的多姿多彩,不但可以运使小无相剑诀,还有七门玄天禁法可用,对敌手段未免太少。本来还可兼修雷霆玉经,催动太元珠,但演庆真君亲自出手打散了雷霆真气,我若是再作冯妇,可就有点不识好歹……”
王崇懂得的法术,并不算多,大半都在妖身上。
比如巨鲸妖身的浮游天海,白枭的雷霆霹雳真气,使用人妖相化之术,当然百无禁忌,可原身都没法使用。
所以王崇现在就颇为犯愁,该如何弄几手迎敌的法术。
他总不能当着自己师侄儿的面,使用峨眉的元阳剑诀和令苏尔所传的小无相剑诀罢?
王崇的烦恼,在吞海玄宗内都算是独一份,毕竟九成以上吞海玄宗弟子都会选择御天兵法,对敌的手段,宛如万花筒一般,千变万化,无有穷尽。
王崇正在烦恼,张玉娘却蹦蹦跳跳的进了他的楼馆,这女孩跟他年纪相若,又天真烂漫,经常来寻他闲耍。
王崇倒也对这个女孩儿,颇有些好感,毕竟这十余日,安羽妙忙于操演阵法,其他人也并不想理会他,也只有张玉娘偶尔来陪他说话。
张玉娘见到王崇,就喜滋滋的叫道:“小师叔祖,我们去看个热闹如何?”
王崇笑道:“又有什么热闹?”
张玉娘答道:“听说本门的一个六代弟子,要跟另外一个外宗门的人比剑,已经有好多人去围观,我们也去吧?”
一零二、玉娘,照顾好小师叔祖
王崇也觉得,这几日有些气闷,虽然甲字会馆的人不少,算上仆从,还颇热闹,但却比他独自一人潜修,还要更觉得气闷。
这种满地都是人,却没一个人搭理的滋味,着实不太美好。
听得张玉娘的邀请,他欣然答应,张玉娘从小在修仙宗门,也没什么男女之嫌的念头,拉着王崇的小手儿,扯着他,就前面引路。
王崇出了自己住的楼馆,张秋远远的还喊了一声:“玉娘,要记得照顾好小师叔祖。”
王崇一口气憋闷,恶狠狠的想到:“老子还需要被人照顾吗?我几岁就在天心观那等魔窟学道,孤身如峨眉偷窃道法,横行海外……现在怎么就沦落到,要被个小妞照顾?”
张玉娘笑嘻嘻的,对自己师父挥了挥手,她身为吞海玄宗四代弟子,又是天罡境的修士,也就是在甲字会馆还不起眼,放在外面也是遮拦人物。
照顾一个“才入门”,才学道“年余”的小师叔祖,张玉娘倒也信心满满。
张玉娘不似王崇,王崇没有什么事儿,就闭关苦修,她却早就把接天户转了个遍。
接天户有三十六座会馆,天干为贵宾之用,地支才是接待寻常弟子的地方,还有十四座以龟鹤虎麟鲤马等祥瑞之兽为名的馆阁,就更差一些。
接天户的大广场上,已经围了数百人,除了吞海玄宗和外宗的弟子,大多数都是各弟子的随身仆从。
大家都是仙家,有些人是拜师的还好,那些父祖一辈就是仙人的,更是讲究排场,往往一个人就需要二三十名仆从服侍。
围观的众人,就算差的也要一套桌案,一张草席,摆几个鲜果,稍微有些档次的,都是用些宝物,比如一个年轻人,就放出了一座凉亭,有罡气衬托,漂浮半空,正招呼几个好友吃酒,凉亭上的人左顾右盼,颇有些自得。
王崇和张玉娘来的有些迟,看不到里头的情况,张玉娘御气飘了起来,但她也只能维持一息,过不多时又复缓缓落下。
王崇见她又要浮空,叫了一声道:“我这里有件法宝,可以浮空!”
他把莲花宝座取了出来,张玉娘眼睛就是一亮,刚要使用,就被王崇拉住,说道:“这是这件东西,是抢掠而来,不能露白。”
张玉娘满脸疑惑,问道:“小师叔祖欲待如何?”
王崇答道:“你去瞧谁的宝贝,样子好看,就去问他能不能换!”
张玉娘双眼一亮,俏脸放光,叫道:“如此我就知道了,小师叔祖你且稍等。”
当年的贼赃,王崇如今渐渐开始用不着,能够换取几件干净的宝贝,岂不是两相便宜?
恰好此处有甚多外门修士,保不住谁手里就有一件当用的东西。莲花宝座能够飞遁护身,又不需要什么道法契合,只要持咒就能御使,也是极抢手之物。王崇倒是不担心,没人肯换。
王崇把莲花宝座的二十道罡气取出,把东西交给了自己的师侄儿孙女。
张玉娘去了片刻,就拎了一个花篮回来,跟王崇献宝道:“小师叔祖,我换了这个花篮回来。”
她把花篮望空一抛,就化为了一张无数奇花组成的花毯,小女孩一跃跳了上去,还跟王崇招手,叫道:“小师叔祖快来。”
王崇也一跃上了去,不由得啧啧称奇,这个法宝炼造精妙,虽然品质也未必就高过了莲花宝座,但却别具巧思。
王崇盘膝坐下,伸手一按花毯,心头就有数,暗忖道:“居然是十二花神罡煞炼就的罡气之宝。”
王崇自从在东方鸣白尸身上,摸了一卷云台山的秘法,就几次遇到过炼过十二花神罡煞的人物,远的有红线公子秦旭,近一些还有桃花山的女弟子。
还把十二花神罡煞传授过甚多人,比如燕北人,尚文礼,以及燕金铃的娘亲,还有小狐狸胡苏儿等人。
但是他还从未有凑齐过十二种花神罡煞。
后来王崇学了更上乘的道法,也就熄灭了炼这门罡气的念头。
毕竟道门正宗,都崇尚内景元罡,从本身道法练出来的精纯罡气,对外门罡气,吸摄各种杂气炼成的罡气,颇为不屑。
这个花篮也是咒炼的法宝,王崇先更换了咒法,免得原主用旧咒文,夺去此宝的控制,他出身魔门,总是有些多疑,什么事儿都会预先防备一手。
张玉娘根本没有关注这些细节,只顾得看大广场上,正在斗剑的两人,还看的津津有味。
王崇连一眼都没有去多看,他什么水准?哪里看得上两个天罡境人物的斗剑?尤其是这两位,连一口正经的飞剑都没有,还用的是寻常人间利器。
这玩意,王崇入道之后,就没用过……
他好歹也是入了峨眉,就得了元阳剑。
自从得了元阳剑,王崇就再也不把普通飞剑当什么好东西了,拜师吞海玄宗之后,他光是飞剑就送出去两口,一口给了姚莲舟,一口给了安羽妙。
这两人的剑术,也堪称“人间绝艺”,剑光游走,一个精细巧妙,一个变化繁复,都是仙道剑诀的底子。
两人恶斗了几近百招,仍旧不分胜负,好些人已经在旁打了赌,有个小胖子,满场游走,收取赌资,显然也是个风流人物,居然跟每个人都搭得上话。
王崇正在发呆,忽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下方响起,叫道:“这位道友,要不要小赌怡情,投注一番?”
安羽妙撇了撇嘴,说道:“不要!”
小胖子含笑瞧向了王崇,王崇许久没有动静,他又复问了几句,这才发现王崇已经神游天外,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
这个小胖子心头微微一动,捏了个法诀,轻轻往王崇脸上一弹。
他却没想到,张玉娘得了师父吩咐,要照顾好小师叔祖,时刻都留了一份神。
这小胖子以为她没有注意,想要对王崇施展个小法术,张玉娘哪里容得?小妞儿伸手一指,一道弧月刀光劈下,还娇叱道:“你敢对我小师叔祖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