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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霸者的江湖全文阅读

作者:道无厓     一个霸者的江湖txt下载     一个霸者的江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06、闭关

    三天后。

    白帝城上。

    “你是白愁飞的人?”

    燕狂徒坐在那天蔡京站的凉亭里,望着花草,赏着山光水色,顺便淡淡的瞥了眼亭外来人。

    一行七人,下盘沉稳,气息时隐时现,可见都是罕见的好手。

    “在下利小吉,算是白楼主的亲信!”

    为首的青年颇为恭敬的见礼。

    自当日元十三限一战后,燕狂徒倒是喜欢上了这个地方,但更重要的,那是因为蔡京把这“白帝城”给了他,算是对他护送那船上货物的嘉赏,而且风光着实不错,索性就住下了。

    听到对方的话,他眼皮稍抬,淡淡道:

    “说说吧,有什么事?”

    “帮主果然快人快语,实不相瞒,前些日子我有几个弟兄曾去襄阳办些事,但一直下落不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知道帮主可有下落?”

    利小吉不但长相生的机灵,就连眼睛里都透着一股机灵劲。

    但燕狂徒的话却把他吓了一跳。

    “你在拷问我?”

    不轻不重的话就像是一柄重锤落到了他的心上。

    利小吉汗毛一竖,语气一急。

    “帮主误会了,只是因为那王小石的血亲如今到了权力帮的手中,白楼主这才吩咐我等前来叨扰,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身后六人两两抬着一只大箱子,里头全是些价值连城的古玩字画。

    燕狂徒却连看的兴趣都提不起来,视线眺向不远处花圃里喂猫剪花的身影,嘴里轻声道:“走江湖有走江湖的规矩,祸不及血亲,可能说不定是哪位好汉看不过眼,杀了呢!”

    他视线收回,投向只敢站在亭外的利小吉。

    “你说呢?”

    “这、这、”

    利小吉被那目光一扫,浑身汗毛都下意识竖了起来,局促不安的应着:“那想来是我冒犯了!”

    他面露犹豫迟疑,但一想到白愁飞的吩咐还是硬着头皮说:“不知帮主能不能把那王家父女让给我们,楼主吩咐定有重谢!”

    “呵呵!”

    燕狂徒闻言一笑,笑的利小吉他们浑身肌肉都为之一绷,心惊肉跳。

    稍稍舒展了一下身子。

    “本座今天乏了!”

    “至于王小石的尸体,等找到的时候我自会送到京城,让白愁飞等着吧!”

    “这,那好吧,我这便回去禀报楼主!”

    利小吉那叫一个难受,欲言又止,却又不敢触碰眼前这位煞神的霉头,最后只能脸色难看的无奈退去,临走时连那三箱物件也没拿,匆匆忙忙下山了。

    “你这样做就不怕蔡京起疑心么?”

    等他们走了,一旁正自扫地的憨厚汉子一个箭步便赶到了亭里,躺在木椅上悠闲的问道。

    “疑心?他应该是放心,经此一事,白愁飞与我必生间隙,互相牵制,否则那活成人精的老鬼指不定又要疑神疑鬼,我重入京城的时候可就要晚了。”

    汉子坐下了,燕狂徒却起身了。

    “如今诸事已毕,京城局势紧张,以蔡京猜忌的性格,他肯定不会很快让我入京,何况白愁飞心高气傲,看样子又要等些时候,我正好借此将我的拳法推演至极致,彻底完善!”

    他掸了掸袖子说:“至于你,想必已经知道消息了,天衣有缝前段时间死在了天下第七的手中,你师傅天衣居士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他数天前就已动身去洛阳寻找温晚,此去与元十三限难免一战,不过听说他中途折返会先来寻我,我现在可没心思和他动手,你自己解决!”

    这汉子正是改头换面后的王小石。

    他如今化名王虎,算是挂了个“权力帮”长老的虚衔。

    说起来燕狂徒与天衣有缝还有过一面之缘,便是离开京华前夕,在“破板门”与狄飞惊决战后遇到的那个使针的人,此人正是天衣居士的亲子,如今命丧“天下第七”之手,却是又牵出了许笑一与元十三限的恩怨。

    “那你要闭关多久?”

    王小石也没了嬉笑轻松的神情。

    燕狂徒转身走出清雅古旧的亭子。

    “可能十天半月,也可能一年两年,或者三年四年,此次我必要将这套拳法堪悟到极巅!帮中大小事务我已经交给了狄飞惊,如今根基已成,差的只是时间经营。”

    见燕狂徒走向山顶,王小石问:“那大哥呢?他一人腹背受敌,怎么办?”

    “以我们如今的实力,去了也是提前暴露身份,轻则九死一生,重则万劫不复,何况苏老大又岂是这么轻易倒下的,现在唯一的机会就只有等,等咱们入京,等我拳法大成,到时候必要掀个天翻地覆!”

    燕狂徒头也不回的径直离去。

    ……

    京城。

    昔年“六分半堂”的旧地,雷损长待的那个院落里。

    苏梦枕正喝着熬好的汤药,望着身畔抚琴的女子,那是雷纯。

    雷纯的脸上很平静,至少看上去很平静,经霜更艳,遇雪犹清,绝美的脸庞只微微垂下,一心一意的弹着琴,经历了诸般大起大落,她心境生着变化,琴技也是愈发的登峰造极,京城里几位大家都直言自愧不如,稍有逊色。

    但苏梦枕听的出来,这琴声中,并无快乐。

    “咳咳,你还在怪我!”

    他似乎一说话便泄了气,一泄气,体内的气息也散了大半,所以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没有,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

    雷纯听到那咳嗽声,素白如玉的纤细手指已压住了琴弦,也压住了琴声,但她的脸上还是有些不忍,还有叹息。

    远方的天边有一座山,从这里看去,还能瞥见那一角晴空下的黛色高楼,那是金风细雨楼。

    白愁飞贪权,苏梦枕爱权,能让一个爱权的人走下那座楼可当真是不容易啊,但是雷损终究还是一手养大她的人。

    “我明白了……咳咳……”

    苏梦枕咳得愈发的厉害了,捂嘴的白帕上血迹滴落,发黑发乌,宛如郁积久已不得出的瘀血,可他脸上却露出一抹让雷纯也有些发颤的柔和笑容。

    “我已让人去搜寻关七的下落,一有消息便通知你!”

    雷纯又叹了声,抱着琴转身走出了院子。

    但就在她前脚走后没多久,苏梦枕喉咙一鼓,一缕散发着药味的水箭便已落到了地上,望着那剩下的半碗汤药,他沉默良久,像是入了定的老僧,好半天,才终于深深的呼出一口浊气,寒傲的眼中罕见的现出几分疲惫。

    这一日。

    据传“权力帮”帮主于“白帝城”内闭关悟法,自此之后,山上时有风雷激荡,时有龙吟虎啸传出,引为天下奇谈。

    只是谁又知晓,这春去秋又过,等燕狂徒再现江湖的时候,已是数载之后,金风细雨楼分裂在即,苏梦枕危在旦夕,无极仙丹乍现武林,一场腥风血雨。

107、浩劫将起

    四年有多久,四个春秋寒暑,四十八个月,一千四百六十天,事实上还不到四年,但也快了。

    四年的时间,对很多人来说不过白驹过隙,弹指一挥罢了,那些奢靡享乐的大权大势之人,日夜金迷纸醉,美酒入口,佳人坐怀,他们可从不会觉得四年有多长,反而会觉得短,享受的时间短。

    真正觉得四年长的人,是那些市井底层,活着已是受罪,日夜煎熬,度日都似如年的人,何况还是一千多个日夜。

    贪生,自然就会怕死,

    此乃人之常情,世人谁不怕死?

    自古以来,便是秦皇汉武这等不世雄主都免不了晚年时惧死求生之念,这里的求生,求的是长生,天下位高权重者,谁不想着总揽大权富贵在手。却也该如此,毕竟这世上登峰造极者谁不是一步步走到绝顶,可一死,功名利禄尽归尘土,如何舍得,又如何甘心。

    而如今,一场即将席卷黑白两道,天下武林的空前浩劫正是因此酝酿将起。

    这年岁末。

    武夷山下,却说有一姜姓猎户名,顶着隆冬的严寒上山打猎,眼看一年又快到头,家中粮米将尽,妻儿老小全赖他一人养活,自是咬紧了牙关,每日上山打些野物拿到镇上换些钱粮。

    可天下民不聊生,再加上冬荒,打猎求活的又岂止他一人,入冬后一开始还能见点油水,但日子一长,见他这般,村子里的其他人自然也跟着眼热了起来,短短十天半月,山外围的东西基本上全给打没了,在雪地里转个大半天连只灰毛兔子都找不到,凭白耗费了时间。

    眼看年底将近,家中又无米下锅,这姜姓猎户当即一咬牙,径直往“武夷山”深处寻去,这一次,其他人罕见的无人跟去,却道为何?只因那山中时常虎狼出没,每年冬天饿的发慌总少不了下山吃人,一直让人忌讳莫深,自然无人跟去。

    这姜姓猎户虽然胆大,但也有些底气,他年岁不到三十,生的相貌堂堂,虎背熊腰,身负不小气力,会些粗浅武艺,这天眼见自家两个儿子饿的嚎啕大哭,索性背了一把朴刀提上强弓,再带了一包干粮便直奔山林深处去了。

    武夷山本是三教名山,自秦汉之初,武夷山就为羽流禅家栖息之地,皑皑白雪中,还能看见不少残破的宫观、道院遗址,相传秦时山中更有仙客替始皇炼丹,凭添了几分神秘。

    姜姓猎户一口气也不知走出了多少里地,山外围的猎物被捕的差不多了,但这里面却让他大为欣喜,只因一路走来,他已看见不下十数处野兽留下的痕迹,多是脚印与粪便。

    寻了一处空旷的地方,只把那干粮均出一半再布好绳网,他便耐心的伏在不远处的书上等了起来。

    可是这天寒地冻的,再加上数天以来吃的东西别说温饱,连果腹都做不到,再加上连日来的疲累,这一趴下,一股乏意便如潮水般袭来,不一会,他眼皮便开始打颤,竟然睡了过去。等被冷风吹醒,天色已暗下小半,心头顿时一急,忙看向布置的陷阱,却见绳网已被咬出了个窟窿,里头的饵也没了,只留下一连串的脚印,还有一滩鲜红血迹。

    当下懊恼悔恨,硬是连抽了自己几个巴掌,只把一边的脸颊抽的通红,望着那脚印,他眼神一狠,竟然寻着脚印追了过去。

    要知道这野兽多是昼伏夜出,此去自然凶险万分。

    好在他打猎技艺纯熟,沿途警惕万分,见到猛兽出没的痕迹多行避让,最后还真是让他找到了一只跛了腿的獐子,虽说虽然费了些功夫,但此行终究不是无功而返。

    但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了,他心知不妙,只把那獐子的两条后退割下,剥下皮毛,便往回赶。

    只是,刚往回走了没多远,就听来时方向传出一声令人刺耳心惊的狼嚎,此起彼伏,而且越来越近。他心道不好,定然是这血腥气引来了狼群,今夜怕是凶多吉少,当机立断,扭头竟又往深处去了,脚下狂奔急走,身后却传来群狼嚎叫之声,心知这些畜生定是跟了上来。

    眼睛急扫,只望见一处残垣断壁便忙赶了过去,临近就见原是个破败的道院,早已无人迹,地上全是野兽留下的粪便,里头结满了蛛网,尘埃堆积,也不知道荒废了多少年了。

    大难当头,他却没管那么多,挑了间稍完整的矮室便躲了进去,一进去,就见里头空空荡荡,居然只摆了个巨大的丹炉,足有半人多高,就像是一尊大鼎,落满灰尘。

    正这时,道院里便紧接着响起一连串的奔走声,不似人的,很轻巧,若非落在那些砖石上恐怕还听不见。

    这姜姓汉子只透过破烂的窗户往外悄悄一瞄,风雪中赫然亮着十几二十双碧油油的眼珠子,像是鬼火一样,骇的他浑身发冷。

    眼看那些畜生朝这边走了过来,他咽了口唾沫,手中紧握朴刀,慢慢向后退去。

    可是,这一退却陡生惊变。

    他背后便是那丹炉,心神紧张万分,浑然往我,脚下一退,人便撞在了那丹炉一侧。

    “砰”的一声,本是瞧着足有数百上千斤的丹炉此刻却发出一声巨响,宛如有雷火炸裂,晴空一声霹雳,整个道院都仿佛为之一震,狼群更是惶急四散。

    他也好不到哪去,精神本就紧绷,突如其来这么一下,自是浑身一个激灵,差点没趴地上,震得耳中嗡嗡回响,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可他回身看去,只见身后原本搁置丹炉的地方已空空如也,取而代之的是个大窟窿,显然丹炉是落了下去,依稀间居然还透着微光,不由大为吃惊。

    见已回不去了,他好奇之余当下顺着那窟窿摸了下去。

    好在不深,就见下面竟有一条曲折蜿蜒的石道,那丹炉便是落到了这里,说来也奇,这石道两侧每隔数步便嵌着一种如冰晶般的奇石,散发着白光,让人目能视物,亮如白昼。

    也不知道存在了多久,让人心中啧啧称奇,姜姓猎户紧握朴刀,沿着石道走出不过三十余丈,眼前视野赫然开阔,他瞳孔骤然一缩,手中刀更是坠落在地,望着眼前的东西瞠目结舌。

    却见这竟是一处凿空的山腹,比那矮室要大上不少,里面也是空空荡荡,只有一尊巨大的丹炉,与外面那个一模一样,了诡异的是,这丹炉下面居然还有余火未灭。

    而在丹炉旁,一个鹤发童颜,肤如凝脂的老道正手握浮尘,眉目含笑的坐在一个蒲团上,羽衣鹤氅,雪白的眉毛宛如两条白龙般竟垂到了地下,长的吓人。

    “神仙?”

    姜姓猎户何曾见过这般风采之人,一想到那些仙客炼丹的传说,双腿一软,便跪了下来。

    “小子姜云,只因被狼群追赶,这才误闯仙长炼丹禁地,还请仙长恕罪!”

    他吓得额头紧贴地面,声音结结巴巴,可等了半天,哪见什么回应,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却见老道仍是那副模样,动也不动。

    “仙长?”

    当下壮着胆子走了过去。

    只在颤抖中把手放在老道的鼻下,哪有什么气息,分明已死了不知道多久了。

    被他这么一碰,老道的身体连同手里的浮尘,以及身下的蒲团,瞬间如烟尘散开,转眼已成一地尘粉。

    而那严丝合缝的丹炉里,此时竟然溢出一股奇异的药香,姜云只吸了一口,立觉神清气爽,不由心头一颤,一张脸涨红如漆,眼中血丝满布。

    “仙丹?”

    等炉顶被他一点点挪开。

    只见炉中竟是搁了十二粒丹丸,黑红两色,各有六粒。

    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姜云强忍激动,只把那十二粒丹丸一一取出,又对着先前老道坐着地方“砰砰砰”磕了数个响头。

    许是动行带起了风,姜云眼神却又生变,他走到那一地粉尘前,伸手弯腰,竟是从中拾取出了一个东西,那是一个古朴石匣,只望着匣上四字,他失声脱口道:

    “忘情天书?”

108、出关

    “驾!”

    “驾!”

    “驾!”

    ……

    风雪如幕,有一骑快马疾驰而来,马背上的是个黑衣白脸汉子,纵马如飞,眉发上早已覆着一层冰霜,就连睫毛上也是如此,像是一个雪人。

    那人一路急行,一直到了白帝山下,这才翻身下马,对着一旁渔夫打扮的汉子急声道:“报,属下有要事求见帮主!”

    “帮主已闭关多年,除了帮主夫人与副帮主一律不见,你有何事,我且为你代为通报!”

    一人戴着雪笠,披着蓑衣,手中提着鱼篓,皱眉望着眼前这浑身霜雪的帮中弟兄。

    四年的时间,白愁飞与苏梦枕相持不下,金风细雨楼分裂在即,早已是自顾不暇,而“权力帮”自然如鱼得水,四年的经营,令如今天下黑白两道无不谈之色变,像那当年“金风细雨楼”雄踞江湖,称霸武林,苏梦枕也只不过是用了五年多的时间。

    何况苏梦枕拿的是天下,而“权力帮”拿的,只不过是这长江、黄河两大水道,以及黑道魁首,有时候权力大了反而不好,时机太早,根基不稳,以致隐患无穷,所以这四年的时间,“权力帮”虽说并无多大动作,但根基底蕴却愈发浑厚,养精蓄锐,只待石破天惊。

    “不行,此事我要亲自禀告!”

    白脸汉子虽说浑身霜雪,眼中却难耐激动火热,只因他这个消息必定会为自己换来一生一世都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日夜加急,连跑死了七匹快马,这才赶了回来。

    见对方语气决然,蓑衣人眼睛一眯。

    “那你跟我上来吧!”

    ……

    白帝城内。

    却说一处满院梅花的古雅院落里,一个老妇正站在窗户前拿捏着一支木笛,拂指轻动,梅雪间立起婉转悦耳的笛声,却不似寻常笛声那般清亮,而是低沉浑厚,多了几分厚重。

    梅园里,一匹马迈着蹄子在雪地里撒野,马背上还趴在一只圆滚滚的橘色胖猫。

    只是笛声刚起了没多久,便听。

    “属下参见帮主夫人!”

    白飞飞木笛自嘴边摘下,轻淡道:“又是蔡京有什么事?”

    蓑衣人躬身立在门外。

    “不是,是帮中一位弟兄说有要事禀报,说要求见帮主!”

    白飞飞自屋里走了出来,鬓角一缕黑白参半的发丝随风飘扬,这四年来,“权力帮”所过之处莫不无敢争锋者,就连“金风细雨楼”都下意识避让三分,“要事”这个词当真许久不曾听到了,她问:“要事?他有说是什么事么?”

    蓑衣人恭敬回话:“没有,他只说他是自武夷山来!”

    “武夷山?”

    白飞飞澈净无尘,平静无波的眼神瞬间似有了波澜,但她语气仍旧如常的说:“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白脸汉子便匆忙急走了进来,单膝跪地。

    “属下见过帮主夫人!”

    白飞飞对蓑衣人道:“你下去吧,别让人进来!”

    “是!”

    等其退下。

    白飞飞才看向面前满身霜雪的汉子。

    “说吧,什么事!”

    “回禀夫人,属下探得惊天消息,数日前,武夷山下曾有一猎户上山打猎时无意中闯入一处道院,巧合下竟得到了绝大机缘,据说乃是仙客留下的仙丹!”

    “仙丹?他人呢?”

    白飞飞语气一沉。

    白脸汉子道:“消息走露前,那厮便已事先领着妻儿躲入了山中,属下为防消息泄露,已将那猎户同村之人尽数控制,这才连夜赶回来禀报。”

    原来这姜云一夜未归,且神色紧张神秘,自然被同村猎户瞧了个正着,有心人只以为他得了什么宝贝,或者是挖到了什么奇珍异草,半夜隔墙窥探,谁想竟是听到个吓人的消息,风声走漏的第二天,等人们再去他家的时候,里面早已人去楼空。

    白飞飞心中暗道“终于有下落了”,面上不动声色的道:“你做的很好,且先行下去歇息一下,我这便去通知帮主,再行嘉赏你!”

    “属下领命!”

    白脸汉子闻言眼露欣喜,恭敬退下。

    而白飞飞则是款步绕过身后的屋子,穿过梅林,一直走到尽头,才见眼前石碑林立,而在碑林中,则是有一间紧闭尘封的石室。

    放眼望去,林立的石碑上,两面俱是刻画着一幅幅生动的人像,有的出掌,有的握拳,有的提剑,有的扬刀,人像姿势连贯,动作变化,无一例外,竟全然是一等一的武功,诸般绝学。

    剑法、刀法、掌法、拳法、腿法、指法、枪法、棍法、戟法……一眼望去,足有三十六面之多,十八般兵器,诸般武功,层出不穷。

    门外放着早已凉透的饭菜。

    很奇异,就见漫天俱是风雪,唯独这石室周遭方圆丈许之地干净一片,不见丁点雪片散落。

    但马上,奇异的源头便现出端倪,只见一股莫名气机忽而自石室内勃发而出,那气机无形无质,近乎于道,柔和如水,但却在变化。忽而刚猛霸烈,如重锤砸下,以致狂风四起,卷起层层雪浪,在碑林间变化,可雪浪猝然一停,竟又疯狂聚敛,飞旋轮转,不多时竟已化作一个巨大雪球,浮在空中疯狂转动,忽而又变,雪球“砰”的散开,雪片激射如剑竟在石碑上留下无数密密麻麻细小狭长的划痕。

    “轰轰轰!”

    紧接着,又听闷雷般的异响炸起,隆隆而动,这声音却是来自石室内,宛如内里有人舞动风雷,过往的四年里,这样的声音时有时无,早已被人视作平常。

    “狂行,仙丹有消息了!”

    但当白飞飞犹豫着说出这六个字的时候,风雷之声陡然一散,猝然便静了下来,静的人发慌,只剩下风雪的呼啸。

    紧接着,三十六面石碑不约而同齐齐震颤起来,却非大地在震,亦非山林在震,而地上的积雪就好像弹起的石子一样,又像是烧开的热水,纷纷上下起跳。

    “轰!”

    “轰!”

    “轰!”

    ……

    陡然,震颤一停,一股极端可怕的气机自石室冲出,似长江叠浪,一浪盖过一浪,三十六面石碑连连炸碎,拦腰而断,碎裂无数。

    轰爆中,惊现骇人场景,但见石室竟在风雪中如尘散落,石壁如粉簌簌飘扬,融在风里,化在雪中,风浪一起,就好似沙子一样落了一地。

    不多时。

    先前石室的位置,一道屹立在暴乱中的挺拔身影,扬着白发,踏步而出,余下石碑顷刻轰然炸碎,气机爆冲,震惊四野,金铁交鸣般的低沉嗓音响起,他说。

    “好!”

109、天下震动

    京城。

    皇宫,大庆殿。

    “什么?仙客留下的仙丹?”

    龙椅上,相貌温文谦和的男人豁然按椅而起,连仪态都没了。男人貌近四十,面有微须,身着常服,脚下则是立着文武百官,群臣皆垂首恭敬站于殿内,唯有一人敢抬头,那是个眉目含笑的老者,笑中少了几分奸险,多了几分淳厚,以至看上去显得很是慈祥,谦卑。

    这个人,自然便是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太师,蔡京。

    而男人,显然就是这天下之主,唯一一个在蔡京之上的人,赵佶。

    他近些日子本就有些痴迷丹术,如今乍闻这个消息,哪还能安耐得住,简直就和油锅上的蚂蚁没什么两样,左右踱步,急不可耐。

    蔡京信誓旦旦的说:“回禀陛下,臣手下招揽了不少能人异士,得到消息实属千真万确!”

    “陛下可还记得前朝时,唐皇曾命皇室监造共炼得的十四颗仙丹么?”

    赵佶一摆手,又坐了回去,皱眉道:“朕怎会不记得,据说是秦时仙客方士所传丹方,可丹成之后,由皇太子先服两颗,但随即暴毙而亡,唐皇震怒,连杀当时天下名药师七十二名。怎么?莫不是依照这秘方炼成的?那可是毒丹!”

    蔡京忙道:“陛下有所不知,事实上那丹其实是炼成了的,只是,天下药物皆含三分毒性,而那仙丹更是辅以世上诸般奇花异草,虽说有神妙药效,然亦是世上一等一的毒药。”

    “可后来剩下的十二粒仙丹却被人盗出皇宫,老臣也是遍览古籍,方发现一些蛛丝马迹,那盗丹之人疑似李淳风的后人,臣以为其必是有了化解丹毒的法子,这才隐居深山不出,如今听闻那仙丹有异香散出,等闲人闻上一口都免不了神清气爽,可见神妙已生……”

    赵佶越听眼睛越是发亮,不等蔡京说完,便已抚掌大笑。“好啊,好,当真是天佑我大宋,如今赐下仙丹灵药,真是、真是……”

    他语无伦次,竟不知如何再说下去。

    蔡京见机一本肃容的说:“皆因陛下为千古罕见之明君,如今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功在社稷,此功之大,直可追我朝太祖开疆拓土之不世伟业,故而,上天垂青,降下这等前所未有之福缘!”

    “哈哈!”

    赵佶听的很是受用。

    但随即笑容一顿,蹙眉道:“此事一出,恐怕江湖又得掀起腥风血雨了,想来仙丹不是那么容易到手的!”

    他望向蔡京。

    “我给你五千禁军,你能不能拿回来?若能拿回来,朕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满足你一个愿望!”

    群臣皆震,蔡京更是忙受宠若惊的跪下。

    “老臣领命,定不让陛下失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同样的一幕也在另一处发生。

    马车里。

    京城里的马车有很多。

    但有一辆却很例外,因为这辆马车,足以让江湖上任何一个人看见都无法平常以待。

    那车比一般的马车要大上很多,也精致奢华很多,但真正让人变色动容的,是那马车上的人,非是里面,而是在马车外面四角边缘木棱上的人。

    上下各有四角,所以是八个人。

    这八个人,便是当世刀法最出类拔萃的八人,江湖人称八大刀王。

    他们分别是“惊魂刀”习家庄少庄主习炼天,“伶仃刀”的蔡小头,“相见宝刀”衣钵传人孟空空,“刀王”之女兆兰容,“大升天”萧煞,“小辟地”萧白,“五虎断魂刀”彭家彭尖以及最后的“八方藏刀式”苗八方。

    只是八人里,有三个人很例外,便是习炼天,孟空空还有彭尖。他三个浑身兜在宽大斗篷里,不见手脚,就连脑袋都被头上斗笠边缘垂下的布帘挡住了,尽管他们捂得很严实,可是三人身上依然隐隐散发出一股十分刺鼻的腐臭,就好像太阳底下搁了十天半月的臭肉。

    所有人都已知道,当年他们三个从“金风细雨楼”四当家“不死阎王”手中活了下来,虽名声大震,可这是有代价的,中了那骇人恶毒的掌法,三个人早已变得不人不鬼,像是真的成了三个鬼,带着阴惨惨的鬼气,连声音都变的阴森可怖。

    除了“八大刀王”,还有几个形貌各异的人,但从服饰上可以看出,他们竟非中原人氏,而是蒙古、女真、契丹三族的打扮。

    每个人的太阳穴都高高隆起,显然是外家功夫连到了一定不俗的境界,体魄魁梧,肌肉虬结,这样的人,握短兵可成为纵横一方的高手,握长兵便是冲锋陷阵的沙场悍将。

    但他们,都只是掌辔的,像是铁塔一样。

    看来,更让人动容的,一定是马车里的人。

    此人不是别人,赫然是宫廷中后起之秀的佼佼者,被称为“谈笑袖手剑笑血、翻手为云覆手雨”,“神枪血剑小侯爷”、“神通侯”、大侠方歌吟之后方小侯爷方应看。

    身份地位,贵不可言。

    而这辆马车,像是办了什么事,正往回走一样,慢条斯理的沿着护城河赶着。

    河面上,河水湍湍,两岸积着薄薄一层白雪,将融未融,将化未化,这时,忽听马车帘子被一根白净中指撩开一角,露出了一个素衣俊美的青年,虽然是素衣,却自显贵气,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番摄人风采。

    他望着平静无波的幽深水面,嘴里亦是幽深的说。

    “无极仙丹啊,只怕黑白两道此次要好一番厮杀了,不过,“金风细雨楼”如今内有白愁飞夺权在即,外有“权力帮”日渐壮大,多半抽不开身的,此番那狂徒若再得仙丹,必然一飞冲天,势不可挡,说不定又是一个关七!”

    “呵呵,只是那权力帮帮主现在得罪的人可有些多啊,正道十二大门派,还有诸多大势,再有王小石之仇,也说不定,权力帮会在此役一朝崩溃,树倒猢狲散。”

    “那狂徒闭关四年,一身武功只怕已不敢想象,此次他若想夺得“无极仙丹”必是免不了要与天下为敌!”

    如果说方应看的声音是温和淡然,那这句话的嗓音就有些沙哑低沉了,还有些苍老。

    说这句话的自然不是方应看,而是一个被称作皇宫内武功最为高深莫测的人,这是一个宦官,米有桥。

    方应看喃喃着,带着隐晦的笑意。

    “天下为敌?想来很有意思吧!”

    苍老沙哑的声音再起,带着丝丝尖细的意味。“权力帮虽说为黑道魁首,但有时候老大并不能代表所有,何况这仙丹神妙无穷,而且传闻还有天书现世,只怕那些老二,老三都会动心思吧,到时黑白两道齐出,“权力帮”轻则一蹶不振,重则灰飞烟灭,且看那狂徒手段如何!”

    马车慢慢赶向远处。

    方应看话锋一转,笑道:“听说,有人看见“金风细雨楼”的四当家了。”

    米有桥不觉讶异,只是很自然的说:“哦?那看来,武夷山上有好戏瞧了!”

    “你们不是一直想找他一雪前耻么?去吧,若是可以,也去争一争那丹药吧!”

    “是,公子!”

    马车上三个像是鬼一样的人闻言已落下了马车。

    正是彭尖,习炼天,孟空空。

    三人恭敬而立,只等马车远去不见踪影,这才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各方门派大势皆闻风震动,门中高手连连入世,直奔武夷山而去。黑白两道,但凡有名有姓的好手亦是如此,皆向分一杯羹。

    一时间,偌大江湖风声鹤唳,满含肃杀,却是慢慢掀起了场空前绝后的江湖浩劫。

110、权力帮驾到

    腊月初八,大雪。

    本是人人辞旧迎新的时节,此时哪见得半点喜庆。

    抽着旱烟的老倌蹲坐在自家门槛上,好奇的打量着官道上的场景,啧,这一小会的功夫,“武夷山”的方向已经过去六七拨人马了,一个个冷面冷眼的活像一个个煞神,而且个个提刀佩剑,啧啧称奇之余,他自然明白是因为什么。

    还能有啥,肯定是传的神乎其神的仙丹呗。

    “得,又是一些想长生不老的!”

    他敲了敲铜烟嘴里的烟灰,嘿声低笑。

    “怎么,老头,你就不想长生不老?”

    正笑着,头顶冷不丁传来一声戏谑的言语。

    穿着破烂灰袄的老倌身子一抖,一抬头,就见有三匹枣红大马停到了身前,马背上的人全是斗篷罩身,头戴斗笠,外面还挂着一圈黑布,捂得严严实实的。

    他一裹破袄,露出两排参差不齐的黄牙,笑道:“嘿嘿,大爷,这日子活着就跟受罪一样,要我说想要长生不老的都是那些大权大势之人的念头,我们这些人熬过这辈子就已经算是走运了,何况就我们这些人,能不能上去都得两说,别还没瞧见长生,命就没了!”

    “哼,算你这老小子还有几分自知之明,赏你了!”当先一人抛下一锭银子,又问道:“过去几拨人了?”

    老头像是就在等着这句话,利索的拾起那锭银子,一指不远处的酒馆,就见路对面居然摆着一横排的尸体,落着冰渣雪沫,一个个冻得发青僵硬,足有二十来具。

    “回大爷,从昨个开始,这里就已经过去十七拨人了,死了五拨,我滴乖乖,里头可都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大人物,有的是横行漠北的大寇,有的是名门正派的弟子,黑白相见,分外眼红,这不,一阵拼杀结果死的死残的残!”

    那人又问了。“有没有见到个孤身独行的青年,貌似双十,冷峻孤漠?”

    “独行的?我想想!”老倌一眯眼,活像个街边讨饭的乞丐,蓬头垢面,嘴唇裂着条条血口子。

    仿佛读懂了他的意思,一锭银子又“咣当”落到了地上,老头嘿嘿一笑,然后道:“见过见过,是不是牵了一匹黑马,鬃毛是墨青色的,啧啧啧,老头子活了半辈子,还是头一回看见那么奇怪的马,居然还会喝酒……哎……几位爷怎么走了……”

    像是打开了话笼子,老倌只似记起什么稀罕事,但说着说着,等他再回神,面前奇怪的三人便已经走远了,最后无奈的一摇头,吐了口飘到嘴里的雪沫,自个笑眯眯的拿着银子,掂着份量,等着下一拨问话的人。

    “哗!”

    说是酒馆其实就是个小店,落在这官道岔口,虽然简陋,却勾引着过往路人肚子里的馋虫,酒旗在风雪中飞卷。

    门帘子一撩。

    外面的雪片立马打着旋全挤了进来,冷风呼呼刮过,冻得人一个激灵,就见里头摆着十来张桌子,坐了大半,桌上全搁置着五花八门的兵器,一个个满脸风尘霜雪,像是赶了很长的路。

    见帘子被人撩开,所有人俱是下意识看了去,等瞧见是三个不见面容的身影后,彼此各是上了心思。

    有人皮笑肉不笑的讥道:“哪来的鼠辈?藏头露尾,这热闹也是你们能凑的?”

    “霸王刀项玉?”

    阴森的声音乍然一起,所有人都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为首一人布帘后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宛如泛着一抹幽光。

    “正是老子!”

    这便是那开口讥讽的人,手中提着一把九环大刀,虎背熊腰,生着一双猿臂,浑身肌肉隆起。

    “凭你也配用刀?”

    可等三人进来后,所有人都闻到一股怪异的气味,就好像一具尸体被人刨了出来,恶臭难闻。

    特别是当一缕急风掀开一人斗笠下的布帘,所有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毛骨悚然,却见那露出来的半张脸溃烂大半,竟然长满了青一块紫一块的斑痕,像是尸斑。

    先前还硬气的魁梧汉子,脸上刚起的怒容一下子烟消云散,脸色更是忽急变惨白。

    “你们就是不人不鬼,厉鬼无常的彭尖,习炼天,孟空空?”

    原来这三人中了毒掌变得一副可怖相貌,连名头都变了。

    彭尖冷冷道:“我们能不能凑这个热闹?”

    所有人给他那双鬼气森森的眼珠子一扫纷纷收回了视线,避免被殃及。

    简直是太能了,八大刀王之三,这名头本就已经够大了,而今他们的刀法据说又在相貌大变后愈发精进,就连性情亦是大变,手下从无活口,刀法狠辣无情。

    习炼天阴森接道:“把你用刀的手剁了,今天就留你一命!”

    那个名叫“霸王刀”的汉子顿时如遭雷击,一张脸难看非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眼见三人目光森寒,他脸色蓦然发狠,一握手中大刀,大吼道:“老子早就想会会你们了,受死!”

    他双臂一抡,一记力劈华山,带起惊人刀风,刀还未落,身前桌椅竟然已笔直被分开。

    可迎来的却是三声冷笑。

    但出手的只有一人。

    习炼天。

    惊梦刀。

    仿佛真的能惊梦一样,所有人眼前但见一道乌光刹那芳华,如电闪过,掠过了大汉的脖颈,而那霸王刀,则是停在举起的一刹,再也落不下来了。

    “噗哧!”

    血箭飞洒。

    彭玉紧捂着咽喉,一头扎出酒馆,冲入了风雪中,但没几步便扑倒在地。

    身后习炼天三人也跟着走了出来。

    他们性情大变,每每杀人后总会有虐尸的癖好,这几年死在他们手里的人,往往多是残缺不全,面目全非,为人所不齿。

    眼看那“霸王刀”趴在雪地上一点点的往前奋力的挪着,彭尖右手一挥,四根乌锥便钉在对方的四肢上,惨叫一起,顿时难在动弹。

    眼看他们又要行那剥皮割肉的骇人行径,却听风雪中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急响,那是破空声,极为刺耳的破空声。

    “夺!”

    习炼天三人眉头一皱。

    就见一五尺长短的长杆自远处的雪幕里如箭矢般射来,射的不是他们,而是钉在了酒馆的旗杆上,但紧接着他们三人便脸色大变。

    那长杆原来是截旗杆,其上卷着一面大旗,此刻钉住,大旗豁然迎风飞卷而开。

    翻飞的黑色旗布上,只有一个银钩铁画的金色大字,字迹刚劲有力,如山河走势,如风云变幻带着让所有人为之悚然的霸道。

    “权!”

    一个“权”字。

    风雪中,挤出两条铜墙铁壁般的大汉,皆纵马而来,一勒缰绳,丹田气息一运,皆运足了气力大吼道:

    “权力帮驾到!”

    这下不光是习炼天他们三个,酒馆里的其他人此时无不惶惶不安,忙自里头急走了出来。

    “咳咳!”

    咳嗽声起,一驾马车骨碌碌缓缓赶来,车轱辘在凌乱的雪地上印出两条黑蟒一样的车辙,里头忽听有轻淡嗓音出口。

    “凭你们,也配凑这个热闹?”

111、上山

    凑热闹?

    同样的话,说出来的人不一样,份量自然也就远远不同。

    习炼天三人避到一旁,听到这等**裸羞辱的话,实在不敢开口,更不知如何开口,没人看见他们的脸,但想来那副不人不鬼本就丑陋的相貌,如今肯定会更难看。

    他们紧握着手里的刀,手上青筋暴跳,仿佛因气力太大而在颤抖,但非怒意,而是惧意,只因他们面前马车里坐的人四年前就已经横行江湖,称霸武林。如今四年已过,谁也不知道这人武功到了何等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他们也只能惧,惧的立在风刀雪剑之中,忍受着泼天的寒意,不敢动,只能等。

    而那些酒馆里人,现在无不面色苍白的局促站着,冷飕飕的寒风直顺着衣领子往里窜,不多时个个都成了雪人,浑身是雪的人。

    风雪犹在。

    天地银装素裹,苍茫看人间。

    “你们先走吧!”

    见无人应声,马车里的人也似没了兴致,对着马车前两个纵马的大汉吩咐了一下,又对酒馆里探头探脑的伙计道:“小二,来壶酒!”

    小二是个愣头愣脑的少年,眉目稚嫩,十余岁,艳羡好奇的望着马车,出神久已,像是没听到,直在一根铜烟管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这才“哎呦”痛呼一声,揉着脑袋一个激灵。

    “臭小子,客人要酒哩,还不快去!”

    说话的原来正是之前的老倌,看架势,这卖酒的营生显然也是他家的。

    “哦,好!”

    少年忙小跑到酒馆里,取出一小坛酒,赶到马车旁。

    挡风的帘子被手拨开,他却呆在了原地,眼神发怔,痴傻的望着接过酒的人,原来那居然是个翠袍素袄的小女孩,约莫**岁的年纪,明眸皓齿,粉雕玉琢。

    这一晃神的功夫。

    “哎呀,酒!”

    怯生生的惊呼开口。

    少年如梦方醒,就见自己手里的酒坛子已滑出了手,到了空中,眼看就要落到地上,他右手陡然一抓,这一抓,只似清风自来,又似蝴蝶飘飞,漫无轨迹,却灵巧的惊人。

    如那猴子捞月,酒坛又到了手里,不想这孩子竟然身怀绝技。

    但还没拿捏稳,少年惊骇发觉,自己手里的坛子就好像被一条无形的丝线牵引,横着飞进了马车,同时传出了一道略带沙哑的声音。

    “你姓唐?”

    少年眼睛瞪大,然后摇摇头。

    “不是,我姓柳,我叫柳随风!”

    “柳随风?随风?呵呵,这个名字可不太好,天底下万事万物能随风者,皆如那无根浮萍,随波逐流,难得自由,不好!”

    说话间,马车又动了,同时一锭银子从里头落到了少年手里,却是连那些江湖人士都未曾理会,骨碌碌的声响中,直直赶入风雪深处没了踪影,只剩下少年怅然若失的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

    直到马车远去不见,风雪里像是冰雕般不敢动,也不敢说话的人这才如蒙大赦,一个个心有余悸,习炼天三人更似与人激斗恶战了一番,气息起伏剧烈且急促,惊魂未定的望着空中木杆上那面迎风猎猎作响的黑色旗子。

    原来,对方竟只是停下来买酒的。

    而在马车里。

    三个人正坐在里面,身下铺着软榻,一角燃着香。

    “怎么?这个柳随风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白飞飞见燕狂徒一边小酌着酒,一边面带笑意,仿佛想着什么事,不由心生好奇。

    可哪想燕狂徒忽大灌了一口酒,扭头瞧着身旁的白飞飞,盯着看了许久。

    白飞飞尚未觉得什么,只以为自己易容的相貌有了变化。“怎么?我脸是不是又花了?”

    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取出随身携带的铜镜去看,但下一刻她娇躯一颤,眼波只似江南烟雨般泛起迷蒙,眼角绯红,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燕狂徒轻声道:“此事一过,我娶你!”

    话语虽轻,却显得无比郑重,又像是惊雷般落在白飞飞的心头,燕狂徒替她裹了裹身上的狐裘,温言道:“如今我们看似风光无限,但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的下场,蔡京终究还是未能深信我们,京城之势已到千钧一发,我猜测用不了多久他便会让我进京,到时候凶险难料,强敌无数,连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我想提前给你一个名分,你,愿不愿意?”

    白飞飞眼圈一红,头一倾,慢慢靠在了燕狂徒的肩头。

    “听你的!”

    “好!”

    但白飞飞马上又坐直了身子,而原因便是一旁小脸红扑扑的师容。

    这丫头生的乖巧,而且心思聪敏,被白飞飞收作弟子,平日里常带在身边,传下奇技绝巧,而且进境不俗,资质天赋让人大为吃惊。

    只是她的来历有些不同寻常。

    据那李大勇所说,当初拾来这孩子的时候,仅以襁褓就能看出非是寻常人家,黄袍紫缎,这等东西又岂是普通人敢用的,而且这孩子当初怀里还塞着一方锦帕,其上绣着三个字。

    “赵师容!”

    赵姓,那可是与天子同姓,十有**,这孩子身份决然是赵氏血脉,只是怎么流落于民间就不得而知了。

    “师傅,师容什么都没看到!”

    女孩磕磕巴巴说话的同时,一闭眼睛,像是个鹌鹑一样把头都快埋到毯子里去了。

    “扑哧!”

    白飞飞见她这模样立时展颜一笑。

    就连燕狂徒也笑了,喝着坛子里的酒,身子一动,人已钻出了车子,拉起缰绳。

    “驾!”

    一直到正午,风停雪息,马车这才赶到,到的地方正是传闻中姜云所在的村子,武夷山下的梅村。

    可等他们到的时候,眼前一幕却让人吃惊发冷,就见雪地里横七竖八躺着不少早已冻冰的尸体,地上一片狼藉,房屋俱是大火焚烧过后的痕迹。

    “那狂徒来了,且看看他是什么说辞!”

    “太丧心病狂了!”

    “不错,丧尽天良,连普通人都不放过!”

    “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

    未等到近前,已见村落前聚满了无数江湖人物,吵嚷的的厉害,一个个怒目而视,义愤填膺。

    至于“权力帮”的人,则是冷目相对,剑拔弩张。

    “帮主,昨晚有人趁夜把咱们的人先引走,然后又把这些村民全杀了,想要栽赃嫁祸!”靳无救寒着脸扫过那些江湖中人,眼带杀机。“今早这些各派门人便不分青红皂白袭击帮中弟兄!”

    对面的人分明是听到了靳无救的话,冷笑道:“栽赃嫁祸?人是你们守的,话也是你们说的,你让我们如何相信?”

    “哼,勾结权臣,这种人哪还有什么江湖道义,说来说去只怕也是他们占理!”

    “为了讨好蔡京还杀了不少正道豪杰,简直可恨!”

    ……

    众人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

    “把这些尸体都埋了吧,我们上山!”

    燕狂徒却是连看都未曾看那些正道门人一眼,对他们的话更是置若罔闻,脚下一转,便往山上走去。

    “慢着!”

    一声高喝凭空乍起。

    “阁下未免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吧?”

    四五十号江湖众人里,就见两条身影兔起鹘落,已跃出人群,落到了燕狂徒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找死!”

    一旁靳无救以及一众帮中舵主弟兄纷纷抽出兵器。

    不过,就见燕狂徒抬手摆了摆,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眼,轻描淡写道:“浣花剑派?”

    “不错!”

    “我且问你,这些人是不是权力帮杀的?”

    二人皆是青年,一身气息锋芒难掩,煞是逼人。

    燕狂徒忽然笑了,苍老干瘦的脸颊一牵,但那笑容很快又隐去,他又看了看那些针锋相对,目中喷火的一种武林人士,平淡道:

    “是!”

    “你待如何?”

    “果然是你们权力帮杀的,今天咱们便要讨个公道!”

    人群中又有声音吆喝了一句。

    可下一刻,所有人眼中就见那站着的燕狂徒身形乍动,只在雪地上拖出一串残影,等他再站定,手中已提着个惊慌失措的瘦高汉子,他挣扎着呼喊:“大家伙,这狂徒如今这般丧心病狂,咱们绝不能放任不管,一定要为这些死难的村民求个公道……啊……”

    “公道?我的公道是用拳头打出来的!”

    “给你,你接得住么?”

    燕狂徒说完五指一松,那人脱了束缚当即转身就跑,

    可所有人忽然神情大变,忙朝一旁躲去,那瘦高汉子也似意识到什么,一张脸刹那雪白,身子宛如被定住,然后浑身上下有一股气劲爆冲,接着在“噼里啪啦”中先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出四五丈,身子在空中炸开。

    所有人全都噤若寒蝉,战战兢兢。

    燕狂徒又一瞥“浣花剑派”的二人,见他们神情凝重,如临大敌,他也懒得理会,径直领着白飞飞她们上山去了。

    “谁要是再挡路,一律杀无赦!”

112、武林浩劫(一)

    雪已停,风已散。

    “知道那处道院在什么地方么?”

    一行四十余人像是一个个落在白纸上的墨点般,穿行在雪林间,正是上山的“权力帮”众人。

    “未曾,那姜云得到仙丹后是夜回来便当机立断潜入深山,只知道是在山里的某一处。”

    靳无救如今是燕狂徒的心腹,早在得知消息后便让他第一个前来武夷山,布置一切。“不过这山上道院、古刹奇多,我已搜了三十三处,都未见蛛丝马迹!用不用弟兄们分开搜寻?”

    燕狂徒道:“不用,有人在暗处想要挑起“权力帮”与正道的恩怨,分开恐被那人所趁,咱们沿着山路往里走!”

    “那猎户家里还有两个儿子?”

    靳无救点头。

    “是,大儿子名叫姜任庭,小的叫姜端平,都只是七八岁的年纪,再加上的女人,肯定不易奔波,这天寒地冻的,料想一定是藏在了某处!”

    “而且,听说那厮还得了一本天书!”

    燕狂徒本是沉稳前行的步伐蓦然一顿,他看向靳无救。“天书?你确定?”

    靳无救郑重无比的点头。

    “错不了,似乎叫什么忘……”

    “忘情天书!”燕狂徒接过了他的话,又像是说给自己听,语气带着一股莫名的意味,眼中却似有精光流淌,说完,他又喃喃的重复了一遍。“忘情天书啊,有意思了!”

    脚下再动,燕狂徒大踏步而行。“如今黑白两道高手齐至,这些人,可都是活着的武功秘籍,你们也都要好好瞧着,一个人往往是在生死间才会拿出压箱底的绝招,我就是要借这天下群雄,黑白两道,彻底将我的拳法推至大成!”

    “是,帮主!”

    一众帮中护法、舵主纷纷应诺。

    众人正急行走间,却见前方传来短兵相接的拼杀声。

    且那雪地上更见半掩半埋的倒着一地尸体,看样子分明已死了有些时候了,有的死于暗器,有的死于火器,有的尸首两份,有的残缺不全,有的中毒而死,死法千奇百怪。

    蜀中唐门。

    江南霹雳堂。

    苗疆五毒派。

    岭南温家。

    ……

    一个个寻常难得一见却让人如雷贯耳的江湖巨擘,武林大势终于是第一次显露在面前。

    燕狂徒神情动也不动,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

    “不管他们,往前走!”

    “除了这些人,还有谁来了?”

    “江湖上但凡有名有姓的**门都来了,少林派、武当派、峨眉派、青城派……还有刑部朱月明,听说四大名捕也来了三位,以及蔡京带了五千御林军,另外除了这些势力,譬如一些独来独往的高手也有不少来了武夷山,黑白两道连同朝廷全都聚齐了!”

    “听说连皇帝也想要这仙丹!”

    燕狂徒听着手下的禀报,背后的双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眼波微动。

    “先别打!”

    这时候,那拼杀的地方忽然有声音响起。

    燕狂徒扭头瞧去,其他人也跟着看了去。

    只见另一条山路上,这时候多了几个人。

    准确的来说是三个人,两个人站着的,一个坐着的,站着的抱着一柄无鞘的剑,沉默坚韧的面容宛如冷冽的冰棱,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最奇异的是此人的眼睛,竟是一双碧眼,碧幽幽的像极了狼的眼睛,令人望之胆寒。

    而坐着的人却要更冷了,不仅冷而且,他只是坐在一张精巧的机关轮椅上轻轻的说了句“先别打”,那些人果然就没打了。

    这个人,身着长袖白衫,宽袍大袖几乎触着地了,微微飘荡,仿佛里头空空荡荡,没得双腿,苍白的模样格外冷静,清瘦冷峻,剑眉星目,温文中带着一股萧杀,此刻望着一地的尸体眉宇间乍现忧虑。

    至于最后一个便是与燕狂徒有过两面之缘的铁手了,因为他正背着那张轮椅。

    至于另外两个,不必说众人也知道是谁了,自然就是那“无腿行千里,千手不能防”的“无情”以及“冷血”了。

    那些人见“无情”开口,一个个顿时鸟作兽散,哪还顾得了拼杀,恭敬的喊了声“大爷”就跑的没影了。

    燕狂徒看见他们,对方自然也看见了燕狂徒。

    铁手双唇轻启仿佛在给自己两位师兄弟说着什么,二人眼神各自生变。

    “咳咳,你们权力帮想要什么?”

    铁手与冷血走了过来,但说话的却是铁手背上的无情。他自幼患有哮喘症,且双腿被人剁去,加之五脏受损,无法修习内力,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成了天下第一暗器名家,哪怕蜀中唐门,江南霹雳堂也无法有人与之相提并论,而且还以手带腿,练就了一身独步天下的轻功,这等心性毅力,当真非同小可。

    不过这话问的可真够直接的。

    “我要那仙丹!”

    燕狂徒毫不避讳。

    “不要天书么?”

    无情手里轻捻着一截玉笛,平静的眸子只在燕狂徒身上来回扫了一眼便又收了回去。

    燕狂徒走的快,他们三个也走的快,走的慢,他们三个也走的慢。

    “你觉得呢?”

    不想无情突然语出惊人。

    “我四师弟已找到了那处道院!”

    “哦?”

    燕狂徒虽然话语讶异,但神情却没丝毫变化,脚下更加未停。

    无情道:“那些仙丹落在谁的手上都不好,如今各门各派都齐至武夷山,仙丹若在会有很多人死,到时候只怕江湖武林元气大伤,为外敌所趁,我就在想,要不要把它给你,以你的实力,应该守得住,也镇得住,甚至必要的时候,我们还可以帮你!”

    “条件!”

    燕狂徒的眼睛蓦然一眯,变得狭长摄人。

    无情淡淡道:“没有条件,我要你拿到仙丹后即刻远遁下山,有多远走多远!”

    “呵呵!”

    燕狂徒闻言一笑,笑的高深莫测,嘴里却冷冷道:“你们倒是打的好主意,只怕我到时候不光要面对黑白两道,还要面对那五千御林军,可就真的举世皆敌了,你想让我和蔡京决裂,还想让我权力帮元气大伤!”

    无情仍是不疾不徐的口吻。“你若不答应,我们就把那仙丹吃了毁了扔了,也不给你,另外,我三师弟也来了!”

    他看向燕狂徒。

    “以你权力帮的实力,我很害怕你会等着各门各派相互残杀后再坐收渔翁之力,所以,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你为什么给我?”

    “因为我们四个带不出去!”

    燕狂徒脸上笑容一散,眼睛渐渐睁开,他盯着这个冷静的有些吓人的青年。

    “好,我答应了!”

    同时当机立断,扭头对着靳无救吩咐道:“你们即刻下山,让着山下埋伏的弟兄返回水道,副帮主会告诉你们如何做!”

    “帮主,你一人如何可行?我们留下来可以帮你啊!”靳无救脸色大变。

    燕狂徒轻声道:“你们留下干什么?送死么?如今形势已变,我一人便可毫无牵制,来去自由,有时候,人多了反而不好!”

    他又看了眼白飞飞。

    “你回去帮中等我!”

    一直沉默前行的冷血此刻豁然开口,却不是人声,而是一声低沉高亢的嚎叫。

    这雪林中,就见一匹野狼窜了出来。

113、武林浩劫(二)

    雪林中。

    数道人影狂奔飞跃,在雪地上急掠穿行,而他们身后来路竟丝毫不见丁点痕迹,踏雪无痕。

    雪停了不过一会,如今又是片片散落而下,不多时便已漫天飘飞,寒意入骨,冷意入心。

    “你就不好奇为什么我们要这么做?”

    见燕狂徒默然而行,不发一言,无情罕见的有些好奇,因为对方的果断实在有些出人意料,仅仅是因为一句话便能当场做下决断,实非常人能行。

    “你们这样做,说到底无非是怕我入京威胁诸葛先生,如今有了这档子事,定然正中下怀,就算我未与蔡京决裂,只怕经此一役也要元气大伤,实力大损,或者直接命丧武夷山。还有的,估计就真是为了避免那些武林众人自相残杀了,我拿走了“无极仙丹”,这场浩劫便能尽最大可能的减少损伤!”

    燕狂徒背着双手,足尖但凡一点,人已携翻飞衣袂轻飘飘的飘出七八丈开外,然后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那你还敢答应?此役天下高手十聚**,你有把握活着下山么?”无情语气讶异,只因这些话与他师兄弟几人事前的布置竟相差无几。

    “我有非得到“无极仙丹”不可的理由!”

    燕狂徒的回答让他的讶异消失了。

    “原来你也想要长生不老?”

    燕狂徒不答反问。

    “你不想?”

    “这世上人多是争名逐利,犹如仇山恨海,活着本已是不易,又岂会去想长生,何况,那仙丹效用不明,用自己的一切去换个未知的结果,可是值得?”

    无情如在闲聊,冷静的语气带着几分幽幽。

    燕狂徒迎着雪。

    “若连争都不争,就是值得也得不到!”

    无情眸子一变,忽的开口。

    “有人跟上来了!”

    只见他们身后的风雪中,竟有几条身影不近不远的吊在后面。

    燕狂徒衣袍下摆陡然一震,遂见地上积雪呼呼浮起,化作一股巨大雪浪,朝身后几人冲去,遮天蔽日,哪还分得清东南西北。

    一口气奔出两盏茶的功夫。

    终于。

    “到了!”

    沉默寡言的冷血惜字如金的开口。

    就见四人已到了一处满是残垣颓瓦的破败道院,直朝里头走去。“追命,我们来了!”

    昏暗的残垣下,就见哆哆嗦嗦躲着两个孩子,还有一个汉子正面如死灰的守着一具尸体,那尸体是个妇人,只是如今死状可怖,也不知何故,浑身上下结了一层冰霜,双眼灰白,嘴巴无声的长着,里头还隐见一颗黑色的丹丸,死不瞑目。

    而在墙头上,一个正在寒风急雪中饮酒的汉子闻声跃了下来。

    “她吃了仙丹?”

    燕狂徒凝眸看向那个战战兢兢的汉子,显然这人便是姜云。

    姜云双眼空洞无神的道:“她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偷吃了一颗,但刚入嘴中,人就没了!”

    “东西呢?”

    燕狂徒一皱眉。

    只见姜云在怀里摸索了一些,拿出一个木盒,一个石盒,木盒里面赫然放着十一颗异香扑鼻的丹药,而石盒上则是上落“忘情天书”四字。

    目光在那“忘情天书”上停留不过一眼,燕狂徒也不迟疑,竟只取过木盒,然后右手气劲隔空一引,连妇人口中那颗也摄去了出来,等全部收取好,他才看向无情,但随着视线一落。

    师兄弟四人当即浑身汗毛一竖,只如身旁人凭空化作一头难以形容的凶兽,煞气狂飙,惊的他们体内气机不禁勃发,如临大敌,周遭风雪都被迫的逆流反卷,好不骇人。

    却听燕狂徒冷笑道:“你当真以为本座惧这天下高手?”

    说罢,他口中发出一声震空长啸,人已掠出了道院。

    再看姜云手里的石匣,此刻落在地上,摔得碎成数块,里面却见空空如也。

    只在燕狂徒走后不过十几息的功夫,铁手与几个师兄弟相视一眼,然后运足了内力,对着风雪中大吼道:“不好,仙丹天书俱已落入那狂徒手中!”

    声震群山。

    一时间无数搜山的各势弟子门人纷纷涌向这边。

    正好看见燕狂徒掠向山下的身影。

    “不好,仙丹落入那狂徒手中了!”

    “他在那!”

    “截住他!”

    “必不能放走他!”

    ……

    冷冽的风雪冲击着滚烫的胸膛,燕狂徒瞧见雪幕里十数道身影逼来,哪管他是正是邪,是善是恶,是强是弱,毫无花哨,双拳已砸了出去。

    刹那。

    拳影遮天,风雪消散,至大至刚,至强至霸。

    十一人,十一拳。

    拳拳入肉,未听惨叫,已见十一具筋断骨折的尸体,握着残破折损的兵器,嘴里喷吐着血液,似折翼的飞鸟般无力坠落,亦如他们飞快消散的生机,“噗”声落入雪地,再也不见动静。

    身后正护送着姜云父子三人下山的四大名捕,乍见这等场面一个个也是心神震撼,失神呆立当场。

    只是那些人哪还会在意他们,一个个全都朝着那条远去的身影追去。

    “闭关四年,此人拳法看来已至大道如一的可怕地步,在他心中,剑已是拳,刀已是拳,天下万般武道,入他眼中恐多已为拳法,此番再以这天下高手的各家武功磨炼拳意,若不死……”

    铁手见多识广,此刻见那十一位武功路数各不一样,功力深浅各不相同的人全然死在一拳之下,当场动容失神。

    “当世,只怕寥寥数人能接他这一拳!”

    另一边。

    风雪更急。

    燕狂徒双臂一展,绝妙轻功只如逆风雪而行。

    牵一发而动全身。

    此刻风雪中连连传来呼喊。

    “快截住他……挡住他……”

    一时间人影绰绰,从四面八方赶来,像是要围杀他。

    “嗖!嗖!嗖!”

    暗箭急飞,暗器激射。

    简直就是各种手段层出不穷。

    燕狂徒口中气息一提,双臂袍袖一卷,立见风雪如旋,那铺天盖地而来的暗器竟全被牵引着偏离了原有的轨迹,只在燕狂徒周身外绕了一圈,竟又回打向那些人影。

    “噗噗噗!”

    闷声响起,血花四溅,一众身影豁然在惨呼中倒地。

    就这停顿的间歇,雪中已见寒光陡现,数柄刀剑劈刺而至。

    “雕虫小技!”

    冷笑一声,燕狂徒双手十指箕张,整个人竟悬在风中,滞空不落,周身罡气澎湃,却见那些刀剑就像是被磁石吸住,僵持中,随着一声低喝。

    刀剑齐被震碎,而那些刀剑的主人,则是咳血倒飞出去,兵器残片多嵌入胸口,进气多出气少,眼看是不活了。

    眼看围来的人越来越多。

    燕狂徒神情漠然,身形骤然下沉,“轰隆”一声履足大地,周身积雪纷纷浮起,如大浪席卷,随罡气飙射,一时间惨叫连连。

    待暴乱散去,只见无数身影踩踏着脚下血肉模糊的尸体,全都看向那负手而立,睥睨众人的白发老人。

114、武林浩劫(三)

    天地如烘炉,风雪如刀,人世如砧板,众生如鱼肉。

    风雪不知何时会散,但寒意却已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这年的冬天,想来是要比往些年要冷一下,更恶一些,也伤一些。

    因为他们眼中的这个老人。

    这短短一会功夫,便已出手取了二十多人的性命。

    说实话,这个老人不算老,尽管他满头白发,面容枯瘦,但他的身形体魄却如青壮般挺拔健硕,浑身上下更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惊肉跳的气息。

    如今,老人正静静地立在那里。

    但没有人敢轻举妄动,先前那些人动了,也死了,如今老人不动,他们也不敢动。

    “足下当真好事多为!”

    “交出仙丹与天书!”

    “哼,今日要讨个公道!”

    ……

    这里面,有道士,有和尚,有剑客,五花八门,简直就是各种武夫全都聚了齐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

    陡然,所有声音全部散去。

    盖因燕狂徒往前轻轻踱了一步,一时间兵器出鞘的轻吟此起彼伏,接二连三,所有人浑身一紧,如临大敌,生怕眼前人突起发难。

    “峨眉派风凌师太?”

    “你参经礼佛,浑身上下既无煞气又无杀气,何况本座从不喜欢和女流之辈交手,你又何必淌这趟浑水,还是领着门下弟子下山去吧!”

    “既是如此,便由老衲来领教檀越高招了!”

    一个身披袈裟,手持禅杖的老和尚宣了声佛号,走了出来,白眉白须,然体魄雄壮,气血浑厚,此人一出来,燕狂徒眼睛就亮了。

    “你就是少林方丈,神僧不杀?”

    “不杀”乃是其法号,传闻此人曾是个横行江湖的绝世高手,生性乖戾,满手血腥,只是后来一家老小俱被仇人所杀,大彻大悟,方遁入空门,化作“不杀”,一身功力更是登峰造极,当世少有。

    “哼,老道也要见识一下施主的手段!”

    又有一灰袍冷面的古板道人背剑而出,一身气机锋芒毕露,迫的身旁之人连连倒退。

    “老道虚云!”

    其余各势此刻亦有人越步而出,就要自报名姓,却被燕狂徒的话打断了,就听他随意摆摆手:“你们这也忒麻烦了些,仙丹和天书都在我手中,想要的大可出手,生死有命,死人叫什么,我可没什么兴趣记住,更没兴趣知道!”

    此言一出,一众武林高手纷纷怒目而视,像是干柴遇烈火,一点就着。

    “好,那就看看今天谁死,新账旧账一起算!”

    燕狂徒眼珠子一转朝那叫嚣的人睨去,只见二人四目相对的一瞬,那人本是厉色满布的脸便飞快苍白起来,额头上转眼已尽是冷汗,众人犹自不觉,却听:“噗!”

    一口殷红血雾自那人喉中吐出,仰面就倒。

    身旁人惊呼一声,上前查看,才发觉那人心脉已断,没了脉搏,气绝而亡。

    “好个狂徒!”

    “轰!”

    神僧不杀手中禅杖轰然杵地,杖身应声下陷一两尺,钉在地上。

    袈裟鼓动,老和尚枯黄的脸色带着寂意,双手一取无名指,一取食指,须眉飘荡间,朝着燕狂徒便遥遥一指。

    “咻!”

    两道凌厉指劲登时冲出指端,宛如剑气,急如厉电,破空割雪。

    少林绝技,阿难陀指。

    燕狂徒目光泛亮,也不动弹,任由那指劲激射到面前,随即湮灭。

    “好!”

    不杀大喝一声,洪亮如铜钟大吕,宛如狮吼,身形一动,一手握爪而出,爪风“嗤嗤”破空,一手劈出一掌五指陡然粗涨,化作黑红,分心二用竟同施两种少林绝技。

    金刚佛爪,大手印。

    “轰轰轰!”

    掌劲落下,爪风落下,只在所有人悚然动容的瞠目结舌中,燕狂徒背着双手,竟任由少林方丈连攻五招,动也不动,挡也不挡。

    可任由不杀绝技奇巧施展开来,身形竟始终只在燕狂徒身外三尺之地徘徊,寸步难尽。

    “啊!”

    然人群却蓦的发出惊呼。

    就见燕狂徒终于动了,双手一提,同取无名指,气机酝酿,只在不杀大变的神情下遥遥一指。

    赫然也是阿难陀指。

    但威力却不可同日而语,一道恐怖指力,透指而出,立时似裁刀般将雪暮分出两条骇人豁口,甫一乍现,直似蔓延至天边。

    不杀心神一震,忙避向一旁,却是慢了半步,他避过了一指却未避过另外一指,手臂袈裟僧袍“砰”声炸开,带出一注飙飞的血箭,腾空跃起的身子当即踉跄倒退,等被一众少林高手扶住这才勉强站稳。

    “阿难陀指并无外传,你是从哪学的少林绝技?”

    “不是你刚才教我的么?你再看看这个!”

    燕狂徒好整以暇,双手再张,一手握爪,一手化掌,冷笑间,人已朝其攻去。

    “看剑!”

    忽闻冷喝乍起,一束剑光如天外流星斜飞而至。

    “麻烦,一起上吧!”

    燕狂徒瞧的甚是不耐烦,右手握爪凌空横扫,只见空中五道嗤嗤吞吐的骇人气劲瞬间如电芒般将周遭众人纳入战圈。

    “轰!”

    一声惊爆,积雪如浪浮起,一颗半人高的大石被爪劲波及,当场如豆腐般粉碎,惊的所有人面色狂变,苍白铁青,有人避闪不及功力又弱,只见兵器摧折,胸口已多五道深可见骨的爪痕,迭飞出去。

    燕狂徒另一掌五指一曲,掌中一团气劲霎时汇聚,如水流翻滚聚拢如球,对着那一剑便推了出去。

    陡闻一声闷响乍起,气机如水爆开,雪幕扭曲,又是一波人如滚地葫芦一样哎呦痛呼着滚翻出去,死伤惨重。

    “此獠凶猛,我等齐出手!”

    不知谁高喊了一声,立见无数人应声,黑压压的人头,数百数千,再加上无数势力的门人弟子,以及一些正在朝这般冲来的人,简直人山人海。

    刀枪剑戟,各种奇门兵器,不要命的招呼过来,**门派高手更是结伴而来,拳掌指爪,擒拿腿脚,几乎要将燕狂徒淹没。

    就见燕狂徒不发一言,罡气一撑,遂张口一声长吸,面前风雪无不逆流,现出惊人一幕,竟如水流般到了他的嘴里。

    这一吸,真如鲸吞天下,比常人十数个呼吸还要来的悠长,燕狂徒白发根根竖起如戟,面上凝目立眉,只如佛堂里的金刚怒目,而后,酝酿多时的气息此刻随着仰首长啸,轰然宣泄爆发。

    “啊!”

    一声长啸,周遭山石无不粉碎,草木成灰,雪花纷乱如雾,盘旋肆冲,大地震颤,群山悚然,众人就见头顶雪幕此刻竟是被那可怖声浪挤出二十多丈开外。

    原本疾风骤雨般的攻击,应声溃散,无数人七窍渗血,倒地哀嚎,有的人疯癫哭笑,有的人死在当场。

    一片哀鸿。

115、武林浩劫(四)

    “踏!”

    “踏!”

    “踏!”

    ……

    沉稳的脚步落入雪中,宛如石磨碾过。

    风刀雪剑中。

    一奇伟身形傲然屹立雪中,浑身内外狂飕般的魔功奇力化作一股暴乱气机,所过之处,俱在动荡。

    所有人这时方才真正的重新认识到眼前人的可怕。

    四年的时间,四年前此人已然尊主,名震天下,且自创独步武林的奇功,只是所有人又怎会知道,四年后,燕狂徒也不过双十之数,他体魄气血愈发雄浑,本就惊人的体魄,此刻足比常人冒过一头,双肩极宽,犹如那巍峨千万年的雪山陡峰,又似那峭拔而立,直上青云的抵天巨岳。

    杵在那,乍一看,就像是一尊由万年寒冰塑成的神像,超脱了凡俗。

    “不堪一击!”

    寒潭般的平静眸子扫过地上的狼藉残余景象,以及那一地犹在哀嚎与已没了气息的血肉之躯,燕狂徒把视线落向最后苦苦支撑的十余人,远处还有人正往这边奔来。

    “金钟罩?”

    他看向双手合十在身前的老和尚不虚,以及胸襟血迹斑斑的“虚云”老道,最后又扫过另外几个或背剑,或提刀的强大身影。

    少林方丈身后此刻还立着两位长老,模样年纪与其相差不多,见得眼前惨状,俱是怒目圆睁。

    “老衲今日定要舍命降服此獠!”

    不杀蓄发皆张,双脚一沉,轰然下陷数寸,山石龟裂,噼里啪啦的声响不绝于耳。只见他一点点的解下袈裟,露出了精瘦的上身,但在他龙吟虎啸般的吐息声中,原本气血枯干的身子,此刻竟然鼓胀起来,血肉仿佛重活。不多时,这个老和尚,竟然化作一尊浑身肌肉如虬龙盘结的雄伟壮汉,就连那苍老的面容上,褶皱也平了许多,像是年轻了二三十岁。

    风雪冲击着他惊人的体魄,泛着异样的神采,像是铜浇铁铸的一样,看的燕狂徒异彩连连,少林真不愧是稳居武林泰山北斗的大派,这等高手,俗世当真罕见,看来,盛名之下果无虚言。

    他卷曲着十指的同时,宛如随时要握住,掌心数尺范围内的天地风雪更是跟随着他十指的变动,时聚时散,甚是骇人。

    遂听燕狂徒轻声道:

    “来!”

    “隆!”

    单手取过禅杖,地面立见裂纹生出,不杀暴喝道:

    “接我伏魔杖法!”

    说罢,人已猝然暴起,提杖而来,所过之处地动山摇,地面轰然下陷如坑,似莲花绽开,步步生印,不过三两步,他已凌空翻身跃起,禅杖如斧当头砸下,带着难以想象的劲力。

    双拳一握,周遭风雪立被撕碎一空。

    燕狂徒双臂一抬,右脚后撤一步,非是攻,而是守,双臂交叠于头顶,他弓步而立,衣袂翻飞,白发激荡。

    便在一声石破天惊般的巨响中。

    “砰!”

    那势若千钧一杖,已到了燕狂徒的头顶,双拳近前,两者相遇,空气立时如水排开,竟传出金铁交鸣之声。

    燕狂徒身形应声下沉一尺有余,脚下山石如泥,像是豆腐一样,只如水中砸下一颗巨石,一股可怖余劲自二人碰撞处化作一团罡风四散八方,卷起尘嚣千层,便是他也觉得体内气息不稳,气血浮动。

    一击甫落,身旁再有剑光、刀光、指、爪、掌、腿袭来。

    这剩下的几人,无不是当世少有的高手,多为一方大派当家做主的人,亦或是一方长老,再强的,就如这“不杀”一般,为掌门龙头,横绝一方。

    此刻门人弟子因那惊天以后被震杀无数,赫然都起了杀心,杀意勃发,这招式也愈发凌厉,燕狂徒眼前俱被所有惊人武功所充塞。

    不慌,不急。

    望着不杀近在咫尺凌空倒压而下的冷沉面容,燕狂徒沉声道:“老和尚,该我了!”

    拳起!拳落!

    拳起时,风雪应势横飞逆流,成大江大河奔腾之奇象,似龙蛇盘旋于体外,劲气激流,如天要崩,如地要裂,如山河粉碎,如沧海成烟。

    拳落时。

    风消雪散。

    天地仿若颤抖,禅杖碎了,剑断了,刀折了,命丧了。

    拳起拳落不过一念,拳起拳落亦不过生死之别。

    那十数道身影俱是传出“噼里啪啦”的骨碎筋断之声,握着残破的兵器,带着折断的腿脚,倒飞出去,无力坠落,亦无力起身。

    然就在此时,却见老和尚不杀强咽逆血,面色潮红如火,连连倒退的身子后,两双肉掌同时一推,却是另外两个老和尚。他双手一运,两股白茫茫的劲气已聚于掌心,身形借力变退为进,竟与电光火石间再扑而至,佛门正宗内力势如排山倒海,已隔空狂飙般轰在了燕狂徒的胸膛上。

    闷声立起。

    燕狂徒一人力敌群雄,气血起伏未休,双拳击出,新力将起,旧力已毕,双手只是一抬,便与紧随而至的那双肉掌对在一起,一声晴空霹雳。

    “嗖!”

    然就在这时,另有一柄两指宽的古朴细剑破空直射而来,恰巧就在他与不杀对掌之际,且自身后刺来,出手时机当真不可谓不狠辣。

    剑尖青芒吐露,如长蛇吐信,又似清风徐来,竟在僵持中直刺破了他的罡气,刺入了他的后背,自前胸贯出,透体而过。

    这一剑可是突如其来,令人防不胜防,更是能破人罡气,前后夹击。

    不紧不慢,燕狂徒只吐出一个字。

    “好!”

    “轰!”

    气机再起,他身形一震,周身如风云激荡,推出的双掌中竟似多出一股莫大吸力,令那不杀难以撤掌,只是下一刻激荡气机忽而收敛,原本惊人的吸力此刻如一股惊涛骇浪,狠狠沿着不杀双掌冲入他的体内,闷哼响起,是两条抛飞洒血的断臂,以及身形极快瘪下的不杀,像是泄了气。

    捂着胸口,胸襟殷红一片的武当掌门虚云老道此刻见自己一剑得手还未来得及欣喜,眼前陡然一空,燕狂徒竟已没了踪影。

    下一刻。

    “好剑!”

    淡淡的话语自身后响起,虚云身子一颤,脸色已苍白起来,他回身望去,就见一尊魔神般的伟岸身影像是一堵山一样遮住了所有风雪,心知难免一死,大限已至,他反而惨然笑道:“如今神剑破罡,我等便先行一步,于黄泉静候居士!”

    “好说!”

    燕狂徒不为所动,右手已按向他的天灵,五指一扣,劲力一涌。

    风雪中就见一具无头尸体扑通倒地。

    “方丈师兄!方丈师兄!”

    另一边,几声悲戚哭喊,就见不杀双臂已被震断,撑着盘坐起来,头便一歪,没了气息。

    燕狂徒走到近前。

    “我送你们去见佛吧!”

    右腿扫出,两个重伤的和尚已喷着血似两团破布般飞了出去。

    却说等那些人人再围过来,无不被眼前一幕所骇,一个个目眦尽裂,震撼莫名。

    只见少林方丈端坐垂首的尸体前,一人正提着武当掌门虚云的头颅,另一只手缓缓抽出胸口的长剑,

    燕狂徒浑身鲜血,捏碎头颅,震断长剑,望着围来的人,平淡道:

    “来,阻我!”

    说罢,朝山下大步走去。

116、武林浩劫(五)

    “杀!”

    “为掌门报仇!”

    “仙丹在他手上,别让这狂徒走脱了!”

    ……

    惨叫声,喊杀声,狂笑声。

    雪林中,尸体遍地,黑白两道皆有,正道大势亦有,有的残破不堪,有的已是残肢断体,有的更是尸首不全。

    血水混着冰水,不知是热的,还是已经凉了。

    一汪汪的血泊融着雪花,最后化作一地红色的冰渣,残刀断剑,五花八门的兵器插了一地,光秃秃的林木间,树干上钉着无数暗器,有的还泛着湛蓝的光。

    而在这一切的源头。

    却不过是那一道身影,一道浑身染血正箭步如飞,朝山下冲去的身影。

    “杀!”

    又有人扑杀上来。

    燕狂徒抬出两指,遥遥一指,便见有人捂着咽喉冒血的窟窿栽倒在地,他再“呼”的劈出一掌,空中一人提刀劈下的身子刹那四分五裂,献血飞洒,内脏散落一地。

    杀,杀杀杀……

    耳边仿佛除了这个声音已再其他。

    一掌劈出,不料身后又有数柄刀剑劈斩而来,无数次的厮杀与碰撞,他如今内力气力正在不停损耗,便是连护体罡气也已散去,此刻刀剑过后,背上又是多出数条血口。

    只不过燕狂徒回身五指一搜,几人胸口已见多出五个血淋淋的窟窿,命毙当场。

    身后仍见数不清的身影掠来。

    燕狂徒咽下嘴里的一口逆血,一双拳头轮转如锤,崩碎了数柄刀与剑,又见数人如飘叶般落地,亦如飘叶般没了生机。

    漠然的眸子一扫,所有围来的人只觉心头狂跳,攻势一止,竟不由自主的后退起来,可等反应过来,一时面色通红,又惊又骇。

    “别怕,他如今内力损耗太大,坚持不了多久!”

    有人厉声嚷道。

    这里面,有的是**门派的门人弟子,有的是江湖巨擘的宗族子弟。

    “杀了他,为掌门报仇!”

    “对,绝不能让这狂徒活着下山!”

    ……

    呼喝声此起彼伏。

    燕狂徒索性停下了脚步。

    “咳咳!”

    他这一停,所有人也是一停,更不敢靠近了,一个个如临大敌,更是如惧妖魔般,浑身冷汗的瞧着,警惕凝重以对。

    “你就这么自信,今日任你功参造化,拳道通天,也难逃身死之劫!”

    说话的是个华山派绝顶剑客,先前华山副掌门与燕狂徒相斗不过两招便被震碎心脉,现在可算是血海深仇。

    燕狂徒捂嘴轻咳,神情平静如冰,像是这浑身遍体的伤势与他无关,他看向一众踌躇不敢前的人,稍稍沉吟了片刻,缓声道:“少林派、武当派、峨眉派、华山派连同江南霹雳堂,剩下的我就不说了,你们如今高手出了大半,门派实力剩了几何呀?”

    慢条斯理的话,让本是吵嚷的声音陡然一静。

    继而所有人像是想到什么,神情勃然色变,然后在燕狂徒的下一句话里,脸色变得煞白如纸,瞬间没了血色。

    “黄河南北武林道,江南江北武林道,一个都跑不了!”

    “你、你竟敢如此,就不怕天下人群起而攻之?”

    有武当派的高手颤抖着声音怒喝道。

    燕狂徒却未曾理会他,如今这般,与天下皆敌又有何区别,望着黑压压的人头,他只是缓了口气,道:“来吧!”

    五指一摊,所有人身子莫名一颤,先前死在这双手底下的人可是早已不知凡几,如今可真的是名副其实的满手血腥,殷红一片,早已被血染红。

    整个天下江湖人无数,可真正能有名有姓,名动一方的又有多少。

    燕狂徒一路杀将下来,沿途过处不留活口,已记不清杀了多少了,想来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只是这些人就如闻到肉味的豺狗,紧追不放,一路拖下来,磨着他的气力,耗着他的内力,时间一长恐似深陷泥沼,最后力竭而死。

    而这时候,山路下,忽听隐隐幽幽有惨叫响起,以及箭矢破空的声音还有密集的脚步。

    “不好,蔡京来了,五千装备精炼的禁卫军,加上“**青龙”以及“天下第七”等高手,此次,对方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朱月明也来了!”

    有人惊慌万分的自山下逃了上来。

    只是谁也没注意到,燕狂徒在听到那些骤急的脚步后,眼神一变,目光随即一定。掩嘴的手中,悄然自怀里摸多出两颗丹药,红黑各一,便在须臾间送进了嘴里,咽入腹中。

    据传这“无极仙丹”有阴阳之分,黑丸为之“阴极丸”,红丸谓之“阳极丸”,阴阳一同吞服可增加一甲子的修为,更有起死回生之奇效,只是那姜云的妻子吞服了一颗命毙当场,燕狂徒心中也有些揣测是否这丹毒还未化净,奈何如今形势逼人,唯有以身一试了。

    内力不足,为他一大弱点,此刻随着两颗丹丸入腹,一股难以形容的异感登时在他体内爆发,腹中只觉有烈火灼烧,有寒冰刺骨,极热极寒两相交融,竟是在他体内化作阴阳二气左突右撞,直冲五脏。

    一口鲜血陡然喷出,却生出两股异象,血水分流,一半炽热如火,一半出口迎风已化冰渣。

    众人尚且还在因燕狂徒的话而震惊,再看这冷不丁的一口鲜血,再见其中奇景,不由大喜道:“莫怕,他此刻身受重伤,待咱们生擒活捉他,到时再做定论!”

    众人闻言皆是附和。

    “上!”

    三条身影急扑而至,定睛一看,竟是习炼天他们三个。

    眼见燕狂徒已似强弩之末,三人自是难忍先前屈辱,何况此人名声惊天,杀了他,必然名震天下,心中难掩狂喜,暗中直道天助我也。

    只是三人的刀却停在了空中,但见燕狂徒体外再现护体罡气,三把刀,三个人全挡在了外面,可就在刀与罡气相遇的时候,所有人惊恐发觉,一股滔天寒劲竟借罡气而散,蔓延而出,沿着三把刀冲到习炼天他们体内。

    三人身形立时凝固,浑身上下就连兵器都覆满冰霜,旋即坠落在地,摔成冰粉。

    再见燕狂徒身子腾空一转,双臂平伸,两手凌空一挥,周身两丈之地的人无不在惨叫中浑身浴火倒地,转眼化作一地灰烬。

    一股澎湃火劲狂卷而出,周遭雪片立时化作缕缕水汽,脚下更是露出黑褐色的山地,落在洁白的雪地中犹如烧伤的疤痕般触目惊心,尽被血染。

    却听。

    “放箭!”

    刹那间,弓弦震动之声不绝于耳,雪幕中,一拨箭雨如飞蝗过境,森寒乌亮,散发着滔天杀机。

    几道身影施展着绝妙身法更是直朝燕狂徒扑去,紧随箭雨而至,上有黑白二道围追,下有朝廷高手堵截,却是厮杀又起。

117、武林浩劫(六)

    ……

    风急雪怒,风雪如幕。

    苍茫天地中。

    “蔡太师命吾等来取药,接应尊驾!”

    几道身影飞快贴近,紧随箭雨而来,其中一人话语急促,同时箭雨源头,五千禁军中亦有声音淡淡响起,杀机毕露。

    “杀,把这些江湖匪寇杀干净些,一个不留!”

    这些人,赫然就是蔡京手底下的那些穷凶极恶之徒,连同“元十三限”的那几个徒弟,竟还有刑部与“六扇门”的高手。

    箭雨之下,一众江湖武林人士死伤无数,反应慢的刹那就被劲弩所发箭矢射成了刺猬,其他的虽侥幸免得一死,但也是身中数箭,只有一些武功极为高强的人闪身避在一些老木后,这才幸免于难。

    但下一刻就有几条身影围杀上去,如今连番酣战,所有人力疲气衰,更何况双拳难敌四手,又怎会是对手。

    不过几招,几声惨叫响起,便已身首异处。

    燕狂徒避过箭雨,身旁四周便已多出几道身影,封住了他的退路。

    “啪啪啪!”

    鼓掌声起,就见雪林中无数骤急的脚步响起,如蚁群出穴,仿佛一道黑色洪流围了过来。一个面容挂笑,白胖和善的男人穿着身考究的锦衣笑眯眯的走了出来,这模样活像个和气生财的财主,他笑道:“这些江湖人可真是不知死活,竟然敢冒犯先生,咱就替先生出出气,不知是否满意?”

    说着话,他视线却在燕狂徒那无一处不是伤口的身躯上来回打量,特别是那处贯穿心胸的剑伤上多停留了几眼,脸上笑容更甚。

    “你就是朱月明?”

    燕狂徒瞧都未瞧身旁围来的几人,只是面无表情的望着眼前的胖子,又瞥了瞥那些围过来的禁军与六扇门的高手。

    胖子抚掌一笑。

    “哦?不想朱某的名字能入先生法眼,实乃三生有幸!”

    这个人,便是当今刑部老总朱月明,燕狂徒也算是闻名已久了,无论在京城还是在这江湖,当初那“任劳任怨”两人就是他的手下,还有那神秘无比的朱侠武以及黄河水寨之主“朱顺水”,好像都与这厮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蔡太师呢?”

    朱月明搓了搓手,嘿声笑道:“这武夷山上匪寇群集,太师何等身份又怎会亲至,自然是我们这些小的跑腿了!”

    “闻听先生已得到那“无极仙丹”,这可真是大功一件,待我将仙丹送回京城,到时候不论是太师还是圣上,必然都会大加赏赐先生,可真是让朱某不胜艳羡啊!”

    “你?你够资格么?”

    燕狂徒瞄向朱月明身旁的六人,这回“**青龙”算是到齐了,还有天下第七,另外那身着“六扇门”差服的几人气息也是不弱。而且还有两个眼熟的人,这两个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竟是当年在“三合楼”前站在关七身旁的两人,“迷天盟”的铁树开花。

    可真是大手笔啊。

    但最重要的还是五千个身着甲胄,佩刀提弩的禁卫军,这可都是宫中禁军,装备精良,而且个个都是强兵悍卒,常年护卫皇宫,身手多是不弱。

    “本座届时自会亲自进京,交予太师,或者直接进献给皇上!”

    朱月明笑容不减,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里精芒暗露,他摇摇头,双手放下,像是一个欢喜佛。“这可不行,先生如今身受重伤,何不多多修养一下,既然先生不愿给,我们只有自取了!”

    燕狂徒却是望着“**青龙”与“天下第七”文雪岸,笑了笑,继而缓缓道:“手下败将!”

    身旁几人便在此刻同时出手,不,不光出手,六人像是刑部的人,手中一晃,才瞧见居然拿捏暗藏着六把钩索,如獠牙倒钩,尖利非常,闪烁着寒光,人还未来,钩索便扣向了燕狂徒的双肩、双臂、双腿。

    这一下,可谓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可燕狂徒又何须躲,又何必躲。

    一股令人彻骨冰寒的杀意瞬间自他体内铺开,气息一沉,所有人就见燕狂徒的脸上竟多出两股纠缠不清的黑红二气,配上他那血红的身影宛如夜叉降世,双手五指陡然隔空一摄,一股难以想象的骇人吸力遂自掌中生出,那六把钩索过来了,人也过来了。

    六人只似被漩涡绞中的飘叶,惊叫一声便不受控制的自己扑到燕狂徒的掌下。

    未见朱月明等人围杀上来。

    已见漫天爪影,飞沙走石间,撕风破空的声响“嗤嗤”不绝于耳,六人惨叫都没有,身子已在空中被那骇人爪风撕扯开来,像是被五马分尸了一样,死状极惨,无一具全尸。

    等爪影散去,几人望着那双手染血,各提着一颗头颅的沉杀身影,无不脊背发寒,心里更是散出滔天寒意。

    朱月明嘴里的话随着一口干咽的吐沫全回到了肚子里。现在,向来笑态可掬,笑里藏刀的朱月明,当真是说什么都笑不出来了,一张圆胖的脸颊不禁抖了一下,变得更白,白的像是多了抹惨碧碧的青色,连声都有些变了。

    “他不是已经重伤了吗?”

    但是“**青龙”却没回答他,因为他们已来不及回答。

    两颗带血的头颅如携千钧重力已被砸了过来,风雪如流两分,呜咽声响,骇的众人心头狂跳,忙躲向一旁。

    “啊!”

    数道惨叫忽起。

    他们是避开了,可那身后禁军中,却见几个胸口破开头颅大小窟窿的军卒,睁眼倒地,头颅直直贯穿两人胸口,在第三人身前炸开。

    眼花缭乱间,几人尚未反应过来,朱月明便眼皮急跳,浑身肥肉一哆嗦,眼前已见一尊狂魔般的红色身影似携着风雪到了近前,雪花冲面,格外生疼,一只手直朝他心口抓来,他心神狂震,面色大变。

    “苦也!”

    心道不妙。

    眼看已经抓住,就见这凶名在外的朱老总,本是贴身的衣裳陡然一鼓,已变得臌胀如球,人变得如球,动行竟也是似弹似滚。

    一弹,人已不见,再一滚,他已挟裹着风声落到了一颗数叉上,心有余悸,一脸冷汗。

    而燕狂徒手里,只有一件锦衣。

    却是“金蝉脱壳”,“霸王卸甲”的路数。

    朱月明生怕燕狂徒再暴起发难,遂急声道:

    “上,都上!”

    “铮!”

    “铮!”

    “铮!”

    ……

    腰刀齐齐出鞘。

    寒光耀眼,恍如一片刀林。

    燕狂徒顾盼一扫,一双手紧握成拳,二话不说人已扑杀了进去。

    双拳过处,只见一具具前一刻还满是生机的身子下一刻便支离破碎的倒飞出去,更诡异的是有人中拳浑身立见浴火,有的人中拳却转眼凝为冰雕,只是到最后都没有全尸,一地灰烬,满眼尘霜。

    燕狂徒大开杀戒,心中杀意不停,手中杀招更不停,浑身罡气一震,立见涌来的人筋断骨折的摔了出去,再见无数寒刀劈来,却见他双手一推,一股极寒之气如潮散过,本是冲杀的禁军立见又有数人化作冰雕,粉碎成尘,再一推,又有人在惨叫中被烧成灰烬。

    “这他娘练的什么邪门功夫?”

    朱月明瞧的瞳孔急缩,口干舌燥。

    山上此时竟又有江湖中人围来。

    “哈哈,看你能凶到几时!”

    朱月明眼睛一亮。

    “诸位好汉,此獠适才大开杀戒,杀伤无数,咱们合力战他!”

    燕狂徒此刻早已杀生无数,视线内尽是一片血红,就见地上血流成河,惨绝人寰,血腥之重,风雪都冲不散,遮天蔽日,鬼哭神嚎。但他意识还是清醒的,嘴里只如嚼着金铁,吞着不知是别人的血,还是自己的血,含混道: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武林神话!”

    沉甸甸的话语宛如一击重锤,令人心胆俱寒,忍不住颤栗。

    “杀!”

    身后杀声已至。

118、武林浩劫(七)

    天色渐暗。

    “啊!”

    所有人遍体发寒,就见前一刻还活生生的人,此刻却在惨叫中浑身肉眼可见的覆上一层冰霜,变成一具冰雕。

    然后,在燕狂徒的手中散落。

    他再推出一掌,一个剑客抬剑一挡,那剑器竟飞快化作通红,接着剑客跌飞出去,没等落到地上,人已在火焰中化作一地灰烬。

    厮杀还在继续。

    风雪更大了,像是老天爷也不忍瞧见这血流成河的一幕,妄想以那雪白遮掩住所有惨绝人寰的痕迹。

    且战且行,且杀且走。

    燕狂徒只从山顶杀到了山腰,又从群山深处杀到了外围,从上杀到下,从里杀到外,沿途不知道有多少尸体倒在了路上,杀到最后,有的禁军都崩溃般的窜逃起来,有的更是又哭又笑,又恐又惊的胡言乱语起来。

    而在最后,五千禁军竟只余八百,也就只剩下那些所谓的真正高手了,燕狂徒浑身上下早已无一处完好之地,刀伤,剑伤无数,更是身中十数根弩箭,有的还钉在身上,有的已断在体内。

    可就是这换谁都死了千八百次的惨重伤势,眼前这狂徒却仍旧生龙活虎,怎么死都死不了,怎么砍也倒不下去。

    朱月明早已从心惊肉跳变成麻木,他身形看似浑圆臃肿,然动行却极为灵活,时而出其不意,趁机偷袭,但说实在的,他心底已打起了退堂鼓。能在京城那种鱼龙混杂,各种势力交织如网的地方混的有滋有味,他自有他的过人之处。

    一个狡猾的老狐狸。

    如今他反而有点后悔出了京城做了这份要命的差事,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见过“苏梦枕”、“雷损”那般绝顶高手,这“权力帮”帮主再强又能强到什么地步,可现在一看,这哪是强,这简直就是疯子,是个魔头,是个不要命的狂徒。

    今天对方要是不死,那他往后的日子可就得过得提心吊胆了。

    念及此处,他身形一动,竟然不留痕迹的朝外撤了出去,但他这一退,正被“**青龙”以阵法围攻的燕狂徒却乍然察觉,抬起一指便隔空点了出去。

    朱月明正自退走,可旋即就见面前一个军卒头颅“噗”的爆开一团血花,一缕指劲如白芒贯穿十数步风雪之距,径直到了面前。

    “啊!”

    一声惨叫,朱月明逃的更快了,捂着右眼,哪管指缝里冒出的血液,头也不回的亡命奔逃起来。

    “轰!”

    **青龙里的鲁书一见燕狂徒分心他顾,趁机扑到近前,双手一抓燕狂徒双肩,便要施展“大摔碑手”将他摔飞出去,只是这一抓就似抓住一座大山,任他催动全身气力,竟难动分毫,当下一咬牙,以身为锁,像是一条大蟒,扣住燕狂徒的双手。

    燕诗二手持长剑,剑法轻灵,急如掣电,眼见时机,剑身一抖,立见五点寒星激飞出去。

    剩下的顾铁三轮着一双拳,他用的是锉拳,双峰贯耳,贯向燕狂徒太阳穴,赵画四用的是腿法,丹青腿,只扫燕狂徒心口,叶棋五拖着一方棋盘,在风雪中飞旋急转,以飞棋伤人,打人死穴,齐文六用的也是剑,剑光飘忽往来,如带绵绵恨意,似柳絮清风,鬼魅难防。

    更有天下第七举掌自上而下直盖燕狂徒天灵,余下还有刀光剑影,攻杀而来,混乱中也不知多少人死在乱刀乱剑之中。

    这“**青龙”的阵法据传乃是当年“自在门”开山祖师韦三青为恐门下天赋资质最高的“诸葛正我”步入邪道,做些伤天害理之事方才所留,只是后来不知为何被“元十三限”得到,可惜他练不成,这才挑了六个弟子,各授其绝艺,合成“**青龙”,妄想牵制“诸葛正我”。

    只是谁曾想,这到头来,居然先用在了燕狂徒的身上。

    六人此时虽武功招数不同,然气机却隐为一体,浑圆而成,可惜这阵法乃是针对诸葛正我的武功所创,又岂会人人生效,何况是否能敌诸葛正我还得两说。

    他们只以为锁住了燕狂徒的双臂,却忘了燕狂徒还有双腿,更是骇人,只见眼前匹练如鞭划过,一颗颗抛飞的头颅,溅起的鲜血,竟被那匹练生生斩了下来,如有无穷锋芒。

    像是发生的太快,无头的身子余力未消,举着刀仍旧跑出几步这才倒地。

    燕狂徒右腿陡然后曲,宛如蝎子倒钩,以一个常人眼里极为匪夷所思的姿势竟一脚踢在了鲁书一的后心。

    “哇!”

    一口热血登时喷出,鲁书一的身子瞬间软了下来。

    只被燕狂徒反手一抓,提住脖颈,挡在身前,“天下第七”连同“**青龙”的其他人全都眼神大变,忙调转气机,只把剑法,飞棋,寒星打向一旁其他砍杀过来的江湖人士。

    这内息陡然逆行,已见几人受了内伤。

    鲁书一的脸色飞快涨红窒息起来,身子离地悬起,双手紧抓着燕狂徒的手,只是显得那么力不从心,微弱不堪。燕狂徒看向其他惊惧而对的人,轻声道:“堪不透生死,如何登峰造极?”

    “嗯?”

    他右手一转,鲁书一只如婴儿般在空中无力挣扎。

    但就在这个时候。

    百里外的一处山巅,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阴沉俊美的男人,此人一头青丝已半数花白,顶着高挺的鼻梁,墨眉黑眸,下颔长着刚硬的短髭,脸颊上还有一条触目惊心的刀痕,外罩黑色大氅,显得极为硬朗。

    但就在鲁书一被燕狂徒抓起之后,这个赶路的男人便停下了脚步,然后面无表情的做了一件事,一件什么事?

    他抽出了一把小弩,拔出了一支小箭,那是一支青黑色的小箭。

    周遭云山雾罩,风摇雪飘,独他一人,冷冷清清,可此时此刻,他居然取出了弩,拿出了箭,他要射谁?

    抬弩。

    拔箭。

    搭箭。

    然后他对准了天空。

    他莫不是要射苍天?

    当然不是。

    几在刹那,武夷山上的燕狂徒忽觉天地间凭空多出一股可怕杀机,无处不在,罩着他,锁着他,困着他,像是有一张无形的大网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这是股似曾相识,熟悉无比的感觉,但却比四年前更强,也更可怕,只因燕狂徒已不知这股杀机何时爆发,而这匪夷所思的一击又会从何处,从什么方向射来。

    这是元十三限的伤心小箭。

    “留你们一命!”

    燕狂徒五指一松,鲁书一已昏死在地上,他当机立断身形一跃,如飞鸟般掠向山下,趁机双掌隔空向后一推,势若排山倒海,滚滚积雪冲天,遮天蔽日。

    “崩!”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恍惚间,燕狂徒耳畔依稀似听到什么声响,像是弓弦的震动。

    而后,他豁然抬头,一双眼睛死死的望向天边。

    乍然。

    飘扬的雪幕中,多了一个不起眼的黑点,这黑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接近,然后在他眼中拉长,化作一道尺许长的乌光,似流星般直朝他眉心射来。

    箭,来了。

    燕狂徒掠起的身子陡然一坠,双脚立地,深吸了一口气,只见他缓缓抬起右手,握指成拳,一刹间,放圆飘雪齐齐停在了空中,像是凝固了一样。

    脸上交织的黑红二气,此刻彻底交融。

    口鼻生烟,只似体内有团熊火,那些雪花竟飞快化去。

    “嘿!”

    迎着那一箭,燕狂徒一拳砸出。

    雪中乍现奇景,无数雪花纷纷冲飞而起,似一条雪瀑直冲上天,如长河飞激,迎上那支小箭。

    “噗!”

    一拳之下,他浑身伤口竟齐齐崩血。

    这时候,雪林中竟见一驾马车急赶了出来,赶车的是白发苍苍的老妇,见燕狂徒浑身浴血,她眼露惶急,燕狂徒却是回望了眼山上扑下的无数身影。

    “快走!”

    再听马车上焦急的话语。

    当下不再迟疑,飞身掠进马车。

    “驾!”

    长缰一震。

    马车已飞快赶进了雪幕里。

119、惊变

    月已近中天。

    光若霜雪,铺满院落的每一寸地方。

    这间小院,便是当年燕狂徒的小院,无论是院心的银杏树,还是那颗槐树,全都依稀挂着稀疏惨淡的泛黄叶子,像是生命已到了尽头。

    但除了这两棵树,还多了一棵树,一颗长青树,这是一颗与“金风细雨楼”息息相关的树,由苏梦枕的父亲苏遮幕亲手植的,也是苏梦枕最心爱的树,宛如那长青之名,代表着“金风细雨楼”万世不坠的树。

    万世不坠?

    苏梦枕倚着身后的枕,透过窗户,望着天上的月,望着那几棵树,眼中的目光不禁有些出神。

    “咳咳……”

    呛咳声起,本是日渐枯槁消瘦的身子瞬间剧烈的颤抖起来,起伏的胸膛像是不停抽动的风箱一遍又一遍的膨胀和收缩着,仿佛连喘息也来不及,一张寒傲苍白的脸更加多出一抹不正常的潮红,最后到涨红,然后青筋毕露,皮肉下像是弥散着一层淤血,乌红的吓人。

    直到一口带血的浓痰吐到了地上。

    他的身子刹那间就像是泄了气般瘫软了下去,然后贪婪的喘息着。

    树的生命是很少有尽头的,因为熬过这个冬天,到了来年春天,他们依旧会枝叶繁茂,但人呢?他呢?他的尽头是否已快来了?

    这个冬天实在有些难熬啊。

    因为他的病更重了。

    不仅是病,还有伤,以及毒。

    他早已病入膏肓,这几年咽下饭菜的次数屈指可数,吃什么吐什么,张嘴的功夫大部分全用来喝药了。身子无法平躺,更无法入睡,气息一急,便有血痰涌上,日日夜夜的咳嗽,像是肺里有千万条虫子往复来去,又像是被噬咬出无数个漏风的窟窿,怎么呼吸都填补不了。

    剧痛,多痰,急喘。

    伤、病、毒,日夜折磨着他。

    睡觉是什么滋味,他已快忘了。

    所以,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了,只能像那院里的树木,束手无策的望着它们的树叶一片片的凋零,亦如那一点点散去的生机。

    但这样下去,树会不会死他不知道,他会死那是肯定的。

    他瘦了很多,那模样就像是饥荒里饿了大半年的人,也不知是皮包骨还是骨撑皮,他总觉得自己的手脚四肢仿佛都在渐渐石化,看得见却没了很多知觉,摸得到却又像是触到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想来行尸走肉,也不过如此吧,这比死还凄然的感觉。

    宛如风箱破烂后的呼吸在他咽喉胸臆间相互呼啸,半晌,才渐渐平复了下来。

    四年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四年前雷纯还在他身畔,而现在,他已孤身一人。事实上他本没有中毒,只有病害与旧伤,但是雷纯,这个他日夜想念的人,却在他最虚弱的时候给了他最可怕的打击,也许对他来说,打击远比下毒要来的更可怕。

    苏梦枕已明白,尽管“雷损”不是她的父亲,但那个他深爱的女人也终究无法释然,一无所有的她,为了寻找自己的存在,心理已成扭曲病态。

    他爱的女人,到最后,想要杀了他。

    树能熬过冬天,可他能熬过去么?

    他曾算过,自己明年有一劫。

    其实苏梦枕并不怎么信命,世上做大事的人,又有几人信命?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放眼古今英雄豪杰,有多少人是起于草莽,从一无所有,到纵横天下,一统中原。

    可如今,他实在是不得不如此。

    他自己便精通命理相学十六种术数,如今,唯一能做的,便只有算一算这饱受煎熬折磨的命了。

    月光皎洁。

    “今天是腊月初九了,昨天是腊月初八!”

    想到这个时候,他不禁泛起了想念。

    也是他现在唯一能想念的人,王小石还有燕狂行。

    人应该有些念想。

    白愁飞已羽翼丰满,更有蔡京撑腰,加上他伤病交加,这些日子彼此间的明争暗斗也愈发的吃力起来,白愁飞,他这个一手捧起来,委以重任的二弟也更加肆无忌惮了。

    “只要熬过了这个冬天,就好了!”

    他脸上闪过一抹苍白难看的笑意,因为,四年的时间足够一个帮派稳固根基,“权力帮”越强,白愁飞的压力便越大,蔡京自然也有压力,又怎会放任“权力帮”坐大,最迟明年,他必然会让“权力帮”入京。

    到时候,就是他的机会。

    “楼主!”

    门外,杨无邪快步走了进来,哪怕是向来稳重严谨的他,此刻脸上也不禁露出惊色。

    苏梦枕动了动肩颈,换了个较为不那么痛苦的姿势,道:“我猜,是我那四弟又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杨无邪也没卖关子。

    “楼里弟兄传来消息,说“权力帮”帮主昨天于武夷山孤身独斗**门派,黑白两道,更是与五千禁卫军厮杀,最后夺得无极仙丹与天书受伤远遁而去,此役各门各派前去的高手十不存一,少林方丈、武当掌门、华山掌门等人俱皆身死,禁军只剩不足八百余人……”

    说到最后杨无邪的声音都慢慢小了下来,也停了下来。

    屋子里一片寂静。

    良久。

    苏梦枕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弯腰缩身,撕心裂肺。

    但他却在笑。

    好一会,等咳嗽平复,才见他轻声道:

    “看来,不用等到来年了!”

    与此同时。

    蔡京的府邸内。

    灯火通明,宛如白玉般的厅堂里。

    看着传来的密信,蔡京灯火下的那张脸面无表情,好半天才皱了皱眉。

    “居然逃了!”

    “来人!”

    门外的夜色中当即挤进来一条身影。

    “太师有何吩咐?”

    “你让人去“白帝城”走一趟,带我话去,就说“权力帮”帮主扫除江湖匪寇有功,夺得仙丹更是有大功,让他不日进京领赏受封!”

    “是,属下这就去办!”

    等人退下,蔡京这才慢条斯理的看向身旁矮几上的一个玉瓶,抬手取过,似讥似嘲的喃喃道:“呵,仙丹?”

    “把马车赶出来,我要进宫面圣!”

    皇宫,御书房里。

    赵佶望着疾步匆匆的蔡京颇有不满道:

    “怎么?这大半夜见我有何要事?”

    一进御书房,看见赵佶,蔡京脸上已是一脸大喜之色,他手中捧着玉瓶。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臣幸不辱命夺得仙丹,便让人日夜马不停蹄送回来,好教皇上知晓这仙丹之妙。”

    “哦?且拿过来让我瞧瞧!”

    赵佶闻言不满立消。

    他迫不及待的取过玉瓶,等打开,就见里面放着十数枚香气扑鼻的雪色丹丸。

    “哈哈,蔡京,我果然没看错人啊,你且说说要什么赏赐?”

    赵佶不疑有他,神采奕奕的嗅着药香,说:“果然不愧是仙客所炼,这药香便让人神清气爽,妙,甚妙!”

    “老臣能有幸为皇上分忧已是天大的恩赐了,亦是我们做臣子的本分!”

    蔡京十分恭谦的笑道。

    “仙丹既已呈上,老臣这就不打扰陛下休息了!”

    赵佶心思全在那丹药上,闻言只是头也不抬的挥了挥手。“去吧,明日上朝再说!”

    “臣告退!”

    而在另一边。

    白帝城中。

    只见戚少商、狄飞惊、王小石等人无不坐镇此处,而在他们身后的屋里。

    一股浓郁扑鼻的血腥味正不停地散发着,只见里头燕狂徒盘坐不动浑身上下尽是血红,就连一头白发也沾满了未干的血迹,血珠如线,流淌下来,浑身伤口崩裂,插着十数支箭矢,更是不停渗着血,特别是胸口一处对穿的剑伤,此刻不要命的冒着血。

    双眼紧闭。

    而在燕狂徒的脖颈间,那皮肉下的奇经八脉里,竟然有五种截然不同,却又同根同源的气劲游走而上,立时,他的脸色,时青时白,时黑时紫,几劲交替往复,变得骇人可怖。

    一旁苦守的白飞飞脸色大变,二话不说,只把燕狂徒染血的外袍解下,却见那满是伤口的身上,胸腹间,一团阴阳二气汇聚于五脏,正在不停的化作那五种诡异劲力。

    她脸色一白。

    “遭了,药物相克,丹成剧毒!”

120、一双手

    “狂行?狂行?”

    白飞飞脸色难看煞白,妆容花了都不关不顾,脸颊上尽是细汗。

    却见燕狂徒双目紧闭,眉峰蹙起,像是陷入某种险难境地,又像是落入了一个噩梦,浑身气劲游走左突右撞,俨然一副即将走火入魔之兆。

    她却知为何,燕狂徒这些年潜力逼发太甚,以致五脏多有损伤,故而需要配以药石恢复填补,可五脏之伤又岂是那么好医的,此乃人身大忌,稍有差池轻则便会造成不可想象的暗疾,重则身死,这些年她日夜参读天下药经毒典,便是生怕会出差错。

    这五脏之伤不似寻常,只因心、肝、脾、肺、肾要同时兼顾,达到均衡,否则药效或刚或猛,或阴或阳,多一点少一点都会顾此失彼。

    只是这些年燕狂徒日夜辅以药石疗伤虽未有差,然五脏早已久积药力,本是无碍。

    但如今服了“无极仙丹”,那丹药神效与这药力相融竟生极大变故,药性相克,仙丹的阴阳二气与五脏郁积的五行药力就如火借风势,本是大益之物,竟成了夺命之物。

    而且“武夷山”上一番激斗,再加上元十三限的那一箭,以致仙丹药力散入五脏,这才会有眼前一幕。

    这可真是命运的捉弄。

    “哇!”

    陡然。

    燕狂徒眉宇突然闪过一丝痛苦,牙关一张,一口乌红的黑血就吐了出来,黑的触目惊心,溅在了地上,像是一团打翻的墨迹。

    他双眼豁然一睁,眼中如有惊涛骇浪回旋,又似有烈火焚天,精芒连变,明灭不定,好不吓人。

    继而双手交叠出一个古怪姿势,如那老僧跌迦而坐,似僧非僧,似道非道,浑身气息狂涌,低声长吟道:“禅慧轮智识,情定盖力行,忍念光愿想,戒进高方受,檀信胜慧色,瓜在事瓜往私瓜事石瓜,慧信胜檀色,方进高戒受,愿念光忍想,力定盖精行,智慧纶禅识……”

    这竟是当日元十三限给他的“山字经”里的一段经文。

    燕狂徒仍旧盘坐不动,但随着他长吟出经文,却见他身上那十几处的箭伤此刻筋肉正自不停的震颤起来,以一种特殊的韵律,就好像那血肉在动,一支支箭矢,一枚枚箭头竟一点点从皮肉下退了出来,浑身伤口,此刻竟一点点合拢,止住了流血。

    浑身气劲勃发冲射,宛如莲花绽放,那爆冲的五行之气,此时竟然慢慢被安抚了下来,不,不是安抚,白飞飞眼神忽而大变,原来燕狂徒竟强自将那左突右撞的劲力运到双手之上,想要借此逼出,立时双臂青筋暴露,十指上生出细碎声响,宛如骨裂石碎,五种劲力彼此交融,竟生出风雷之声。

    而那双肉掌血管爆裂,青筋毕露,时涨时缩,仿佛随时会炸开。

    “退远些!”

    燕狂徒浑身汗如雨下,神情因痛苦狰狞,牙关中都被咬出了血沫,他沙哑着忙对身旁白飞飞开口,双手却轰然按在面前的地上,顷刻间,石板已无声消融,如春雪沐阳,瞬间陷下半尺。

    但见那些落地地上的染血箭头,此刻遇见这双肉掌,竟然被那五行之气刹那粉碎。

    燕狂徒痛苦至于眼神却是一凝,他双手运功一摄,墙角的一双拳套便落入手中,但刚一触及,整个拳套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变形,而后粉碎成尘,簌簌散落。

    “这双手?”

    他咳着血,颤抖着抬起双手,眼神多有不可思议。

    双手一合,五行之气瞬间交融,竟又被他强行用自身内力压了回去。

    白飞飞在旁不敢打扰,足足过了一天两夜。

    晨雾中数骑快马赶到。

    “太师有令,权力帮帮主剿除江湖匪寇有功,不日进京论功行赏!”

    那人望着满山遍野黑压压的权力帮帮众,心神狂震,只觉得无数杀意袭来,当即被骇的面白如纸,只把话说完,丝毫不敢久留,便一扯缰绳,仓惶而去。

    “我去把他们杀了!”

    戚少商冷目寒声。

    “让他们走吧,不过是几个喽!”

    紧闭一夜的屋门推开,燕狂徒换洗身衣裳,走了出来,他此刻一张脸白如冰晶,黑袍白肤,像是超越了众生,又仿佛一尊冰雪塑成的神像,带着一种妖异的魅力。

    “那老贼如今倒是把我推到了刀尖火口上烤,哼,老而不死为贼,看来还真有道理,本来还以为他会等等,但如今既然让咱们进京,那我就不等了!”

    燕狂徒袍袖一卷,轻低道:“让帮中弟兄随时待命,传令黑道各势、长江、黄河水道两岸各帮各派,时机已至,我却要看看,这天下到时候是说我善,还是说我恶!”

    “咱们三天后入京!”

    如今“权力帮”早已今时不同往日,帮**立一百零八个分舵,乃是当年依“长江七十二路水道”与“黄河三十六处水寨”而立。如今大江南北,无数江湖大小势力,大到横行一方的武林帮派,江湖巨擘,绿林豪杰,或是小到捞偏门走江湖的手艺人,乃至下九流,但凡能人,多是归顺依附“权力帮”。

    其他地方燕狂徒不管,但两条水道之间的江湖,除了“金风细雨楼”能例外,余下势力绝不能放任。

    若非我属,皆为我敌。

    如今经营多年,“权力帮”看似毫无动静,实则势力已渗入天下四方,耳目众多。

    再有更是招揽培养了颇多的江湖高手,狄飞惊,王小石之流已不必多说,再有四大长老,七大护法,皆是江湖上声名赫赫之辈,而那一百零八位舵主亦是一等一的好手。

    不过,最重要的助力,还在京城里。

    “金风细雨楼!”

    众人闻令,立时紧锣密鼓的下去布置。

    但狄飞惊与王小石还有戚少商他们几个都是聪明人,聪明人自然不会以为“武夷山”一役燕狂徒能毫发无伤,而且回来时,那马车可都已经染红了。

    “以你现在的实力,敌得过诸葛先生么?”

    狄飞惊问了,问的很冷静,也很理智。

    因为那是一个不可忽视的人,一个谁也不能忽视的人。何况,不光是诸葛正我,还有四大名捕、元十三限、**青龙,以及方应看、米苍穹等一些列足以横行天下,称霸武林的绝顶高手,更有数万禁军,以及宫中好手。

    “咳咳!”

    燕狂徒轻咳了一声。

    他说。

    “先试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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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3321/ 第一时间欣赏一个霸者的江湖最新章节! 作者:道无厓所写的《一个霸者的江湖》为转载作品,一个霸者的江湖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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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霸者的江湖介绍:
江湖何在或许某天你睁开眼,只见得窗外飞雪如絮,天地苍茫。讶异之余,侧耳去听,依稀闻得那雪中传来声声微醉微醺,半颠半笑的轻吟:红尘哪得清净,恩仇何须快意,一生一死一凋零,不过是你如蝼来我如蚁……你寻声瞧去,却听雪中响起勒缰马嘶之声。“小子,前方可是江湖?”一个霸者的江湖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个霸者的江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个霸者的江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