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内尔比托
“大人,”我走出城堡,撞上迎面匆匆跑来的约瑟夫和史凯德,两人脸上都带着肃杀之气。
史凯德先是朝我敬了个礼,才杀气腾腾地说:“队伍已经准备好了。”
“准备了多少人?”我戴上头盔,一边快步朝北方走去一边问道。
“一共五百人,还有五十名牧师和一名司祭,”史凯德也快步跟在我的身边,“我也安排了传令兵,城堡可以随时支援。”
“很好,”我停下脚步,转回头看着两人,“约瑟夫留下,负责防御城堡和调派援军,史凯德跟我来,快!”
“是!”两人一齐应答,很快快步分开。
尖利的哨音在城堡上空回荡,早就集结好的士兵们在军官的督促下飞快地从北门跑出,很快汇成了一道蓝白色的长流。
脚步声汇聚在一起,变成沉闷而厚重的响声,我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用最快的速度朝发现恶魔的方向赶去。
好在发现恶魔的地方离城堡并不远,加上我曾经严令禁止任何人深入到卡伦森林中,所以当我们赶到的时候,情况还不算太糟糕。
但也说不上乐观,三名牧师弯着腰,正咬着牙关坚持着,维持着一道椭圆形的庞大金色护盾,护盾外是密密麻麻的亮红色甲虫,它们聚在一起,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的声音。
它们似乎非常厌恶护盾上的神力气息,只是不停地围绕着护盾移动,时不时有一两只甲虫发动攻击,瞬间就被烧成了灰烬。
话虽如此说,但那些甲虫发动攻击时,我能明显地看到维持护盾的三个牧师一齐摇晃了一下,最左边的那个更是差点摔倒,多亏了一旁士兵眼疾手快,搀扶住了他。
在不远处的大树底下有两具带着血丝的人形骨架,可怜的家伙,我看着他们,默默地心底祈祷起来。
“仙女保佑,我们及时赶到了!”我大呼一声,拔出手中的断钢,“所有人出击!把我们的兄弟救回来!”
“为了巴伦利亚!”身后的士兵大喊着,在军官们的指挥下分成小队,带着牧师冲了上去。
一大群的甲虫注意到了我们,很快从围着护盾的甲虫中脱离开,朝我们的队伍冲了过来。一大股亮红色的浪潮飞快地涌来,很快就和另一股蓝白色的大浪打在了一起。
震耳欲聋的枪声很快在这片森林里响起,士兵们倚靠着任何能找到的障碍物,开始朝冲来的甲虫开火,但就如同史凯德所有,他们手上的矮人枪械根本没办法一枪击穿这些该死甲虫那亮红色的外壳,更不用说那些普通的帝国制枪械了。
“为了湖中仙女,尔等恶魔退散!”一大群牧师手持着湖中仙女的圣徽,手上的钉头锤发出耀眼的金黄色,他们身穿板甲,挥舞着被祝福过的钉头锤,很快杀到了第一线。
这些甲虫的确是某种恶魔,被祝福过的神力钉头锤只要微微擦中它们,它们就会惨叫着燃烧起来,一大股腐尸燃烧的臭味和花朵腐烂的刺鼻甜味朝我冲来,让我皱了皱眉头。
史凯德的表现更加夸张,他嫌恶地捂住嘴巴,飞快地弯下腰干呕起来,“老天,这是什么味道!?”
“恶魔的味道,adman”我低声道,光在旁边看着可不是我的风格,我手握着断钢,另一只手凝聚出一把精钢长剑,阿瓦隆之火下一秒就在我的剑上熊熊燃烧了起来。
我给自己加持上气势如虹,如同一道金黄色的闪电火炬,迎着甲虫的浪潮冲了上去。
阿瓦隆之火在朝阳里熊熊燃烧,只有很少的人才知道湖中仙女也有黎明神职,阿瓦隆之火在清晨的阳光照耀下,又显得庞大了几分。
一大群的甲虫很快注意到了孤军深入的我,竟然从地上跳了起来,身体前端如同铡刀般锋利,甚至隐隐反光的口器向我袭来。
“滚开,你们这群污秽的生物!”我大吼一声,手中的两把长剑转成了一阵旋风,“湖中仙女在护佑我,你们休想伤到我!”
完全展开的两把长剑很快在甲虫群里刮起了一阵金黄色的火焰旋风,断钢击中甲虫,轻而易举地把它们切成两段,残余的尸体掉在地上,很快发出恶臭。
至于精钢长剑,居然没办法一剑就把这种甲虫从中间切断,好在阿瓦隆之火立刻补了上来,完成了剩下的工作。
我现在知道它们的甲壳有多硬了,就连精钢长剑对付起来都很麻烦,除非使用秘银子弹或是更好的枪械,不然休想轻松地击穿它们的铠甲。
一大片的甲虫惨叫着化成火球掉在地上,但很快就有更多的冲了上来。我身上似乎散发出很令它们厌恶的气息,甚至让它们忽视了我身边的长剑和盔甲上的神力护盾。
“吱吱吱!”尽管大部分的甲虫都死在了翻滚的阿瓦隆之火下,但还是有部分甲虫冲了过来。
“砰!”它们的头壳狠狠地撞在我的身上,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很快传到了我的体内。虽然那只甲虫下一秒就被神力护盾击成了另一团火球,但那一下冲击确实也让我不太好受,我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才把身体调整过来。
更多的甲虫朝我冲了过来,我双手的幅度再一次加快,断钢不停地挥出,我可不能让这些甲虫把我击倒,以我身上这套铠甲的重量来看,一旦我被击倒,我就没有自己爬起来的机会了。
又一只甲虫在同类的牺牲之下躲过了汹涌的阿瓦隆之火,它并没有选择撞击我,而是挥舞着巨大的口器,狠狠地朝我手臂切去。
我的两把长剑刚刚送出去,处理掉了一大片的甲虫,这会儿根本来不及收回,无奈之下我只好双腿微屈,希望神力护盾和这套铠甲能挡住它看起来就很锋利的口器吧。
那如同铡刀一般的凶恶口器在我的注视下飞快地合并,我感觉左手的小臂一阵酸疼,甲虫就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射了出去,在半空中就变成了另一团的火球。
我看了看我左手的臂铠,万幸的是,它的确和断钢一样值得信赖,那口器没能在上面留下任何的痕迹。
虽然铠甲值得信赖,但留在这么多甲虫中间可不是什么好主意,特别是越来越多的甲虫从护盾旁离开,加入到攻击我们的队伍当中。
我挥舞着长剑,继续朝前冲锋,很快冲出了甲虫的包围,来到了护盾旁边。
护盾里的人看到我,脸色涌起了狂喜的神色,“是兰斯洛特大人,快打开护盾,我们有救了!”
士兵们这会儿也慢慢冲了上来,多亏了牧师们奋勇作战,甲虫很快败退了下来,它们对付凡人的军队和武器也许很厉害,但在神力面前连蚂蚁都不如。
见到危机解除,护盾里的三名牧师再也坚持不住,飞快地解除护盾,然后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
从他们,还有其他牧师严肃的表情来看,他们很明显知道这是什么,我叫来史凯德,让他好好安置这些受伤的士兵,随后找上了队伍里的那名司祭莫德尔拉德尔。
“早安,兰斯洛特兄弟,愿仙女的祝福常伴你左右,”莫德尔看到是我,微微鞠躬,朝我行了个早间祝祷礼,“真是一群邪恶的秽物,不是吗?还好有仙女保佑,它们在我们面前不堪一击。”
“早安,莫德尔兄弟,”我也朝他回了一记早间祝祷礼,“多亏了教会兄弟的帮忙,一般的武器很难杀伤这些邪恶的生物,如果没有你们,很难想象局势会变成什么样。”
“这就是内尔比托的邪恶之处,兰斯洛特兄弟,”莫德尔司祭严肃起来,告诉了我这种生物的名字,“这些如同甲虫一般的邪恶恶魔甲壳坚硬,口器锋利,最可怕的是,它们还能释放一种邪恶的音波,让听到的人都为之恐慌。”
“那为何它们并没有鸣叫?”我有些好奇,刚刚的战斗里没有甲虫发出他所说的那种鸣叫。
“那是因为它们没有主人,兰斯洛特兄弟,”莫德尔更加严肃了,“我们对维洛季马曾遇到过的各种异界都有所记载,我们很确信这些内尔比托正是来自迷雾之主的位面,他和他的恶魔领主饲养这种低级的无脑恶魔,并把它们当做消耗品来随意使用。”
“这种恶魔只会在迷雾之主试图进攻一个位面时才会发生,”莫德尔脸色变得如同山岳一般坚硬,一层厚厚的阴影笼罩在他的脸上,“换句话说,你的消息是对的,他就要来了。”
我没有说话,我们都知道他指的是谁,迷雾之主,弑父恶魔,邪恶的吸血鬼,施特拉德。
“说说这些东西吧,莫德尔兄弟,”我用脚踢了踢身边的甲虫尸体,靴子踢在坚硬的甲壳上,发出砰砰的响声,“这些内尔比托,究竟有多少。”
“谁也说不清楚,”莫德尔司祭从衣兜里掏出自己的圣徽,朝内尔比托的尸体洒下圣水,开始净化起这片地区的秽物,“我们只能全力以赴。”
我点点头,其他的牧师也从兜里掏出了圣水,配合着手上的圣徽,开始净化起尸体。
史凯德捂着鼻子,从远处匆匆走来,他的铠甲破破烂烂的,显然刚才经过了一番苦战。
“大人,”他走到我面前,敬了个军礼,“法莱斯托主教想见您。”
“法莱斯托主教?”我有些惊讶,“他到这儿来了吗?”
“是的,大人,”史凯德很快给出肯定的回答,“他似乎忧心忡忡,并要求一定要见到您。”
我看向莫德尔司祭,后者也是一脸茫然,但很快反应了过来,严肃地说道:“法莱斯托兄弟不会无缘无故离开自己的岗位,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您最好跟他谈谈,兰斯洛特兄弟。”
“正有此意,”我点点头,冲莫德尔和史凯德各打了个招呼,很快找到了在人群中间的法莱斯托主教。
他身穿华丽的白袍,头顶沉重的冠冕,在一群身着灰色长袍的司祭和亚麻色短衫与板甲的牧师中很是显眼。
我把断钢收入鞘中,匆匆走了过去,“法莱斯托兄弟,”我朝他挥挥手,打了个招呼,牧师们会意地给我让开了一条道,“听说您想要见我。”我站到他面前,问。
“是的,兰斯洛特兄弟,”法莱斯托主教神情严肃,还隐隐有些害怕。这很不正常,在一起共事的这段时间里,我从未见过这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露出这种神色,“我们最好边走边谈。”
“好的,”我领会了他的意思,和他远离了打扫战场,净化恶魔的人群,沿着一条幽静的小道往前走了起来,“现在您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事情了吧,法莱斯托兄弟。”
“是的,兰斯洛特兄弟,”法莱斯托握着手上的主教之锤,慢慢地跟我并肩而行,“我想你已经知道内尔比托是什么了,我也是因此而来。”
“我不知道莫德尔,或是其他弟兄跟你说了什么,兰斯洛特大人,”法莱斯托看着我,神色严肃而惊恐,“但我们必须招来更多的人手,仙女昨夜启示了我,迷雾之主的邪恶手下很快就会降临。”
“很快就会降临?”我严肃了起来,站在原地不动,“这么说,那些故事都不是假的,那些施特拉德烧杀抢掠的故事?”
“是的,是的,”法莱斯托叹了口气,“迷雾之主和他的邪恶大军对我们的教会来说不是秘密,可以国王和一般的王国子民都不愿相信,他们把那当成‘吓唬孩子的睡前故事’。”
“我该怎么做?”这可不是小事,如果施特拉德本人来了,我很怀疑我的城堡能挡住他多久。
“我特意来向您请辞,”法莱斯托朝我鞠了一躬,“王国的部队我们指望不上,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我会走遍整个王国,请求各地的弟兄帮助我们。”
他看着我,露出一丝愧疚的神色,“我不知道这需要多久,但我会尽力让每个分会的兄弟都尽快前来支援,我自己也会尽快赶回来。”
“在这之前,”他脸上的愧疚神色越来越重,“如果迷雾之主的军队到了这个世界我可以确定他们会在卡伦森林出现,这块地区的异界能量波动已经越来越严重我希望你们能尽可能的坚持下去。”
“我只有一个问题,法莱斯托兄弟,”我看向他的眼睛,那是一双坚毅、不屈的眼睛,“如果整个湖中仙女教的兄弟加起来都没办法解决它们,我们该怎么办。”
“我会去寻求审判庭的帮助,还有共和国监察队。”
“哪怕这意味着叛国?”
“哪怕这意味着叛国。”
第五十三章 死亡阴影军团
法莱斯托主教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离开了帕力克镇,他的离去让镇子蒙上了一层阴影。
我走在大街上,帕力克的人流比之前要小了许多,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忧虑的神色。
这种忧虑在人群中随处可见,即便是全副武装的士兵也没办法让他们露出轻松的表情,只有在见到匆匆从街上走过的牧师时,镇民们的脸色才会短暂地变好一会儿。
我叹了口气,用手扫掉披风上的碎雪,推门走进了镇公所。
“我说了!帕力克镇不会有事!我绝不会去干扰兰斯洛特大人和他的士兵们做任何事情!”
我刚一进门,就听见老查理在大声吼叫,他的语气十分愤怒,似乎正和其他人吵得不可开交。
声音是从二楼传来,我把披风挂好,顺着火炉两侧的楼梯上到了镇公所的二楼。
会议室里坐着十二个人,七个男性、五个女性。我认得他们,老查理自然不用说,其他的也大多是镇上家族的族长,或是身份显赫的人物。
他们围着一张长桌分次落座,只是理应坐在首位的老查理现在涨红了脸,站在首位上怒气冲冲地盯着他左边的一名中年男子。
“你不去说,我们也会去,老查理,”被他盯着的中年男子冷笑着说道,“我们可不打算拿自己的命冒险,我们有权利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
“够了!”我大喝一声,打断了他们的争吵。
所有人都闭上嘴看了过来,老查理看了我几眼,坐回座位里,朝我露出了羞愧的表情。
我冲他笑了笑,大步迈进这件会议室,“你们不是想找我问清楚吗,我就在这,”我扫视着在场的所有人,大部分人都低下了头,不敢和我对视,只有老查理,还有那几位民兵队长不慌不忙地看着我。
“我可以告诉你们,”我收回目光,听到会议室里不少人都低低地出了一口气。
没再注意他们的举动,我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你们应该也注意到,这段时间聚集到帕力克的牧师越来越多,我们的戒备也越来越森严,你们是我的领民,我无意欺骗你们,也不打算让你们替我送死。”
“你们想要真相?那我就给你们真相。”
“真相就是,”我拔出腰间的一把短匕首,在大部分人惊恐的目光中把它狠狠地插在地图上卡伦森林的位置,“我们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另一个世界的恶魔要从卡伦森林发动入侵。”
所有人,包括老查理和几位年轻的民兵队长都露出了害怕的表情,不少人甚至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
我松开握着匕首的手,体内的魔力涌动,一股柔和的金黄色光芒从我身上涌出,每一个被光芒照射到的人都很快恢复了平静。
“帕力克镇很可能成为战场和第一条防线,对你们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我又坐回椅子旁,看着在平静术作用下不再害怕的这群人,继续说道:“就像我之前说的,我无意让你们替我,还有我的士兵送死,所以我希望你们能组织所有镇民前去避难。”
所有人都惊讶了起来,平静在一瞬间被打破,他们开始小声交谈起来,老查理更是直截了当地看向我问道:“现在吗?我的大人。”
“是的,现在,立刻,马上!”我站了起来,从墙上拔出我的匕首,“恶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到这里,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下一秒,我需要你们立刻把这消息散播出去,所有镇民必须尽快撤退!”
“可是大人,”这会就连老查理都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这会花上不少时间,镇民们都需要做好准备,我是说,总得收拾收拾…”
“只给每个人半个小时的时间,”我挥手打断了老查理,我知道他的意思,“这是逃难,不是搬家,是想抱着财物被困在这座镇子里,还是两手空空地从头开始努力,让镇民们自己选择吧。”
我说完这句话,也不想去管会议室里的这群人是什么反应,心里是什么打算,直接就朝会议室外走去,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对了,我得告诉你们,”到了会议室门口,我突然想起来我并没有定死期限,于是又转过头来,“供镇民们撤退的时间只有这两天,两天时间一到?我们就会封锁整个帕力克镇,恶魔出现?我们也会封锁整个帕力克镇,你们几位只有在镇民撤退完毕之后才能离开,明白?所以镇民逃得越早,对你们来说就越有利。”
丢下这段话后,我无视掉会议室里脸色难看的众人,匆匆离开了镇公所。
在生命的威胁面前,每个人的动作都十分迅捷,一份措辞严厉的布告当天上午就发了出来。
不出我意料的,恶魔即将来袭的事实在帕力克镇里引发了极大的恐慌,幸好我早有准备,安排好的巡逻队伍和牧师们一起行动,很快就控制住了帕力克镇里面的局势。
所有人都在害怕我所说的“封锁帕力克”的行为,这让他们的动作快上了不少,很快第一批镇民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在民兵的带领下逃向南方。
我当然不会封锁帕力克镇,即便恶魔来了也不会,但我明白财物在一个人心中能占多重的地位,尤其是当你不得不舍弃你的全部家当时。
我虽然可以理解这种事情,但毫无疑问,如果镇民们要把家里所有东西都收拾好才去逃难,我们所需要花费的时间人手和精力都会高上不少。
在施特拉德的军队即将到来的时刻,我没那多时间和功夫让镇民们慢慢来,恐吓成了我最好的选择。
事实也证明了封锁帕力克的消息十分有用,担心自己出不去的镇民不敢贪恋家中的财物,纷纷用最快的速度打包好了自己的东西,等到上午过完,约瑟夫给我送来午餐的时候,镇子里五成的平民都已经前往南方避难,剩下的五成似乎仍旧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或是有什么不可抗的原因,所以依旧滞留在帕力克镇内。
“就放在那儿吧,”我示意约瑟夫把午餐放在一旁的餐桌上,“镇子里还剩多少人?”
“还剩四成半的人,大人,”在我的命令下,约瑟夫显然在一直关注这这件事,“大部分都不相信您会封锁帕力克,少部分是因为身体残疾等原因导致需要更多的世界撤离。”
“对于那些存在撤离困难的,派一些兄弟去帮一把,至于那些不相信我的……”我想了想,做出了决定:“让士兵去吓吓他们,不能让他们留在战斗的第一线。”
“是。”约瑟夫朝我敬了个礼,转身跑了出去。
派遣士兵前去恐吓的策略十分有效,镇民们见到士兵把他们的住房团团围住,似乎终于意识到我不是在开玩笑,于是又有两成的镇民背着大包小包匆匆离开了帕力克镇。
另外还有半成存在问题的镇民,在士兵们的帮助下也撤离了帕力克镇,但镇子里仍旧还有两成的镇民没有撤离。
“最后的这两成人怎么办,大人?”约瑟夫站在我的桌前,严肃地问,“我们总不能看着他们去死。”
“我们不能,约瑟夫,不能,”我左手食指微屈,开始叩击起平整的桌面,这有助于我的思考,“这样,”我抬头看向约瑟夫,“我们派…”
我的话没能说完,房门砰的一声,被史凯德粗暴地撞开,他脸色紧张,甚至有些发白。
“他们来了,大人!”史凯德喘了两口气,有些惊慌地喊道:“超过四十位牧师已经侦测到了极为庞大的异界能量波动!”
“该死的!”我站了起来,看向一旁的约瑟夫,“派一小部分士兵,把情况跟镇民说清楚,如果他们不愿意撤退,就强制驱离,事情做好后到北部围墙来和我们集合。”
“是,大人!”约瑟夫敬了个礼,用比平常更快的速度跑了出去。
“史凯德,你去联系教会,所有在帕力克的牧师都必须到第一线去,所有人,同样的,完事后重新到我身边集合!”
“是,大人!”史凯德直起腰,不顾一路跑来的疲惫感再一次冲了出去。
我急匆匆地跑到外面,马厩里停着一匹战马,约瑟夫给我买的,从买来之后我还没骑过它。
但今天情况紧急,我拉开马厩的大门,踩着马镫翻身骑到了马鞍上,“这可真是天大的危机,马儿,带我去前线,驾!”
战马迈开步子,朝北边飞奔而去,城堡不算太大,我很快就到了北边的城墙。
莫德尔司祭和一小撮牧师已经在城墙上就位,他们每个人的脸色都严肃而狂热,为首的莫德尔司祭已经脱下了他的司祭袍,放下了司祭节杖,他身穿冒着金黄色光芒的锁子甲,右手紧紧握着一把同样冒着金光的钉头锤。
他身后的牧师也和他做一样的打扮,我走上城墙,飞快地走到他们身边。
“兰斯洛特兄弟,”莫德尔司祭朝我打了个招呼,没等我开口回礼,他又紧跟着说道:“我们已经感觉到了,异界能量的波动越来越明显,持续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在他说话的当口,一旁有几名没有握着钉头锤,正不停地凝神观察着虚空中的某些东西。
“能量波动又增加了!莫德尔弟兄!”一名牧师死死地凝视着空气,突然大声喊道。
“多少了!?”莫德尔司祭有些激动地问道,“锚点能确定吗!?”
“我能感觉到,我能感觉到,即将到来了!”那名牧师状若癫狂地大喊起来,“空气里的波动越来越明显,这片空间正在变得不稳定……锚点,锚点是森林里的那座坟墓!兰斯洛特兄弟提到的那座!”
周围的空气开始发生十分明显的折射和折叠,远处的森林变得十分的怪异。
但最让我不能明白的还是锚点,我明白锚点将会是异界生物的落点,但那座坟墓,怎么可能?我已经清理掉了那座坟墓里所有的复活者和迷雾之子教派的每个人。
“马上要到临界点了!”那名牧师又大喊起来,他浑身开始剧烈地抽出,他身旁的牧师似乎早有准备,死死地按住了他。
他跪在地上,身体疯狂地抽动着,口水无意识地从他的嘴角滑落,“三,”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就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似的,“二,”他声音沙哑,如同喉咙受到了强酸的腐蚀。
“一……”他如同喃喃低语般书橱最后一个数,整个人一头栽倒在地上,整个人如同一具尸体,如果不是他微微起伏的胸膛,任何人都会认为他已经死了。
“快把卡拉德兄弟抬下去,他需要治疗!”莫德尔司祭焦急地大喊,那两名按着他的牧师很快把他从地上抬起来,送到城墙后的休息区去了。
“快看!兰斯洛特兄弟!来了!”我正看着卡拉德远去,莫德尔的声音突然传来,我连忙转头,很快就发现了他让我看的东西。
事实上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到,一股深邃的,如同实体一般的雾气从卡伦森林的深处朝外蔓延开来,很快就吞没了城墙以北的每块地方。
“察觉到异界能量跳跃……很多,很快!”另一名牧师突然大喊起来,神色也变得狰狞,但没过多久,他突然大叫一声,整个人放松了下来,“异界能量跳跃消失了,他们的入侵结束了。”
“怎么回事,”莫德尔司祭皱起了眉头,但很快又摇了摇头,举起了手中的钉头锤,“准备迎战,兄弟们,仙女在看着我们!”
“为了仙女!”牧师们握着手中的钉头锤,声音整齐划一,变成一股嘹亮的音波传开。
我看向城墙的其他地方,不用我指挥,士兵们已经飞快地进入了各自的位置,刚从帝国买回来的加农炮也装填完毕,每个人都在等待着异界的敌人露面。
他们没让我们等太久,整齐划一,凝成一股的厚重脚步声很快就从森林里传了出来,一个又一个高大的黑影从迷雾中浮现,不停地朝城墙走来。
只有最优秀的语言学家才能形容出这是一支怎样的军队,这军队只会在你的噩梦深处出现,它们中的每一个都足以成为你的噩梦之源。
这支军队最前方的,是一大群颜色通红,头长独角的邪恶生物,我姑且称之为长角恶魔,这些长角恶魔手持简陋的红黑色长矛,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铠甲,眼神邪恶而冷酷。
在它们的身后,是一大群身穿厚重铠甲的腐烂人类,这是一群极为恶心的人形生物,它们的身上满是囊肿,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不是腐烂,就是肿胀不堪,它们的脸庞也是如此,你只能从外形上看出他们曾是人类。
他们手持……不,他们的手上蔓生出粗大的邪恶长管,整只手和它所握持的扭曲长剑合为一体。那长剑上苍蝇环绕,蚊虫飞舞,只有最坚定的战士才能不被这种场面吓倒。
一面面画着邪恶阴影的旗帜从它们的队列后竖起,再往后是更多隐没在迷雾中的影子,不知道是什么邪恶而污秽的存在。
那一大群的腐烂人类停下了脚步,从正中间整齐的分开,一名身形高大,**扭曲的人类从中走出,他骑着一匹同样被严重污染,被疾病缠绕的战马,来到了城墙底下。
“维洛季马的无知凡人!”他高声喊道,绿色的腐烂汁液随着他的动作从他身上洒落,把地面腐蚀出一个个的深坑,“吾等乃是迷雾之主施特拉德大人手下死亡阴影军团,开城投降,我会给你们一个痛快!”
第五十四章 战争开始
“很抱歉,恶魔,”我从城墙上朝下高喊,算是做出回应,“你恐怕得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了,我们这不欢迎异世界的来客。”
“恶魔?”身形高大的腐烂战士低沉地笑了起来,一大股的恶臭绿色雾气从他的身体里飘出,大批的苍蝇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出现,似乎被那腐臭污秽的气体所吸引,围绕在他身边,形成了一道黑色的致密护盾。
“你对我们一无所知,年轻的骑士!”他拔出挂在腰间的长剑,那柄长剑上满是脓包和腐臭的汁液,比起之前的那群污秽战士手持的武器要更不洁、更邪恶。
“我们乃是施特拉德大人手下的瘟疫战士,而我则是其中的佼佼者,死亡阴影军团的战帅,彭拉杜切斯!”
他轻轻挥动手腕,手中长剑前指,“见证吾主施特拉德赐予死亡阴影军团的力量吧!”
随着他一声令下,更多的黑影从森林里的浓雾中走出,大部分是浑身腐烂的瘟疫战士,也有之前的独角恶魔。但让我担心的是那些从没见过,只要望上一眼就足以成为你一生噩梦的可怖生物。
一大批腐烂的血肉巨人从迷雾中走了出来,他们每一个都有三个瘟疫战士那么高,恶心和污秽的程度更是瘟疫战士的五倍。
他们也是唯一一种能靠自身力量袭击城墙的兵种,看着他们那巨大的身材,我丝毫不怀疑他们能轻而易举地摧垮城墙这一点。
在血肉巨人之后,一大帮身穿紫袍,手持长矛短剑,眼睛上缚着x型交叉布的士兵从迷雾中冲了出来。
越来越多的部队从森林里出现,大部分都是我没见过的邪恶生物。
“现在!”彭拉杜邪恶地大笑了起来,“给我拿下这座城市,把它变成施特拉德大人在这个时间的第一个据点!”
苍凉幽深的号角声从城外响起,所有的独角恶魔和腐烂士兵们纷纷大吼了起来,我看见他们睁开眼睛,就像从无尽的长眠中苏醒,并捡起自己的武器,开始朝着这座城市发出愤怒的吼叫。
人山人海的恶魔部队中突然裂开了好几条的缝隙一大群的独角恶魔冒着来自城墙上的炮火,正扛着云梯在快速接近。
“是云梯!”我用全身的力气高喊起来,拉长的声音在这片狭窄的隘谷里不断回响,“所有人注意,别让任何云梯靠到城墙上!”
我注意到周围的士兵都是满脸苍白,他们显然都被这阵仗吓得不轻,仙女在上,谁在此之前见过这么多各种各样的恶魔,大部分的人直到死去连一种恶魔都未曾见过。
我的话看上去起了不少作用,但还不够,我催动体内的魔力,手中的断钢猛然间亮起金黄色的神光,如同一道信标,一个耀眼的火炬,在城墙上绽放。
这是少数不带杀伤性的六阶神术之一群体鼓舞术。
金黄色的光芒很快笼罩了城墙上的所有人,群体鼓舞术的效果显然非同凡响,我看到大部分的人在神光的抚慰下恢复过来,加农炮和步枪依次开火,开始起到阻挡城外邪恶士兵的作用。
“轰!”这种巨大的声音来自我从帝国走私商人那儿购买的加农炮,这些帝国最新式的武器准头极差,但在这种城墙外人山人海的情况下,它们反而成了最佳的选择。
不少炮弹并没有击中冲锋在最前面,扛着云梯的独角恶魔部队,实心的铁弹呼啸着从城墙上飞下,很快在恶魔群中拉出了一条红红绿绿的痕迹。
恶魔们的邪恶身躯显然没办法阻挡住飞速袭来的铁弹,大部分的独角恶魔都在碰到铁弹的一瞬间软软倒下,就连那些身着腐烂铠甲的瘟疫战士,也往往得付出一只手或是一条腿的代价。
“呕…”我必须得承认,这场面即使对我来说,也过于恶心,不少士兵更是脸色再度变得苍白,不停地干呕起来,但他们的神情厌恶中带着兴奋,这是一件好事。
比震耳欲聋的大炮响声要小上不少的砰砰声,来自士兵们手里的精巧枪械,所有城墙上的人都手持着步枪朝那些扛着云梯冲锋的射击,小部分用的是矮人步枪,大部分则是帝国产的步枪。
每一个人除了手上的步枪,腰间也都挂着一把精致的小型冲锋枪,如果情况变得糟糕,城外的秽物登上了城墙,它们会是这些士兵的备用防御手段。
步枪开火的声音连绵不断地响起,城下的恶魔身上时不时爆出几朵红色的血花,大部分的恶魔中枪后只是晃了晃,**快速地蠕动起来,开始慢慢把子弹挤出,只有小部分同时受到太多伤害的独角恶魔,他们的**没法承受如此大量的损伤,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即使十个恶魔中只有一个恶魔被击杀,但这已经足够,时不时有云梯摔在地上,底下的恶魔也哀嚎着被压成了肉泥它们失去了太多成员,剩下的成员显然没办法承受住云梯的重量。
还有一部分的云梯被火炮的炮弹击中,连同冲锋的独角恶魔们一起化成了碎片。多亏了这些新装备的大炮和人手一支的步枪,我们轻而易举地击败了恶魔的第一轮进攻。
从始至终,情况都没危险到需要我出手的程度我只放了一个六阶的神术更不用提在城墙上待命的牧师小队。
苍凉幽深的号角声再次在城墙外响起,准备发动冲锋的第二批独角恶魔很快退了回去,“非常好,骑士,”彭拉杜看着我,语气说不出是愤怒还是喜悦,“我本来以为这一趟旅行会非常…无趣。”
“我们等着你,恶魔,”我从城墙上看着他,同样笑了起来,“我知道你们没有了援军,传送门出了问题,对吧?你们唯一的,可以预见的结局,就是死在这堵城墙下,或是死在那片森林里。”
“啊,看来你们对能量的反应很敏锐,这个世界的居民,”彭拉杜听了我的话,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自信地笑了起来,“你们觉得我们只有一支军团,你们觉得我们走投无路,在我看来,一支军团对付你们已是绰绰有余。”
“我现在唯一期望的,是你和你的那群守军能坚持的更久一点,”他看向我,露出一个残酷而邪恶的笑容,“只有这样,当我摧毁你们那可悲的城墙之后,才会好好享受杀死你们的快感。”
“不要让我失望,年轻的骑士。”彭拉杜最后看了我一眼,微微甩动缰绳,骑着他那匹同样腐烂污秽的战马回到了迷雾当中。
随着主帅离去,死亡阴影军团剩下的士兵也迅速地从城墙前撤离,他们看都没看死了一地的战友和同胞,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离开了这片尸横遍野的战场。
“呼”我看着所有的恶魔退入雾中,因为没办法追击而感到挫败那些迷雾可不是闹着玩的,在找到能驱散它们的方法之前,我绝不会冒险闯进那片充满迷雾的邪恶之地。
但士兵们似乎对自己取得的成果极为满意,每个人脸上都挂着自信的笑容,士气比战斗开始前要高出去不少,在我目力所及的范围内,人们彼此拥抱,欢呼,为自己,这个王国,还有世界而呐喊奋斗。
事情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如果事情真的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的话,我有信心坚守到天荒地老。
可惜生活不是传奇小说,我刚走下城墙,一个麻烦就找上了我。
“尊敬的大人,”一名身穿简易铠甲的中年男子匆匆跑到我面前,我认得他,他叫米哈科夫查宁斯基,在帕力克里有六处大仓库出租。
当恶魔即将入侵时,他一个人跑到城堡,找到了我,并声称愿意为了正义的事业献出他自己的一份力量。
我一开始并不同意把平民牵扯进我的事情中?这从来不是我的做事风格。但米哈科夫,仙女在上,他就像帕力克北边冰原上的石头一样坚硬,没人能让他改变心意。
无奈之下,我只好同意了他的请求这让后者大喜过望让他发挥自己的本事,管理整个城堡的物资和后勤。
“什么事情?”我看向他,米哈科夫的脸色不太妙,这让我心里担忧起来。
“我们的炮弹,加农炮用的那种,不够了。”
这消息如同一道惊雷打在我的心口上,如果说阻挡住那些恶魔的最大功臣是什么,那一定就是那些加农炮,它们虽然命中率很差,但每一发炮弹都能连人带云梯一起打成渣滓。
这消息太过重大,我看了看城墙上正在欢庆的士兵,他们不能知道这个消息,至少现在不能。
我拉着米哈科夫走到一个小角落里,“怎么回事?”我有些急切地问道,“我记得我买了不少!”
“是的,根据我这儿的记录,您从帝国走私犯手上买下了他们所有的加农炮用十八磅炮弹,整整六千发,遗憾的是,根据我统计的数据看,在刚刚一个小时的战斗里,城墙上的二十门加农炮就已经打出去了两百发炮弹。”
“明面上来看,我们还能坚持很久,兰斯洛特大人,”米哈科夫微微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但这只是不到一个小时…或者说四十分钟的消耗量,恕我直言,如果继续按照这个速度消耗下去,我们的炮弹撑不了多久就会消耗一空。”
这个问题并不难计算,如果按照今晚的消耗量来算,剩下的炮弹只够我们再进行二十九个小时的战斗,就会打的干干净净,二十九个小时只比一天多五个小时而已。
我之前想过加农炮的消耗问题,但我没想过它会消耗的这么快,但现在我得先确认其他物资的贮备情况。
“其他物资呢?”我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额头,把炮弹的问题暂时抛到一边,问道。
“啊,您不必担心,大人,”米哈科夫露出自信的神色,安慰般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子弹、加农炮火药和替换枪支都很充足,尊敬的牧师兄弟们也在日夜不停地制作圣水和祝铁。”
“这个事情,”我放下揉搓脑袋的手,叹了口气,“你先不要和任何人说,让我来想办法,了解了吗?”
“当然,我的大人,”米哈科夫也叹了口气,“我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所以我不会出去胡说八道,请您放心。”
“这样最好,这样最好。”我喃喃自语,拍了拍米哈科夫的肩膀,回到了成为一片欢乐海洋的城墙上。
“士兵们!”我站到最高处,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道,“战斗还没结束,回到你们的岗位里,等我们打败了恶魔,将会有充足的时间供我们去庆祝胜利!”
看上去我的话在士兵们极具威信,大部分士兵很快止住了笑容,抓着手上的步枪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负责操控加农炮的士兵也提来了一桶又一桶的水,摆在了加农炮的边上。
我知道那是做什么的,如果说加农炮这种新式武器有什么缺点的话,第一就是准头很差,这只能寄希望于帝国工程师对它进行改良。第二则是它会发热。
一门加农炮在持续不断的射击后,它的温度会越来越高,这和维洛季马上大部分武器都不一样,如果你不给它降温,当它的温度到了某个限定的点时候,它就会从里面整个炸开。
我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没有人知道,因为这个事情,我们在训练的时候损失了五门加农炮,和二十名优秀,珍贵的士兵。他们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四散开来的加农炮碎片切的七零八落,血肉模糊。
我不希望这种事情再次发生,好在这些优秀的小伙子很快找到了方法那些水桶,或者说里面的水,可以有效地替加农炮降低温度。
令我松了一口气的是,直到夜幕降临,彭拉杜也没有发动第二次的攻击,他们甚至没从被迷雾覆盖的卡伦森林里出来。
我虽然好奇,但也放松了不少,这样我的士兵就有充足的时间来休息,夜晚不适合作战,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常识。
当然,凡事都有意外,既然是来自异界的邪恶军队,我想我得多留个心眼。
两百名眼神极佳的战士被我安排在了围墙上,他们会负责夜间的警戒。如果彭拉杜和他的污秽士兵胆敢发动攻击,我和我的战士会立刻受到消息。
城墙上火把林立,照的城墙内外一片透亮,我走下城墙,来到城墙根处扎堆的帐篷区,找到自己的帐篷钻了进去。
我需要养精蓄锐,如果说有谁能在和彭拉杜的单独战斗的胜出,那只能是我。
帕力克的夜晚十分静谧,就连暴风雪也很给面子的没有呼啸,我躺在温暖的帐篷里,很快陷入了沉静的梦乡。
第五十五章 屈辛达战士
“大人,大人,”一声声急促的呼喊把我从睡梦中惊醒。
是史凯德,他站在我面前,神色十分焦急。
“怎么了,史凯德,”我揉着脑袋,慢慢坐了起来,“约瑟夫呢?”
“他在城墙上坐镇指挥,大人,”史凯德把我扶了起来,“很抱歉打扰您休息,但有些事情发生了…在卡伦森林里,我们一致认为您该亲自看看。”
听到卡伦森林,我一下变得精神了许多,“带我去。”
史凯德点了点头,我穿好秘银锁子甲,又在外面套上一件简单的衬衫和亚麻长裤,跟着史凯德一起匆匆走上了城墙。
我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所在,此刻正是后半夜最黑暗的时候,卡伦森林里却明亮的如同白昼一般,不管彭拉杜和他的邪恶士兵在那里做什么,都和明天的攻城战脱不开关系。
“大人,”约瑟夫这时也走了过来,朝我敬了个礼,“您怎么看?”
“他们应该是在砍伐树林作为燃料和原料,制作新的工程器械。”我稍作思考,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们一定是察觉到云梯的不足了。”
我并不惊讶,故事里相传施特拉德本人极为擅长领兵作战,他麾下的将领大多也是天生的指挥能手,彭拉杜一定也在这方面能力出众,至少不会是一般的庸才。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无论如何,明天事情就可以见分晓了。
“回去休息吧,”我下达了指令,让爬起来戒严的士兵都回去好好休息,哨兵也撤下去一百五十人,天还有一会儿就要亮了,从森林里的亮光和阵仗来看,如果他们真的是在制作新的工程器械,在完成之前他们都不会发动进攻。
我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事情照旧,在约瑟夫和史凯德的陪同下走下了城墙。
我不是没考虑过进入森林作战,但从现在的局势来看,卡伦森林已经完全成了对方的主场,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在森林里准备了什么,有什么更加恶毒邪恶的存在在等着我们。
在我手上的兵力十分有限的情况下,我不打算去冒这种险。
但一些手段还是可以使用的,我已经派人去联系帝国的走私犯,也派出了更多的求援信使,我们需要一切的援助,不只是教会,不只是巴伦利亚,而是整个世界。
我不知道对方的这支军团究竟有多少人,但我也没自大或白痴到我可以真的凭借一道城墙击溃甚至歼灭他们,我们需要更多援军,哪怕事后被扣上私通敌国,意图谋反的罪名我也毫不在乎。
哦,我太了解现在的那位路德维希皇帝了,他会飞快地、热情地把这些罪名扣在我的头上,然后把我押上断头台,或是永久驱离出这个国家。
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了,萨伦,你得先把目光聚焦在当下的危机上,我这样告诉自己,还没得到充足休息的大脑很快又回归到了睡眠状态之中。
“嗡”一阵刺耳的号角声划破天际,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我抬起头,恰好对上一缕从缝隙中射进帐篷里的阳光。
“天亮了,这意味着…”我心底浮现出彭拉杜的腐烂脸庞,腾地一下从铺盖上站了起来。
“彭拉杜要发动攻击了。”
我心里的想法还没消退,城墙上的加农炮就怒吼了起来,急促而短暂的哨音在城墙的各个部分响起,早有准备士兵们在军官的指挥下飞快的进入自己的位置,手持步枪开始还击。
我匆忙穿好铠甲,系上断钢,来到了城墙顶部。
新一天战斗的序幕依旧从云梯开始,一大股的红色波浪在阳光的照耀下朝城墙冲来,波浪上还漂浮着一些深橡木色的物件云梯。
我没有出言指挥或是使用神术,这部分的战斗和昨天的没什么区别,我相信战士们能在军官的带领下处理好。
和我想的一样,在加农炮和步枪的双重弹幕面前,这一大片红色的波浪在以飞快的速度消失不见,当所有云梯都再一次被摧毁,苍凉的号角声再次传来的时候,只有很少一部分大概是十成中的一成独角恶魔侥幸捡回了一条性命,飞快地撤回了彭拉杜的军阵当中。
彭拉杜似乎并不急着再次进攻,而是骑着马来到了城墙前,“不得不承认,你的那些固定武器和射出来的铁弹的确很厉害……但我带了整整三万的角魔,我本来完全可以靠这些低贱的角魔淹没你们,只是这样未免太过无趣…”
“所以我给你们准备了一些新的朋友,”彭拉杜看着我,露出邪恶而狰狞的笑容,“希望你们喜欢。”
他说完这番话,策马回到了他的战阵里,没过多久,苍凉的号角声响起,声调和之前的几次都大不相同。
“呜”随着悠长苍凉的号角声响起,一大队我之前见过的,右手持长矛,左手持短剑,身穿紫袍的士兵跟着一大群角魔一起冲了出来。
和他们一起的,还有整整五架比城墙还高上一些的攻城塔。
“现在,见识一下屈辛达战士的力量吧!”彭拉杜站在军队后方,大声地怒吼起来。
他的吼叫很快得到了回应,所有身披紫袍,手持长矛短剑的屈辛达战士都跟着他一齐大吼,不少人甚至直接用剑割开了自己的皮肤,任由紫黑色的血液到处流淌,涂满全身。
还有不少屈辛达战士咆哮着低下头,有头上的双角刺穿身边的角魔,让自己沐浴在它们红色的鲜血之中。
这诡异的仪式很快结束,彭拉杜闭上嘴巴的瞬间,所有屈辛达战士都一起停下了吼叫,它们挥舞着手上的武器,一个接着一个地走进了攻城塔里。
“咚咚咚咚”随着极富节奏和韵律感的鼓声响起,每一座攻城塔顶端都出现了一名上半身**的屈辛达鼓手,它们同样用x型的布条遮住了眼睛,裸露的皮肤呈现苍白的颜色。
它们也是唯一还在怒吼的兵种,并且还在不停地敲击着腰间挂着的大鼓。
角魔们很快随着鼓声的节奏动了起来,攻城塔开始缓缓前进,在它们的下面是一大片推动攻城塔的角魔。
“准备!”我拔出断钢,等着角魔和工程塔都进入加农炮的最佳射程,“全体火炮,瞄准攻城塔!”
炮手们迅速的行动了起来,二十门加农炮很快就选好了自己的目标,每座攻城塔都被四门大炮死死地盯住。
“开炮!”当角魔们把攻城塔推进最佳射程的那个瞬间,我大吼出声,狠狠地挥下手中的断钢。
挥下的断钢和大吼就是再清楚不过的信号,二十枚铁弹在轰鸣声中破膛而出,飞快地朝各自预定的目标飞去。
但这种武器的准头的确差的不行,即便是在一百步有效射程两百步的一般的范围内,也只有三枚炮弹击中了目标,有两枚还是盯着同一座攻城塔的。
剩下的铁弹砸到了攻城塔边的角魔群中,又掀起了一场可怕的屠杀。换在平时我会很开心见到这些角魔在大炮的力量面前哀嚎,但现在,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情况。
被击中一次的攻城塔并没有什么大碍,那枚炮弹打中了它正面最结实的地方,除了砸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浅坑,崩飞出一大堆的木屑之外,并没有任何建树。
另一座攻城塔先是在差不多的地方受到了攻击,另一枚炮弹则击中了攻城塔的顶端,也并没能阻止攻城塔继续前进。
加农炮发射一发需要足足六分钟的时间,即便攻城塔沉重无比,这时间也足够它们前进一大段距离了。
当攻城塔逼近到城墙五十步距离的时候,加农炮再一次咆哮了起来这次足足有九枚炮弹击中了攻城塔。
被击中一次的攻城塔又挨了两记炮弹这两枚炮弹似乎得到了仙女的祝福,打断了攻城塔四根承重杆中间的一根。
这座攻城塔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吱呀声,顺着被压断的承重杆方向缓缓倒下。
“砰”的一声,沉重的攻城塔倒在了地上,淹没了数不清的角魔,一大圈的尘土以它的落点为圆心扩展开来。
一股红色的血迹很快从攻城塔的废墟中蔓延了出来,显然来自被压倒的角魔被如此庞大的工程塔从天而降一下压住,没有任何角魔能从这种情况中活下来。
攻城塔中的屈辛达战士也死伤大半,攻城塔上随处可见紫色的血迹,小部分侥幸逃过一劫的屈辛达战士刚艰难地从废墟里爬出来,就被不知道从哪儿飞来的一颗子弹取走了性命。
另一座受到攻击的攻城塔似乎被命运所诅咒了,盯着它的四门加农炮全都命中!一发又一发的炮弹击中了它的正面。
预想当中屈辛达战士血流成河,七零八碎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当第三枚炮弹顺着前两枚炮弹的踪迹击中攻城塔的正面时,一时震耳欲聋的巨响从攻城塔上传出。
那是一枚青铜色的护盾,覆盖了整个攻城塔身的正面,最后一枚炮弹也落在这面护盾上,遗憾的是也没能击穿它厚重的表面。
我大概想到昨晚发生了什么,这群该死的恶魔一定是把死人身上的铠甲都重新熔化,打成了这些攻城塔里的防护盾牌。
“全体注意!”攻城塔越来越近,这意味着我们不得不进入我最不想进入的阶段城墙近身战斗,“准备近身战斗!”
士兵们飞快地放下手中的步枪,从腰间拔出小巧的冲锋枪,瞄准了剩下的四座攻城塔。
牧师们挥舞着手上的钉头锤,靠近四座攻城塔预定的落点位置。
“咚!”随着最后一声击鼓声响起,四座攻城塔前端的平台在里面士兵的操作下飞快的落下,平台顶端的尖刺在惯性的作用下狠狠地砸进城墙里,四道横跨在攻城塔和城墙之前的桥梁瞬间成型。
“吼啊!!!!!!!!”一连串狂暴的咆哮声从攻城塔里传来,震耳欲聋的战鼓再次响起,大批大批的屈辛达战士挥舞着长矛和短剑,如同野兽一般冲上了城墙。
“仙女在护佑我们!战士们!把它们打回去!”我站在一座桥梁前,挥舞着断钢把冲上来的两名屈辛达战士砍成两段,失去力量的尸体很快就被后面蜂拥而上的屈辛达战士挤倒了桥下。
早有准备的冲锋枪在军官们的指挥下一齐开火,四座桥梁很快被密集到狂暴的弹雨覆盖。
子弹击中人体的声音每时每刻都在响起,但我实在低估了这些屈辛达战士的凶性,除了那些瞬间受到大量伤害,或是被击中要害而死去的战士,剩下的屈辛达战士似乎被疼痛激发了凶性,继续怒吼着朝城墙冲来。
“挡住他们,挡住他们!”一旁的牧师很快和屈辛达战士们打了起来,他们被神力加持过的钉头锤天生就是这些异界生物的克星,钉头锤每次击中屈辛达战士,后者的皮肤都会疯狂地灼烧起来,甚至发出滋滋的声音。
那些不惧疼痛,狂暴无比的屈辛达战士在被这些神圣的钉头锤击中后,纷纷惨叫起来,似乎钉头锤上的神力透过击打出来的伤口钻入了它们体内。
“你们休想伤到我!”一名牧师挥舞着手上的链锤,把一只冲上来的屈辛达战士的脑袋砸的粉碎,另一只手高举起自己的圣徽,一大股金灿灿的光芒从湖中仙女的塑像当中发出,所有被光芒照射到的屈辛达战士皮肤都剧烈的燃烧腐蚀起来,就如同被浇上了一身的浓硫酸一般。
“干得好!”我哈哈大笑,从仙女那求来一大股的阿瓦隆之火,这神圣的火焰似乎是世间一切邪恶的生物之敌,哪怕只沾上一点点,都会引发剧烈的燃烧。
我双手挥舞着断钢,面前的几名屈辛达战士或深或浅地被断钢击中,阿瓦隆之火如同闻到腥味的猫,飞快地顺着伤口窜了过去。
一大股金黄色的神圣火焰很快从这几名屈辛达战士体内爆开,把它们变成了几个耀眼的大火炬。
它们惨叫着转过身去,为了不把这种火焰带给其他的屈辛达战士,这几名燃烧着的屈辛达战士直接从攻城桥上跳了下去。
“砰砰砰”的几声很快响起,那几名屈辛达战士如愿以偿,摔死在了城墙根部。
越来越多的屈辛达战士超城墙悍不畏死地发起冲锋,然后变成另一具毫无意识的尸体从空中摔落,攻城塔搭起的桥梁已经全部变成了紫色,就连城墙上也沾染了不少紫黑色的鲜血。
我们也并非毫发无损,作为面对屈辛达战士的第一线,牧师们承受了最大的压力,即便他们有神力护体,也还是在不停受伤,已经有超过十名受了重伤的牧师被士兵们紧张地抬到城墙下,那里会有留守的牧师和医官为他们治疗。
另一件糟糕的事情,是这些屈辛达战士手上的长矛,那似乎不是长矛,而是标枪,在意识到没办法飞快突破城墙的防御后,这些屈辛达战士纷纷放弃了手持双武器进攻的打算,标枪被他们接连掷出,已经不少士兵被击中,大部分只是伤到了手或是脚,以重伤的状态被扛了下去,小部分士兵则没那么幸运,标枪贯穿了他们的脑袋、心脏或是其他要害,他们永远地倒在了这堵城墙之上。
我看向城墙底端,不少屈辛达战士正顺着搭建好的攻城塔在不停地往上爬,如果继续下去,我们总会有支撑不住的时候。
我看了看仍旧在鏖战的教会牧师,他们的人数比起一开始已经少了不少,一旦他们全部倒下,其他士兵就不得不做好肉搏的准备。
“喷火器来了!全体注意!”就在这时,史凯德的声音突然传来,一小群士兵捧着我曾经见过不止一次的喷火器匆匆冲了上来,在史凯德指挥下站定位置,开始朝攻城塔喷吐起汹涌的火焰长流。
“你真是个白痴,萨伦!”我看到喷火器中射出的烈焰,突然反应过来,开始骂起自己。
我早该想到的,就算准备了金属护盾,这些攻城塔依旧是木质的。
木质的物品最怕什么,答案当然是火焰。
我真是个天大的白痴,直到看到史凯德带来的喷火器才想到这一点!
“auir!”我很快召唤出火焰,用最粗暴的方式提取出大量的火焰,一股脑的射了出去。
这种粗暴的使用方法对精神力的消耗非常大,也十分的粗糙,几乎没办法很好的控制泼出去的火焰,但这的确是现在最好的办法。
大量被我泼出去的火焰撞上了攻城塔,缭绕起来的火舌转眼之间就将后者吞没,火焰本源所提供的烈焰可不是喷火器能比的,高达几千度的烈焰在瞬间把击中的攻城塔变成了无比巨大的火炬。
烟雾很快升起,和火焰一起把几座攻城塔变成了人间炼狱,我能听到惨叫和咳嗽声不停地从攻城塔中传出,那些正准备朝城墙发动攻击的屈辛达在战士很快一个接一个地倒在了熊熊烈火中。
苍凉的号角声终于再次响起,正是我听过不止一遍的撤退号令,所有正准备登上攻城塔的屈辛达战士听到号角,纷纷开始朝后退去,角魔也很快跟上了屈辛达战士的脚步,没过一会儿,城墙前就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四座攻城塔仍在熊熊燃烧。
第五十六章 血肉巨人
彭拉杜似乎并没有因晨间攻势受挫而恼怒,他再一次策马走了出来,一言不发地看着城墙前熊熊燃烧的四座攻城塔。
搭好的攻城桥梁很快被我们切断,从城墙上去除,我可不想把攻城塔上的火引到城墙上来。
燃烧着的碎木块呼啸着落到城墙前的平原上,这儿本来不是平原,所有可见的树木都被我的士兵,或者彭拉杜的恶魔砍伐了个干净,因而变成了一片双方交战的平原。
大量的恶魔尸体倒在这片平原上,还有一些残破的肢体四散洒落开来,幸运的是,现在是冬天,帕力克又处在世界的北方,寒冬能有效地封存住这些尸体,让它们不至于在很短的时间里腐烂。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我的优势之一,那些可怖的腐烂战士,我可不觉得他们会害怕尸体腐烂带来的瘟疫或是其他疾病。
在新的一波攻击失败,损失了不少屈辛达战士之后,彭拉杜似乎并不急着继续进攻,他让大批的士兵从迷雾中走出,但又不让它们立刻朝城墙发动攻势,而是在平原的远端,森林的入口处建立起了一个简陋的邪恶营地。
那营地,是我这一生见过最邪恶的存在,漆黑色的高耸尖刺到处都是,时不时有角魔被抛到这些尖刺上,嚎叫着迎接被刺穿的命运。
他们邪恶而腐臭的红色血液顺着尖刺流下,大批大批的各种恶魔围绕在尖刺下,呼啸着,狂吼着,享受着来自角魔的血液。
刺鼻的血腥味很快顺着寒风飘到了城墙上方,我皱起眉头,挥手唤出一小阵的风,吹散逼近的恶臭气息。
“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年轻的骑士,我想你为自己赢得了报上姓名的权利,”彭拉杜很快又骑着马来到了城墙底下,他拔出长剑,剑尖直指向我,神情无比严肃,“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乃兰斯洛特,你这腐化的恶魔,”我不甘示弱,同样拔出断钢指着他,“我迟早会砍下你那颗腐烂的脑袋,净化你那邪恶的身躯。”
“哦,真是令人精神奋发的宣言,”彭拉杜把长剑收回鞘中,感慨而兴奋地说道,“恐怕你没有那个机会了,兰斯洛特,我很快就会发动新的一波攻势,而这次?我是认真的。”
“尽管来吧。”我笑了起来,同样把断钢收入鞘中,“我能守住这道城墙,直到我们老死!”
“啊,很坚定的信念,”彭拉杜点了点头,用欣赏的眼光打量了我几眼,“让我们拭目以待吧,年轻的兰斯洛特。”
他最后看了我一眼,骑着那匹腐烂的战马飞快地离开了交战的平原,恐怕下一波攻击很快就要到来了,从彭拉杜的语气来看,这一次攻击他会投入手上所有的力量。
老实说,对于守住这道城墙,我没有任何把握,屈辛达战士已经够强了,子弹都没办法在瞬间击杀他们,但从彭拉杜的语气来看,屈辛达人也只不过比角魔的地位高上那么一点点。
那么被他视作精锐的腐烂战士,还有那些腐烂的血肉巨人,它们的战斗力究竟有多强?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大敌当前,胡思乱想对我一点帮助都没有,我磕了磕自己的头盔,把这些悲观的想法统统赶出我的脑海。
我举起一杆骑枪,上面的巴伦利亚旗帜迎风飘扬,旗帜的左上角是我的家徽约瑟夫和熙德爵士帮我设计的,红色的基底,一把金色的鲁特琴和一把同样颜色的长剑交织,最上方是一圈漂亮的鸢尾花。
“准备战斗!战士们!”我紧握着长枪,让所有人都能看见在阳光下飘扬的旗帜,“援军就在路上,我们也许会死,但绝不是今天,为了巴伦利亚!”
“为了巴伦利亚!”士兵们高呼着进入属于自己的岗位,一桶又一桶的冷水被浇在加农炮的炮管上,帮助它们更快的冷却。
所有士兵都在军官的指挥下躲进了自己的防御阵地,他们神色沉着,大部分正有说有笑地替冲锋枪的弹匣压着子弹。
听过不止一次的,苍凉的进攻号角,在彭拉杜离开城墙没多久后就响了起来,和我想的一样,他不再留手,整个死亡阴影军团的恶魔如同潮水一般朝我们涌来。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大波的红色波浪,大批大批的角魔举着云梯朝城墙发起了冲锋,它们是彭拉杜的先头部队,也是他用来消耗我们弹药的主要手段。
“开炮!”我用力地挥动手中的战旗,加农炮很快再次怒吼着开火,炮弹在平原上犁出一道道红色的痕迹,紧接着袭向它们的就是暴风雨般的严密弹幕。
大批大批的角魔身中数枪,毫无声息地栽倒在地上,我数不清有多少角魔死在了这波攻势里,我只知道这还远远不够。
“继续射击,优先关照那些扛着云梯的,别让它们把梯子架上来!”
士兵们很快在军官的指挥下调整了火力的分布,那些扛着云梯的角魔受到了重点照顾,一只又一只的角魔身上冒起血花,在失去了太多的角魔之后,一切就如同昨天的事情重现,剩下的角魔没办法继续扛着沉重的云梯前进,原本被它们运来攻击城墙的武器转而变成了夺走它们生命的武器。
大批大批的角魔被云梯压成肉泥,如果是昨天,剩下的角魔显然该在彭拉杜的指挥下撤退了。
但今天不是,彭拉杜打定主意要在今天攻陷我的城墙,所以这些角魔依旧悍不畏死地朝城墙冲来,一部分的角魔从它们的大部队中分开,替代它们死去的同类扛起了那些云梯,继续把它们朝城墙运来。
这是我第一次意识到这些角魔有多难缠,老人们常说“人数过万,无边无岸。”但两万多的角魔?你根本看不到尽头我指的并不只是视觉意义上的尽头,你也不知道究竟要杀多久,才能把这些该死的红色恶魔全部清理掉。
更糟的是,就像这些红色的角魔还不够似的,号角再次响起,剩下的屈辛达战士推着攻城塔,发起了第二波的攻势,在它们身后是还未曾出战,正跃跃欲试的腐烂战士。
“注意”史凯德站在我身边,身着全身板甲,手持长剑和冲锋枪,“它们就要来了,近身战斗准备!”
加农炮的开火速度终究有限制,步枪也没办法清理掉两万多的角魔,它们轻而易举逼近到了城墙的脚下。
云梯被高高地抬起,随后在惯性地作用下重重地扣在城墙上。
尖利的哨音在云梯搭上城墙的瞬间同时响起,“它们来了,准备战斗!”
牧师们挥舞起手上的钉头锤,一如既往地站在所有云梯搭上的位置。
我和他们站在一起,抽出自己的断钢,士兵们已经掏出了冲锋枪,一动不动地瞄准着每一架搭上城墙的云梯。
角魔们的腥臭味很快传了上来,随后是第一只登上城头的角魔。
它发出刺耳的叫声,猩红的肉刺从它的嘴里伸出,但下一秒它的脑袋就被钉头锤砸了个粉碎。
是莫德尔司祭,他收回自己的钉头锤,甩掉上面沾上的角魔组织,然后把它高高举起,“奋勇作战,兄弟们,尽你所能的净化这些邪恶的生物,如果我们今天战死于此,愿我们于阿瓦隆再次相见!”
“仙女与我们同在!”
大批大批的角魔顺着云梯冲了上来,还有不少角魔放弃了云梯,它们踩踏着彼此,搭成了一条通到城墙顶端的**通道。
每分每秒都有角魔惨叫着从城墙上,或是从肉梯上倒下,但每分每秒也有更多的角魔冲到了城墙顶上。
“拔出你们的长剑,让我们勇敢地迎接着一切,用巴伦利亚人的传统方式!”一名军官丢下手中的冲锋枪,指挥他的士兵和他一起拔出长剑,带着他的一整支小队和登上城头的角魔厮杀在了一起。
这些掺了少量银锭,又被牧师们祝福过的近身武器是恶魔的天生克星,即便是屈辛达战士也会被这些武器严重灼伤,更不用说孱弱的角魔了。
我挥舞着断钢,飞快切下了面前两只刚刚冲上城头的角魔的脑袋,一脚把它们失去意识的身体踢到城墙下,开始观察起城墙上的局势。
幸运的是,我们几乎没有伤亡,这些角魔十分孱弱,甚至连内尔比托都比它们强上不少,即便是普通的人类士兵也可以轻松地同时应对一到两只角魔。
它们唯一值得称道的也许只有那惊人的生命力哪怕使用枪械爆头,它们也依旧能自由行动,除非你把它的头整个切下来,或是轰的稀巴烂。
当然,受了太多的伤之后,角魔也会干脆利落的直接死去,而银制武器可以极大地缩短这个过程。
和身穿铠甲,手持银制武器的士兵相比,这些角魔的装备未免太过寒酸,它们中的大部分只有一条简陋的兜裆布,手上也只有简单的,生锈的铁制武器那些武器甚至连生牛皮都割不开,更不用说鞣制好的皮甲和钢制的铠甲。
只有一小群倒霉的人类士兵或者说幸运的角魔,它们的武器击中了士兵们没有防护的裸露部位,但也只能造成轻伤,随后就被士兵们轻而易举地切掉脑袋,或是斩断躯体,化作另一具尸体从城墙上跌落下去。
“干得好!这些邪恶的生物根本没办法和我们抗衡!”我双手握住断钢,阿瓦隆之火从剑身上呼啸涌起,把五个刚刚冲上城墙的角魔化成了灰烬。
事情当然不会这么顺利,就像我说的,这不是传奇小说,角魔很快停止了进攻,因为更强大的恶魔到了。
一阵静默突如其来地淹没了整个战场,有那么一瞬间,整个战场变得寂静无声,随后是震天的战鼓,恼人的咆哮,重重砸下的攻城塔,和潮水一般涌来的屈辛达战士。
说真的,我没想到它们也还有那么多,在我们狠狠地杀伤了它们一次之后。
大批的屈辛达战士顺着攻城塔架出的桥梁,手持着标枪和短剑飞快地靠近,然后它们做出了一个整齐划一的动作高高举起标枪,然后把它掷出。
铺天盖地的标枪雨朝我们袭来,我已经用最快地速度架起了神力护盾,但还是不够。标枪如同雨点一般打在护盾上,被神力灼烧成灰烬,士兵们已经举起了盾牌,但还有一部分士兵被标枪击中,大部分在手上,少部分被击中要害,甚至被击飞出去,当场没了气息。
“杀!”在这种时候,花俏的话语已经没有任何作用,我低声唤来秘银之名,一把和断钢一模一样的秘银长剑出现在我的左手手心,我握着两把长剑,一马当先地冲进这群该死的屈辛达战士之中。
双剑翻飞,我所到之处,掀起了一蓬蓬的紫色血雨,但这还不够,更多的屈辛达战士从攻城塔里冲了出来,和牧师们,士兵们打在了一起。
“auir!”我招来火焰,凝成火球,再一次把所有的攻城塔都点成了火炬。
彭拉杜显然也不是白痴,他吸取了白天的教训,大批的角魔冲进攻城塔里,屈辛达战士抓起它们,用短剑割开它们的喉咙,血管和身体上每一条动脉。
大股大股红色的腥臭鲜血从这些角魔身体里喷出,这些疯子!邪魔!它们在试图用血液灭掉攻城塔上的火焰。
一只又一只的角魔被屈辛达战士屠宰掉,血液疯狂地喷溅而出,虽然我不想承认,但血液里的确有大量的水分。
我不知道每座攻城塔里面死了多少角魔,它们在疯狂地放出鲜血,试图扑灭那些火焰,好在火焰之源唤来的可不是一般的火焰,它们最终还是放弃了那几座攻城塔。
剩下的屈辛达战士停下了攀爬攻城塔的动作,转而从云梯冲了上来,所以现在要做的事情很简单烧毁云梯。
当所有的云梯也步了攻城塔的后尘,变成了燃烧着的死亡通道之后,彭拉杜终于放弃了使用一般的攻城兵器打败我的想法。
取而代之的是,他派出了腐烂血肉巨人,那些从交战之初就一直没有参战,可以轻松击垮城墙的庞然大物。
第五十七章 阿瓦隆之枪
不需要我开口,加农炮已经自动调整好了目标,发动了新一轮的炮击。
二十枚铁弹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风一般地飞向各自的目标四名血肉巨人。
这些血肉巨人极为高大,各个都有七八米高,所以加农炮居然打出了罕见的成绩:二十枚炮弹都命中了属于自己的目标。
每个血肉巨人都先后受到了一共五枚炮弹的攻击,具有极强动能的炮弹轻而易举地打穿了它们的皮肤,又从另一侧破膛而出,掀出一大堆的腐烂内脏,恶臭血液和我不会想知道是什么的组织。
四名血肉巨人很快做出了一个整齐划一的动作,它们一齐举手,仰头朝天大声咆哮了起来,声音里满是痛苦和愤怒。
“看起来那些炮弹把它们伤的不起哈,大人?”史凯德握着步枪走到我旁边,脸上说不出是喜色还是别的什么神色,“我当兵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夸张的生物。”
他深吸一口气,朝一名血肉巨人举起自己的步枪,枪声响起,一颗微不足道的子弹伴随着枪口的怒焰飞射而出,在那名血肉巨人身上爆起一团几乎看不到的血花。
“老天,”史凯德有些沮丧地收回步枪,面带惊容地看着正在不断逼近城墙的血肉巨人,“如果我能活下来,这会是我一辈子的噩梦。”
“很难想象这种生物究竟是怎么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光是多看上两眼,就让我全身都不太舒服。”
接话的是约瑟夫,他放下手中带着瞄准镜的步枪,和史凯德一起呆呆地看着如同一座小山一般的血肉巨人,“有时候我真的怀疑,究竟是什么堕落腐化的世界,才能孕育出如此堕落腐化的邪魔。”
“仙女会保佑我们的,”我握着断钢,同样盯着远方那些腐烂的邪恶存在,“这个世界上的善神可不少,它们这些恶魔终究没有机会。”
六分钟的时间在谈话中不知不觉地已经过完,又一轮炮弹齐射而出,这次运气不太好,二十发里面只有十七发射中了目标。
炮弹重重地砸在血肉巨人腐烂的躯体上,体表堆积的腐肉替它们吸收了不少的冲击力,但炮弹还是穿透了它们的身体,造成了一堆新的伤口。
“嘿,我觉得我们需要改变一下策略,”我看着疼痛无比,十分暴怒,但行动没有受到太大影响的血肉巨人,急匆匆地开口,“这样下去很难击杀掉任何一名血肉巨人在它们能攻击城墙前,我们得改变炮击模式了。”
也许因为身形过高的原因,血肉巨人的行动十分迟缓,但也换来了无法言说的强大生命力和防御力,在场的武器,除了仙女祝福过的圣水、祝铁和神术,只有加农炮能造成有效的杀伤。
但是我之前的做法太蠢了,即便是加农炮炮弹打出的创口,对血肉巨人来说也算不上致命,我不应该把加农炮的威力分散开来。
“告诉炮兵部队,”我转头命令起约瑟夫和史凯德,“切换炮击模式,所有火炮攻击同一目标,目标选取上只有一个原则,先打近的,再打远的。”
“是!”史凯德和约瑟夫也是老军官了,稍微一想就明白了过来,眼睛发亮地从我身边跑开。
我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依旧在不停前进的血肉巨人,它们当中最近的一只已经逼近到城墙一百步的范围之内,现在只需要确认一件事二十门加农炮的齐射能否给它们造成致命的创伤。
六分钟很快过去,二十门加农炮再一次统一开火,炮弹朝着最前方的巨人呼啸着飞去。
约瑟夫和史凯德的效率显然很高如果说我真的打赢了这场战争,他们俩功不可没。
所有的炮弹在我期待的眼神中接二连三地击中最前方的那一头血肉巨人,一瞬间,它庞大的躯干上就被击出了十多个崭新的创口,在短暂的沉默过后,这头血肉巨人用它能发出的最大声音愤怒地咆哮了起来。
虽然这种生物几乎没有智力,但从它的表现,和一直在持续的愤怒咆哮来看,这一次显然重创了它。
似乎是被疼痛彻底激发了凶性,这头巨人无视了身上正不断脱落的内脏和腐烂躯体组织,一条腿微微弓起,显然打算朝城墙发动冲锋。
但它的打算没能如愿,剩下的七颗炮弹中,有四颗打在了它的脑袋上,老天爷,光明神,仙女啊,我用维洛季马大陆上所有善神的名字发誓,那是我这十五年来看过的最恶心的画面。
那颗属于血肉巨人的庞大脑袋被四颗炮弹一齐击中,如同一个西瓜一样炸了开来,如果你见过西瓜炸开是什么样子的话,你就大概能猜到当时的情景。
天上如同下起了一场雨,大捧大捧的各种组织从半空中洒落,那些东西实在是过于恶心,我并不想多做描述,至少现在不想。
但是相信我,没有人想要被那种恶心的组织沾上哪怕一点点,没有人。
失去了脑袋的血肉巨人在原地晃了两晃,如同一座巨山一般,重重地栽倒在地上。
那一刻如同地动山摇,我曾在特拉卓的教学下知道有一种名叫地震的灾害,我想这头血肉巨人带来的冲击,即便比不上地震,也差不了太多。整片土地和城墙都在摇晃,城墙上的士兵们纷纷摔倒,好在有着防御阵地的保护,没有人或是炮摔落倒城墙下。
“不!!!!”一声愤怒的咆哮从远方传来,是彭拉杜。我有些幸灾乐祸,看来这些血肉巨人对彭拉杜来说也是十分稀有的生物,否则他不会如此愤怒而心疼。
“战士们!献出你们的精华,保护这些伟大的使者!”彭拉杜的声音再次传来,我不明白他说到是什么意思,不过我很快就看到了。
那些跟在血肉巨人身后,全副武装的腐烂战士一个接一个地弯下了腰,疯狂的呕吐了起来。大批大批的黑色飞虫从它们的嘴里喷吐而出,扇动着翅膀飞向远方,环绕在剩下的血肉巨人的身旁,形成了一道道致密的黑色护盾。
“呕……”约瑟夫脸色苍白,弯下腰干呕了起来,我和史凯德连忙跑上前,却被他挥了挥手止住。
他扶着史凯德的肩膀,缓缓地站了起来,“这真是…太恶心了,仙女在上,我今晚一定会做噩梦的,如果我那时还活着的话。”
一旁的史凯德紧闭着嘴唇,没有说话,但他的脸色同样苍白,显然也被恶心的不轻。
我看着那些变成护盾的黑色飞虫,恶心归恶心,但这些虫子显然是一道非常优良的护盾,炮弹现在的作用会被这些虫子极大地削弱。
话虽如此,加农炮还是继续按照六分钟的间隔在开火,新的一轮炮击很快发动,所有炮弹都朝着第二接近城墙的巨人飞去,它离城墙大概有一百二十步的距离。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出我所料的,炮弹轻而易举地击中了那些密密麻麻的飞虫,大批大批的虫子从天空中坠落。
那层黑色的护盾一下子被打出了一个大口子,但没有人为此欢呼,所有人都看到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炮弹在穿过这层护盾后已经不剩多少的冲击力,只是在血肉巨人的躯体表面留下了一个浅坑,就坠落到了地上。
而被炮弹轰击出来的护盾缺口很快又被黑色的飞虫填满,其余部分的黑虫也不见减少。
“该死的!”史凯德性子最直,炮弹击穿护盾的时候他的脸色就已经变得一片铁青,在看到护盾恢复之后,这个耿直的汉子再也无法遮掩下去,左手重重地擂在城墙上,脸上满是愤怒的神色。
我看了看其他人,所有人的脸色都好不到哪儿去,约瑟夫露出苦涩的笑容,莫德尔司祭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手上的钉头锤,同时开始虔诚地向仙女祈祷。
城墙上的气氛很快变得沉寂了下来,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默默地待在自己的位置里,准备着下一轮的攻击。
唯一的好消息是,这些护盾也不是毫无代价,在吐出黑色飞虫后,那群腐烂战士的气色明显萎靡了不少,显然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我没有说话,只是示意火炮继续开火,如果不出意外,城墙是守不住了,但至少,我要这些血肉巨人和它同归于尽。
城头上一片沉寂,只有加农炮的怒吼在间断地响起,大批大批的士兵弯着腰在城头上穿梭,给每一门火炮送去新的弹药和冷却水桶。
好在炮弹并不是毫无作用,在第二具血肉巨人逼近到城墙三十步,伸手就快要触及到城墙的时候,身上的伤势终于拖垮了它,它在新一轮的炮击中不甘地倒下,压死了不少的飞虫。
仙女终究还在护佑我们,血肉巨人的倒下让城墙上的士气恢复了不少,许多士兵又开始欢呼起来,所有人以更快的速度运动起来,朝第三头血肉巨人发动了攻击。
当然,我们花在这头血肉巨人上的时间和弹药,比第一头要多了一倍还多,这让剩下的两头巨人分别进入到了城墙五十步和七十步的位置。
好消息是,这两头巨人并非毫发无伤,之前的分散炮击还是击伤了它们,尤其是第三头巨人,即便有邪恶的飞虫护盾,它的情况还是在加农炮的齐射下飞快地恶化起来。
所有加农炮都开始不计损伤地发射,一桶又一桶的冰水和积雪被倒在炮管上,飞速地蒸发融化,同时也带走了炮管里的灼热气息。
如果我们还有胜利的机会,那就是现在,这些血肉巨人绝对不能碰到城墙。
坏消息是,第三头血肉巨人似乎进入了某个范围,它和第一头血肉巨人一样,开始朝城墙的方向奔跑。
这次,我们终究没有那么幸运,加农炮已经把开火速率拉到了极限,但依旧没能击倒这头巨人,更糟糕的是,第二头巨人同样开始奔跑,就跟在它的兄弟的后面。
“轰!”诺曼人有一句古话:“好事独一无二,厄运接二连三。”我想此刻我的处境是这句话的最好写照,在高强度的极限速度射击下,即便有士兵不停地替炮身降温,还是有两门加农炮炸膛了。
沉重的加农炮碎片四射开来,待在这两门大炮边的士兵当然就被炸了个血肉模糊,幸运的是,加农炮碎片没有伤到更多的人。
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能把这样一件事称之为幸运了,真是讽刺。
第一头巨人已经跑到城墙二十步的范围之内,第二头巨人就在它身后不到十步的地方。
“所有火炮!攻击后方巨人!”我拔出断钢,眼神变得无比坚定,体内的魔力在一瞬间涌动起来。
“伟大而仁慈的湖中仙女,我祈求你的力量,荣耀我的身体与武器,让我能净化眼前的邪恶与**。”
我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和魔力一起,在一瞬间被抽走了许多,一个虚无缥缈,却让我无比熟悉的女声从虚空中传来:“务必斩尽邪恶,我的勇士。”
一扇不可见的门扉在虚空中打开,一大股熟悉的气息从另一段传来,是阿瓦隆!大股大股的神力很快从阿瓦隆传导到我的身上,又从我的手心发散开来,凝聚成一柄厚实沉重的金黄色标枪。
六阶神术,阿瓦隆之枪。
在成为六阶大骑士长之后,我还从来没使用过这一招,但现在,我希望它能净化掉面前的邪恶,这或许是我们的最后机会。
神力疯狂地朝我的右手涌去,又从手心泄洪般喷出,阿瓦隆之枪在飞快地凝聚成形,上一秒它还只是散发着无边威力的虚影,下一秒就变成了一杆犹如实质的标枪。
我握住标枪,一大股神力在我接触到它的瞬间再次爆发开来,让我体内的魔力储备再次下降了肉眼可见的一大截。
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一层比标枪要大上不少的金黄色虚影浮现在标枪的表面,阿瓦隆的神术火焰和纯洁力量回荡在虚影之上。
我缓缓地把标枪举起,就如同它重若万钧一般事实上,它的确变得无比沉重。
“试试这个,你这怪物。”我微微扭过腰身,全身的力气都汇聚在右手上,再通过右手,汇聚在我狠狠掷出的阿瓦隆之枪上。
很难形容那究竟是怎么样的一枪,即便是最好的吟游诗人,我想也不知道该作何描述。我只知道这一枪用尽了我全身所有的力气,超过五成的魔力,甚至还有一成的精神力。
如果非要描述的话,我想一道璀璨的光芒是在合适不过的了。
那道光芒从城墙上绽放,如同流星一般划向远方,我能听到彭拉杜愤怒的大吼,和他熟悉无比的腐烂身躯。
他试图救下血肉巨人,但他终究是个普通的生灵,而在世界规则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光是已知的所有物体中速度最快的。
他也许是一名出色的将领,强大的恶魔,但他终究不可能快过一道光。
阿瓦隆之枪轻而易举地洞穿了第一头血肉巨人的脑袋,并把它炸了个粉碎,随后又去势不减地洞穿了第二头血肉巨人,才呼啸着奔向远方,最后消失在天边。
我长出了一口气,两头血肉巨人都已经被打倒濒死,阿瓦隆之枪也许不像阿瓦隆之火那般净化力强大,但它的破坏力比阿瓦隆之火高了好几个档次。
即便是未曾受伤的血肉巨人,也没办法从这个神术下幸存,更不用提这两头伤痕累累的巨人,我终究是赢了,保住了这道城墙。
至少我在那时候以为如此。
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情在下一刻发生了,后面的那头血肉巨人怒吼着打出自己的左拳,目标不是城墙,不是大地,而是前面的血肉巨人。
我猜到了它要做什么,飞快地拔出断钢,遗憾的是,已经来不及了。
前面那头失去了脑袋的血肉巨人受到重击,身躯上多出来一个不大不小的浅坑,但最重要的是,这一拳改变了它倒下的方向。
原本要向后倒下的血肉巨人,在这一拳的冲击之下,用力地朝前栽倒,大半个身体砸在了城墙之上。
后面的那头血肉巨人似乎用光了最后一丝力气,这时才缓缓地朝后倒下,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城墙上变得寂静无声,即便血肉巨人发出无比腐臭的气味,所有人都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我们输了,血肉巨人用自己的身体,搭起了一道冲上城墙的斜坡。
远方的腐烂战士已经开始发起冲锋,剩下的角魔和屈辛达战士紧随其后,彭拉杜不是傻子,他抓到了机会,他要跟我决一死战了。
“能和你们共事,是我的荣幸!”史凯德的声音猛地在我耳边响起,他高高地举起手中的冲锋枪,另一只手拔出腰间的长剑,“现在,让我们奋力作战,直到最后一人倒下,为了巴伦利亚!”
“为了巴伦利亚!”
第五十八章 苦战
一大群的腐烂战士顺着血肉巨人的尸体冲上了城墙,和阻拦它们的牧师们战在一起。
士兵们已经放弃了使用枪械攻击这群战士的打算,它们身上的腐肉能吸收掉几乎所有子弹带来的冲击力,厚实的铠甲也能轻松地挡住这些子弹。
“为了阿瓦隆!”莫德尔司祭左手持着厚重的鸢盾,右手的链锤甩动,被神力加持的链锤轻而易举地击碎了一名腐烂战士的脑袋。
如果每个人都能发挥出这种实力,我们也许还有一丝希望,问题是,牧师的数量有限,而腐烂战士太多了。
“啊”一名士兵惨叫着倒在地上,他的胸前被划开了一道极为细长的口子,伤口的边缘已经发黑,不少地方开始化脓。
他面前的腐烂战士收回自己的长剑,狞笑着砍向倒在地上的士兵的脑袋,自己的脑袋却被一柄侧面扫来的钉头锤击中。
在城墙上,只有一种人会使用钉头锤,那就是湖中仙女的牧师,那名牧师一锤子把腐烂战士的脑袋砸的血肉模糊,早在一旁等待的士兵立刻冲了上来,把胸口中剑的士兵飞快拖到了城墙的底下。
约瑟夫已经在那里建立了一座简单的医疗站,这些腐烂战士的武器上有着极强的毒性和瘟疫,只有湖中仙女的牧师才能驱除掉这些该死的毒素和瘟疫。
情况很不妙,腐烂战士已经在城头站稳了脚跟,血肉巨人落下的位置被它们严密地防守着,愈来愈多的腐烂战士顺着它庞大的身躯冲上城墙,和包围上去的士兵们挥舞着武器厮杀在一起。
情况对我们来说很不利,我低估了这些污秽者铠甲的强度,长剑的大部分冲击力都被铠甲上的腐烂组织所吸收,只有击中那些铠甲的结合处才能伤到这些邪恶的家伙。
对于一般的士兵来说,这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情,所以局势虽然算不上一边倒,但我们的确在节节败退,每分每秒都有更多的士兵倒下,运气好的能捡回一条命,送到城墙下接受治疗,那些运气差的当场没了声息,灵魂回归了阿瓦隆。
这样下去不行,我一共只有两千多人,我必须想点办法。、
“莫德尔兄弟,”我找到在城墙第一线厮杀的莫德尔司祭,后者正在把链锤从一具腐烂战士尸体破碎的脑壳中抽回来,“你们还有更多的钉头锤吗?”
“有,兰斯洛特兄弟,”莫德尔回过头来,给了我肯定的答复,“但不算太多。”
“大概有多少!?”我躲过一个手持长戟朝我冲来的腐烂战士,一剑砍下它的脑袋,同时大声地问道,
“大概一百来柄……?那些是给之后可能到来的兄弟们准备的,就在仓库里。”
“好的,”我踢倒另外一个朝我跳来的腐烂战士,莫德尔立刻跟上,一锤子把它的胸甲和胸膛一起砸成凹坑,“我得去安排这件事了,祝你好运,莫德尔兄弟。”
“你也一样,兰斯洛特兄弟,”莫德尔司祭朝我行了一礼,挥舞着链锤和盾牌,重新回到了冲击恶魔阵地的人群当中。
“约瑟夫!约瑟夫!”我则朝反方向跑开,到处都是混战中的双方士兵,这极大地拖慢了我的速度我会时不时停下来,帮助奋战中的王国士兵砍下那些恶魔的脑袋,然后继续前进。
好在我很快就找到了约瑟夫,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手持长剑,刺穿了一名腐烂战士的喉咙。
“干得不错,”我略带惊讶地看着他把长剑从胸甲和头盔的缝隙中拔出,要找到这样的弱点可不容易。
“小菜一碟,大人,”约瑟夫甩掉剑上的鲜血,转过头来对着我笑道,“有什么吩咐吗?”
“是的,”我点点头,“我需要你带人去仓库取一批钉头锤,数量大概在一百柄左右,你带上同样多的士兵,把他们武装成一支精锐队伍,我也需要你通知军团的铁匠,我们需要更多的钉头锤!”
“很好的主意,大人,”约瑟夫敬佩地笑了笑,“我现在就去。”
我冲他摆摆手,他把长剑收入鞘中,很快从附近点了一百名士兵跟他一起离开城墙,去执行我的命令。
与此同时,我会带着牧师和勇敢的战士们,再一次发动反冲锋,试着把那些该死的腐烂战士赶下城墙。
我转过身,举着断钢再一次冲进战场。
“为了女士,杀!”我赶到血肉巨人旁的时候,新一轮的攻势已经开始了,莫德尔司祭身先士卒,挥舞着链锤冲在队伍的最前方,在他身后是同样身穿锁子甲,手持被祝福过的盾牌和钉头锤的牧师兄弟。
“为了仙女,为了巴伦利亚!冲锋!”有一句俗话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当即高举起断钢,加入了他们冲锋的队伍。
“休想!”对面的腐烂战士发出怒吼,处在最外面的一层腐烂战士纷纷拔出自己的短兵器长剑或是战斧或是短戟,朝我们发起了反冲锋。
如果你这时候在天上,你就会看到一道蓝白相间的锋线和一道绿色的锋线不断向彼此靠近,最后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第一秒中就有大批双方的战士惨叫着倒下,受伤的人类士兵捂着伤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地护住要害,幸运的话,等混战结束后他们还能捡回一条命。
对面的腐烂战士则没有那么幸运,被祝福过的武器对它们来说就是硫酸和毒药,它们的**飞快地被腐蚀一空,或是被牧师的神圣火焰烧成灰烬,只剩一套又一套被净化干净的铠甲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叮当响声。
“阿瓦隆的圣焰涤尽一切罪恶!”我改单手成双手,握住断钢朝腐烂战士打出一记横扫,汹涌澎湃的阿瓦隆之火在剑锋刚刚扫出的瞬间就猛烈地燃烧了起来。
断钢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轻而易举地切开了所有拦在它行经路线上的腐烂战士的组织,铠甲和**,剑锋扫过之后,只剩一具具断成两截的尸体栽倒在地上,也许是断钢过于锋利,阿瓦隆之火这时候才猛烈燃烧起来,就像它终于回过神来了似的。
在阿瓦隆之火的加持下,我如同一台绞肉机一般,在腐烂战士的战团中横冲直撞,它们的武器无法击穿我的盔甲,只会被上面的祝福烧成灰烬,它们的盔甲无法抵挡住锋利的断钢,等它们反应过来时,早已变成了另一具断成两截的尸体。
没有任何腐烂战士能拦住我哪怕一瞬,曾经在熙德家城堡学会的剑术帮了我很大的忙,库鲁格交给我的,双手剑的大开大合的战场剑术,对于眼前的场景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断钢本就是一把比较长的手半剑,每当我用双手挥出它,都能同时斩杀掉好几个腐烂战士,最多的时候能一次性解决掉六个,最少也有三个。
“够了!”
一声大喝从远方传来,随后是一柄充斥着腐烂气息的标枪,它如同闪电一般朝我袭来。
我急忙收回挥出的断钢,从横扫转成一记斜劈,打飞了袭向我的腐烂标枪。
它虽然没有对我造成威胁,但也让我不得不停下了我的攻势,我这才发现我已经突进到腐烂战士的中间,大批大批有了休整空间的腐烂战士很快反应过来,把我团团围住。
“停下,”那个声音再次传来,它第一次传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是谁了,是彭拉杜,一大群腐烂战士很快从中间分开,他握着一把双头剑杖,从人群中缓缓走出,“他是我的。”
“你很厉害,年轻的骑士,”人群空出了一个圈,他站在圈中间,朝我招了招手,“勾起了我的兴趣。”
“这是什么,”我把脚边的标枪踢开,紧握断钢看着他,“你打算和我决斗吗?”
“是的,年轻的骑士,你的名字?”
“兰斯洛特。”
“嗯……兰斯洛特,”彭拉杜点了点头,单手握着那把造型奇特的双头剑杖耍了一些我看不懂的架势,“我会很开心和你交手。”
话音刚落,一股凛冽的杀机就从我的正前方传来,这绝对不是某种小说或是文学作品的夸张描述,而是真实存在的,非常强大而明显的杀机,或者说杀气。
彭拉杜动了,仙女在上,我第一次看到那么快的人,他就如同一道幻影,让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在我来得及有任何反应之前,“呼呼”的破空声就已经从我的左边传来,多亏了巨龙之心带给我的强悍体质,和一复一日锻炼所得到的极强脑力,我飞快地朝左边挥出断钢,剑身和被腐烂组织所包裹的双头剑杖猛地相击在一次。
铿的一声,双头剑杖和断钢在短暂的接触后以更快的速度彼此分开,我借势朝后退了两步,躲过他顺势朝我划来的下半段剑刃,一道神力护盾也瞬间在我的体表成型。
“不错,真是不错,”彭拉杜并没有立刻追击,而是站在原地笑了起来,他伸出手,一件一件地脱掉了自己的铠甲,露出腐烂不堪,浑身脓疮和腐液的邪恶身躯,“你们也许都以为我曾是一名骑士,实际上,我是一名武僧,在我成为伟大之主手下将领之前。”
“至于现在,”他双手握住剑杖的中部,身体朝后弯成弓形,“我更喜欢别人叫我……”
“瘟疫武圣。”
话音刚落,彭拉杜就如同一道离弦之箭朝我冲来,如果说刚刚他是一阵旋风,现在他就是一道瘟疫闪电,多亏了刚刚的适应性训练,我勉强可以跟上他的速度。
他双手微微一拧,上半截的剑刃携无可抵挡的气势朝我的脑袋劈了下来,我急忙把断钢横举过头顶,挡住彭拉杜这快若闪电的一剑。
铿!
双剑相交的响声刚刚响起,我立刻双手回收,断钢横着在胸前斩出,刚好撞上彭拉杜借势朝我打来的下半截剑刃。
“哦?”彭拉杜似乎十分惊讶和喜悦,“你进步的很快,兰斯洛特。”
“同样的招数我可不是中两次,彭拉杜,”我冷笑着抬起左脚踢向他的腹部,与此同时,右手的断钢朝他的脑袋狠狠地劈了下去。
“还不够,兰斯洛特,还不够,”彭拉杜并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做出应对,他微微侧过身子,躲开了我这一脚,右手把剑杖举过头顶,格开了我的断钢。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左掌就已经打在了我的胸甲上,我能感觉到一股磅礴的力道从胸甲上传来,逼得我不得不后退了几步。
不过他也不好受,就像我之前说的,一切受过祝福的东西对他们都像是毒药和硫酸,更不用说浓郁的仙女神力了,他的左掌上的腐烂组织剧烈的燃烧了起来,很快就一块块坏死脱落,掉在地上化为灰烬,露出他死灰色的皮肤。
“我真讨厌这些所谓的……神,”他嫌恶地甩了甩自己的左手,“伪善、无能、就像人类一样。”
“我玩够了,你这伪神的信徒,”他冷冷地看着我,“你应该感到骄傲,因为你伤到了我我上一次受伤还是六百年前。”
“这就让你无法接受了吗?”我笑了起来,举着断钢朝他冲了过去,“你最好调整好心态,因为你等下只会受更多的伤!”
“你这狂妄的白痴!”他愤怒地咆哮了起来,“无礼而粗鲁!是时候让你见识我主的力量了!”
他横过双头剑杖,寒光一闪,他的胸膛就已经被自己划开,大批大批的黑乌鸦从他肿胀的胸膛里飞出,猩红着眼睛朝我袭来。
“这就是你的本事吗!?auir!”我把断钢收回鞘中,在手上绘制出一道护盾符文。
一大面火焰符文盾在我面前成型,躲闪不及的乌鸦一只接一只地撞在灼热的火焰上,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变成了灰烬。
“当然不是!你这白痴!”彭拉杜的声音先传了过来,随后是那柄熟悉的双头剑杖,隐藏在鸦群之中,等待着对我的致命一击。
我急忙朝后退去,空闲的那只手伸到肋下,想要拔出断钢,不过已经晚了,双头剑杖击中了我的护盾,上面的腐烂组织开始猛烈地燃烧,作为击穿我护盾的代价。
我咬咬牙,用力地扭过自己的身体,让自己尽可能地避过所有的要害。
去势不减的双头剑杖狠狠地斜着刺中我的铠甲,幸运的是,它没能刺穿这件仙女赐福的魔法铠甲,剑尖高速在铠甲上划过,擦出一连串的火星,我则趁着这个机会拔出了断钢。
彭拉杜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我,我还没来得及把断钢举起来,他便改刺为扫,双头剑杖发挥了它属于杖,或者说棍的那部分功能,用力地击打在我的胸甲之上。
我整个人贴着地面飞了出来,只觉得胸闷气短,喉咙里好像卡着什么东西,逼得我快要喘不过气来。
“咳!”我终于忍不住喉咙里的异样感,用力地咳了一嗓子,一大口血从我嘴里喷了出来,染红了城墙上的地砖。
这口血喷完,我感觉好了不少,至少不会喘不过气了,不过胸腔里火辣辣的疼痛感还是在提醒我,我受伤了。
“咳咳。”似乎是为了验证我的想法,我刚站起来就又咳出了两口血,不多,但的确是鲜血。
“啊,看来我们找到解决的方法了,”彭拉杜看着我吐出来的鲜血,得意地笑了起来,“我还在发愁怎么击穿你那套该死的铠甲,现在我打算换个玩法。”
他举着剑杖朝我慢慢靠近,剑身快若闪电般地打在我的右臂上,“让我们看看你还能坚持多少下,在你内脏碎光,吐血而亡之前。”
我只感觉右臂一阵钻心刻骨的疼痛,是那种足以让你变得满头大汗的痛感,更别提我发现我已经几乎抬不起我的右手了。
臂铠可不像胸甲那么厚实,我的右手一定是在这一击下遭到了重创,骨折了吗?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情况对我很糟糕。
换做平常,我一定能挡住这一杖,但我的胸腔刚刚受了伤,这样下去情况只会越来越糟。
“zuyk……”我试图沟通万风之源,情况同样很糟糕,右臂很胸口传来的疼痛让我很难集中精神,很难集中精神意味着没有稳定的弗斯。
“接下来,是彭拉杜独家奉送,人体抗击打实验。”彭拉杜走到我的面前,高高的举起双头剑杖。
“放开他!你的邪恶计划休想得逞,恶魔!”
一阵圣光这时从侧面射来,随后是一阵齐射而来的箭矢。
彭拉杜惨叫着捂住自己的脸,我清楚地看到他整个人在圣光的照射下烧了起来。
让我很惊讶的是他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有作战的能力,他用剩下的那只手旋转起双头剑杖,拨开朝他射去的箭矢,大部分被他躲了过去,但还是有少部分射中了他,被击中的位置同样受到了严重的腐蚀。
他发出愤怒的,如同野兽一般的叫声,很快消失在了城墙之上。
“赞美仙女,你还活着,兰斯洛特兄弟,”一个人影匆匆地走到我面前,是莫德尔兄弟,“援军到了,兰斯洛特兄弟,援军到了。”
他把我从地上扶起来,我这才看清楚他所说的援军另一群湖中仙女的牧师。
他们身穿厚实的板甲,胸前刻着仙女的圣徽,每个人腰间都挂着一柄钉头锤,背上则是一面盾牌。
和第一批到这儿的牧师不一样,他们手持精巧的十字弩,每一发弩箭都装配着银制的箭头,刚刚就是他们打得彭拉杜抱头鼠窜,多亏了他们,不然我可能已经被彭拉杜敲成了浑身碎裂的废人。
“赞美仙女!兄弟们,多亏了你们及时赶到,”我深吸一口气,搭住莫德尔司祭的肩膀,朝他们露出一个笑容,“否则我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不必客气,兰斯洛特弟兄,”为首的牧师笑了笑,他板甲下是一身洁白的短袍一名主教,“我是皮奥利奥,我们都是应法莱斯托弟兄的召唤而来,这儿的情况确实很糟糕。”
“好在你们到了,皮奥利奥兄弟,”我朝他们虚弱地笑了笑,“城墙上的恶魔都被赶下去了吗?”
“是的,兰斯洛特兄弟,”皮奥利奥走过来,和莫德尔一起扶住我,“但这不是最重要的事,至少现在不是,我们得先给你处理伤口,这边来。”
他招呼另外两名牧师过来,和他们一起,把我抬下了城墙,送进了医疗区的一顶帐篷里。
一张软床很快被搬了过来,一起的还有史凯德和约瑟夫,他们神色紧张,看着我被慢慢放到软床上,然后一下子窜到了床边。
“你还好吗,大人,”约瑟夫紧咬着嘴唇,我几乎能看到他眼里的泪花,“我很担心您。”
史凯德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我,只有我能看到他死死地握着自己的拳头,手臂的青筋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爆起。
“我没事,约瑟夫,”我笑着挥了挥手,示意两名部下放松下来,“你们不用太紧张。”
约瑟夫出了一口气,史凯德也松开了拳头,两人静静地站到了一边,给皮奥利奥主教让出了位置。
说真的,他们的表现让我十分感动,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流在我的心间流动,就像我当年遇见凯拉斯的时候一样。
想到凯拉斯,才让我意识到时间过得有多快,很多人和事都已经变了一个样,比如我,看看我吧,我已经十五岁了,马上十六岁了。
但这些事情清楚地就像昨天发生的一样,莎莉的脸,凯拉斯的脸,约尔里夫的脸,特拉卓的脸……时间非但没能冲走任何东西,反而让他们变得更加清晰,就好像水流冲走古物上的灰尘一般。
我呆呆地想着往事,不知不觉间出了神,眼前的一切都变得空洞无比,声音,视觉,仿佛一切都在离我远去。
“兰斯洛特弟兄,你还好吗?”一个温和的声音突然冲了进来,就好像世界突然又有了声音,把我一下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所有人的脸都飞快地从我脑海中消失,我转过头去,发现皮奥利奥主教正看着我,“你还好吗,兰斯洛特弟兄,我就要开始治疗了。”
“啊,”我点点头,“我准备好了,皮奥利奥兄弟,请您开始吧。”
“好的,你受的伤有些严重,胸腔有轻微骨折加内出血,右手也已经骨折,幸运的是,有仙女护佑,我只需要二十分钟就能让您好起来,如果在治疗过程中有任何疼痛感,请立刻通知我。”
他说完这番话,从自己洁白的短袍里掏出了圣徽,放在我的身上,开始吟唱起属于湖中仙女的咒语。
和我们骑士不一样,湖中仙女的牧师更擅长治疗,解毒等医疗方面的事物不是说他们不擅长战斗,看看他们的板甲和钉头锤,你就会收回这个想法。
他们所能通晓的神术,大部分都和医疗有关,这点和骑士不一样我们更擅长用神术去净化恶魔,毁灭敌人。
二十分钟的时间很快过去,皮奥利奥主教拾起放在我胸口的圣徽,“应该没事了,”他显得有些疲惫,“你也许会有些精力不足,但那是正常症状,我也没有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好好休息。”
“现在,”他拍了拍手,把我从床上扶了起来,“如果你能下床走动的话,我想你需要跟我来一趟。”
“怎么?”我有些奇怪,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亲自到场吗。
“是这样的,有一位……旅客和我们一同来到了这里,坚持要尽快见到你。”
“既然如此,”我点点头表示理解,“请带路吧。”
皮奥利奥主教把我从床上扶起来,带着我来到城墙上,这让我更加好奇了,究竟是谁,千里迢迢赶到如此寒冷的北方,就为了见我一面。
没过多久,皮奥利奥主教突然站定,四周空无一人,这让我更加奇怪,“皮奥利奥兄弟,我们究竟是要见谁?”
“耐心,兰斯洛特弟兄,”皮奥利奥主教似乎一点都不着急,“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我只好站在原地,跟他一起静静地等候着。
没过多久,一阵翅膀扇动的声音突然从远方传来,皮奥利奥主教这才露出笑容,“它来了,你马上就会见到它的,兰斯洛特兄弟。”
他说的没错,我很快就见到他所说的,一定要见我一面的神秘来宾。
那是一匹白色的骏马,肋生双翼,神俊无双。此刻正是夜间,她浑身冒着柔和而明亮的白光,从天边飞来。
是珀伽索斯,从来到巴伦利亚前的那次分别后,我就再没有见过她了,直到今天。
“萨伦,人类与巨龙之子,”她飞到我面前,缓缓地落在了城墙上,动听的女声再一次在我心底响起,还带着一抹喜意,“吾曾告诉过汝,我们会再度相会。”
“是的,珀伽索斯,”我开心地走上前去,揽住她的脖子,让她和我亲昵地靠在一起,“你为何要见我?”
“吾带来了湖之女士的箴言,还有利器,”它侧过身子,露出背上的袋子。
我从她的背上把两个袋子取下,第一个袋子里装着一套沉重的盔甲,比我身上这套还要沉重不少,“这是一套女士赐福过的冲锋板甲,无比厚实,最锋利的矛也难以击穿,最沉重的锤也无法击伤它的主人,女士的赐福能抵御一切邪恶之徒。”
“替我谢谢女士,”我点点头,打开了第二个袋子。
出乎我意料的,里面是一把鲁特琴,而不是我预料中的一把剑,或是一把钉头锤。
里面还有一张纸条,上面用漂亮的通用语花体字写了一行话:
“仅以此琴赠你,愿你在最黑暗的时刻也能无所畏惧,我的勇士。”
不用想,这句话是仙女留给我的,我的确十分意外,自从我从吟游诗人学院逃出来之后,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弹过琴了。
“女士已经预料到了汝的困境,人类与巨龙之子,”珀伽索斯直起腰,“为此,她赐予汝一句箴言:‘当白马降临,希望也随之来,留意,我的勇士,当第三天的黎明到来之际,正义也随之从东方席卷而来。’”
珀伽索斯说完这段话后,伸出舌头在我的脸上舔了舔,扇动着翅膀飞了起来,“吾的使命结束了,接下来便是汝的使命,人类与巨龙之子,祝你好运,愿你平安。”
她最后看了我一眼,转过身,化作天边的一缕白光,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第五十九章 黎明之前
我目送珀伽索斯离去,拎着两个袋子回了自己的帐篷。
我坐在帐篷里,先从袋子里拿出了那套新的铠甲,把它们一件件地套在了假人上,好仔细观察这套仙女赐给我的护具。
这套铠甲和我身上所穿的,属于大骑士长的铠甲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首先是厚度,据我估计这套铠甲不论是胸甲、臂铠还是头盔、腿甲,都比我身上的大骑士长铠甲厚了三倍以上。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这意味着这套铠甲的重量会非常惊人,但它的确就像珀伽索斯所说的那样,难以被击穿。
和这套“冲锋板甲”配套的还有一面厚重的鸢盾,鸢盾上没有供人持握的把手或是皮带,取而代之的是一整套设计精巧的机关看起来是用来把塔盾和其他东西卡在一起用的。
我回过头去,仔细打量起那套板甲,很快就在左手的臂铠上发现了对应的卡槽,于是我把塔盾从桌子上拿下来,并试着把它卡在我左手臂铠的卡槽上。
“咔”臂铠和鸢盾接合的位置发出细微的声响,每一道纹路都恰好对上,没有一丝缝隙。
我试着拽了拽,什么反应都没有,就好像它们天生就是一体的一样。
我大概明白为什么这套铠甲被称之为“冲锋板甲”了,厚实到难以击穿的铠甲,配上钉满尖刺的鸢盾,任何一个穿上它的人都会变成一座活动的堡垒,只要你能走的动。
对别人来说,也许很困难,但我?我可是巨龙与人类的混血,穿着这个重量的盔甲跑动对我来说小菜一碟。
把那套铠甲和盾牌留在人偶上,我走回床边,从第二个袋子里拿出了鲁特琴。
我的心情不由得有些心潮澎湃,我已经太久没有弹琴了,我内心属于诺曼人的那部分正在欢呼雀跃,想要立刻弹奏上一曲动听的音乐。
鲁特琴一入手,就是我再熟悉不过的触感和重量,一切都刚刚好,一种发自灵魂的熟悉感让我很快掌握,了解了这把琴。
我同时也有些疑惑,没有任何新琴能和琴手这么搭调,除非……
我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急忙把琴翻了过来,仔细寻找了一会,很快就在琴的一脚发现两个不起眼的字母:s.n
这让我开心了起来,这个世界上只有一把琴,会在这个位置刻上这两个字母我父亲送给我的九岁生日礼物,我落在吟游诗人学院的那把鲁特琴。
它的样子和我记忆中的模样有了很大的差别,所以我一开始根本不敢确定。
我的这把鲁特琴除了用来雕刻琴身的木头外,其他地方都有了或多或少的改变。琴弦上泛着淡淡的银光,我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但肯定比我以前的羊肠线要好。
我用手指轻轻拂过琴弦,如同泉水一般清澈动听的声音就从琴身上跃了出来。
除此之外,琴身上还用银做了繁复而华丽的装饰,特别是琴颈上栩栩如生的仙女展臂像,所有的这些都在提醒我,这把琴已经脱胎换骨。
我把琴挎在胸前,轻车熟路地弹奏起来,许久没有听到的旋律再次回荡着我的耳边。
我不自觉地哼起歌来,仿佛回到了最开始在满世界旅行的日子,又好像自己重新漫步在了一片片的树林里。
一首歌很快被我弹奏完毕,我回过神来,从床底下拉出箱子,正打算把鲁特琴放进去,想了想又打消了这个想法,把箱子推了回去。
我从地上站起来,坐回床上,把鲁特琴放到一旁的柜子上,如果这次的战斗失败了,这把鲁特琴对我来说也毫无意义。
说到意义,仙女究竟是为了什么把这把鲁特琴从帝国弄出来,再让珀伽索斯特意把它寄送来给我呢?我虽然不知道过程如何,但我猜这一定不容易,吟游诗人学院可是在帝国的首都。
更别提仙女给这把琴做的各种提升,说是彻头彻尾的改造也不过分,出于这些原因,我相信仙女一定是为了某种理由,才把鲁特琴送到了我的身边。
想这么多干嘛呢,萨伦,我摇了摇头,吹熄蜡烛躺到了床上。我有一种直觉,如果仙女真的有什么打算,到时候我自然就会知道,而我一向相信我的直觉,所以我决定不再胡思乱想。
轻轻熄掉油灯,白天的激烈战斗和伤势早就让我疲惫不堪,我很快就陷入了另一次的睡眠当中。
◇◇◇◇
珀伽索斯离开后的第二天。
情况越来越糟,那些腐烂战士似乎不知疲倦也不需要休息,昨天猛攻了城墙一整天,今天又在天刚刚亮的时候就发动了新的一轮攻势。
他们昨天伤亡不小,在城墙上和城墙下丢下了一大堆的尸体,但我们也不好过,史凯德被腐烂的气息所伤,现在还躺在医护所里,战死的士兵更是超过了三位数,达到了三百二十一人之多。
更糟糕的是,有三名牧师兄弟伤势过重,没能撑到医护所,就死在了城墙上。
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牧师在这场战斗中的作用不言而喻,好在我们还有约瑟夫的钉头锤大队,以及皮奥利奥主教带来的支援,他和他的五名司祭,还有五名司祭带来的三百名牧师几乎撑起了整座城墙的防御体系。
“他们来了,准备战斗!”我咬着牙,右手撑地站了起来我的左手在昨天的战斗中受了伤,彭拉杜干的好事,不过他也不好过,我的断钢给了他狠狠地一记,我甚至能看到他腐烂的肠子,牧师们的银弩箭也射中了他好几次,他今天肯定是没办法出现在战场上了。
士兵们三三两两地站了起来,没伤的把轻伤的扶了起来,轻伤的则把重伤的扶了起来,没有人说话,但每个人的表情都和他们手中的武器一样坚硬。
士兵们如同听到号令一般,整齐地抬起冲锋枪,朝腐烂战士们射出了一轮密集的弹幕。
腐烂战士们像是没看到那些子弹一般,挥舞着冷兵器直愣愣地冲血肉巨人背上发起了冲锋,我在城墙上露出一抹冷笑,今天的子弹可不一样了,你们这群白痴,轻敌会让你们吃一个大亏。
就像是要印证我心中的想法一样,腐烂战士很快和弹幕发生了亲密的接触,他们惊恐地发现,原本无法击穿它们的护甲和体表腐烂组织的子弹,今天仿佛变成了它们的天敌,虽然仍旧无法击穿盔甲,却轻而易举地击穿并腐蚀了它们遇到的所有腐烂组织,还有腐烂战士那邪恶的**。
“银质子弹的味道怎么样啊,你们这群杂种!”我哈哈笑了起来,拔出断钢,大笑着冲进手忙脚乱,阵势一片糜烂的腐烂战士之中。
多亏了随军的那些铁匠,还有听话撤退的帕力克镇民,镇子里大部分的银器都是居民们撤退时没能带走的都已经变成了特制的银制子弹。
银的效果也许不如祝铁、圣水和神力,但对恶魔的作用也不小,我之前一直没让士兵装配这种子弹,但今天已经是第二天,按珀伽索斯所说,明天的黎明,希望就会从东方降临。
也许这种手段不太合适,但为了最后的胜利,我现在愿意采取任何手段,一切为了胜利。
不少的腐烂战士已经忍着疼痛冲了上来,在敌我混战的情况下,冲锋枪显然已经没了作用,士兵们拔出冷兵器,在牧师们的带领下发起了反冲锋。
“为了王国!为了仙女!”每一个人都喊着内心最为笃信的口号,怀揣着自己的狂热信念,与腐烂战士们冲到了一起。
“啊……”两股浪潮狠狠地撞向彼此,大批大批的士兵成为了第一波交锋的牺牲品,无力地倒在了地上,敌我双方的都有。
每分每秒都有更多的士兵,或是被斩成两截,或是被击穿心脏,或是被砍掉脑袋,软软地倒在地上,死亡的人数越来越多,但没有任何一个人撤退。
这是最惨烈的绞肉机,在我曾经见过的任何战斗中,有比这规模更大的齐格菲之墙之战,有比这更先进的卡拉斯加拉顿之战,但和眼前一样惨烈血腥的战争?
我只见过一次,在卡文斯通隘口,那是我不愿记起的一段回忆。
我本来以为我此生都不会再有如此恐怖的经历,我错了。
每一秒都有残缺的肢体从混战的人群中抛飞而出,有时候会带着一大蓬的鲜血那来自于一名人类士兵。
有时也能看到腐烂的残肢,带着一大股恶臭的黄绿色脓液,摔在地上之后还会不自主地抽动,让人毛骨悚然。
我不再去看混战区的惨状,而是握着断钢冲了进去这是我的战争,对此我责无旁贷。
“慢着,慢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远方传来,跟着一起的还有一把激射而来的双头剑杖。
“啧,”我停下前冲的脚步,恼怒地挥动断钢,一击把双头剑杖打飞出去。
一个只穿着宽松长袍,浑身腐烂的身影沉积跳到我的身前,左手接住在半空中飞速旋转的剑杖,右手一掌朝我打来。
我的架势刚打出去,根本还没来得及收回,猝不及防之下被一掌印在胸前,整个人被打飞到城墙之外。
“zuyk!”我急忙唤出一阵微风,把我托着缓缓落在地上,从几米高的城墙上摔下来可不是开玩笑的。
彭拉杜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我,他双手握住双头剑杖,从城墙上一跃而下,锋利的剑刃携着无可匹敌之势,从半空中飞快地斩向我的头顶。
“休想,”我急忙调整好身形,旋风环绕在我全身。带着我往左边一下窜出去了二十几米。
彭拉杜在半空中微微一笑,腰部微微扭动发力,直接把双头剑杖朝我掷了过来。
“锵!”我没有办法,只好举起断钢,再一次把剑杖击飞出去,这并不算太难,但我知道这正是彭拉杜想见到的。
不出我所料,彭拉杜借着我应付剑杖的功夫,在落地的瞬间轻轻往前一滚,站起身伸手稳稳抓住了被我击飞的剑杖。
不愧是曾经的武僧,我有些头疼地想到,这些传承自神秘的夏族人的武僧个个都是精通作战技艺的战斗大师,看他们战斗,你会有一种在欣赏艺术的愉悦感。
和他们战斗?你就会觉得无比痛苦。
“我真是没想到,”我双手握紧断钢,把剑柄置到我的右肩之后,剑尖直直地指着对面的彭拉杜,“你怎么能恢复的那么快?”
“哦?你说这个吗?”他有些惊讶地笑了起来,指着自己肚子上的伤痕,“我得承认,你那把该死的受祝福的……所谓神剑,还有那些烦人的苍蝇一般的弩箭,的确让我感觉十分痛苦。”
“但我是瘟疫武圣,兰斯洛特,”他单手持着剑杖,身姿优雅地站在那里,当然,你得排除掉他满身的烂疮和脓泡,“这种来自迷雾之主的祝福可不是你能想象的,我。”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变成这种可憎的模样?”他正说着话,左脚突然一步往前踏去,右手的剑杖背到了身后,整个人如同飘一般朝我杀来,“瘟疫赐予了我无与伦比的恢复力,我划开自己胸膛的时候你就该想到的。”
他的左手再一次化为一掌,朝我的胸膛打来。
我双手握住断钢,同样左脚前踏,断钢狠狠地刺了出去。
魔力在我刺出这剑的同时疯狂地涌动起来,青色的旋风应我的召唤赶来,环绕在剑身之上,让原本就极快的剑势又快了不少。
彭拉杜显然没想到这一招,躲闪不及之下左掌直接被断钢洞穿,神力在感应到邪恶气息的瞬间从剑身上爆发,直接把他的整只左手点了起来。
“哼,”彭拉杜急忙后退,右手的剑杖毫不迟疑,寒光一闪之后,他的整只左手就掉在了地上,直接化成了灰烬,“我没想到,你除了是火焰符文师、一名骑士之外,还是一名风系符文师。”
“你没想到的事情还多得很,”我的心脏砰砰跳动,我在思考是否应该变成巨龙,“我很好奇,你的手像这样断了,还能长出来吗?”
“也许吧,”彭拉杜往后退了两步,“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就不会这么幸运了。”
他开始急速后退,大批大批的腐烂战士冲了上来,把我团团围住。
我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慢慢被腐烂战士所掩盖,最后还是放弃了变成巨龙的打算,我可没有在这把他直接杀掉的把握。
一旦没能直接把他杀掉,我最大的底牌也就暴露了,总而言之,这不是一笔等价的交易。
我摇摇头,断钢和秘银长剑出现在我的手里,随后是熊熊燃起的阿瓦隆烈焰。
我也许没办法一个人杀掉太多的腐烂战士,他们可不像帝国士兵那么孱弱,但是我天生就是它们的克星,杀出一条返回城墙的血路对我来说还是轻而易举。
两把剑被我舞成一阵旋风,阿瓦隆之火的焚烧下,所有胆敢靠近我的腐烂战士都被斩成了一地的灰烬。
我回到城墙上,我们很快又击退了这一波进攻,彭拉杜看来是着急了,今天死掉的腐烂战士比它们出战以来加起来的都要多。
这意味着我这边也不好受,伤亡很快被统计出来,我们今天又死了三百一十五人。
这是很大的牺牲了,要知道从开战到现在,我一共只死了三百二十七人,今天直接翻了一倍。
仙女在上,我一共只有两千多人,人数是我最大的劣势,彭拉杜要不是为了享受乐趣,我早该死了。
但他现在似乎生气了,这意味着我危险了,在绝对的数量优势下,我不知道我能否撑到第二天的黎明到来。
似乎为了印证我的猜测,第二波的攻击立刻朝城墙杀来,似乎是对腐烂战士的损失有些心疼,彭拉杜这次一口气派出来了他所有剩下的角魔和屈辛达战士。
加农炮不停地发射着炮弹,在角魔和屈辛达战士之中拉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对于数量极多,人山人海般的角魔和屈辛达战士来说,这些炮弹每一颗都能收割掉至少三位数的生命。
加农炮消耗掉了一大批的角魔和屈辛达战士我猜它们本来就是彭拉杜用来消耗炮弹的冲锋枪又击杀了一大群的角魔和屈辛达战士,但我们最后还是得进入到肉搏的阶段。
令我心底发寒的是,这些角魔和屈辛达战士没有任何撤退的打算,即便它们几乎是被一边倒的屠杀,大批大批的角魔和屈辛达战士被砍成肉酱,被圣光点成火炬,但就是没有任何一只角魔或屈辛达战士后退。
彭拉杜给它们下了死命令,这也的确很有用,剩下这一万多的角魔,和不知道多少的屈辛达战士被全部消灭在了血肉巨人倒在城墙上的那一小片阵地上。
太阳从东方升到头顶,又缓缓朝西方的地平线落去,战斗依然在继续,直到太阳落下地平线,城墙上的战斗才终于宣告结束。
当我们精疲力尽地瘫倒在城墙上的各个角落上,麻木地看着城墙外的平原时,彭拉杜的战术目标也完成了这一万多的角魔和几千的屈辛达战士耗死了整整八百名普通士兵和一百二十名牧师,还有三名司祭。
换在其他任何地方……不,不换地方,这都是一场足以震动整片大陆的史诗级战役,但对我来说,这不亚于雪上加霜。
我要怎么用剩下这不到一千的士兵和牧师的混合部队,坚持到第二天的黎明,现在虽然到了晚上,但晚上也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如果我们能净化掉血肉巨人,事情也许还有转机,我们曾经试过,结果发现连它体表的腐烂组织都没办法处理掉,它的尸体的恢复速度要远远超过我们的净化速度。
我举着断钢的手无力地垂下,我不知道要如何取胜,事情还是超出了我的预料。
如果我们还有希望,那我希望它能快一点出现在我的身边,因为我就快要坚持不住了。
第六十章 决裂
“呜,呜呜”
苍凉低沉的号角在夜幕下响起,一道墨绿色的波浪从卡伦森林中冲了出来。
没有加农炮开火,所有的炮手都已经在第一线的战斗中牺牲了,我们试图尽可能地救下他们,但彭拉杜似乎给自己的恶魔下了死命令,它们往往愿意在战斗中付出几十上百条人命,就为了杀掉一名炮手。
尘土从天边掀起,一匹腐烂的战马载着它同样腐烂的主人,很快来到了城墙的底下。
彭拉杜从马上下来,大批大批的腐烂战士跑到他身边,然后整齐划一地停了下来,列成了纵队。
“我告诉过你,兰斯洛特,我的军团对付你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他挥了挥手,所有的腐烂战士一齐迈步,向城墙发起了冲锋。
剩下的牧师和士兵们人人带伤,脸色无比疲惫,但还是举着武器迎了上去。两边的人马在昏暗的火光照耀下战做一团,躯体被割开,头颅被砍下,鲜血不要钱般地泼洒开来,每分每秒都有人不停倒下,尸体和尸体交缠,很快堆积成了一座小山丘。
每一个人都在奋勇杀敌,但我们的敌人实在太多,每一名牧师,每一位战士都需要面对至少三名腐烂战士,在数量差距带来的巨大劣势之下,我们在一节一节地败退。
没有人逃跑,所有人都被压缩到城墙的一角上,密密麻麻的腐烂战士从三个方向围住了他们。
每一个人都在继续坚持,持剑的手没有了的人用另一只手掏出冲锋枪继续射击,双腿被砍断的人拾起死去同胞的武器,躺在地上继续攻击着敌人的下半身,所有人都在用自己的最后一分力量阻止敌人,直到他们被彻彻底底地杀死。
我站在城墙的内侧,看着他们在城墙上奋战,从我的角度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他们每一个人。
眼前的惨状让我无比痛苦地捂住了脑袋,我本该站在城墙上,和他们并肩作战,但我现在站在我自己的城堡底下,看着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小,人数越变越少,却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我甚至没办法下达撤退的命令,一切都是提前准备好的,每一个留在城墙上的人?都是勇敢的志愿者,他们自愿为了最后的胜利作出了牺牲。
一名又一名的战士失去生命,城墙上只剩不到五十个人在继续坚持,他们退到了一座塔楼的门口,倚靠着塔楼的石墙和大门做最后的抵抗。
城墙剩下的地区已经完全被腐烂战士控制了,他们一批接一批的登上城墙,直到把城墙完全塞满。
时候到了,我急忙转过头,有些不忍看到这一幕。
这就是史凯德,约瑟夫和我设定好的计划,我们把所有加农炮的发射火药埋在了整段城墙里,当腐烂战士控制了城墙,火药就会被引爆,把城墙和它们一齐炸到天上去。
为了计划的成功,我们必须牺牲一部分的人,他们会在城墙上和敌人奋战,作出一副坚守到底的模样,当足够多的腐烂战士,甚至是彭拉杜本人登上城墙后,他们就会点燃放在塔楼里的火药桶,来引爆城墙里埋着的所有火药。
……我们还派出了一名职务较高的战士,约瑟夫和史凯德本来都打算接下这个任务,一个我没想到的人站出来阻止了他们莫德尔司祭。
莫德尔司祭坚持留在城墙上的人应该是他,没人再和他争,当时所有人都没说话,只是统一沉默了下来,表达对他的敬意。
城头上的战士已经全部倒下,只剩莫德尔司祭倚靠在塔楼吗,他突然打开了塔楼的大门,附近的腐烂战士突然仓皇后退,它们一定是看到了塔楼里藏着的东西一大桶一大桶的火药。
“让烈焰净化你们吧,邪恶而污秽的生物!”莫德尔司祭哈哈大笑,转身冲进了塔楼里,腐烂战士们急忙掷出手中的标枪,很快把这个勇敢的男人扎成了筛子。
但已经迟了,莫德尔司祭已经取下了墙上的火把,朝着整齐堆放好的火药桶扔了出去。
世界在这一瞬间仿佛完全静止了下来,声音也随之消失不见,天地间只留下了一片纯粹的,静止的静默。
一阵猛烈而刺眼的强光随后从城墙里迸开,就好像有一千个太阳在我的面前同时升起,坚实的城墙如同积木一般被炸的到处都是,血肉巨人附近的城墙直接在一瞬间就消失不见连着上面的腐烂战士一起。
我在那一段区域放了足足一千桶的火药,看起来效果十分显著。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这才传进我的耳朵,我在一瞬间就失去了所有的听力,无比刺耳的耳鸣声不停地响起,所有的东西和声音都仿佛离我有一千公里般遥远。
碎开的城墙如同暴雨一般落下,在两千桶火药的巨大威力下,没有任何腐烂战士能幸存,它们全都被炸成了渣子,连同它们的装备和城墙上所有的尸体一起。
就连搭在城墙上的血肉巨人尸体也变得惨不忍睹,它靠近城墙以及搭在城墙上的上半身已经全部消失不见,没有尸块,没有灰烬,就好像你用橡皮擦抹掉铅笔画出的工程制图一般干净。
蕴含着极强能量的冲击波这时才缓缓袭来,把所有人都击倒在地。
我慢慢爬起来,眼前被浓厚无比的烟尘和灰烬所覆盖,我不知道这一下战果有多少,但我猜我一定重创了彭拉杜的军团。
“zuyk!”我招来一阵大风,灰尘和烟雾很快就被吹散开来,剩下的五百人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聚集到了我的身后。
另一批腐烂战士已经出现在城墙的废墟后面,彭拉杜则在更后面,他的脸色铁青,愤怒的样子就好像想要吃人的野兽一般我猜那一下爆炸一定狠狠地打击了他的军团。
“如果这是我人生中的最后一天,我会奋勇杀敌,兰斯洛特弟兄,”皮奥利奥主教笑着看了看我,他的脸上看不到恐惧,他显得平静而虔诚,“若是我在战斗中倒下,不要愤怒,不要悲伤,我的此身已尽其用,灵魂亦将在阿瓦隆永存。”
“愿我们在阿瓦隆再度相见,弟兄,”皮奥利奥兄弟朝我最后笑了笑,他身前的牧师已经全部冲了上去,和彭拉杜的士兵纠缠在一起。
“愿我们在阿瓦隆再度相见。”我朝他鞠了一躬,他转过身去,拔出自己腰间的钉头锤,带着一批普通士兵冲向了敌军。
“为了巴伦利亚,杀!!”皮奥利奥挥舞着钉头锤,很快超过了其他所有人,一头扎进了腐烂战士的包围当中。
一阵一阵的金黄色圣光从他消失的方向爆发开来,大批大批的腐烂战士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倒下,尸体上的金色圣火在夜幕下熊熊燃烧。
“大人,您要的东西,”史凯德的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我转过身去,看着他拖着一个大袋子,气喘吁吁地走到我的身边。
“非常好,史凯德。”我接过袋子,把里面的冲锋板甲一件件地拿了出来,我现在知道这些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了。
“帮我着甲好吗,史凯德?约瑟夫?”我看向站在我身边的卫队长和副官,他们点了点头,笑着接过我递过去的板甲套件。
我一件件脱下身上原本的铠甲,把身体伸展成大字型,任由两人把冲锋板甲的套件一件件套在我的身上。
史凯德把被打造成一整件的胸甲从我头上套下,我则把手臂从胸甲的两侧穿出。约瑟夫立刻捧着四块臂铠走了上来。
绳子被用力抽紧,把手臂前后的两块臂铠紧紧缚在我的锁子甲上,史凯德又拿来同样是打造成一体的腿铠,微微蹲在地上,好让我把脚穿过去。
最后,是手铠和战靴,因为我已经没办法做出蹲下的动作,约瑟夫捧着战靴蹲了下去,替我把战靴套上,又把战靴的卡扣和腿甲的凹槽对准,把两者紧紧地结合在一起。
史凯德也没闲着,手套的战靴是同样的设计,在一连串密密麻麻地咔咔声过后,我的整套铠甲算是穿着完毕了,除了头盔和鸢盾。
我把左手平伸出去,约瑟夫和史凯德一起捧着一面厚重的鸢盾走了过来,花了好一会儿才把鸢盾扣在了我左手的臂铠上。
“一切小心,大人,”约瑟夫看着我,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把厚实的桶盔递给了我。
“放心吧,约瑟夫,史凯德,”我笑着接过头盔,“我会活下来的,我的命一向很硬。”
我不再去看他们,转过身把头盔套在头上,视野一下子急速收缩,只剩下桶盔上的两条缝隙。
我拔出断钢,用力地在左臂的鸢盾上敲了敲,“为了巴伦利亚!!”
我大喊着,迈动双腿,朝战团发起了冲锋,没有人跟着我,除了约瑟夫和史凯德外,我已经是城堡里的最后一人。
“杀!!!”我感觉自己如同一辆横冲直撞的马车,笔直地冲进了腐烂战士的战团之中,时不时有腐烂战士撞在我的盾牌或是盔甲上,仙女铭刻的符文随之激活,一道又一道幽蓝色的符文浮现在铠甲和盾牌的表面,把所有碰到盔甲和盾牌的邪恶生物点成一个大大的火炬。
厚重的冲锋板甲带来的沉重重量成了我的优势,多亏了我的巨龙心脏,我可以轻松地奔跑起来,并维持这种健步如飞的状态。
本来就无比锋利的断钢在这种情况下变得更加的致命,腐烂战士连同他们厚实的铠甲一起被断钢轻松地从中间切断,就好像那套盔甲是用纸做的一样。
多谢这套板甲无与伦比的重量,所有挡在我冲锋道路上的腐烂战士不是被切成两段,就是被狠狠地撞飞出去,在半空中变成另一个火炬。
我很快发现了我的目标,彭拉杜,他今天穿着邪恶而**的铠甲,一簇又一簇的增生物和组织附着在铠甲表面,不停地起伏着,就好像会呼吸一般。
他今天还戴上了头盔外形和他的铠甲一样邪恶,墨绿色的头盔里不停地散发出深绿色的腐臭气体。
他的右手握着那把双头剑杖,腰间还别着两把战斧,如同雕塑一般站在那里,似乎在等待着谁。
“你来了,”他转头看向我,“我必须得承认,你的确让我十分意外。”
“喜欢我给你带来的烟花秀吗?”我站在离他不远的位置,语带讥诮地问。
“烟花秀?”他的声音很快传来,带上了一丝罕见的愤怒,“你把这叫做烟花秀!?”
话音刚落,他的身形就从我的视野里完全消失,我心里立刻警惕起来,开始仔细地体会任何可能的风吹草动。
一阵呼呼的破风声从我的头顶传来,我急忙高举起左手,用鸢盾护住了整个头顶。
“你,把这,叫做,烟花秀!?”
彭拉杜咬牙切齿地声音传进我的耳朵,他每说一个字,一股庞大的冲击力就从我的鸢盾上传来,不停地把我朝后击退,当他一句话说完,我的双脚也已经在泥地里拉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
“那可是我最精锐的战士,”彭拉杜的声音再度传来,里面蕴含着毫不遮掩的怒气,“我部族的瘟疫战士,就这样被你葬送了大半!大半!”
他的身形再次消失不见,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一股大力就从我的背后传来,让我往前踉跄了好几步。
“为什么要负隅顽抗!?啊!?”他气愤的一剑斩在我的胸甲上,“你们已经没有希望了!你打算靠什么打败我和我剩下的四千名战士,靠你的乌龟壳吗!?”
就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彭拉杜又朝我的胸甲连续斩出了五剑,毫无疑问地,没有任何一剑能击穿这套铠甲,甚至没能击穿仙女布下的符文。
“看看你的这套乌龟壳,”他的声音又突然从我身后传来,随后是另一股冲击力,从脖颈处传来,“无比笨重,你现在笨拙的像个刚学会挥剑的扈从,还是一个几乎瞎掉的扈从。”
看来他改变了攻击的位置,不过依旧没能伤害到我。
我不再理会他,转头确认了一个瘟疫战士最多的位置,继续如同公牛一般发动了冲锋。
怒骂和惨叫声再一次响起,我冲到哪儿,就会在哪儿留下一地的尸体。
“给我停下!”彭拉杜显然被我的举动弄得无比生气,这次他的声音里,除了无边的愤怒,还带上了浓烈的杀意。
破空声从我身后响起,双头剑杖飞射而来,打在我的胸甲上。
我预想中的铛铛声并没有出现,一股冲击力夹杂着微微的疼痛感,从我的后背传来。
彭拉杜这含怒掷出的一击,搭配上他不知道什么材料制成的双头剑杖,居然击穿了这套铠甲!
我有些后怕,如果不是我穿在身上的秘银锁子甲,我可能已经被双头剑杖前后贯穿了,就算能捡回一条命,那些瘟疫和腐烂的气息也会让我迅速失去战斗力。
“你给我去死,兰斯洛特!”气急败坏的彭拉杜拔出腰间的战斧,直愣愣地冲了过来。
“铿!铿!”我刚刚举起鸢盾,两把厚重的战斧就重重地斩在了鸢盾上,随后跟来的是直击我胸口的一脚。
“铿!”
这势大力沉的一脚狠狠地磕在鸢盾上,我和彭拉杜都不由往后退了几步。
“你想打吗?”我拔出断钢,主动朝彭拉杜扑了过去,“那就试试看吧!”
我已经忘掉了库鲁格交给我的所有剑招,在这种情况下我也用不出任何的单手剑招,断钢被我高高的抡起,直愣愣地朝彭拉杜的脑袋砍了过去。
“我不会失败!”彭拉杜举起手上的战斧,状若疯狂地大吼起来,两把斧头交叉着挡在了他的头上。
“咔!”木头制成的斧柄被我无比沉重的一剑直接斩断,斧头在半空中高速旋转了几圈,远远地飞了出去。
“你已经失败了,彭拉杜!”我左手的鸢盾带着整套铠甲的重量砸在他的头盔上,“你在我的城墙下损失了多少士兵?”
这一击显然把他打得头昏脑涨,他摇摇晃晃地朝后退了几步,伸手摘掉头盔,露出了那张腐烂肿胀的脸庞,“只要能获得……”
“白痴!”我大吼一声,打断了他的自言自语,一剑砍在他的胸甲上,“我只是边境上的一名领主而已,你几乎在我这牺牲了所有的部队,你又怎敢把这称之为胜利!?”
“我也只不过是迷雾之主手下的无名小卒罢了!”似乎是被我的话戳中了痛楚,彭拉杜飞快地冲了上来,双手握着斧头高高的跃起,从半空中朝我砍来。
该死的,我暗骂一句,连忙举起鸢盾,护住自己的正面。
“锵!”斧刃从侧面击中鸢盾的铁制包边,本应该牢牢卡在铠甲上的鸢盾被他一斧头劈飞了出去,连带着我左手的臂铠也掉在了地上用来连接臂铠的绳索在这一击下断裂了,前半边臂铠和鸢盾一起飞了出去,后半边臂铠则掉在了地上。
这情况和我想的不太一样,以至于我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就给了彭拉杜一个绝不可能有第二次的好机会。
他一脚把我踢倒在地,胸甲上卡住的双头剑杖被他撇断,上半段被拔了出去。
“说再见吧,兰斯洛特!”似乎是想要我看清楚这一幕,他站在我面前,高高举起了手上的断裂剑杖,朝我的头盔狠狠地插了下来。
我闭上了眼睛,静静等待这自己的死亡。
“砰!”一股刺鼻的硝烟味传进我的鼻孔,意料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一个魁梧的身影挡在了我的面前。
透过桶盔我也能认出这是谁,史凯德捂着自己被断裂剑杖刺穿的肚子,左手锯短的霰弹枪还在冒出袅袅青烟。
他对面的彭拉杜则是痛苦地嘶吼了起来,我急忙取下自己的头盔,发现彭拉杜的脸色嵌满了银色的小圆珠,正在不断腐蚀他的脸庞。
“赶快把铠甲脱下来,大人,”史凯德虚弱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我急忙看向他,他却摆了摆手,用左手的霰弹枪指了指我身上的板甲。
我叹了口气,开始飞快解除身上的厚重板甲,在左手已经完全失去防护,背上还被开了一个洞的情况下,这套铠甲已经没有用了。
好在它也不是毫无作用,至少我拼掉了他的一把斧头,半把剑杖,这是一个很大的优势。
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蠕动声从不远处传来,彭拉杜的脸上生出了许多在疯狂蠕动的触须,把那些银珠一粒粒地挤了出来。
“砰!”史凯德咬咬牙,又是一枪轰了出去,大片的银弹击中了彭拉杜的铠甲,引发了新一轮的剧烈腐蚀。
彭拉杜伸出手,用力把自己已经脆弱无比的胸甲击成碎片,又一件件地取下了自己的臂铠、腿甲和腿铠。
该死的!我才刚刚脱下胸甲而已!
史凯德深吸一口气,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右手拔出长剑,左手举着霰弹枪,朝彭拉杜冲了过去。
我有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刚打算开口叫住史凯德,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砰!”这是霰弹枪开火的声音,彭拉杜的左手又吃了一记霰弹。
“铿!”这是彭拉杜的斧头和史凯德的剑相击发出的声音。
“哧。”彭拉杜一拳打飞了史凯德的长剑,右手的斧头一斧砍下了史凯德的脑袋。
“史凯德,不!”我目眦欲裂,但只能加快脱除铠甲的动作,眼睛死死地盯着彭拉杜,“我发誓,你会死的很难看,等我脱下这套铠甲,你就最好祈祷你的迷雾之主能来救你!”
“是吗,”彭拉杜一脚把史凯德无头的尸体踢开,提着斧头慢慢朝我走了过来,“看看你自己吧,你现在都没办法行动,别担心,我马上就会送你去陪他。”
“铛!”一块被我脱下的铠甲部件飞了出去,准确无误地击中了彭拉杜的脑袋。
是约瑟夫,他右手提着一个袋子,正不停地捡起我丢在地上的盔甲部件,朝彭拉杜丢了出去。
铠甲上的仙女符文并没有失效,每一件铠甲都在击中彭拉杜后冒出一大股的火焰,严重地灼伤了他。
“快跑,约瑟夫!”多亏了约瑟夫的帮忙,我成功地脱下了所有的铠甲部件,急忙招呼他和我一起撤退。
“不,大人,”约瑟夫摇了摇头,把右手的袋子递给了我,“您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袋子里是我的大骑士长盔甲。
“我会替您争取时间,大人,”约瑟夫拔出腰间的冲锋枪和长剑,脸色平静地就好像是要去参加宴会一样,“愿我们在阿瓦隆再见。”
“来吧,恶魔!”他挥舞着长剑和冲锋枪,冲向不远处的彭拉杜。
“哒哒哒哒哒哒!”密集的冲锋枪开火声很快传来,与之一起传来的还有子弹入肉的细微噗噗声,我站在原地,竭力不让悲伤吞没自己,开始飞快地穿上自己原本的铠甲。
“哒”枪声突然十分突兀地消失了,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我闭上眼睛,紧咬牙关,举起断钢,逼着自己转过身去。
彭拉杜高大的身躯慢慢走来,他右手提着斧头,左手提着约瑟夫……的尸体。
约瑟夫的脖子呈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他一定是活生生被彭拉杜扭断了脖子。
我握紧断钢,如果眼神能够吃人,我早已经把彭拉杜吃了几十次。
我的精神力飞快伸出触须,碰触到了我内心最深处,我许久没有碰触到的那个区域。
那儿冰冷而坚硬,就像一块石头。
一瞬间,所有的感情,情绪,都飞快地离我而去,就像把色彩从这个世界抽离,所有的东西都只剩下黑白两种颜色。
彭拉杜冷笑着,带着他剩下的士兵围了上来。
无比冷静的大脑和石之心很快得出了最佳的应对方案,巨龙之心疯狂地鼓动了起来,属于巨龙的血液很快流经我的四肢百骸。
筋骨折断,血肉破裂的声音此起彼伏,几秒钟之后,我就变成了一头站立着的巨龙。
彭拉杜显然极为震惊,我从他的眼睛里读了出来,“你究竟是什么!?我在你身上闻到了一股极为熟悉的味道……坎多斯特拉兹!?这不可能……你应该已经死了!”
“我不是坎多斯特拉兹,”我拔出断钢,“死人没必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如同一道赤红色的闪电划过天际,我转瞬间便冲到了彭拉杜的面前,断钢飞快地从左侧横着切入。
彭拉杜不愧是瘟疫武圣,右手的战斧在千钧一发之际挡在了断钢之前,换成普通的我肯定来不及反应。
“咔!”断钢轻而易举地切断了第二把战斧的斧柄,我抬起巨龙化的左脚,用力地踹向彭拉杜的胸口。
这是他平时最喜欢的招数,也该让他尝尝看了。
巨龙的力量可不像一个十五岁的男孩,彭拉杜立刻擦着地表,像球一样滚着飞了出去。
我飞快冲了上去,石之心加龙化,彭拉杜只支撑了五剑,左手就被我整根削断,落在了地上。
但龙化只有这一点糟糕,我战斗越激烈,它持续的时间就越短。
我感觉心脏的跳动速度在慢慢恢复正常,于是急忙挥出第二剑,把彭拉杜的另一只手也整只切了下来。
虚弱感飞快涌了上来,龙鳞也开始一层层地回缩,我还是低估了消灭彭拉杜所需要的能量,龙化提前结束了。
雪上加霜的是,无法言说的虚弱感和痛楚蔓延到全身,一下把我从石之心中拉了出来。
天已经亮了,可援军仍没有踪影,我绝望地倒在地上,任由腐烂战士护住彭拉杜。
“哈哈,”跟棍子一样的彭拉杜躺在地上,露出得意的微笑,“没办法维持太久,哈!?看来最终还是我赢了,杀了他!杀了他!”
剩下的瘟疫战士仍有几千之数,所有人都死了,没人能救得了我。
但就好这个世界非要我活着,体会人间的所有痛苦一般,一道炫目无比的圣光突然从东方射来,大批大批的牧师骑着飞马,从东边飞向城堡,带头的是一名我无比熟悉的女性湖中仙女。
场上仅剩的瘟疫战士一瞬间就被铺天盖地的箭雨吞没,牧师们从飞马上下来,开始在人群中寻找幸存者。
“你,你……”彭拉杜看着冷着脸走到自己面前的仙女,正打算开口,就被仙女一掌拍成了灰烬。
“你给我的鲁特琴,究竟有什么用?”我忍住心中的怒气,问道,这是我心里一直存在的一个疑问。
“没什么用,”湖中仙女很是无所谓地回答道,“我想你会喜欢他,你曾经的琴。”
“好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就像我说的,”湖中仙女走到我面前,拍拍手,打断了我的话,“我来救你了。”
“你来救我!?”我生气地看着他,“那他们呢!?你不是说黎明到来之际,希望就会降临吗!?”
我指着地上的一地的尸体,走到约瑟夫和史凯德的身边,“他们呢!?”
“别傻了,萨伦,”湖中仙女露出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他们不是我的勇士,你才是。”
“那他们算什么!?”我愤怒地吼道。
“他们为了拯救你,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我在山上都看到了,我很感激……”
“你看到了?你对这里发生的事情束手旁观!?你为什么不当时就下来救援!?”有那么一瞬间,我不知道我的心情究竟是悲哀,还是愤怒。
“时机不对,”仙女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我的飞马和信徒都还没到齐,我有可能失败,异界恶魔决不能逃走。”
“所以你就看着他们牺牲吗!?你这圣母婊子!”我走到她面前,看着她毫无波澜的面庞,用力地扯下脖子前挂着的湖中仙女挂坠,狠狠地摔在地上。
“你!”仙女看到我的举动,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无比,这是她到这儿之后,第一次明显的有了表情上的变化。
“你猜怎么着?”我冲她露出一抹冷笑,一脚踩在挂坠上,“我不做你的骑士了,你爱让谁做你的勇士,就让谁做吧。”
“你会后悔的。”湖中仙女冷冷地盯着我,没有多说任何话,转身跨上了飞马,“废了他,我的信徒们,谁能把他带到阿瓦隆,我会让那人成为我的勇士。”
她留下这句话,骑着飞马飞快地离去,一大群愤怒而狂热的牧师围了上来,我冷笑着拔出断钢,强忍着虚弱感,一剑砍死了两名牧师。
“让他走!”一声大喝从人群中传来,许久未见的法莱斯托主教走了上来,一大群司祭护着我,把我带出了人群。
“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萨伦。”法莱斯托看着我,叹了一口气,把我的马牵了过来,“我只能祝你一路平安。”
“多谢,法莱斯托。”我接过缰绳,翻身骑上这匹约瑟夫替我选的战马,“驾!”我用力一甩缰绳,背着鲁特琴,飞快地从南门离开了城堡。
间幕其九 信件齐出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溜走,等凯伦觉得有些累,想要短暂地休息一下时,才发现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亮了,一小缕阳光透过漂亮的窗玻璃,射进有些阴森的大堂。
凯伦知道再过一个到两个小时,阳光就会完全充满这座别有韵味的旅店兼酒吧的大厅,驱走每一分秋天清晨的寒气。萨伦的这家酒吧采光很好,每天都能享受足够多的阳光照射。
“啊,天亮了,”凯伦的异样很快影响到萨伦,年轻的旅店老板站了起来这个动作往往意味着故事告一段落。凯伦见状,也随之收起鹅毛笔,盖上了本子。
出乎凯伦意料的是,一晚没睡的旅店老板似乎并不疲倦,他的双眼依旧炯炯有神,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奕奕,在凯伦观察他的当口,萨伦又跑到吧台边,利落地从那个看上去什么都有的吧台底下掏出一个钱袋,揣进了自己的兜里。
“你要出门?”凯伦有些惊讶地看着萨伦走到大门旁,用力地把大门朝两侧拉开,让清晨的清新空气涌进葡萄藤之血的大厅。
“是的,”他露出陶醉地表情,深深地吸了一口晨间的甜美空气,才转回头回答了凯伦的问题,“我要去寄下信,”他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写好的信总归得要寄出去。”
“啊理应如此,”凯伦赞同地点了点头,一股倦意涌上他的心头,他试图控制住自己,但还是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你看起来很困,”他对面的红发男人露出足以迷倒大部分中学少女的微笑,关心地拍了拍凯伦的肩膀,“去楼上睡会吧,我会把门锁上。”
凯伦飞快地点了点头,朝萨伦投出匆匆的,满怀感激的一个微笑,马不停蹄地转身上了二楼,他的确困得不行了,急需补充所需的睡眠。
“砰!”一声大响从楼下传来,吓了躺在床上的凯伦一大跳,随后传来了门闸拴上的声音,“一定是老板在锁门。”凯伦这样告诉自己,一头栽在了柔软的枕头上。
无比无际地困倦感突然朝他涌来,他很快被舒适的环境拖入了熟睡当中,不再残留有任何一点的意识。
◇◇◇◇
萨伦把钥匙从锁孔里抽出,飞快地装回自己的钱包里,又把钱包塞进自己的衣兜。
时间已经是十月份,帝国的大部分地区都开始降温,少数一些地方更是已经开始下雪,好在他所在的潮涌省位于亚热带,空气中虽然有一丝寒意,但也说不上寒冷。
“快点,萨伦,”年轻的旅店老板迈步往前,口中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你今天得发出去四封信,这可不是个容易的任务。”
他今天的确是去寄信的,只是他的信可没办法通过邮局寄,这几封信,没有任何一封能靠邮局找到收件人,“凯伦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生气,他一定会很喜欢这种经历,”他有些开心地想着,“不过这可不算欺骗,嗯…我只是没告诉他我要怎么寄信而已。”
七拐八拐之后,萨伦很快顺着赶集的人流出了镇子,每个人肩上都扛着大包小包,期待里面的东西能在镇里的集市上卖出个好价钱,这让手上什么都没拿的萨伦有些显眼,配上他那头火红的头发,那就更显眼了。
不过没人盯着他看,所有人都知道这位萨沃斯是村子里的旅店老板,再说了,大家都巴不得尽快赶到镇里,谁会吃饱了撑地一直盯着萨伦看呢。
“嗯,让我想想,”萨伦悠闲自在地走到村民的人潮中间,从衣服的内兜里取出自己再三考虑措辞后写下的四封信,每封信都用符文师学院的精美火漆封上,每一封信上还画了各不相同的标记。
四封信上分别画着一只乌鸦,一朵玫瑰,一柄双蛇杖,和一把精致的左轮手枪。
“唔,女士优先好了,”旅店老板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四封信,最后下定了决心,他把画有左轮手枪和乌鸦的信封揣回衣兜里,手上捏着玫瑰信封和双蛇杖信封,飞快地从赶集的人潮中脱离开来。
“先是你,我美丽的女士,”没多久萨伦就一个人走上了森林里的幽静小道,他的目光在手中的两封信上来回扫视,最后选中了玫瑰信封。
“如果有可能,我倒是希望我永远不用和你再见,”看着这个信封,萨伦露出一丝苦笑,眼神里闪过一丝对过往的追忆,不过这些情绪很快又消失不见,就好像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幻觉,他还是那个平庸的旅店老板。
萨伦平静地用左手捏住信封,轻轻唤出一个名字:“mith。”
虚空中很快有了回应,他另外一只手的手腕轻轻一翻,一把秘银制成的匕首就已经成型,被他紧紧地握住。
“我真的不想这么做,”他看着自己手上的匕首,再度苦笑着喃喃自语,用秘银匕首割破了左手大拇指的皮肤。
殷红的鲜血很快从伤口里涌出,萨伦神色飞快地变幻着,最后还是咬了咬牙,用力地把大拇指的血挤在了信封之上。
“玫瑰女士。”萨伦伸出自己流血的左手,深吸一口气,念出了一个名字,同时左手在信封上轻轻拂过。
那名字如同有着某种魔力一般,信封剧烈地燃烧了起来,当整封信都焚烧殆尽之后,一小株红玫瑰突然出现在了信封的灰烬之中。
“你已经做出决定了,萨伦,别想太多了,”年轻的旅店老板叹了口气,弯下腰捡起了那株玫瑰,“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了。”
又一滴血液从他的大拇指里涌出,飞快地渗进了玫瑰花瓣里,让后者显得更加的鲜艳动人。
萨伦显然没有在意这些,他的手指飞快地愈合完毕,整个人一下从地上蹦了起来,“搞定一个,还剩三个,”他拍了拍手,又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从衣兜里拿出双蛇杖信封,继续前往预定的下一个位置。
这次他得去镇子里一趟了,他本来打算用走的,幸运的是他在大路上截住了要去镇子里赶集的彼得,蹭上了彼得的驴车。
多亏了那头任劳任怨的驴子,萨伦只花了十五分钟就到了镇子里,他轻车熟路地在镇子的小巷和羊肠小道里绕了一圈又一圈,很快来到了一条潮湿阴冷的巷子里。
在巷子的尽头有一扇铁门,萨伦这回倒是没有犹豫,飞快地走到门边,轻轻地叩了叩门上的圆环。
咔啦。
铁门上的一道小闸门被拉开,露出一双深黄色的冷漠眼睛,“要什么服务?”门后的男人声音嘶哑地问道。
“寄封信,对面是医疗协会的人,在帝都。”
“帝都?帝都可没有什么医疗协会……该死,你说的不会是审判庭底下那个……?我们不做这种生意!”
“嘘,”萨伦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压在了铁门上,堵住了门后有些气急败坏的男人的喉咙,“别公然提到他们,你就告诉我,做,还是不做?”
门后的男人突然沉默了下来,过了一小会才下定决心般地飞快回答道:“做!但价格会很高。”
咔啦。
铁门上的小闸门被飞快地拉上,稍微往下一些的地方突然打开了一道口子,一个小盒子从里面伸了出来,“给审判庭的医疗组寄信,报酬二十万金普洱,不要金普洱,除了金普洱之外的任何东西都可用于支付,名贵珠宝,优质武器可以享受优惠。”
“给你这个,还有信。”萨伦从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小颗银白色的金属圆球,和信封一起丢进了盒子里。
“你在……等等!这个不会是!?”
“是的是的,五克的秘银,”萨伦已经转过身去,不耐烦的声音从他嘴里传来,“这可是我的传家宝,足够付你的任务报酬了。”
不再去理会身后失态的男人,萨伦裹了裹披风,把深黑色的兜帽从脑袋上拿下,再度融入了镇子里的人群之中。
“嗯,这两个解决了,”萨伦办完事情后明显轻松了不少,他有些欢快地走在街上,很快又掏出了另外两个信封。
“至于你们嘛,”他伸出手捏了捏自己的下巴,“好办的很。”
他先是捏起那封画着左轮手枪的信封,用手指指着它,“你的话,我再去写一封信好了,塔洛斯应该会给我这个面子。”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种人,萨伦明显属于那种说干就干的行动派,在做出决定之后,他立刻跑到了镇子上的邮局里,用高级帝国语飞快地写好了一封措辞诚恳的长信。
“收信人…塔洛斯,他住哪儿来着?就写帝都好了。”
“这样就好了,”萨伦放下笔,满意地拿着手中的两封信来到邮局的登记员处,把两封信一齐递给了他。
无视掉登记员有些奇怪的目光,并重复确认了三次之后,萨伦终于成功地把信寄给了帝国皇家符文师团师团长塔洛斯,心满意足地走出了邮局。
“最后一封!”他看向手上画着乌鸦的信,有些烦恼地挠了挠脑袋,“该怎么办呢。”
他想起曾经看到过的仪式,有些害怕地啧了啧舌头,把信揣回衣兜里,匆匆地走上了街头。
二十分钟后萨伦就离开了小镇,和他一齐的还有一整头膘肥体壮,活蹦乱跳的肉猪。
他花了好一会儿的功夫,把猪赶到一处小山坡上,又点燃了附近所有遮蔽视野的植物,才对着天空大声吟唱起某种奇特的韵律。
“啊,啊,啊”这韵律像是蕴藏着某种神秘而奇特的魔力一般,一大群的乌鸦没过多久就从天边出现,朝着正在吟唱的萨伦飞来。
“接下来就是最可怕的部分,”萨伦停止了吟唱,再度唤出一把秘银匕首,有些不忍地走到猪的身边。
“呃,我不会想看到这个的。”他用力地咽了一口唾沫,飞快地用刀在猪身上划了好几刀。
锋利的秘银匕首轻而易举地划开了猪脆弱的皮肤和**,大股大股的鲜血从它体内涌出,浑身的痛楚让它大声嚎叫了起来。
似乎是受到血腥味和噪音的吸引,原本在天上盘旋的那群乌鸦突然俯冲了下来,成百上千只的乌鸦疯狂地啄食着肉猪的身体,很快就把活蹦乱跳的猪变成了一具白森森的骨架。
“我会想念你的,伙计,”萨伦有些恶心地看了一眼猪的尸体,走到仍在等待着什么的乌鸦群面前,把画了乌鸦的信封递了出去。
为首的乌鸦一口叼住信封,在啊啊啊的叫声中和整个乌鸦群一起腾空而起,很快就消失在了天边。
随着乌鸦群的离去,天空又恢复到了正常的颜色,仿佛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一般。
只有山坡上白色的骨架,能够证明刚刚在这里发生过的事情。
“呼,”萨伦长出了一口气,四封信都送了出去,让他觉得轻松了不少,“该回去了。”
他抬头看了看太阳,他这一趟出来并没有花太多的时间,“希望还有时间给我睡个回笼觉。”他这么想着,脚步轻盈地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
“咔啦。”
凯伦正一个人坐在大厅里,门口传来的声音让他吓了一跳,旅店的大门随后被打开,萨伦哼着歌从外面走了进来,看上去心情很好。
“你醒了?”萨伦看到坐在吧台边的他,似乎很是惊讶,“我以为你会多睡一会。”
“深度睡眠,我运气不错,”凯伦耸了耸肩,举杯朝萨伦示意了一下,“你似乎很开心?”
“啊,是的,”萨伦毫不遮掩地点了点头,“我把信都寄出去了,算是完成了一件心里的大事吧。”
“恕我直言,”凯伦看着满脸开心笑容的萨伦,有些古怪地开了口,“从我们认识以来,我从没见你这么开心过,我是说,发自内心的开心。”
“是吗……”萨伦楞了一下,笑着拉开一张椅子,开始思索起来,“我明白了。”
他脸色的笑容显得更加开心了,“我很久没见到这些朋友了,想起和他们的往事让我很开心,你是对的,我想我自己都没意识到这对我有多大的影响。”
“很开心,”凯伦挑了挑眉毛,“我以为……”
“哦,得了吧,凯伦,”萨伦笑着摆了摆手,打断了凯伦的话,“我和他们之间的回忆,也许有不愿意回想起来的,有尴尬的,但绝对没有悲伤的。”
“实际上,”他站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我一想到他们即将到来,到这儿来,我就激动的不行。”
“对了!”,没等凯伦开口,萨伦又用了地拍了拍自己的手掌,飞快跑去把门锁了起来,“村民今天都去赶集,我干脆不开店了,让我们继续我的故事,我现在很想讲故事,非常非常想。”
凯伦也笑了起来,飞快摊开自己的本子,拿出鹅毛笔,“我随时奉陪。”
第六十一章 离去
天上开始下起小雪,我伏在马背上,拼命地往前奔跑。
“我看错她了!”我在马背上愤愤不平地喊道,“所有的神难道都是这样的吗!?”
没有人回答我的疑问,只有身下的马儿嘶鸣了一声,脚步慢了几分,看样子是有点累了。
“再坚持一会,可爱的马儿,就一小会儿,”我没让它停下来休息,我可不敢停下来休息,天知道那些狂热的牧师有没有追在我后面。
但我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内心十分的迷茫,帕力克处于大陆的最北边,去帝国倒是很快,问题是我在帝国也是通缉犯。
巴伦利亚肯定是不能待了,阿克提斯那个家伙一直都不喜欢我,我失去了仙女的庇护这件事情肯定很快就会传到他耳朵里,他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
说不定他和那些湖中仙女的牧师会重新搅在一起,到时候我要面对的就是牧师,骑士和普通士兵的全国追捕。
如果我的士兵都还在,我倒是不太怕,游击战一向是我的长处游击战这个名字就是帝国根据我曾经的战绩,替我的战术起的名字,这不得不说是一种特别的荣誉。
可惜的是,所有我的勇士都死在了卡伦森林的前面,为了替这群无脑的,小肚鸡肠的贵族,好大喜功的牧师和冷酷无情的仙女守住这个世界,我所在乎的部下和兄弟,每一个人都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我死死地咬住嘴唇,只有这样才不至于让眼泪流出来。
“现在可不是悲伤的时候,萨伦,”我趴在马背上,这样告诉自己,“你得想想下一步怎么办。”
我掏出随身携带的地图,开始思考起今后的人生规划,显然,巴伦利亚和埃因霍芬都不能待了。公国联邦一直都处于封锁状态,埃因霍芬帝国的法师和巴伦利亚王国的牧师都没能解除这种神秘的封锁,我不认为我自己能。
斯特兰共和国倒是一个好地方,在东海的外边,远离大陆的岛国,科技水平据说比大陆上的任何国家,甚至比矮人都要发达。这个国家也许会很适合我。
问题在于,我得想办法前往斯特兰,这意味着我的回到帝国,只有帝国有前往斯特兰的固定航线。
“吁”我急忙勒住马儿,转头冲进树林里,往东方跑去。
在前往帝国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我在森林深处的一汪水池前停下了马,徒步走到水池边。
水池里的水很清,让我能清楚地看到我自己的头盔。
我轻轻地扭了扭脖子,把头盔从脸上取下,水池里立刻映出了一张年轻男孩的脸庞。
那个男孩满脸的脏灰和血污,原本如同火焰般耀眼的长发上也蒙了一层灰尘,看上去黯淡无光。
他的脸看上去仍旧是一张少年的脸,稚嫩,年轻,但有不少的地方也开始向一个男人转变。
我伸出手,摸到了嘴唇边的软髭,又按了按自己微微凸起的喉结。
我在特拉卓的书上看到过这些,他告诉我这是正常现象,一直以来我都在刻意地淡忘自己的年龄,直到现在,看到自己的脸,摸到自己的胡须,我才想起来自己不过十五岁马上十六岁。
“先洗把脸吧,”我自言自语道,脱下盔甲的手套,从池子里舀了一大捧水,用力地打在脸上。
我打了个哆嗦,冬天的水温度可不怎么舒服,但我也没得选择,趁着水还在,我用力地搓着自己的脸,把所有脸上的污渍都搓个干净。
这没花掉我太多时间,我搓了三把水,才把脸上的血污和泥土灰尘全部洗掉,那张我熟悉的,有些苍白的男孩面庞回来了。
“现在,该做下一步了,”我看了看自己头上的红发,伸手变出一把秘银小刀,把长发一把一把地割掉,割到能被帽子遮住的地步。
一缕一缕的红发落在草地上,很快堆成了一团,我再跑到水池前,满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原本一头柔顺的长发已经被我剪成了平头,只要配上一顶帽子,就没人能看到我的红发,算是把我最显眼的特征给解决掉了。
至于地上的这堆红发,我想了想,在地上挖了个坑,把头发全都埋了进去,然后把坑飞快地填好。
“好了,”我飞快地拍拍手,把手上沾的泥土在水池里认真洗干净,“现在该去处理最后一件事了。”
我走回到马匹旁,把它从树边解放,骑着它飞快地跑出森林,朝最近的镇子赶去。
实话实说,一路上我很是提心吊胆,身上的盔甲太过明显,我不知道国王做出了反应没有,也不知道追捕我的牧师现在在什么位置,当我到达这座叫做马丘利斯的小镇时,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吁”我在镇子门口的桥前减速,竭力让自己显得正常,慢慢地跟着人流一起过了桥。
桥上的平民和民兵都在看着我,眼里带着崇敬和好奇,我猜他们之前一定没见过骑士,但老天在上,他们的眼神真的让我很紧张。
“如果让他们知道我骂他们敬爱的仙女是婊子,他们会不会冲上来把我撕了?”我在心底略带恶意地想着,一只手悄悄握住了腰间的断钢,随时准备进入战斗状态。
自从和仙女决裂之后,她的神力就瞬间离我而去,原来那些存在于我脑海之内,无比清晰,就好像我生来就会的神术,一个都没有剩下。
我试图去感应体内的魔力,结果发现一无所获,我的体内空荡荡的,就和我来到巴伦利亚之前一样。
我看过对这种情况的描述,“当一名骑士背叛了仙女,或是侮辱了骑士的荣誉,损害了骑士的品格之后,他就不配被称为骑士,仙女的神力会离他远去,这种人一般被我们叫做‘前骑士’或有罪之徒。”
所以我现在已经不是大骑士长了,而是有罪之徒,我也不再是兰斯洛特,说真的,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名字。
不过虽然我已经不是骑士,但断钢依旧是那把无比强大的长剑,身上的铠甲也依旧拥有铭刻着强大的符文,我虽然不能释放任何神术,但解决掉这些民兵对我来说还算是小菜一碟。
幸运的是,国王的命令也好,仙女的牧师也好,所有发生的事情似乎都还没传到这来,我很快随着人流进到了镇子里。
“呼,”当我把马匹存放到镇口的马厩里,从马厩走出来之后,我才真正意义上的松了一口气,手也终于从断钢的剑柄上挪开。
时间很紧张,我必须得抓紧时间。
“你好,”我拉住一个路过的平民,他一开始显得很不耐烦,见到我身上的铠甲后又飞快朝我鞠了一躬,诚惶诚恐地看着我。
“不用紧张,”我朝他摆了摆手,“我就想知道镇子里有理发店么?”
“理发店吗,老爷,”他出了一口气,面色也变得轻松起来,手指指向不远处的十字路口,“这个拐角过去就是了,骑士老爷。”
“非常感谢,”我朝他点点头,飞快地跑到十字路口处,在我的左手边发现了他说的那家理发店。
这就是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剪短还是不够保险,我决定想办法给我的头发变个颜色。
最好的方法,当然就是购买假发了。
“您好,这位骑士老爷,”我一进理发店,一位挂着皮围裙的年轻男子就迎了上来,“在这种小镇里,像您这样的贵客可不常见,您要点什么?”
“帮我剃成光头,”我脱下我的头盔,指了指头上的短发,“受伤了,需要把头发剃光来处理。”
“好的,这就来,骑士老爷。”理发匠飞快地点了点头,把我扶上一张椅子,又从皮围裙里拿出剃刀,仔细地替我剃起头发。
剃刀冰冷的刀片紧紧地贴着我的头皮,让我有点紧张,手不知不觉间又挪到了断钢的剑柄上,过了好一会儿之后,确认他只是在认真剃头,没有别的想法之后,我才把手挪开。
“你真是疑神疑鬼,萨伦。”我在心底苦笑着想到,“他只是一个老实的手工匠人而已。”
这名理发匠的手艺很好,不一会儿我的头发就一撮一撮地落到了地上,随后理发匠撤走了我胸前的围裙,“好了,”他拍了拍手,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面镜子,摆在了我的身前,“您看看。”
铜打制而成的镜面非常模糊,但我还是看清了镜子里的自己,剩下的那些红发也已经消失不见,露出底下铁青的头皮,让我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滑稽。
“该死,”我看了看,突然生气了起来,“伤口已经好了!仙女在上,我究竟是为了什么,竟然剃光了我的头发。”
“你,”我有些生气地看向理发匠,凶狠的眼神让后者吓了一大跳,“你这有没有假发,适合男性的那种?”
“有,有有有,不过没有红色的。”
“没事,给我拿一顶来。”
“好,”理发匠似乎害怕我迁怒于他,飞快地跑进自己的库房,很快又捧着一顶深褐色的短发跑了出来。
“这是男性用的假发,骑士老爷,”他把手上的假发递给我,“您试试看?”
“嗯,”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接过他手上的假发,戴到头上。
镜子里的我看上去和以前一点都不一样,带刘海的深褐色短发让我的脸型变了不少,加上发色的改变,我估计连我曾经的好朋友都认不出我来了。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假发,加理发服务,多少钱?”
“一个银币,骑士老爷,”理发匠先是愣了愣,随后露出开心的神色,期待的搓了搓手,我猜他一定觉得自己没办法拿到钱了。
“给你,”我掏出钱袋,从里面拿出一枚巴伦利亚的银币,递给理发匠,临出门前又突然转过头,有些担心地问道:“这件事情你不会和别人说吧?”
“不会的,老爷,以仙女之名发誓。”
在得到理发匠的保证后,我满意地离开了这家理发店,刚才的这一通演出应该足够打消理发匠的疑惑,我不知道他看到通缉令后会不会联想到这件事,不过等到那时候,我应该已经在帝国境内,甚至到斯特兰了。
“接下来是裁缝铺,”我离开理发店,马不停蹄地找了一家裁缝铺,声称“我需要去拜访一位朋友,穿着盔甲不太合适。”很容易就弄到了一身得体的服装。
提着裁缝铺送我的袋子里面是我的盔甲我穿着棉大衣和厚绒裤,戴着一顶呢绒帽,哼着歌出了门,从现在开始,这个时间上少了一个叛逃骑士兰斯洛特,多了一名帝国成功商人之子,萨沃斯科特,科特家的大儿子。
萨沃斯之名还是来自特拉卓,他曾不止一次地跟我说这名字比我的萨伦要好听多了。
我哼着歌走回马厩,马厩里的负责人已经换了一班,我走上前去,展示出我之前拿的,署名为萨沃斯科特的储马凭证,轻松地从马厩里取回了我自己的马儿。
这匹马,我给它取名叫“樱桃”,她见到我很是高兴,凑到我面前,伸出舌头舔了我好几下。
“走了,樱桃,”我拍了拍她的背,牵着她朝马厩外走去,“我们还有好长的路要赶。”
我刚走到门外,一大群手持长戟的士兵,护送着几名身穿亚麻色长袍的牧师,正从桥的那边朝镇子里走来。
是正规的部队,我看着他们,心头一紧,傻子都知道他们来自是为了什么。
“全体居民,注意了,”不出我所料的,为首的,戴着头盔的军士长高高地举起手上的一幅画像,大声囔囔了起来,“我们正在追捕一名名叫兰斯洛特的前骑士逃犯,我们相信他仍在这一带游荡,这是他的画像,”他说到这,高高举起手上的画像,转了一大圈,“任何有效提供线索的居民,都会获得一千金拉尼的奖赏,任何协助我们抓到这名罪犯的居民,都会获得一万金拉尼的奖赏!还会被封为男爵,任何人,如果你们见到过这名逃犯,可以向镇公所留下的士兵或湖中仙女教会举报,我们会立即处理!”
我没有急着赶路,所有人都在听的时候,一个只顾着赶路的人就是最显眼的嫌疑目标。
即使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听到阿克提拉给我开出的价码时,我还是倒吸了一小口冷气,他还真是下了血本。
那名军士长见到附近的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自己所通知的事情,点了点头,带着士兵和牧师继续往镇子里去了。
镇子门口的桥边也站了五名手持长戟的士兵,我牵着马过来的时候,他们正在仔细盘查每一个路过平民的长相。
“呼,”我轻轻吐出一口气,右手紧紧地攥住樱桃的缰绳。
“没事的,萨伦。”我在心底这样告诉自己,顺着人流慢慢地走了过去。
一个又一个的居民被放行,很快就轮到了我。
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砰砰直跳,但还是牵着樱桃,慢慢地朝前走去。
“等等!”一个声音从我的左边传来,让我全身的肌肉都在一瞬间紧绷起来,我的断钢可不在手上,要是真打起来,我没有把握能放倒他们。
“把你的帽子摘下来。”一名手持长戟的士兵走到了我的面前,紧张地看向我,大声地命令道。
原来是为了这个,我心里稍微放松了一点,摘下了自己的帽子。
那五名士兵看到我深褐色的头发,明显地都松了一口气,“走吧,”我面前的士兵朝我挥了挥手,飞快地闪到一边。
我牵着马继续往前走,生怕身后突然有人叫住我,等到过了桥,人流稀少了一点之后,我才飞快地骑上樱桃,顺着道路朝东方狂奔而去。
幸好我把头发给剪了个干干净净,还戴上了深褐色的假发,不然我不一定能这么幸运地从马丘利斯里走出来。
樱桃不知疲倦地在路上狂奔着,我很少休息,只有在樱桃累的不行,或是天色完全变黑的时候,才会停下脚步,在森林里扎营休息一会。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三天,我所害怕的追兵一直没有出现,而齐格菲之墙的废墟已经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我看到这堵宏伟城墙的残垣断壁,心里涌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当初我正是从这里开始,一步步地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强大的骑士。
现在我失去了在王国获得的大部分事物,所有的事情都要重新开始,只是这一次,我又会收获什么呢。
我不再多想,趁着巡逻队还没过来他们一直会在边界上巡逻,同时负责监督齐格菲之墙的修复甩动缰绳,樱桃飞快地朝前方奔去,带着我跨过了齐格菲之墙。
当它的蹄子落在齐格菲之墙另一面的土地上的时候,也意味着我和这个国家的所有联系就此斩断,我短暂的骑士生涯到这里宣告结束,在前方等待着我的,是更加模糊而未知的命运。
如果说我这一生有什么我一直坚定不移,想要做到的事情,大概就是实现对施特拉德的复仇吧。
“走吧,樱桃。”
第六十二章 蒸汽手弩
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顺利,我戴着呢帽,光明正大地走在拉沃斯基的街道上,没有人注意到我。
时不时有身穿黑色制服的帝国士兵从我身边经过,但只是随意地瞥了我一眼,就匆匆地从我身边走过。
在他们眼里,我大概和帝国其他的成功商人没什么两样,穿着得体,举止优雅,再加上我适当露出的深褐色的头发。
只有疯子才会把我和萨伦诺维斯联系在一起。
现在我是萨沃斯科特,科特家的大儿子,家里做海上贸易的生意,住在布林托,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
多亏了我在布林托港生活的几年,和盗贼公会交给我的那些本事,我很快就把自己的身份完善的几乎没有什么瑕疵,除了布林托的名门望族和高级政府官员外,我敢保证没人能识破我的身份。
“早上好,先生,”我走进一家路边的商行,刚刚摘下帽子,一名年轻的伙计就跑到了我的面前,“有什么能帮您的吗?”
“你们商行有去布林托的商队吗?”我朝他施了个早安礼,礼貌地问到。
“去布林托的商队吗,”伙计嘞开嘴笑了起来,“您可算是找对地方了,先生,我们伯勒商行一直都和斯特兰共和国有着稳定的贸易往来。”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笑了起来,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三根结实的金条,这是我前两天拿金普洱换的,抢完卡拉斯加拉顿之后剩下的那些金普洱。
“这里是三百金普洱,我想搭个便车,”我把金条推了过去,伙计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重重地咽了一口口水,“稍等一下,”他有些艰难地开口道,“我得去把老板叫来。”
年轻的伙计说完这句话,很快消失在了柜台后的房门后面,不一会儿,他引着一名微胖的中年男子来到了我的面前。
“阁下看起来很面生,而且很年轻,”微胖的男子并没有立刻接过我的金条,而是谨慎地看着我,“我是否有幸能知道您的名字?”
“当然可以,尊敬的好先生,”我立刻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我叫萨沃斯科特,来自布林托港的上城区,家就在靠近市政厅那块……”
我花了一小会儿的功夫,把我之前准备好的那套说辞统统讲了出来,所有涉及到的地址都是真实存在的,特别是所谓的我家的地址,就是我去市政厅执行任务前登上的那栋四层小楼。
在把自己的身份全部讲完后,我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微胖中年人,不再说话,我相信如果他去过布林托,那他一定会相信我所说的。
果不其然,微胖中年人微微思索了一会儿,又看了看我的发色,轻轻地出了一口气,笑着朝我伸出了手,“我很抱歉,科特少爷,我是伯勒商行的凯文斯伯勒,”他略带歉意地笑着和我说道,“实在是您的年纪和某个可怕的通缉犯过于靠近,又是个生面孔……”
“啊,我知道我知道,”我有些兴奋地叫了起来,同时摆了摆手,示意凯文斯不必往心里去,“那个叫做萨伦的可怕家伙,我听说他是个魔鬼,我父亲也叫我一定小心。”
“是的,呃,我想现在我们该来谈谈这笔生意了。”
“啊,是的,”我点点头,重新把三根金条推过去,“就像我说的,三百金普洱,买一个回布林托的位置。”
“啊,对了对了,”我恍然大悟般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要回布林托的不止我一个,还有一批马,”我说到这,凑到了伯勒的耳边,压低声音悄悄地说道:“从隔壁走私过来的,据说是那些什么……骑士才能骑的高贵战马。”
“嘶”凯文斯微微吸了一口凉气,脸上有那么一瞬间变得无比震惊,但他不愧是优秀的商人,很快又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难怪您……”
“嗯,”我手指敲了敲金块,示意凯文斯不用再继续说下去,“这一路上我的补给,那匹马的补给,还有给你们的保密费,这个价格如何?”
凯文斯咧开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开心地笑了起来,“既然如此,”他伸出手,接下我推过去的金块,“我们一定给您最好的服务。”
“你们最快出发去布林托的商队是什么时候?”
“让我替您查查,”收了钱之后的凯文斯显然更加谦卑了,飞快地跑到柜台后面帮我翻起了档案,“啊!”他发出一声惊呼,抬头朝我笑了笑,“您运气不错,我们今天下午就有一班商队要出发,时间是下午两点,我会替您安排好相关事宜,您只需要在那个时间,带着您的货物出现在城门口就行了,南门。”
“非常好,”我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去,“感谢您的帮助。”
“稍等一下,”凯文斯叫住了我,急匆匆地跑到我面前,交给我一张契约,“这是您的契约凭证,当然,我抹去了关于您货物的部分,虽然我对我们商行的信誉有着绝对的信心,但规矩就是规矩。”
“规矩就是规矩,”我笑了起来,接过他双手递给我的契约,“我喜欢、”
“在您走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科特少爷,”见我准备离开,凯文斯立刻替我拉开了商行的大门,同时有些疑惑地问道:“拉沃斯基城里的商行可不少,您为什么偏偏选中了我们呢?”
“因为我在进门前,就闻到了你们商行里厚重的鱼腥味。”我略带深意地给出回复,在凯文斯变得更加璀璨的笑容中走出了伯勒商行。
我看了看城市广场的钟楼,现在不过是上午十点,我还有四个小时,不知道该怎么打发。
不过话说回来,能又一次精确掌握时间的感觉真是太棒了,如果没有必要,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到巴伦利亚,那个地方在计时方面简直落后的令人发指。
没有了事情,也没有被发现的风险,加上包里还有一些零散的金普洱,我便在拉沃斯基城里闲逛了起来。
这是一座典型的边疆城市,军人在这座城市里占的人口比例要远高于一般城市在这种位处边境的城镇里,帝国几乎都是实行的军政府制度,这也导致了一路走来,我几乎没看见任何身穿绯红色制服的帝国政府官员,入眼都是身穿黑色制服,一举一动都十分严肃而精密的帝国士兵。
我决定去集市上逛逛,给我的鲁特琴买上几根备用的琴弦,再去铁匠铺转转,给自己弄一把远程武器。
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打算,我的远距离战斗一直是弱项,我总不可能一直靠符文术来解决任何远距离战斗,这样做的唯一下场就是我的精神力会像泄洪一般飞快地被我用个精光。
所以我需要一把精致的远程武器,不需要太厉害,也不能太弱,好让我更轻松的应对那些不值得是用符文术,但又有些麻烦的远距离战斗。
我本来打算给自己买一把枪,但我很快又放弃了这个想法,放开了枪禁不代表帝国会放开审查制度,相反的,我能猜到帝国一定会加大审查和登记的力度,这样才能追踪到每一把民间枪械的主人。
对于我来说,这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于是我决定退而求其次,去铁匠铺弄一把十字弩,从某些方面来说,十字弩比枪械要更加出色。
皮奥利奥主教手下那些拿着十字弩的牧师可是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说干就得干,我拉住街边的一个路人,三两句话就问到了拉沃斯基城里最好的铁匠铺的位置。
就在军政府大楼的旁边,作为一个军政府制度的边疆城市,能把铁匠铺开在军政府大楼旁边,足够说明很多事情。
“有人在吗?”我掀开铁匠铺门口的帘子,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我在这儿,”一个高大魁梧的漆黑身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微微吓了我一跳,“您有什么需要吗?”
“是的,”我点点头,搓了搓自己的手,“我需要一把十字弩,单手持握的那种,射程在八十尺以上,如果能到一百尺就更好了,力度的话,当然是越强越好。”
“材料和费用有限制吗?”这名高大魁梧的壮汉头也没抬,接着问了一句。
“你先把你能做的最好的十字弩报给我听,我再看看?”
“好的,”听到我的话,这名大汉似乎终于来了精神,“我有一种十分罕见的设计图,怎么来的你不用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是矮人的蒸汽手弩,用蒸汽驱动,射程能达到两百尺,能轻松穿透隔壁那些铁罐头的赐福铠甲,算你运气好,光明神垂怜的小子,我这的材料一直没花掉,如果你要的话,一千金普洱,我四个小时就可以给你做出来。”
说实话,这倒是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难怪这家伙能把铁匠铺开在军政府大楼的旁边。
蒸汽手弩比起一般的十字弩来说好的可不是一个档次,除了注水和排出蒸汽有一点麻烦以外,其他方面都比一般的十字弩要好上不少,所以我立刻就做出了选择。
“一千两百金普洱,给你金条,条件是三个小时内做好,还要给我准备一个箭壶和至少三百支钢弩箭。”
“没问题,”壮汉爽朗地笑了笑,“我现在就开始工作,到时候你带着酬金过来取货就是。”
我冲他点点头,离开了铁匠铺,打算找地方转一转,继续消磨掉剩下的时光。
我去酒吧里吃了顿午餐,又点了两杯喝的,本来还打算唱首歌,可惜脑袋里满满的都是那把制作中的蒸汽手弩,往日张口既来的歌谣今天一个字也想不起来。
于是我又走出酒吧,到街上走了好几圈,又看了看好一会儿帝国士兵训练,好不容易才把时间拖到了下午一点。
“你来了,”我这次进来的时候,铁匠铺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模样,烧的无比旺盛的炉子不停地朝外喷吐着火星子,铁砧边的壮汉只顾得上跟我打声招呼,就继续投入手头的工作中。
“还剩一些收尾工作,”壮汉的声音在我打量铁匠铺的时候传了过来,“你自己找张椅子坐吧,弩箭已经打好了,就在那边的桌子上。”
我看向房间里唯一的桌子,果然,一个十分朴素的灰黑色箭壶静静地躺在桌面上,里面是密密麻麻冒着寒光的钢制弩箭。
我预想之中的叮叮当当声并没有出现,壮汉手持着一把雕刻刀,正小心翼翼地在十字弩上雕刻着什么。
我拉开椅子坐下,耐心地等着他完成最后的工作。
“好了,”没过多久,壮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他放下了手中的雕刻刀,长出了一口气,又用脖子上的抹布擦了擦脑门,显然累的不轻。
“你看看,”他用双手把弩递给我,手指指向了弩身上一连串的小孔,“这些是排气孔,喷射蒸汽用的,小心不要被烫伤。”
“这里是注水口,”他指了指弩柄扳机前方的一个小插孔,旁边还刻了一块玻璃屏,屏幕里是一根指针和一个弧形的度量槽,最左边是红色,最右边是绿色。
“这是度量槽,”他又指了指那个玻璃屏幕,“当指针指向黄色区域,你就得加水了,要是炸膛了可不是开玩笑的,相信我,那不会好受的。”
“需要了解的就是这么多,”他取下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自己的手,“现在,我们该结一下报酬了。”
“是的,”我点点头,从背包里数出十二根金条,递给了他,“我很满意。”
“我也是,先生,”壮汉开心地接过金条,朝我挥了挥手,走进了铁匠铺的内室。
铁匠还贴心地送给了我一个收纳盒和皮质的背带,我捧着蒸汽手弩,把它小心翼翼地放进盒子里,随后离开了铁匠铺。
在铁匠铺耽误的时间比我想象的要久,我离开铁匠铺的时候,时针已经指向了一点二十,铁匠铺又离南门有不小的一段距离。
我用全身的力气拼命地奔跑,总算是赶在时间之前从马厩里取出了我的樱桃,等我来到南门的时候,凯文斯告诉我的那支商队刚刚到这里,正在集合。
“您好,”我暗暗出了一口气,急匆匆地走上去,把凯文斯给我的凭证递给商队的负责人。
“科特少爷,”商队的负责人仔细地看了看凭证,确认无误后朝我露出一抹微笑,“旅途愉快。”
“旅途愉快。”
第六十三章 旧人新事
马车缓缓驶进布林托的北大门,我坐在车厢里,看着车队从雄伟的大门下缓缓穿过。
富饶之门是这座城门的名字,也是布林托所有城门中最为宏伟的一座。
时隔多年以后再次回到这座海滨城市,这些熟悉的地点和建筑让我的心里五味杂陈,我想起地下室里的凯拉斯,他还在那儿吗,我该怎么告诉他关于莎莉的事情。
还有盗贼公会里的朋友,他们一定知道了我的情况,我该回去找他们吗,也许会给他们带来危险。
也有可能他们早就离开了这座城市。
过了富饶之门的检查站之后,拥挤的人潮很快就顺着街道分散开来,马车总算不再用一点点地往前挪,可以畅快地在街上奔驰起来。
这么久没回来,布林托港的变化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大,天上的浮空列车轨道比以前要多了三四倍,往来于其间的浮空列车更是川流不息,街道上跑的蒸汽车也比以前多了不少,你几乎很难在布林托里再看到马车的影子。
马车很快在顺着街道右拐,出现在我面前的是无边无际的蔚蓝大海,和宏伟无比的布林托港码头区。
我们的马车车队在街道上缓缓往前行驶的同时,一艘巨大的船只比我在帝都看到的捕鲸船还要大上许多正在缓缓地靠入卸货港中,船身上的三个大烟囱在不停地朝外喷吐着蒸汽,这些蒸汽和城里许多地方排放出来的蒸汽聚集在一起,再被不知道从哪儿吹来的一阵微风一次性地清理干净。
这一定是什么布林托港新发明的处理装置,不然那些蒸汽能让这城市变成一座大蒸笼。
“啊,我们到了,科特少爷,”马车在伯勒商行的仓库前缓缓停下,商队的负责人特姆笑着跟我打了声招呼,跳下了马车。
我深吸了一口气,提起自己的行李,在商队侍从的服侍下走下马车。
刚下马车,海滨城市特有的咸腥味就顺着海岸线上刮来的风,传进了我的鼻子里。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布林托,我第一个能称之为家的城市,我回来了。
遗憾的是我并不能在这里久待,我可没忘记我还是巴伦利亚和埃因霍芬的通缉犯,越早出海,我就越安全。
我到的时候正是清晨,一名报童背着一整个背包的报纸,跑到了我的附近,开始大声吆喝起来,他的年纪让我想起了当初的我自己,这些报童在布林托很是常见,我刚来到这城市的时候,报业还不是很发达,所以我并没有成为一个报童。
在我加入盗贼公会一年之后,也许是沾了和斯特兰通商的光,布林托的报业迎来了一波迅猛的发展,各种报社如同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报童也开始出现在大街小巷的各个地方。
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最后看了一眼年轻的报童,转身准备离开,背后却突然传来了令我无比感兴趣的吆喝声。
“最新消息!最新消息!皇家科学院的最新成果,斯特兰的最新发明,都在新一期的报纸上!”
我知道皇家科学院,那可以说是整个帝国科技水平最高的地方了,至于斯特兰共和国,那就更不用说了,身为岛国的优势让他们天生就能远离维洛季马上的各种麻烦,科学技术从来都是他们的强项。
“也许买份报纸也不错,就当帮帮那孩子,”我这样告诉自己,转身走了回去。
“您要报纸吗,先生?”那报童看我转身走了回来,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十分期待地问道。
“我先问你个问题,小伙子,”我摘下呢绒礼帽,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个所谓的皇家科学院的最新发明,是什么东西?”
“您可问对人了,”报童听完我的问题,眉开眼笑地说道,“整个布林托只有我们报社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我能告诉您,不过您得先买份报纸。”
他的话让我哑然失笑,心情也好上了不少,“你这狡猾的家伙,”我笑着骂道,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币,递给了他,“给我来份报纸,还要好好讲一讲。”
报童的眼睛更加凉了,我知道是因为什么:一枚银币就是一百个铜子,刨去报纸的两个铜子,他还能赚到九十八个铜子,这对于这个年纪的小孩来说算是一笔巨款了。
“您真仁慈,先生,愿光明神保佑您,”报童飞快地收下我递给他的银币,娴熟地从包里抽出一份报纸递给我,“先锋报,整个布林托最全面,也是最公正的报纸。”
我接过他递来的报纸,头版头条上就是他所说的“皇家科学院最新发明”,标题还是特大号黑体字加粗,想不注意到都难。
报纸上说皇家科学院研究出了一种叫做飞艇的新式载具,和蒸汽机器人,轮船等载具不同的是,飞艇是一种空中载具,据先锋报说,飞艇里充满了一种“比空气轻的气体”,这种气体让飞艇漂浮在半空之中,飞艇尾部是一个螺旋桨,负责帮助飞艇前进和转向。
先锋报还着重指出飞艇和那些需要依靠空轨连接的假浮空单人飞行器不一样,这是一种划时代的新式载具,因为它不需要连接在空轨上。
我很快读完了整篇文章,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我收好报纸,看向一旁的报童,“这飞艇,在帝都吗?”
“不是的,先生,”报童听到我问话,有些骄傲地挺起了胸膛,就好像飞艇是他发明的似的,“看在一银币的份上,附送您先锋报的独家消息,我的好先生,飞艇已经投入使用啦!今天早晨,在新闻发布的同时,在这,布林托,就会设立起一班和帝都往来的飞艇航线,比以前的马车和轮船都要方便!”
“您马上就能看到飞艇了,好先生,”没等我开口,报童又飞快的补充道,“算算时间,第一班从帝都出发的航班马上就要到这儿啦!”
报童的话刚说完,浓厚的云层后面就传来“呜呜呜”的声音,许多正在码头区忙碌的工人、来往的平民,商人和工厂主都听到了这声音,所有人都疑惑地抬起头,看向了天空。
像是遇到了一阵飓风,又像是有两头巨龙在其中厮杀一般,天空中的云层激烈地翻涌起来,很快朝着四面八方散开,许多人一辈子都会铭记的一幕发生了。
一艘巨大的飞船缓缓地从云层中驶出,那是一艘极为庞大的飞船,它的影子遮天蔽日,遮蔽了一条又一条的街区,我能听到城中到处都是市民的惊呼声和害怕的喊叫。
我能够理解他们的想法,这飞艇太大了,足足有一百多米长,巨大的气囊底下是供人乘坐的飞艇客舱。
螺旋桨飞快地转动起来,带着飞船缓缓地停靠在停泊站的空中平台旁,这座停泊站是整个布林托港里最高的建筑,比以前的政府大楼还要高上不少。
“正是壮观,不是吗,好先生,”我身边的报童傻傻地看着天上的庞然大物,喃喃自语般说道,“我相信这只是最基础的飞艇,我们很快就会造出更快更大的飞艇,就像我们造出更大更快的机器人那样!”
“会有那么一天的,”我低下头,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拎着装有铠甲的包裹和背包离开了码头区。
我提着行李,在客轮的售票处买好了前往斯特兰的船票,从布林托港到斯特兰南方群岛的马林港,三十金普洱。
买好前往斯特兰的船票后,我还是决定去曾经的那些地方走走,顺便看看能不能找个地方,把手上的铠甲存起来。
我可不想带着这么一套特征十分明显的装备到斯特兰去,这套铠甲很容易让我的身份暴露。
如果说这么多年来,布林托有什么没发生变化的,那就是这座城市里的阶级差距了,我从码头区走进外环区,这里的一切都和我刚到这座城市时一样,拥挤的窝棚,衣衫褴褛的平民,最下等的混混帮派,还有那些可怜的,得不到救助的孤儿们。
压抑的哭泣声和呻吟时不时从街边的房子里传出,街上很少能看见行人,偶尔有人从我面前经过,也大多是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唯一露出的一双眼睛里写满了冷漠和警惕。
我叹了口气,顺着记忆中的道路往深处走去,在道路尽头迎接我的,是一堵高大的城墙,和满脸冷意的卫兵。
“站住!”我刚走到门前一百步的距离,门后的两名卫兵就叫住了我,“这后面是中环区,你有事吗?”
“我不是外环区的人,先生们,”我把两只手高高举起,示意自己毫无危险,“看看我的礼服和呢绒礼帽,外环区的人可买不起这些。”
先前出声的那名卫兵听到我所说的,有些怀疑地打量了我两眼,才冲我招了招手,“过来吧,”他开口说道,语气比之前柔和了不少,“你从码头区来?”
我点点头,“从码头区回来,就想着去外环看看,先生们。”
“嗯,”卫兵点点头,放我进了中环区,临走前又严厉地告诫道:“以后去码头区,请一定使用空轨。”
“一定一定,”我冲他们点点头,连做了好几声保证,拎着自己的行李走进了中环区。
比起我在这儿的时候,情况变得更糟了,我想起从富饶之门进入布林托时经过的长长的城门通道,那根本不是什么一般的城门通道,是横穿了整个外环区的隔离通道。
整个外环区已经被布林托完全地隔离了出去,老天啊,那里就像一个腐烂的垃圾堆,毫无希望,在那里的人们毫无目标,如同一具具麻木的尸体。
我只在爆发了无法治愈的致死传染病的城市里看到过这种情况,人们会把所有染病的可怜人集中在一起,看着他们慢慢地死去,腐烂,直到疫病被完全消灭。
但布林托的人们,他们又做错了什么呢?数以万计的人在最外环的区域腐烂,慢慢死去,忍受疫病和毒素的折磨。
我很想替他们做些什么,但我不是圣母,我也没多少时间的,我的船今天下午就开。
中环区的气氛比外面要轻松了不少,一切都和我离开那会别无二致,除了街道变得更加宽敞了。
那座钟楼还待在它原来的位置上,更加的宏伟气派,我猜它一定是经过了好一通的翻修。
我顺着道路往前走,没多久就到了钟楼广场,整个布林托我最熟悉的几个地方之一。
我站在华丽的钟楼地下,思索着究竟是先去拜访凯拉斯,还是先回盗贼公会看看。
我最后还是决定回到废弃的洛山达教堂,去看看那个善良的牧师,还有他养着的一大群孩子。
洛山达的废弃教堂里广场不算太远,我在路上慢慢走着,过去的记忆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那座废弃的教堂仍旧废弃着,出于对远古神的尊敬,没有任何人或是帮派或是教会霸占这里。
我推开半掩着的积灰大门,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似乎下一秒就要从喉咙里跑出来。
我没办法不紧张,自从我带着莎莉离开之后,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很多事情都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教堂里的不少东西都积了一小层的灰,这说明凯拉斯很有可能还待在这教堂的底下,不然没道理教堂里只积了这么点灰,值钱的东西早就被拿光了,蟊贼们没有理由再来光顾这座教堂。
我轻车熟路地打开库房里的地门,顺着楼梯往下走。
地下室里非常亮堂,我装修好的壁灯还在发挥它们应尽的职责,我深吸了一口气,心里除了激动再也没有别的感情。
“没事的,萨伦,没事的,”我悄悄对自己说,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迈出跨进房间的那一步。
“呼!”当我整个人都跨进了那个我无比熟悉的房间之后,我长出了一口气,开始打量起房间里的情况。
大部分的东西都和我走之前一样,我收来的衣柜,我请人做的装修,一切都和我离开时一模一样,就好像时间静止了一样。
除了正在一张床边哄着婴儿的青年,他看了看我身上的华贵礼服,放下手上的婴儿,有些局促地走到我面前问道:“先生,您找谁?”
我仔细打量了他几眼,心里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人我之前可从没见过,但他还在做和凯拉斯一样的事情。
难道凯拉斯死了?不,不可能,他还算年轻,不可能的。
我甩了甩脑袋,把这个糟糕的念头从脑海里赶走,似乎是我的动作有些大,我面前的青年被微微吓了一跳。
“抱歉,”我摘下自己的帽子,笑着看着他,“我来找凯拉斯。”
“你来找凯拉斯?”年轻人看着我,露出狐疑的神色,“稍等。”
他说完这句话,就撂下我进了里面的房间,我松了一口气,最糟糕的事情没有发生,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如释重负的感觉过后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感,还混杂着期待和害怕。我局促地搓了搓自己的双手,等着年轻人给我带来答复。
没过多久那年轻人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进去吧,”他看了我一眼,声音里带着警告的意味,“不过注意你的举止。”
“非常感谢,”我冲他点点头,捏着自己的帽子和行李,走到了里屋。
我刚跨过房门,就看到一道无比熟悉的瘦弱身影,他坐在桌子的旁边,正小心翼翼地雕刻着一张还是半成品的婴儿摇篮。
我的眼睛一下子变得模糊了起来,眼前的场景几乎和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模一样,只是凯拉斯老了,我能看到他鬓角边的白发。
似乎是被我发出的声响惊到,凯拉斯放下了手上的工作,戴上眼镜看向了我,他先是露出有些疑惑的神色,很快又变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我一直在想是谁会来拜访我,查尔斯和我说的时候,我有些惊讶,”还没等我开口,凯拉斯就笑着开了口,“直到我看到了你,虽然你的发色和他不一样,但我知道你是萨伦,好久不见,孩子。”
“凯拉斯,”我听到他亲口叫出我的名字,眼睛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漱漱地开始往下流,我丢下手上的行李冲过去,一把抱住了他,“很抱歉,我没能照顾好莎莉。”
“那是怎么了,萨伦,我看到通缉令了,但我相信你不是这种人。”
凯拉斯并没有如我预料般的生气,而是仔细询问起我有关当初事情的始末。他温和的笑容和举动让我的心里更加难受了。
“没什么,是被人陷害了,”我抹掉自己的眼泪,争取让自己的描述变得模糊,我不想凯拉斯陷入和我一样的仇恨当中,“我迟早有一点会自己把这笔账讨回来的。”
“好,”凯拉斯点点头,随后把目光投向了我的假发,“你回来干什么?我能看出你做了一些准备,但帝国对你来说还是太危险了。”
“我打算出海,去斯特兰共和国,我想我能在那里过得很好。”
“聪明的决定,”凯拉斯笑了笑,“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一定能在斯特兰有所成就,啊,说到这个,你的钱够吗,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出一部分船票的钱。”
他的这句话让我刚刚干涸的泪腺一下又变得湿润了起来,“不用的,凯拉斯,”我紧紧握住他的手,“我消失的这几年就一直在赚钱,我就是走之前再来看看你。”
我撒了谎,我不想告诉凯拉斯关于巴伦利亚的事情,这对他没有好处。
“好的,萨伦,”凯拉斯反过来我住我的手,笑容还是那么温和,“你一定要小心,我等着你成功证明自己清白的那天,我相信这一天会很快到来。”
“在走之前,”他握着我的手,带着我站了起来,“请让我赐予你洛山达的祝福,这是一个老朋友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我没有拒绝他,“是我的荣幸,凯拉斯。”
他点了点头,示意我在原地站好,然后从自己的衣袍里拿出了洛山达的圣徽。
“祝福这只羔羊吧,伟大的晨之主,愿清晨的微风指引他前进的方向,愿破晓的晨光帮他抵御一切邪恶和黑暗,愿他的生活从今往后都如清晨一般,璀璨而明亮。”
我在原地静静地站着,直到凯拉斯完成他的仪式。
“我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孩子,”凯拉斯把圣徽收好,走上了握住了我的手,“我猜你一定要去盗贼公会,他们都还在那里。”
“太谢谢您了,凯拉斯!”
“去吧,孩子,”凯拉斯朝我摆了摆手,“快去吧。”
我最后冲他鞠了一躬,带上自己的礼帽,提起行李离开了这座洛山达的废弃教堂。
盗贼公会离洛山达的教堂不算太远,我当初的第一个目标就是这座废弃的教堂。
走在熟悉的道路上,我很快就找到了通往地下水道的井盖。
娴熟地把井盖搬开,我顺着楼梯慢慢爬进下水道。
在同样无比熟悉的下水道里跋涉了一小会儿之后,我又看到了那扇精铁铸成的小门。
啊,我的第一个家,甜蜜而团结的盗贼公会。
我慢慢走到门边,用记忆中无比清晰的暗号手法敲响了铁门。
“是谁?”多亏了我无比出众的巨龙听力,我听到门后面传来一个微弱而熟悉的,有些惊疑不定的男声,是布林,我笑了笑,想起了关于市政厅的那些事。
“不对,”另一个微弱的女声传了过来,是翡翠,“我们全部人都在这这儿了,除非暗号泄露了……”
“不,还有另一个可能,”又一个兴奋的男声插了进来,是约尔里夫,“萨伦!也许是萨伦回来了!”
“什么!?”一连串震惊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
“我去开门!”约尔里夫兴奋的声音再次传来,随后从门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门闩转动的声音从门后传来,我往后退了两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
“萨……”欢快的声音从门后传来,约尔里夫本来张开了双臂,看到我之后又立马收了回去,从背后拔出了一把手枪,“您是哪位?”
我摘下了自己的礼帽,露出的深褐色头发让约尔里夫的脸色更冷了,“放松点,约克,”我一把扯掉自己的假发,“你连你带进会里的小孩都不认识了吗?”
约尔里夫有些怀疑地放下枪,仔细地打量了我两眼,突然露出喜悦的神色,冲上来一把抱住了我。
“是你,萨拉,哈哈哈,老兄,我太想你了!”
“我也是,约克,我也是。”我反手抱住了他,“我想你们每一个人。”
一张又一张熟悉的脸孔从约尔里夫身后冒了出来,翡翠、布林、萝丝、洛克、沃尔佩和克拉博,太好了,每一个人都还在。
众人很快都认出了我来,盗贼公会里立刻变成了欢乐的海洋,我跟着他们走到熟悉的吧台边,布林很是慷慨地给每人倒上了一杯十年份的阿瓦托勒酒。
“老天,你都不知道,萨拉,”萝丝喝了一杯酒后,有些开心地调侃起了约尔里夫:“约尔里夫听到你被通缉的消息之后,着急的就像火上的蚂蚁。”
“你也好不到哪去,萝丝,”约尔里夫不甘示弱,立刻发起了还击,“你每天都在擦拭着自己的宝贝手枪,一直念叨着要是他被抓了,你就去救他。”
萝丝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他可是我们的好朋友,我们不应该担心他吗!?”
“是,是,”约尔里夫狡猾地笑了笑,“恐怕对某些来说不只是朋友。”
萝丝狠狠地盯了他一眼,又被布林从中间分开,“来谈谈你吧,萨拉,你这些年究竟去了哪里?”
“我去了巴伦利亚,”我打算把铠甲寄存在这里,所以没骗他们,“那里的生活,怎么说呢,非常精彩。”
“你去了巴伦利亚?”一向寡言少语的沃尔佩瞪大了眼睛,你去那做什么。
其他人也围了上来,大气不敢出地看着我。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笑着把提着的包裹摆到吧台上,“我成为了一名骑士。”
“一名骑士!?”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吓到了,约尔里夫最夸张,他整个人震惊到站了起来,嘴里的酒喷了布林一脸。
“那个仙女赐福的那种?你有封号吗?”就连克拉博也没忍住,飞快地问了我两个问题。
“呃,伙计们,”我有些尴尬,兰斯洛特在帝国的名声可不好,“我们能不提这个吗。”
“不行,萨伦,”翡翠也开口了,“这么精彩的故事,你得全部说出来,没成为赐福骑士不丢人,我们不会笑你的。”
“实际上我是,”我有些艰难地开了口,“我的封号是兰斯洛特。”
“漆黑的圣母啊!”就连布林都被这个消息吓到了,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你就是那个拿下了卡拉斯加拉顿的兰斯洛特!?”
“是的,”我点点头,又在他们的要求下讲完了我在巴伦利亚的所有经历,直到我和仙女决裂的部分为止。
“所以你现在和那个湖中仙女也闹掰了,伙计?”约尔里夫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这意味着你现在在被这个大陆上最大的国家和第二大的国家同时通缉?”
“我想是的。”我点点头,苦笑了一下,我可没想把事情闹成这样。
“那你现在要怎么办?”一向乐观的约尔里夫也皱起了眉头,“这事情可不简单,你没法靠伪装躲太久。”
“实际上我已经处理好了,朋友们,”我冲他们笑了笑,“我要去斯特兰共和国,我这次回来一是看看你们,二是打算处理掉一些东西。”
我指了指吧台上的包裹,“我本来打算是自己想办法,不过既然你们还在这,事情就简单不少。”
“这里面是什么?”就连最沉默寡言的洛克也开口了,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声音有些颤抖。
其他人也好不哪去,洛克的异常提醒了他们,每个人似乎都想到了一块去,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神色。
“好了好了,你们都没猜错,”我哪能想不到他们内心的想法,于是直接解开了包裹,华丽的大骑士长盔甲和断钢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就是仙女赐给我的那把手半剑,还有整套的大骑士长盔甲。”
“嘶”整齐划一的倒吸凉气声在大厅里响起,过了好一会儿布林才反应过来,超我点了点头,“你的决定是正确的,这种东西不可能在巴伦利亚之外的地方出现。”
“是的,所以我要把它处理掉,”我点点头,看了看自己的表,“已经十一点了,我一点的船,我想我该走了。”
“好的,”布林点了点头,把我的铠甲和断钢又抱了起来,“我会把它们存在你的房间里,等你回来取。”
“非常谢谢你,布林,”我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作为感谢,“也非常谢谢你们每一位,愿意相信我。”
“别这么说,萨伦,”约尔里夫上来抱了抱我,“我们是一个大家庭,记得吗?我们从不怀疑彼此,也绝不背叛彼此。”
“我很感谢你们,真的,”我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现在想想还是有些难堪,“我会回来的,总有一天。”
“我相信你,萨伦,”翡翠走了上来,温柔地抱住了我,“我们会一直待在这儿,等你回来了,你还是可以在老地方找到我们。”
“好了,”布林咳嗽了一声,“让他走吧,否则他该赶不上自己的客轮了。”
翡翠依言松开了我,我最后和他们每个人都挥了挥手,拉开那扇铁门,提着行李包走了出去。
老朋友们都还在让我的心情好了不少,所有该处理掉的东西都处理掉了也让我如释重负,现在,我终于可以不带任何负担地登上我的客轮,继续我人生的下一个部分了。
第六十四章 出海
我恋恋不舍地和盗贼公会的朋友们道了别,重新回到充满阳光的地表,街道上比我想的还要拥挤一些,在各个区域工作的人都急匆匆地赶着回家吃饭。
我艰难地从人群中挤出一条道,寻找着路边的指示牌。整个中环区一共有六座空轨列车站,我得找找离我最近的那一座。
“劳驾,让一下,谢谢,谢谢,”我不停地跟周围神色匆匆的市民打着招呼,总算挤到了路牌的前面。
离我最近的一座空轨列车站不算太远,从我现在的位置往商业区走一段就是。
商业区作为中环的唯一工作区,在中午这个点基本上看不到什么人,大部分的市民都赶回家中,或是结伴去了饭馆。
我擦了擦身上蹭到的灰尘和脸上的汗,不远处的空轨列车站正在向我招手。
“您好,先生,您有什么需要吗?”
我刚走进列车站,坐在售票处玻璃窗后的值班售票员就站了起来,礼貌地问到。
“我要一张去码头区的票,我有一班一点的客轮要搭。”我看着面前长相甜美的售票员,同样礼貌地回了一句。
售票员见我不停地挽起袖子看表,飞快点了点头,“五十铜币,谢谢。”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币,递给了她,“不用找了,但请快点,谢谢您。”
“您真是位大方的旅客,先生,”售票员接过银币,飞快地把我的票证撕下,又利落地盖上章,把一张崭新的车票递给了我。
“我左手边第一条通道,祝您旅途愉快,先生。”
“谢谢您,”我接过车票,手指按了按帽檐,提起手边的行李和手杖,健步如飞地走进码头线的候车室。
我的运气不错,我刚刚进来,一班新的空轨列车就滑行着停靠在了月台前。
随着吱呀的声音响起,每一节车厢的大门都同时打开,月台上和车厢里都空空荡荡的,只有我一个人。
“一个人的专列,哈!”我笑了笑,走进车厢,挑了个座位,用最舒服的姿势坐下。
列车又在原地等了一小会儿,才依次关上了车门,悦耳的女声也开始在全车厢广播起来:“欢迎乘坐空轨列车码头专线,列车即将出发,请坐好扶稳,系好安全带,下一站是:商业区西。”
这趟列车会在整个中环区绕一圈,最后再顺着空轨到达码头区的列车站。
在每一座空轨站你都能找到官方给出的预计时间表,一般来说,从商业区东站出发,到码头区大概需要二十分钟的时间。
我闭上眼睛,二十分钟也是不短的一段时间,车上又只有我一个人,我可以趁这个机会稍微休息一会儿。
我很快陷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要我说,帝国的空轨列车发展的愈来愈快,我当年在帝都第一次坐空轨列车的时候,这东西还颠簸的不行,每个人都要牢牢地系好安全带。
现在你感觉不到任何颠簸感,我在车上补了十分短暂的一觉,时间不长,但睡得很安稳,直到列车到达终点站的播报把我叫醒。
码头区同样没什么人,我很快从空轨列车站里走了出来,顺便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十二点三十分。
“刚刚好,”我笑了笑,拦了辆过路的公共马车。
“要去哪儿,先生?”车夫勒住马匹,礼貌的问道。
“去客轮站,谢谢,”我打开车厢的门,坐了进去,“请快一点,我一点的客轮。”
“好勒,”车夫替我关上车门,重新坐回马车的前面,“坐好了您嘞。”
他话音刚落,马车就朝前飞奔起来。多亏了车夫的精湛车技,我只花了十分钟就到了客轮站。
“技术不错,”我看着把我扶下车的车夫,笑着说道,“多少钱?”
“我以前是军队里的,战车驾驶员。”车夫骄傲地笑了笑,用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然后才把手伸到了我的面前,“劳驾,一共一个银币。”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银币,递给了他,然后在他恭敬的目光中提着行李箱走进了客轮站。
“前往斯特兰共和国的客轮‘晨光少女号’将在五分钟后停止检票,请还未检票的旅客尽快到a1闸口检票。”
我刚走进客轮站的等候大厅,就看到一个穿着制服的中年男子举着一个大喇叭,站在一堆盒子上不停地重复吆喝着通知。
“好险,”我听了他的话,飞快地跑到a1闸口,把自己的票递给了检票的工作人员,“差点就没赶上。”
直到自己上到甲板上,我才微微出了一口气,一名侍者很快迎了上来,把我带到了自己的房间,一等间,带独立浴室和卫生间,房间里的配置据称能满足一个人在海上的任何需求。
“非常感谢,”我朝带路的侍者露出一个微笑,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币递给了他,“你的小费。”
“光明神保佑您,慷慨的先生,”侍者接过金币,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朝我鞠了一躬后退了出去,还不忘替我关上了房门。
我把行李箱和手杖摆好,脱下身上的大衣,这个房间将会是我接下来一个月的住所,而且不出意外的话,我的神恩节就要在海上过了。
这是一趟不短的旅程,斯特兰群岛远离大陆,一个月还是托了蒸汽系统的福。
如果是我小时候的,大概六岁以前的那种风帆船,哦,你们可能都没见过这种船扯远了,如果是风帆船的话,这个旅程的时间要增加三倍,变成四个月。
我没在房间里等太久,当我腕表的时针指向一点,悠扬的汽笛声也随之响起。随后是一阵轻微的颠簸,我能感觉到船正在慢慢漂出港口。
这种伴随着轻微颠簸的漂流持续了一分钟,随后我听到了蒸汽机的咆哮声,这工业的巨兽,客轮的心脏苏醒了过来,伴随着活塞的上下运动,整艘客轮很快离开了港口的深水区,我的这段旅程也算是真正意义上地开始了。
“咚咚咚,”客轮刚刚启航没多久,我的房门就被人敲响了,我急忙放下手中的鲁特琴,把门打开门后面是刚刚替我引路的侍者。
“很抱歉打扰您,先生,”似乎是看到了我脸上的疑惑表情,侍者先是微微鞠了一躬,跟我道了个歉,随后才礼貌地说到:“既然晨光少女号已经正式,船上的许多功能也可以正式上线了,我是来通知您,一等舱区域的餐厅、赌场和音乐厅已经开始运作,您随时都可以造访这些地方。”
“非常感谢,”我冲他笑了笑,又给了他一银币的小费,然后才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的确有些饿了,整个上午我都在处理自己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吃中饭呢。
于是我决定去餐厅看看,填饱自己的肚子,顺便看看这艘船的布局构造,我还没仔细观察过这艘船呢。
不少一等舱的客人都已经安顿好自己的行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不少人还冲我笑了笑,道了声你好。
他们大部分衣着华贵能买起一等舱的大都非富即贵,一张票可就要三十金普洱,那可是整整三万个铜子,全换成面包能轻松地把一个成年人淹没。
“你好,”我虽然不认识他们,但这并不妨碍我同样笑着冲他们回上一礼,在冲最后一位打招呼的客人笑了笑之后,我拐进一条狭长的甬道,推开走廊今天的大门,走进了属于一等舱旅客的餐厅。
不得不承认,晨光少女号的空间比我想象的还要大,帝国的等级差距也比我想的还要夸张,整艘船被分成了一等舱专区,二等舱专区和三等舱专区,每个专区都有配套的设施,当然了,三等区只有餐厅,而一二等区则还有赌场和音乐厅,不同区域提供的食物等级也不一样。
我曾经坐过一等舱,但那会儿的阶级差距可还没那么大,我也只不过是有一条专门的登船通道,和好上一些的舱房而已。
帝国的交通律法和船上的明文规定都严正声明,任何低等舱的人未经同意进入到高等舱区域都是非法的,都将受到相应的处罚,即便是收到了高等舱朋友的邀请,能够逗留的时间也十分有限。
相反的,高等舱的客人并没有什么限制,二等舱的旅客可以随意去三等舱区域打转,一等舱的旅客也可以去二等舱打转,只要你想的话。
“您好,您需要点什么?”我刚走进餐厅,一名身着黑色礼服的侍者就迎了上来,“我们今天的特色菜是来自高地省的高原牛排,配上潮涌省的松茸,或者是从斯特兰共和国进口的深海银鳕鱼排,配上只有武僧和东方人才知道的神秘炒饭。”
“给我来一份银鳕鱼排和炒饭吧,谢谢。”
侍者闻言,点点头,合上了手上的菜单,又替我拉开了椅子,才转身匆匆离去。
我对那个东方的炒饭十分感兴趣,武僧和东方人一直都是这个世界里最神秘的存在,没有人知道东方人的本名叫什么,学者们因他们从东方的海平线上出现,才把他们命名为东方人。
你在维洛季马大陆上很难看到东方人,他们大多聚集在另一块已知的大陆上,他们吃的也和我们大不相同,大部分人喜欢吃一种叫做稻米的主食,也就是所谓的“饭”。
你问我是从哪儿知道这些有关东方人的知识?我小时候在篷车旅行团里读过不少东方人的故事,也读过一些研究东方人的文学书籍,后来在特拉卓那儿又读了不少。
没过多久我点的午餐就送了上来,斯特兰的银鳕鱼的确很美味,餐厅的主厨把它处理的很好,但和一旁的炒饭相比,这盘银鳕鱼简直是不值一提。
以光明神,湖中婊子和施特拉德之名,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稻米和每一种配菜都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里面添加的酸梅更是让人无比开胃,和它相比,白面包配黄油简直就像小孩的把戏一样可笑。
我饿得不行,很快就如同飓风来袭一般吃光了盘里的所有炒饭。这才感觉自己好了不少。
“嗝,”我低声打了个嗝,拿起自己的衣服和帽子,走到了柜台旁边结账。
饭很好吃,而且不算太贵一等区的餐厅大概不屑于向贵客们征收额外的费用,这段饭只花了我一枚金普洱。
“欢迎您晚上再来,尊贵的先生,”收下了我的两银币小费后,负责结账的领班亲自从柜台后跑了出来,把我送到了餐厅的门口,态度亲热地就好像我们是相识多年的好朋友一般。
这顿美味的中午饭让我整个人都苏醒了过来,今天剩下的时间还有很久,我决定回自己的房间,弹一弹那把升级过的鲁特琴,我好久没弹琴了。
“你好,你好,”我悠然自得地走到房间门口,顺便和附近的贵人都打了声招呼,才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一切都和我离开时没什么两样,我打开了自己的行李箱,自己的金条还在里面,秘银锭也静静地躺在夹层里。
确认了没有任何东西失窃后,我打开琴盒,从里面取出了我的鲁特琴。
我想船上的日子一定会很无聊,好在我还有这把老朋友陪着我。
“先干些什么呢,萨伦,”我把琴放在床上,有些期待地搓了搓手,“好久没唱歌了,先来弹一曲吧!”
说干就干,我立刻把琴抱了起来,手指轻轻拂过琴弦,熟悉的感觉立刻充斥在我的心间。曾经那种如臂指使的感觉又回来了。
我左手手指轻轻按下,右手随意地拨动琴弦,曾经耳熟能详的歌谣立刻在我耳边回响了起来。
“吾之道路……”我哼着歌词,拉开了观景窗的窗帘。
窗外是一望无际的蔚蓝色大海,说实话,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进入到如此远离大陆的地方,我这会儿怎么也想不到以后这会成为我的常态。
这会儿的我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歌声中,“也许去音乐厅找个活干干?”
我这么想着,欢快地唱起歌,更加期待接下来一个月的海上生活。
第六十五章 玫瑰女士
我一向是个想到什么点子就立刻付诸于行动的人,于是我拿起我的鲁特琴,从房间里出来,往音乐厅去。
我到音乐厅的时候,这里显得十分安静,今天的节目还没有开始,大厅里的煤油灯和蜡烛也是熄灭的。
“您好?”我正四处打量的时候,一名身着华贵礼服的男性迎了上来,“这位先生,我们今天的第一场演出是在帝都时间的下午三点,在此之前音乐厅是不对外开放的。”
“您是这里的领班?”我打量了一下他的穿着,用高级帝国语问道。
“是的,”我面前的男子听到我讲出高级帝国语,神色愈发恭敬,他朝我微微鞠了一躬,行了个午间礼,同样换成高级帝国语开口说道:“鄙人费拉切诺斯,为您服务。”
“啊,费拉先生,您好,”我伸出手和他握了握,“实际上我并非过来欣赏演出的,”我一边说着,一边卸下肩上的鲁特琴,把它摆在了费拉的面前,“如您所见,我是一名琴师。”
“啊,我明白了,这位尊敬的好先生,”费拉看到我的琴,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开心地点了点头,“您是想在音乐厅演出,是吗?”
“正是如此,”我把琴重新背回背上,“不知道这是否符合规矩?”
“当然可以,这位尊敬的先生,当然…哦,我的礼貌到哪儿去了,请问您尊姓大名?”
“我叫萨沃斯,萨沃斯科特。”
“那么,尊敬的科特先生,”费拉清了清嗓子,神色无比认真地看着说道:“我们耀星音乐厅的确可以接受来宾的表演请求,实际上,不少尊贵的来宾都曾在这儿的舞台上一展所长。”
“但是,”他伸出一根手指,在我面前严肃地点了点,“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在这舞台上演出的,我们耀星一直以来都以高质量的优秀演出而在帝国和斯特兰的上层圈子里闻名,所以如果您打算在我们的舞台上演出,您就得展现您自己的技术。”
“换句话说,”费拉站了起来,“您得弹奏一首给我听听,科特先生。”
“我正有这个打算呢,”我背着琴站了起来,朝他露出一个露齿的笑容,“让我们直接开始吧。”
“非常好,非常好,”费拉高兴地大笑了起来,“不管您的技术如何,但您的性格我非常喜欢,”他拍了拍手,“伴奏准备!灯光准备!”
“噔噔蹬蹬”的声音响起,一盏又一盏的煤油灯亮了起来,当费拉一声令下,整个耀星的乐队也随之苏醒了过来。
“现在,”费拉转回身看向我,朝我深深地鞠了一躬,让出了通往舞台的阶梯,“让我看看这位科特先生,能带给我们怎样的惊喜吧。”
我抱着琴慢慢地走到了舞台上,很快有侍者替我送上了椅子,“需要谱架吗?”台下的费拉贴心地问道。
“不需要,谢谢,”我把琴从琴盒中拿出来,简单地试了几个音,随后示意费拉我已经准备就绪。
“好的,那么亲爱的科特先生,您要演奏的曲目是?”
“无敌的铁锤洛克。”
“好,”费拉鼓起了掌,“快节奏的喜剧插曲吗,我喜欢,乐队准备!”
他高高地扬起了手,整个耀星音乐厅在一瞬间变得无比的安静。
随后他狠狠地挥下了手,就如同一个再清楚不过的信号,立刻引爆了整座音乐厅的气氛。
小号首先响了起来,我再熟悉不过的前奏从小号中流了出来,好极了,无敌的铁锤洛克,交响乐团般。
在小号之后是长号和圆号加了进来,前奏很快就要结束,接下来会是很长的一段鲁特琴的独奏,我猜也是费拉想看到的部分。
我调整好自己的坐姿,让自己尽可能地保持冷静。
整首曲子仍在稳定地朝前进行着,直到那么一个瞬间,所有的声音都突兀地消失不见。
我的脑袋还没反应过来,手上就已经开始弹奏,我的手指轻轻拨动琴弦,熟悉的旋律流淌而出,完美地接上了刚刚消失的前奏。
歌词一句接一句的在我脑海中浮现,我想起曾经弹奏鲁特琴的无忧时光,开始轻轻地唱起这首帝国人耳熟能详的经典歌谣。
“从前有个大英雄,他叫铁锤洛克。”
“他雄赳赳,气昂昂,从帝都骑马到提洛赫。”
“一路上他直吹牛,大唱自己的赞歌。”
“然后他再也说不出话,因为他撞见一伙强盗。”
“强盗们围着他说:你真是个大英雄,金币也真不少。”
“刀剑碰撞叮当响,可怜的洛克像怂包。”
“无敌的洛克再也不无敌,因为他的脑袋已经落地!”
唱完最后一个音后,我用力地拨动了一下琴弦,奏出最后一个尾音。
长长的尾音慢慢地消散在空气里,音乐厅里的灯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熄灭,整个大厅都静悄悄的,我看不清其他人的表情,只好坐在原地,等着费拉的评断。
“啪,啪,啪,”在无边的寂静中,单薄的鼓掌声突然响起,灯光也随之亮起,费拉就站在台下,激动地鼓着掌。
他起初还只是一下一下地鼓掌,但整个人越来越激动,最后带动着整个乐队都鼓起掌,音乐厅里立刻响起了暴雨惊雷般响亮的掌声。
“太精彩了,太精彩了,”费拉激动地直接跳上舞台,两只手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我从没听过这么优秀的‘无敌的铁锤洛克’,你的本事即便是在吟游诗人学院也能排到上游!”
“那,我想我过关了?”
“噢?是的,你过关了,当然,如果你不能过关,还有谁能?”费拉先是楞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开心地张开双臂抱住了我。
我也笑着反手给了他一个拥抱。
“既然你已经成为了我们的一员,尊敬的科特先生,”费拉很快放开了我,开始谈起正事,“我想今天下午三点钟,您就可以上台表演了,我们会特别为您加上一个节目,您有什么推荐吗?”
“只要不是这五年的鲁特琴曲子,我都可以演奏。”我冲他笑了笑,说出来的话就像在吹牛。
不过这可不是我吹牛,我从出生就浸泡在音乐和戏剧的环境中,这对我来说实在是轻而易举。
费拉的脸色更加灿烂了,“那真是太好了,科特先生,下一件事,”他说到这,有些期待地搓了搓手,“您也知道,我们今年的神恩节会在船上度过,所以我诚挚地邀请您参加我们的神恩节演出。”
“没问题,”我冲他笑了笑,整理好自己的鲁特琴,“还有什么事情么?”
“最后一件事,”费拉亲昵地挽起我的胳膊,把我送到了音乐厅的门口,“我们可不会让船上的贵客替我们打白工,您在船上的费用全免,另外,我们还会支付您每天两个金普洱的报酬,您的房间号是?”
“喔,那我先提前谢谢你们的慷慨了,费拉先生,我住1271。”我笑着冲他挥了挥手,离开了音乐厅。
我没有拒绝他提出的条件,接受别人的善意总好过拒绝,而且六十个金普洱可是不小的一笔钱。
又处理好一桩事情让我轻松了不少,这意味着之后的日子,我不仅可以在船上随便吃喝玩乐,还会有一笔额外的进项,这真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情。
不过得先准备好我的演出,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仔细地调试自己的鲁特琴,等着费拉把下午演出的谱子送来。
没过多久我的房门就响了起来,我打开门,门外是一名衣着得体的侍者,“费拉先生让我来通知您,尊敬的科特先生,今天下午三点钟时的演出,您将要演奏的歌谣是‘光辉年代’。”
光辉年代吗,这可是一首老歌了,整首歌充斥着对过往的追思,和对帝皇等先人的敬佩之情,不是很难的一首歌,但对气氛的要求不低。
“我知道了,帮我转告科特先生,我一定会准时到场。”我冲侍者点点头,接过他递来的乐谱,转身的同时顺手带上了自己的房门。
这首歌我没演奏过,但我对它无比熟悉,它可是帝国许多贵族的最爱,我父亲和乐团里的其他吟游诗人经常会给他们表演这首经典的歌曲。
我花十分钟记了记乐谱,随后看了看时间,现在不过是下午一点,算上去音乐厅和在后台准备的时间,我还能练习上一个半小时。
一个小时对我来说足够了,这又不是什么完全陌生的歌曲。
“人类英雄,远古始祖……”
时间很快从我的指尖和歌声中流过,结束了另一遍的弹唱练习后,时针刚好走到了两点半的位置。
“刚刚好,”我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把鲁特琴和谱子放进琴盒,背着琴走出了房间。
当我再次来到耀星音乐厅的时候,这里已经和之前大不相同,费拉正招呼着侍者准备好香槟和各种特色饮品,部分侍者忙着在每一个座位上都放上一张节目单,一些离舞台较远的位置还会得到一支单筒望远镜。
“啊,科特先生,您来了,”眼尖的费拉很快发现了我,嘱咐了侍者两句后就快步朝我走了过来,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我把您的节目放在了今天第一个。”
他在我耳朵边悄咪咪地说了这样一句话,随后拉着我进了后台,“来吧,”他把我按到一张椅子上,“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很快就会有人来替您化妆。”
音乐厅里似乎还有很多事情要忙,费拉跟我说完话后就神色匆匆地走了出去,负责其他演出的演员也许是还没来,又或者是不在我这个准备间,我只好无聊地用魔方锻炼法开始提升自己的脑力。
“您是科特先生吗?”我刚开始锻炼没多久,一个女声就打断了我的进度,我只好挥散掉脑袋里刚拼好一面的魔方,抬起了头。
我面前是一位有些紧张的年轻女孩,她见我看向了她显得更加紧张了,“我叫特丽莎,是费拉先生给您安排的化妆师。”
“麻烦了,”我朝她点了点头,往后靠在舒服的座椅靠垫上,同时闭上了眼睛,示意她可以开始化妆了。
特丽莎的手法很好,动作也很快,我在化妆前特意看了看表,当时已经是两点三十五,现在不过是两点四十五而已。
特丽莎似乎有些害怕,在替我画好妆后飞快地跑了出去,我只好一个人待在化妆间里,百无聊赖地等着节目开场。
这十五分钟对我来说就像十五年那样长,当我听到音乐厅的大门打开,嘈杂的人声从外面传进来时,我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然后不可避免地紧张起来。
光明神在上,我可是第一个表演的,如果我演砸了,费拉一定会杀了我。
“放轻松,萨伦,放轻松,就当是另一次宫廷演出,”我开始深呼吸,不断地给自己心理暗示,同时回顾小时候在巴伦利亚领主的宫廷里表演时的场景。
这让我的情绪稳定了不少,与此同时,我的房门也被打开,费拉朝我伸出一只手,示意我该出发了。
我没说话,背上鲁特琴,静静地跟着他的身后。
“在这稍等,”在登上舞台的阶梯前面,费拉叫住了我,“我叫你上来的时候,你再上来。”
我冲他点了点头,费拉笑了笑,转身灵活地登上好几级的阶梯,走到了观众们的面前。
雷鸣般的掌声立刻响了起来,花了费拉好一会儿的功夫才让他们平息下来。
“我亲爱的先生女士们,相信你们都注意到了,”费拉有些骄傲地说,“我们耀星音乐厅今天来了一位客人,他是你们中的一员,但他的音乐天赋无与伦比,我们有幸请到了他,来为今天的演出点燃第一把火。”
“女士们先生们,你们准备好了吗?让我们用帝国人的火热和豪放,欢迎这位特别的嘉宾,鲁特琴师兼吟游诗人萨沃斯科特!”
我听到费拉叫出我的假名,飞快地窜上舞台,在众人的欢呼声和掌声中走到了舞台的正中间。
“科特先生替我们带来的是,经典的吟游诗人歌谣光辉年代。”
听到费拉报出的曲名,台下的掌声和欢呼声明显的变大了几分,直到灯光全都熄灭,掌声才慢慢地和欢呼声一起消失。
“乐队,起!”
黑暗中传来费拉的一声欢呼,就如同我接受考验时一般,舞台上不知道被施展了什么魔法,我猜是光系的法术,一下子变得无比明亮。
“哒啦,哒啦,哒啦!”一声高过一声的小号响起,乐队很快把音乐厅变成了无比欢乐的海洋。
我耐心地等着,所有的乐器声都渐渐淡出,然后我第一次拨动了琴弦。
“我们的英雄,人类的始祖,他名叫帝皇!”
“他跨海而来,携勇士三千,和人民无数。”
……
一开始我还能勉强知道自己在唱什么,但那光系魔法实在太过强烈,加上我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注视着,我的脑子很快就变得一片模糊,所有的演奏都变成了下意识的动作。
时至今日,我还是想不起我当初弹奏了什么,我只记得当我弹完整首曲子的最后一个音节时,全场立刻响起了龙吼一般的掌声,那掌声强过最猛烈的暴风雨,即便我鞠躬离场之后,掌声还依旧没有停息,直到费拉再一次冲上舞台,才勉强稳定住了局势。
“科特先生,您真是太让我意外了,”演出结束后,费拉先生找到了我,毫不掩饰满脸的惊喜和欣赏之色,“您的演出十分富有魅力,我可是看到不止一位贵族小姐对您暗送秋波。”
“当然,这些并不是我来找您的主要原因,”费拉笑了笑,从衣兜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了我,“有一位漂亮的女士要我把这个转交给您,她说她叫玫瑰女士,很想和您见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