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施特拉德的故事
我和莎莉在海上颠簸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终于来到了埃因霍芬帝国的首都。
对于这座城市,我曾不止一次在故事里听过它是如何宏伟雄壮,世界各地的吟游诗人对它都不吝赞美之词,亲切地把它称之为“大陆的明珠”和“所有吟游诗人的第二家乡”。
我想我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其实我没有,我必须承认,当我真正看到它的时候,那是另一个等级的震撼体验。
我们的船缓缓驶入下城区港口,天边是来来往往的单人飞行器,数不清的空轨从港口区延伸出去,密密麻麻的空轨列车往来期间,更远处是昼夜不停地工厂和车间,我看不到它们,但能看到那遮天蔽日的浓郁黑烟。
地面上是人山人海,那是你在其他城市永远无法看到的人潮,它只属于这座城市,每天都有数不清的旅行者来到这座城市,也有数不清的人离开。
但这些都不是最令我惊讶的,船进港时,货运区有一艘捕鲸船缓缓靠岸,一头庞大如小山的巨兽被它拖着,发出撼天动地的悲鸣。
船上的游客几乎都跑去甲板上看热闹了我和莎莉也不例外,那是我第一次被人类的力量所震撼,不靠魔法,不靠炼金术,一群普通人却抓回了这样的庞然大物。
我明白这是科学的力量,这力量就藏在特拉卓教我的那些知识中,除开符文术,这是我头一次发自内心想要掌握某样东西,某种知识。
船在旅客们的欢呼声中缓缓停下,我和莎莉老老实实排队下了船,布林托已经是一座很有活力的海滨城市,但和帝都相比,那可就小巫见大巫了。
周围的嘈杂声未曾消失过,我拉着莎莉,艰难地挤开拥挤的人群往前走,好在头等舱的船票附赠一次空轨列车,我得以免去买票之苦,带着莎莉上了车。
大概过了五分钟,空轨列车在一阵阵地抖动中腾空而起,顺着轨道朝城市的内部缓缓行进,车窗外是难以计数的高大建筑,机械轰鸣的巨大噪音透过车窗传来,我向窗外看去,发现声音的源头是一台庞大的机器人它用四脚爬行,几乎和旁边的四层小楼一样高。
它的身上布满了各种密密麻麻的武器,每迈出一步就发出沉闷的巨响,在它身后是列队一起行进的帝国士兵他们统一的黑色军装彰显了他们的身份。
列车继续前进,我眼前的景色也逐渐开阔起来我们正在驶离港区。
我不知道该如何用言语形容我的所见所闻,帝都和这个世界上任何一座城市都不一样,蒸汽机器人在这里随处可见,到处都是新兴科技的痕迹,我曾一度以为帝都是世界上科技水平最高的城市。
刚开始那会我还会为了巨大的机器人,或是另一列空轨列车而震撼,但很快我就麻木了。
莎莉也不例外,刚上车那会,她一个劲拉着我,“萨拉萨拉,快看这个。”,“萨拉萨拉,快看那个。”,但现在这个好奇宝宝也一副习以为常的神色,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帝都本地人。
列车缓慢而稳定地向前行驶着,我的思绪随着列车规律的震动声渐渐远去,开始思考自己和莎莉的未来。
“列车已到达吟游诗人学院站。请在吟游诗人学院站下车的旅客尽快下车。”列车的通告声把我从思考中唤醒,我拉着莎莉下了车。吟游诗人学院就在车站对面,招牌大到不可能看不到。
我看着这扇大门,内心有点忐忑。说老实话,我不知道能不能在这找到我需要的。符文师学院的位置和资料也好,施特拉德的故事也好,都不像是能轻易得知的消息。
但我别无选择。
此刻正值招生,不少学员捧着鲁特琴,在门口边弹边唱,欢迎新的学员。
我摸了摸背上的琴,深吸一口气,拉着莎莉走了进去。不管结果如何,未来三年我都会在这里度过,然后毕业,要不找到我的目标,继续努力,要不放弃,成为一名优秀的吟游诗人。
像是招生高峰已经过了,又或者是根本没什么报名的人,招生处空空荡荡的,只有一群老师百无聊赖地在座位上对歌。
“我是来报名的。”我决定直奔主题,莎莉也连忙举起手叫道:“我也是。”
我看到最老的那名老师转过头来,“新学生?”他丢过来两张表格,“来的真够晚的,我叫查维斯,你们把报名表填一下。顺便说一下,本学院附带初级魔法课程,但是额外收费,需要就打勾,不需要就当没看到。”
我接过报名表,把一张递给莎莉,报名表的左下方的确用加粗的黑字写着“初级魔法课程”,我对这课程完全不感兴趣,莎莉却抱住了我的手。
“嗯?”
“萨伦,我想学那个。”莎莉先是抱着我的手摇了摇,然后撒娇似的指了指初级魔法课程。
我点点头,在两张报名表的魔法课程上打上勾,递回给查维斯。
“哦?”查维斯摘下眼镜,显得有些惊讶,他抬头望向我们,“你们确定都要参加魔法课程?”
我点点头,查维斯也不多说,把报名表收好,然后指了指旁边的箱子。
“每年每人一百五十金普洱,两个人三百金普洱,交钱吧。”
我掏出三张面值一百的金票塞进去一千枚金普洱背在身上太重了,数起来也麻烦,所以布林给了我十张一百的金票。
查维斯满意地笑了笑,“出手挺阔绰,小子。”他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新生季,我们学院每年招生都有一个特殊的规定,你们两个人都可以要求一个故事。”
他讲到这举起一根手指,“如果这个故事我们讲不出来,你们今年的学费就免了。”
“那如果讲出来了呢?”莎莉好奇地问。
“讲出来就一切不变,相当于送给你们一个故事,听过或没听过的,而对于吟游诗人来说,故事毫无疑问是最重要的东西了。”
我意识到这可能是个机会,于是脱口而出:“你们知道施特拉德的故事吗?”
本来还在对歌的老师们突然集体陷入寂静,查维斯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我刚刚是不是听到你说‘施特拉德’?”他盯着我,原本浑浊的眼睛变得锐利而明晰。
我点头,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
查维斯叹了口气,“那我们就来讲施特拉德的故事。麻烦替我拿杯水,谢谢。”他示意旁边的老师帮他拿一杯水,“坐好听仔细了,这是一个关于帝国内乱时的故事,要从帝国内乱前开始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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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久以前,这片大陆上只有一个国家,那就是埃因霍芬帝国。一位伟大的英雄带着最初的人类建立了帝国,为了纪念他,也为了凸显他的荣耀和功绩,他成为了帝国的皇帝,以后大家都以“帝皇”为他的名。
帝皇有二十个孩子,他最宠爱,也最为武勇的两个是荷鲁斯和施特拉德,前者的武艺天下无双,就连帝皇也只和他在伯仲之间,后者则是天生的将才,是帝国最为优秀的将领。
在无穷无尽的征战中,荷鲁斯总是扮演着帝皇保镖的角色,而施特拉德则替他的父亲调兵遣将,攻城略地。
但很快一件悲痛的事情发生了,帝皇最喜欢的孩子,荷鲁斯,在一次单独外出后性情大变,传闻说他被恶魔腐化了,很快又腐化了施特拉德。他们联络了其他几个对帝国心怀不满的领主,一个庞大的阴谋渐渐形成。
悲剧最终还是发生了,荷鲁斯发动了叛乱,他趁帝皇不备偷袭了他,那攻击是如此无情,帝皇被直接劈成了两段。他本应立刻死去,但帝皇是一名强大的符文师,强大到甚至精通别人的名字,他倒在地上,用最凄厉的声音高喊。
“荷鲁斯,我最爱的儿子,我唤汝名,愿眼睛之名掩你光明。”
“荷鲁斯,最卑鄙的敌人,我唤汝名,愿喉舌之名夺你言语。”
“荷鲁斯,被诅咒的恶棍,我唤汝名,愿耳目之名去你声音。”
“荷鲁斯,你乃万世罪人,我唤汝名,愿生命之名收你魂魄。”
帝皇的声音蕴含着无上的魔力和规则,他每喊一句,一样诅咒就在荷鲁斯身上应验:他流下血泪,瞬间失语,又慌张如同走投无路的野兽,最后像是被无形的死神夺走精魄一样,缓缓地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但帝皇仍未满足,他内心的痛苦和怨恨是如此之深,他诅咒荷鲁斯永世不得轮回,要无穷无尽地品尝这可怖刑罚。
做完这一切后他余恨未消,没人知道他是怎么知道其他叛乱的儿子和领主的名字的,但他的确清清楚楚地知道。
对于另一名令他骄傲的儿子,施特拉德,帝皇并没打算让他轻易解脱,只因他无情地向兄弟们挥动屠刀。
帝皇能感觉到生命在迅速流逝,他不在浪费时间,用最后的力气发出诅咒:
“施特拉德,弑亲禽兽,我唤汝名,诅咒你永远渴求鲜血,却无法满足;诅咒你再无人类的情感和体验;诅咒你不会老去,永远孤独。”
诅咒的效力是强大的,只因帝皇也知道施特拉德的本名,他在诅咒下发出痛苦的哀嚎,可怕的事情在他身上发生他被活生生改造成了一个吸血鬼,确保对鲜血永无止境的渴望;他的身躯迅速变得冰凉僵硬,心脏变成石头,帝皇得逞了,他再也不会哭,也不会笑,得不到爱情,也没有仇恨。不论什么美食对他来说皆味同嚼蜡。
最后他和他的反叛军团被突然涌出的迷雾包围,等迷雾消失,他们也去到了另一个世界那世界被迷雾囚禁,他只能在内享受永无止境的孤独和空虚。
诅咒完施特拉德后,帝皇终于再也无法坚持,龙驭宾天。在他死后,他剩下儿子里最年长的继承了皇帝之位,叛乱的领主则趁机脱离帝国,各自独立他们就是今天的联邦,共和国和王国。
最开始的一百年里,施特拉德觉得畅快,尽管他并没有实际的快乐感,他觉得他向父亲复仇了,哪怕付出被囚禁的代价。
但帝皇的惩罚岂会如此简单,他的力量是如此强大,施特拉德的囚笼里还有许多的臣民属于他这个吸血鬼的臣民。悲哀的是,施特拉德发现自己爱上了其中的一名女孩,但他感受不到爱情,也感受不到内心的波动。
他是那样深爱着那姑娘,但爱的越深,感情的缺失就让他越痛苦,他开始疯狂地杀戮普通人,却恐惧地发现自己无法从中收获一丝快感,就连痛苦的感觉都无法感受。
他开始变得疯癫,麻木地发现吸血也无法让他的内心升起哪怕一丝的快感和满足,对血的渴望和对爱情的希冀让他彻底地发狂。
他开始研究短暂脱离囚笼的办法,他需要杀戮,只有杀戮才能让他忘记自己不会痛苦,忘记自己什么感情都没有,他先把自己心爱的姑娘撕成了碎片,却连一丝痛苦都没感受到。他愈发疯狂,拼命地研究如何脱离囚笼。
对这个世界来说,不幸的是,他成功了。于是每当雾气蔓延,施特拉德就会点起手下的兵马,短暂地离开令他发狂的囚笼,屠杀他父亲世界里的一切。
如果世界上有恶魔,那就是施特拉德。他背负着诅咒,在世界上游荡,吞噬每个他看到的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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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查维斯不再说话,我才发现我听得有多入神。
“喔,”我长出了一口气,“我没想到这里有人知道这种故事。”
他微笑,“我知道很多故事,”他摘下自己的眼镜擦了擦,“但施特拉德毫无疑问是最危险的一个。”
“是真的吗?”我做了个手势,“这个故事?”
“故事往往都是由事实演变而来,孩子。”查维斯说,“区别只是在于谎言占了故事的多少。”
我点点头,“那你知道施特拉德的弱点吗。”
他的眼神一瞬间变得锐利如剑,直直的盯着我,我有些心虚。有那么一个瞬间,我感觉他完全看穿了我的想法,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那是另一个故事了。”
我恭谨地鞠了一躬,转身打算离开,听到查维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想知道更多的话,新生典礼后来找我。”
我脚步一顿,举手比了个了解的手势,然后大迈步地走了出去。
第二十三章 希克拉德
每一位传奇英雄,在流传的故事里都会有不少的队友或是帮手,他们是故事的配角,却也是故事的重要组成部分,他们和那些传奇英雄一起,撑起了无数吟游诗人口中的冒险故事。
我也不例外,在所有流传的关于我的故事里,其他的或许各不相同,但一定都会有一位天才**师兼吟游诗人兼炼金学家,希克拉德。
对我来说?我要告诉你们的是确有其人,但他可能和故事里传唱的不太一样,他的确是一名天才**师,亦或是传奇吟游诗人,不过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胖子。
我和希克拉德的第一次相见,可没有故事里那么戏剧性和友好。那是入学第一天的下午。我刚和莎莉道别,走进魔法课程区的男生宿舍。
宿舍里的环境很幽静,我很满意。这意味着我在空闲时间可以自由地钻研符文术和诗歌,而不用担心被人打扰。
我漫步在小路上,欣赏着宿舍里的园林和路边绿植,清新的空气让我的心情好了不少,直到我背后狠狠地挨了一记撞击。
我走在路上,毫无防备,于是当场往前倒去,摔了个七荤八素。那不是什么太美好的体验,鹅卵石铺就的小路表面崎岖不堪,我的脸和冰冷的路面来了个紧密接触,当场被震得头晕眼花,脸上还拓出了不少印子。
“这位同学,真不好意思,我没看到你。你没事吧?”我还没看到凶手,就听到了他充满歉意的声音。我的脑袋还在慢慢从撞击带来的震荡中恢复,模模糊糊间只能看到一只手伸向我。
我勉强接受了他伸出的援手和道歉,拉着他的手站了起来。然后我就看到了希克拉德。
那会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穿着一身的华贵服饰,是一个十足的富家胖公子因为他衣服边缘还绣了一整圈的金线。地上是一个摔倒的行李箱和一大堆散落一地的书籍、物品。
我假装没看到混杂其中的成人期刊,心里明白他不是故意撞到我两只手拿这么多的东西,视线不可避免地会被遮挡。唯一的问题是他太过心急,因为我真的被撞得很痛。
看到我站起来后一言不发,希克拉德很紧张,我能清楚地看到他油光锃亮的脑门上不停向下冒汗,他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衣服在手上擦了又擦,一副想伸又不敢的样子。
我觉得有些好笑,心里最后一点气也随着他的滑稽举动烟消云散。为了缓解他的窘迫,我主动伸出我的右手,同时露出一个微笑。“没事,我是萨伦,萨伦诺维斯。”
我能非常明显地看到他松了一口气,向我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握住我的手。“我叫希克拉德,希克拉德莱克索斯。很高兴认识你,萨伦,你叫我希尔就好。”
我点点头,他把手松开,蹲下去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我也蹲下去,竭力控制自己的视线不要往成人期刊上瞄免得他尴尬帮他一起收拾起来。
他一个人收拾起来或许要花上一点时间,但对两个人来说则是小菜一碟,我帮他把书摞好,拍拍手站起身。
他没有急着搬东西,跟着我站起身,冲我露出一个有些猥琐的笑容,搓了搓自己的手。
“萨伦,你住哪间宿舍,以后也好有个照应。”
对于加修了魔法课程的学生而言,学院安排的是两人一间的舒适公寓,一学期一百五十金普洱可不是白给的,我站在原地,认真思考了希克拉德提出的建议。“朋友多多益善。”这是流动行商们流传的最广的一句谚语,另外,如果我和我的室友合不拢,我还可以去找希克拉德。
于是我告诉他我的宿舍房号:“颂歌区2号。”
然后我看到这个胖子眼睛一下变得比天上的太阳还亮,“太好了!”他猛地一击掌。
“我猜你和我一套公寓?”我有些好奇地问。
“不是。”他飞快地摇摇头否定了我的说法,然后在我诧异地目光中有些张狂和得意地大笑着说:“但我可以立刻换到你那套公寓,哈哈哈哈!”
我点了点头,没说话,我并不讨厌这个看上去朝气蓬勃的胖子,不论他的性情如何,和认识的人住总比慢慢和陌生人磨合来的舒坦,虽然我们刚认识没多久。
更不用提他可以随便换宿舍的权力,和家里的背景了,跟他认识对我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我决定向他展现属于舍友的温暖,我伸出一只手。“那希望我们能愉快相处。”
我等到的是一大摞的书籍,希克拉德情真意切地看着我。“我相信我们会相处的很愉快的!现在,作为我的好室友,你就帮我第一个忙吧!”
我帮着希克拉德把东西搬到公寓,好在这地方还不算太远,他的东西也说不上有多重。我刚把东西放下,希克拉德就紧紧抱住我,“好兄弟,我太谢谢你啦!我自己搬的话,这段路会杀了我的。”
我不动声色地把他推开,转而打量起未来三年的住处。
公寓是一栋两层小楼,屋里面显然打扫过,没有灰尘,也没有积攒起来的老屋的气味。一楼有厨房,满足学生自己动手的需要当然了,你不会的话,学院也是有东西吃的。
我帮希克拉德把东西搬上二楼,这层楼除了两人的独立卧室之外,还有一间特属于吟游诗人的房间排练房,我和希克拉德可以随时来这里构思新的歌曲和故事。
随便在公寓里逛了逛,我稍微放下心来,如果女生那边的标准没差事实上也不可能有太大差别那莎莉的生活水平应该可以得到保障。
帮着希克拉德把东西收纳好,又收好自己的行李,我才发现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落下去了,黑夜降临,一轮月亮高悬天际,月光透过窗子散射进来。
希克拉德表示为了感谢我今天的援助,也为了庆祝新生活的开始,他决定下厨做一顿丰盛的晚餐。出人意料的是,这胖子的厨艺十分高超,我享受了一顿丰富的晚餐,这算是一个额外的惊喜。
“希克拉德,你想学魔法?”晚饭后,我陷进客厅的沙发里,慵懒地问一旁的希克拉德。
希克拉德点点头,“我父亲认为法师老爷更有前途,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他得意地笑了笑,“你呢?萨伦?你为什么想学魔法?”
我笑了笑,没说话,转念又想起特拉卓曾经的破口大骂,于是朝希克拉德做了一个滑稽的表情。
“我有一位老师兼朋友,他一直认为魔法是垃圾,所以我……”
“所以你?”
“所以我报名参加魔法课程,证明魔法确实是垃圾。”我说了句俏皮话,朝希克拉德挤了挤眼睛。
他此刻的嘴巴大的如同漆黑的山洞洞口,左手胖嘟嘟的手指指着我,整个人筛糠似的抖了起来。
“你你你,”他因为震惊而说话结巴,“你不是认真的吧?”
“哈!”他结巴的让我想笑,于是我决定继续逗一逗他,“我是故事里的恶魔,你这愚蠢的东西。”我开始学着故事里恶魔的腔调说话,装出一副凶狠的样子。
我看到他的脸瞬间变得毫无血色,嘴唇变得像尸体的一样白,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但很快又坐下,伸出右手,想说什么却又闭口不言,最后竟两眼一翻直接昏死了过去。
我无奈地摇摇头,十分勉强地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相信我,这远没有说起来那么简单,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后,我终于把希克拉德丢到了他自己的床上。他脸色依旧惨白如纸,嘴里不停喃喃低语着“光明神在上保佑”之类的话。
我觉得实在有些好笑,替他关了灯拉好被子,临出门前又像故事里说的那样,掏出一枚特制的铁制刀币放在他的胸前这能抵挡恶魔入侵。
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确有其事,我放好铁制的护符后尤其这刀币护符还是我在布林托城的教会买的希克拉德的脸色变得红润了起来,呼吸也变得平稳。
确认他没有问题后,我一个人走下楼,明天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我得列个单子出来。
最重要的当然是去找查维斯听故事,我必须知道关于施特拉德的一切。说实话,我不知道这是否有用,但就像查维斯说的,故事总是由事实演变而来。
剩下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至少在我看来如此,参加新生典礼也好,魔法课准备也好,哦,实际上,我对魔法课还是有那么点兴趣因为它更像简化粗陋版的符文术。
我把一楼打扫干净,关了灯上了二楼,本来想弹会琴唱唱歌我有段时间没唱歌了,但怕吵到希克拉德,于是一个人进了自己的房间。
划过天际的月亮提醒我时辰已晚,也许该休息了。我躺在床上,脑海中先是闪过莎莉的倩影,不知道她今天过得如何。然后是布林,约尔里夫,一众盗贼公会的友人,我想起了曾经的生活,最后在胡思乱想中沉沉睡去。
第二十四章 魔力本源
我和希克拉德走在去会堂的路上,他脸上写满了闷闷不乐,还在为昨晚的事情生气。
“萨伦,你吓死我了。”他皱着眉头说,但很快又舒展开来,亲昵地勾住我的肩膀,“不过看在你把护身符都给了我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
我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多大的人了,希克拉德,居然真的被我吓到。”我义正言辞,老气横秋地说,完全忘了自己也只有十二岁。
“我才十二岁,不像你,萨伦,”希克拉德有些刻薄地开始反击,“有时候听你说话感觉你像一百岁的老人,从这种角度来看,你和恶魔也没什么区别,一样长命。”
“咳咳咳,所以我的确是恶魔啊,”我假装咳嗽几声,装出邪恶阴冷的声调,张牙舞爪地冲希克拉德说。
他笑着推了我一把,我们继续走了一段路,然后在昨天和莎莉分别的地方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萨伦?我们得快点赶过去,迟到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希克拉德见我停下来,显得十分诧异和焦急。
我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开始朝着远方挥手是莎莉,我已经看到她了。
莎莉笑着朝我跑过来,在希克拉德震惊的目光中撞进我的怀里,我抱了她一会儿,然后拉着她的手继续前行。
“莎莉,这是希克拉德,我的第一个朋友。”我把胖子介绍给她。
“希克拉德,这是莎莉。”我对胖子则冷淡了不少。
接下来的路上,胖子几次想要开口,但每次都在我看向他时闭上嘴,最后我终于忍无可忍,拉住了希克拉德的衣服。
“希尔,”我告诉自己放平心情,“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你不需要遮遮掩掩。”
“没什么,萨伦,”希克拉德嗫嚅着,“我只是没想到你有一个女朋友。”
“哈!”我用力地拍了下他的背,震的我手掌发麻,“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还多着呢,希尔。”
我们接着走进会堂,这是一幢特别大的建筑物,里面的座位呈环形阶梯状分布,我猜这里至少能坐三千人,或者更多。
两侧的墙壁上挂着许多我不知道来历的半身塑像和徽章我猜那是优秀学员和他们的家徽之类的。
带着莎莉和希克拉德一起进来让我收获了不少关注的目光,说实话,这对我来说不太舒服我可不喜欢被人一直盯着看。
我和莎莉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希克拉德坐在我旁边,新生典礼很快就开始了。恕我直言,这典礼枯燥无味,老师们的致辞听得我直打瞌睡,就连三流的小说都比这有意思。
过于冗长的致辞结束后是吟游诗人学院每年的迎新表演来自高年级的学生献上了一出精彩的舞台剧《荷鲁斯叛乱》。
这可就有趣多了,演员们功底扎实,歌曲也悠扬动听,比起之前的致辞,这出华美的舞台剧更合这宏伟会堂的身份。
新生典礼花了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下午就正式开始上课,对于我们报名了魔法课程的学生来说,吟游诗人方面的学习会到第二个月才开始。第一个月会全力教导魔法课程,帮助学生感悟魔法。
如果你一个月过去还没,按学院的说法,感悟到魔法,那多余的学费会退给你,学院认为你不适合学习魔法,还是老老实实当个吟游诗人吧。
在希克拉德和莎莉的怂恿下,我和他们一起参加了第一次的“魔力觉醒”,按照学院的章程,接下来的每个星期都会有一次,一共五次。
魔力觉醒就在会堂里举行,所有报名了魔力课程的学生坐在座位上,几名老师把五颗水晶球搬上演讲台。
一名看上去就是我爷爷辈的老师缓缓登台,他制住了因为兴奋而显得喧闹的人群。
“肃静,肃静!”我听见他中气十足地高喊,“我是莱勒老师,先简单讲讲魔法的基础知识,讲完后所有学生请进行魔力测试,看能否觉醒你的魔力本源。”
然后他简短地做了一下介绍,我在底下听得几次差点笑出声。按照莱勒老师所说,魔法一共分成地、风、水、火、光、暗六个类型,一个人只要有天赋,就能觉醒其中的一种,有极少数的人能觉醒两种的属性,这种人无一不是万里挑一的天才。
我捂着嘴偷偷笑,所谓的魔力测试和魔力本源,不就是我们符文师所说的事物本名。如果他看到我已经熟练地,“沟通”了火风的魔力本源,他会不会吓得昏过去?我有些恶意地想。
我现在有些明白为什么符文师要学习各种知识了看看法师吧,他们对金属、力场一无所知,也就掌握不了这些事物之名。
这也是为什么法师只有这些“魔力本源”,因为哪怕是再普通的正常人也对它们有所了解。
当然,整场测试还是出现了一些我不能理解的事情或者说令我嫉妒的事情,有学生仅仅是第一次测试,就在老师的帮助下感悟了魔力本源,也就是事物之名,所有老师都激动地把这些学生称之为“天才”。
这一届有两个这种天才,他们一个学会了唤风,一个掌握了唤地。我没有太张扬,只是让自己保持在快要掌握又没有的程度,如果用数学来形容的话,就是已经完成了80%,还差20%就可以掌握本源的程度。
莎莉比我想象中要好,第一次就有了60%的进度,我真正没想到的是希克拉德,这个其貌不扬的胖子第一次测试就有90%的完成度,虽然不如两名天才,却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了。
莎莉的属性是风,希克拉德的是水。
测试完成后,我对这堆落后的魔力学说就没了兴趣,加上今天也没有其他的课程,于是我把莎莉送回公寓,自己则去拜访了查维斯。
不巧的是,查维斯老师去给普通学生上第一堂课了,我决定不浪费时间,去图书馆看看能否找到施特拉德的资料,并约好明天再来拜访。
希克拉德坚持要和我同去,我拗不过他,同时思考起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我是否应该教授希克拉德和莎莉符文术?我想了想,最后还是对自己说了不。我怕把希克拉德和莎莉弄成疯子,也怕自己的事情暴露出去,成为学校,甚至是他们俩眼中的异类。
第二十五章 教导
除去皇室的图书馆,吟游诗人学院的大图书馆大概是整个帝国最大的图书馆了。第一个“大”并非修饰词,而是独一无二的头衔,当你在帝国里提到大图书馆的时候,那就一定是指吟游诗人学院的这个图书馆。
出于吟游诗人工作的需求和特殊情况,大图书馆里收纳的书籍不一定比皇室图书馆多,但覆盖的面一定更大。比起皇室图书馆只收纳有价值的古籍和魔法研究材料等书籍,大图书馆显得更为开放和包容从街边小贩胡乱涂鸦的手札,到某个不知名作者撰写的野史,只有大图书馆还没收录的书籍,没有你在大图书馆找不到的书籍。
所以大图书馆对我来说,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只需要我去认真寻找。
“你好,两位同学,我是雪莉,需要查阅什么资料?”一名优雅的女士向我们迎了上来,行了个午后礼。
“你好,我需要翻阅所有有关荷鲁斯之乱的故事和资料。”我回了她一记午后礼我在表演时学过这种繁杂的礼仪。
“你确定需要所有的资料和故事吗?”她显得有点惊讶,不知道是因为我的要求,还是我的礼仪表现。
“是的,尊敬的女士,我确定。”我毫不迟疑地说,雪莉闻言点了点头,然后转向希克拉德亲切地问:“你呢同学?你需要翻阅什么资料?”
“我需要关于魔力本源的资料,最好是水系的。”希克拉德面色严肃,甚至有一点狂热,声音里的急切就连傻子都听得出来。
“好的,请两位去一楼主阅览室稍候。这边走。”雪莉先是冲我们优雅地鞠了一躬,然后领着我们到了大图书馆一楼的主阅览室。
她用双手拉开一扇厚重的木门,里面是一个极为宽敞高挑的大房间,至少能容纳几百名学生,我猜。房间里每隔一段距离就摆放了一张长桌,此刻正有几十名学生在内读书,数以百计的电灯把整个房间照的如同白昼。
“这是一楼的主阅览室,”雪莉小姐用只有我们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一般来说,你可以在这找到大部分的通俗故事和历史书籍,还能找到不少初级魔法书籍。”她举起左手,指了指分布在长桌两侧的壁架,那上面摆满了书,我估摸着得有上千本。
“谢谢,雪莉。”我被大图书馆牢牢地吸引住了,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道谢。
“不用客气,”雪莉依旧是那副优雅得体的模样,她屈膝行了一礼,“请恕我暂时离去,需要核查你们的身份,如果没有问题,我会帮你们把需要的书籍取来。两位的名字?”
“萨伦诺维斯。”
“希克拉德莱克索斯。”
“对了,”在雪莉临走前,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感兴趣,于是立刻问了出来:“如果我自己在这里找一本书,需要找多久?”我指了指主阅览室。
“不会很久,”雪莉回头,露给我一个笑容,“一般不超过三个小时。”她说完就一甩头,迈着优雅的步子渐渐远去。
没一会儿她就推着一辆手推车回来了,那手推车分三层,每一层都堆满了书籍,起码有一两百本。
“天,你要给这么多人送书吗?”我有些替她担忧。
“不,”她摇了摇头,从车里拎起一摞书,大概有十几本吧,递到希克拉德面前。
“希克拉德莱克索斯,这是你要的书。”
希克拉德急忙站了起来,有些慌张地接过他要的魔法典籍,然后连谢谢都没来得及说就认真翻阅起来。
我必须得说,我还蛮惊讶的,我从没见到希克拉德如此执着和沉迷于一件事情,以至于连自己的失礼都未曾察觉。
“至于你……”雪莉把书递给希克拉德后就没再拿书,直勾勾地看着我,目光里充满怜悯。我心头闪过一丝不妙的预感,下意识想要逃跑。
但来不及了,雪莉把剩下的整辆手推车推到我身边,“至于你,萨伦诺维斯,”她松开车把手,指着整辆车对我笑了起来:“这都是你要的。”
“最后一点,你们两个要记住,不能把书拿出大图书馆,借出去也不行。”
我和希克拉德看着她慢慢远去的倩影,把自己埋进各自的书山里。
我不太想细细描述接下来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因为我一无所获,这令人恼怒。这些书的确都和施特拉德有一定关系,但什么施特拉德腿毛比一般人头发还多这种传说屡见不鲜,惹人发笑。
我的确闷闷不乐了,特别是希克拉德满脸亢奋地告诉我他已经学会了更多的关于水的魔力本源的知识,下次测试也许他就能唤水了,我猜。
我和他走在回公寓的路上,我决定问他一个问题,一个影响一生的问题:“希尔,你很想成为法师吗?”
他转头看向我,眼里散发出我从没见过的狂热光芒:“是的萨伦,我想。我想成为一名伟大的,正义的法师老爷,就像故事里那样,能做好事,流芳千古,被所有人传唱。”
我点点头,认真地问了他第二个问题:“如果我教你,你会乐意吗?”
“你教我?萨伦,你今天的测试甚至在我……”希克拉德先是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看着我,然后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唤出了火焰,流动着的烈焰环绕着我,把我托举在半空中,我不知道我看起来像什么,也许像恶魔多过像天神,但那都无所谓了,因为我看到了希克拉德眼中的火焰,那是发自内心的狂热之力。
“是的,我非常乐意,萨伦,非常乐意。”我听见他在火光中喃喃自语,目光炙热而真挚。
◇◇◇◇
吃过晚饭后,我和希克拉德来到二楼的排练室,这里已经被我简单地清出一片空地,来供我教学。
“在我们开始之前,希尔,我要问你一个问题。”我开始回忆特拉卓教导我的方式,并竭力忽视掉撕开伤疤带来的痛苦,“你知道什么是符文术吗?”
希克拉德点点头,“知道,”但他又很快张大嘴巴,“等等?符文术?那不是故事里的东西吗?”
“很可惜,不是。”我简短地否决了他的话,并亲自做出了示范。
“火焰。”我低语,没敢使用龙语,怕吓着希克拉德,更怕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熟练地画出符文,一面我演练了千万次的火焰盾在呼吸间成型,持续散发出惊人的热量。
“这太神奇了,萨伦!”我听见希克拉德大喊,“但你能不能先把它取消掉,我头发快焦了!”
我挥了挥手驱散掉火焰盾,希克拉德飞快地凑了上来。“那就是符文术吗?比我看过的所有法术都要神奇!”
“是的,希尔。你想学吗?”
“当然!”希克拉德把头点的比节拍器还快,生怕我反悔。
我深吸一口气,在脑海中继续回忆特拉卓的教导,多亏了意识二分法,我可以一边给他讲述符文术的概念,一边回忆我痛苦不堪的过去。
但任何伤口都是会麻木的,说的多了也就没感觉了,不得不承认希克拉德的天赋,我花了一个小时就让他明白了符文术的本质。
“果然,魔法是符文术的低级形式。”这是他听完后对我讲的第一句话。
“bingo!”我打了个响指,“值得庆幸的是,你对水之名的亲和性极高,不用多久就可以掌握水之名了,我猜。”
“我想有不幸的事情吧?”
“是的,希尔,不幸的是,我并没有掌握水之名,所以第一步你只能靠你自己了。”
希克拉德瞬间变得有点沮丧,但又很快振作起来,“那你有什么能教我的吗?”
我想起特拉卓曾经让我做过的训练,嘴角勾起一个轻微的弧度,我猜我现在的表情一定不怀好意,因为希克拉德有些害怕地往后挪了两步。
“有的,希尔,我有特别多的训练等着你呢。”
符文术一路最忌操之过急,当晚我并没有让希克拉德做任何训练,丢下他一个人在家里感悟水之名,我跑出公寓,给他买了个魔方。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把他叫醒了。
“希尔,这是第一个训练,”我把魔方递给他,“为了避免你没见过魔方,我给你买一个,让你观察一下。”给他留了充足的观察时间后,我把魔方收了回来。
“下面是第一项训练。”我伸出一根手指,露出一个近似于残忍的笑容,“魔方训练。”
“魔方训练?”
“是的,亲爱的希尔,你早上没有课吗?”
“没有,怎么了?”
“非常好,”我把魔方揣进兜里,“魔方训练第一节,在脑海中构建三阶魔方就是我买的这种,并用脑力把它还原成六面同色的状态。我回来检查。”
抛下身后还在哀嚎的希克拉德,我收起魔方出了门。天气是如此晴朗,我还得去图书馆接着查资料,然后得去拜访查维斯教授。
你说希克拉德?那是谁?我认识他吗?
第二十六章 故事的第二部分
我轻车熟路地来到图书馆,依旧是雪莉在值班。
“你好,萨伦同学。”她坐在座位后冲我打了个招呼,“今天还是需要那些资料吗?”
我点点头,“非常感谢你,雪莉女士。”
“叫姐姐,或者直接叫雪莉,”她白了我一眼,“我可没有你想的那么老。”
我这才发现她大概二十三四的样子,总是叫女士的确显得过于生分,于是我急忙道歉:“非常抱歉,雪莉。”
“这还差不多,主阅览室等我。”雪莉满意地笑了起来,迈着步子远去。
或许是没有了希克拉德的原因,这次拿来的书比上次还要多,海量的书籍堆放在我的桌子上,几乎占据了大半张的桌子。
向雪莉道了声谢后,我立刻投身进这浩如烟海的传说故事集中。
《施特拉德的秘密》,很,但和施特拉德有关的部分全是作者自己的意淫和胡编乱造。施特拉德到来时燃起滔天之焰?对于没见过他的人来说,他们可能会信以为真,但在我这行不通。
出于谨慎考虑,我还是把这边小说的第一册读完,毫不意外地发现一无所获。
《躲避施特拉德的一百种方法》,名字很厉害,看上去条理清晰,可惜可信度就比光明神神话高那么一点点。
但我还是把书里面写的“铁片能杀死恶魔”记到我自己的本子上,说不定是真的呢。
然后我摸到了一本没有标题的书,书的封面由羊皮制成,不少地方一片焦黑,像是被火焰熏过,本应写着标题的地方透出一种奇怪的不和谐感,就像是有人把这块挂去了似的。
我翻开这本书,扉页上写着:
叛逆的儿子施特拉德,
乃是世间最为无情的恶魔,
小心谈论他的故事,
否则迷雾蔓延之际,
尔等丧命之时。
我一下子来了兴趣,在目前翻过的所有书里,这本和我知道的最能对的上号,也许书里就有我需要的答案。我这么想着,翻到了下一页。
这一页的大部分地方被烧的几乎难以辨认,好在还有一小段文字得以留存:
“施特拉德扬起左手,那些曾经忠于他的死亡将领纷纷复活,留存在凡世的**像是孕育新邪恶生命的蛋壳,可怖的骷髅从中孕育而出。”
“施特拉德满意地看着在他面前列队的骷髅将领们,这些曾经的家臣将再度为他效命,他举起双手,朝他们大吼:‘吾,施特拉德,被诅咒之吸血鬼,赐予你们永恒的生命,你们需再次为我而战,替我挡下审判庭和诺门图骑士的追杀,作为回报,我会赐予你们力量,带你们回归神国。’”
我暂时放下了书本,如果书中所言非虚,施特拉德的确有其害怕的事物,但审判庭是故事里才存在的东西,传说他们直接效忠于帝皇,替帝皇斩杀一切不信者与叛徒。
至于这个诺门图骑士,我今天是第一次听到他们的名讳,在此之前,我从未在任何一本史书或是故事里找到过他们的名字,但如果他们是施特拉德的克星,我就要去追查他们的下落。
我把这两个名词记在本子上,也许是时候去找查维斯了,我想。
替雪莉把书摆回推车上,我和她打了个招呼离开大图书馆,我今天似乎运气不错,查维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批阅学生的作业。
他坐在一张红枫木桌子后面,戴着他那副眼镜。桌子上是一叠厚厚的手稿,我猜是学生写的歌谣或是故事。他手上也拿着一张,正在细细研读。
我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看到他突然摇了摇头,“狗屁不通。”他恼怒地嘟囔着,“这东西还没街边卖的三流杂书迷人。”他提起一支笔,在手上那份稿子上画了些什么,然后丢到了一旁。
就是在这时他看到了我,“啊,是你,萨伦。”
我很惊讶于他的记忆力,点点头,“是的,我是来……”
他伸手打断了我,“是的,是的,施特拉德的故事,那个吸血鬼的弱点,对于你这个开学第一天就敢问出此等问题的学生,我可是印象深刻。”
“事实上,除了听取您的故事,我还有另外的问题,审判庭真的存在吗?还有诺门图骑士是什么?”
这会轮到他惊讶了,他摘下自己的眼镜,有些意外地说:“看来你的确也没闲着,对吧?”他给我倒了一杯水,“这是个更长的故事了,我们慢慢说。”
他清了清喉咙,严肃地看着我说:“故事开始前,我要告诉你,施特拉德的确能感应到提及他弱点的声音,所以我会把故事写下来,你也不要出声。”
我点点头,查维斯掏出一沓纸和一支笔,故事拉开帷幕。
◇◇◇◇
纵使施特拉德被父亲诅咒,变成了恶魔,帝皇的其他孩子仍不满足他们曾情同手足,所以每个人都想替惨死在施特拉德剑下的兄弟报仇。
于是剩下的儿子们,在继承了帝位的新皇的倡议下,建立了两个组织,审判庭和诺门图骑士。审判庭由新皇吸引帝国里的狂热人士建立,幸存的其他儿子们则成为了最早的一批诺门图骑士,人们称他们为源初骑士。
对于这两个组织来说,杀死施特拉德是它们的最终目标,也是它们的唯一目标。诺门图在古语里意为复仇,所以人们也叫他们复仇骑士。
在最开始的十几年里,事情就像儿子们想得那样顺利,审判庭和诺门图骑士奔波在每个大雾弥漫的夜晚,他们斩杀了无数施特拉德手下的亡灵与邪物,甚至不止一次的杀到施特拉德的座前。
可惜的是,一般的铁器并不能伤害到施特拉德,骑士们付出了五条生命,也没能在施特拉德的身上留下一道痕迹。
一名叫坎达的骑士决定孤注一掷,他祈求力量,呼唤阳光,希望这能伤害到施特拉德。
力量驱散了大雾,阳光洒下,令人绝望的是,施特拉德毫发无损。
他发出狂傲的笑声:“愚蠢的骑士!你以为你面对的是谁?另一个故事里的普通吸血鬼吗?”他狞笑着扯下了坎达的头颅,脚边的恶魔犬把勇敢骑士的尸体啃食殆尽。
其他骑士目眦欲裂,但留给他们的选择只剩撤退,他们的武器伤害不到施特拉德,阳光也伤害不到他,他们完全失败了。
骑士和审判庭退回帝都,他们开始疯狂搜索施特拉德曾经的房间和住所,希望能找到扭转局势的线索,哪怕只有一条也行。
很快谜底就被揭开:施特拉德,帝皇最邪恶的儿子,早在荷鲁斯腐化他之前,他就已经偷偷和恶魔沟通,学会了恶魔法术,甚至体质也已经恶魔化,这也是他为什么在战场上总是勇猛无敌的原因。
帝皇的诅咒将他变成了吸血鬼,恶魔之力却让他没有了吸血鬼应有的弱点,凡铁也伤害不了他。于是骑士们研究出一种仪式,一种祝福的仪式。
这仪式过于残忍,但为了消灭施特拉德,所有的牺牲都是必须的,八名源初骑士给自己注入大量的水银,他们很快死去,死去后饱含水银的血液被提取而出,这种含有水银的同族之血,按帝皇的诅咒来看,是少数能伤害到施特拉德的物品之一。
骑士们随后取来秘银和陨铁打造的长剑“复仇者”,只因凡铁不可能触碰到施特拉德,他们将水银之血浇灌在剑身和剑刃之上,形成了一层特制的镀层。
随后的一个大雾天,骑士们继续和审判庭一起出击,大骑士长霍兰德带着这把剑,每个人的心里都心潮澎湃,杀气凛然,他们要杀死施特拉德,为所有牺牲的人复仇。
于是这一百五十八名战士杀进了施特拉德的行军队伍中,无数的骷髅和亡灵将他们包围,数不清的恶魔向他们袭来。
雾里传来了施特拉德的大笑:“卑微的爬虫们仍旧妄想着杀害我?你们甚至伤不到我!”这恶魔从雾里现身,依旧是生前模样,他就那样站在那,仿佛自己面对的只是一群蚂蚁。
但这次他注定要为了自己的自大付出代价,霍兰德身形敏捷,他快如闪电,像旋风一般躲过了所有的恶魔,在施特拉德反应过来前就把复仇者插进了他的胸膛。
事实令所有骑士都为之一振,施特拉德的胸膛开始剧烈地燃烧起来,和剑身接触到的**像是触碰到了强酸,不停地被腐蚀着,冒出一股难闻的甜香味,就像蔬菜腐烂掉的味道。
施特拉德发出一声非人的咆哮,声音里满是痛楚:“你成功地惹怒我了,凡人!”他的翅膀在瞬间舒展开来,但霍兰德更快,他把复仇者拔了出来,斩断了施特拉德的一只胳膊。
“啊!!该死的凡人,掩护我,奴仆们!”施特拉德大吼着退回雾里,这是施特拉德第一次败退,骑士们还想追击,但密密麻麻的邪恶生物和将领们冲了上来,他们甚至不会攻击,只为了拖延骑士们的脚步,眼见追不上施特拉德,骑士们只能带着施特拉德的胳膊撤退。
那是骑士们和审判庭离成功最近的一次,他们几乎就要杀死施特拉德了。
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世界上再也没有了莫名其妙的大雾,骑士们的确重创了施特拉德,他躲在自己的位面里,像野兽那样隐藏起来,恢复伤口。
骑士们士气大振,正做着进一步出击的计划,一场意想不到的灾难却悄然而至。
审判庭突袭了骑士的城堡,十之**的骑士死在了城堡里,只剩下少数一些骑士得以逃出生天。
这祸根在审判庭建立之初就已埋下,审判庭里都是对帝皇极端崇拜的狂热分子,一开始还有不少对施特拉德满怀恨意的人把持大局,但时光荏苒,这些人很快老去,极端狂热分子控制了审判庭。
对于他们来说,所有不忠诚于帝国,忠诚于帝皇的人都罪该万死,甚至还为此出台了新的格言: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不忠诚的人在他们眼里就已经是罪大恶极,更不用说那些把帝皇之子制作成武器的诺门图骑士了。
对于这些被恶魔腐化了,毫无廉耻,罪大恶极,腐臭不堪的恶棍,审判庭的新任大主教宣判他们集体死刑。
仍旧在位的第二任帝皇得知这个消息后大怒,但已经来不及了,骑士的基地被血洗,剩下的骑士也不知所踪,愤怒的帝皇下令处死所有审判庭的罪人并解散审判庭。
从那之后,人们就再也没听过诺门图骑士的动静,也没见过那些穿着血红色铠甲的英武战士,大雾天再次蔓延开来,这片大陆上的生灵又一次陷入了施特拉德的恐怖之中。
◇◇◇◇
“所以我该去哪儿寻找这些骑士?”我小心地选择词语,确保不讲出任何和施特拉德有关的词语。
“那我就不知道了,孩子。”查维斯擦了擦眼镜戴上,“也许联邦的符文师学院能帮到你。”
“符文师学院?我听说符文师不是故事里……”
“不必装傻了,孩子。”查维斯伸手打断了我,“我上次讲到帝皇是符文师的时候你就没任何疑问,说明你对此一清二楚。”
我沉默下来,查维斯继续对我说:“的确很多人认为符文术还是故事里的玩意,但你要注意,萨伦,这个世界上知道真相的人远比你想的要多的多。”他喝了口水,用一种神神叨叨的语调做出预言:“很快,符文术就会公之于众,很快。”
我决定不再隐瞒,“那你知道符文师学院的具体位置吗?”我问查维斯。
“很抱歉,孩子。”他摇了摇头,“我的确也只知道它位于联邦境内,毕竟那是大陆上自由的一片土地。”他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不过,你到了联邦境内就会有答案了,我猜。”
他站起身,把我领出他的房间,“在这之前,”他笑着对我说,“你还是得先完成这的学业,毕竟你终究是吟游诗人学院的学生。”
第二十七章 魔法课程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不出所料的,希克拉德顺利地唤出了水名,但他现在已经看不上那些魔法课程了按他的说法,和符文术相比那连皮毛都算不上。
他对符文术的认同令我感到骄傲,但问题在于我并不能很好地教他什么东西,我也只会两种符文术而已,但我还是告诉他有关联邦里的符文师学院的事情。
另一件令我开心的事情是莎莉也成功通过了测试,但我不打算教她符文术,恕我直言,希克拉德以后也许会成为我的帮手,但莎莉?我不希望把她牵扯进危险之中。
现在是我学院生活第二个月的第一天,在希克拉德的苦苦哀求下,我终于决定参加一堂学院的魔法课程。
“希望这魔法课程的确能有所收获。”我走在路上,冲旁边的希克拉德说,“我宁愿把时间花在修辞学或者表演学上,希尔。”
“上点魔法课程对你没坏处,萨伦,你总是一副看不起魔法课程的样子,”希克拉德跟我并肩而行,他挠了挠自己的头,“我承认符文术比魔法要高深许多,但那也是我掌握第二个事物之名之后的事情,包括你也是,我们不可能三年都靠这两个法术过日子啊。”
我承认他讲的有道理,毕竟他不知道我还会唤风,也不知道我精通龙语,对他来说,学习一下魔法课程,掌握一些法术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而且他还叫上了我,也是出于对我的关心。
“你说的有道理,”我并不打算打击他,也不想辜负他的一片好心,“虽然法术模型对能量的利用率极低,”我把一只手压得极低,代表法术模型的利用率,“但多学一点东西总没坏处,我家里的人经常这么和我说。”
“就是啊。”希克拉德点头附和,“至少得修到能毕业的标准才行。”
我们的这堂课在主楼,主楼是整个吟游诗人学院最大,也是最旧的教学大楼,在学院成立的几个世纪里它不停扩建,像是蔓延开来的沼泽,渐渐把周围的建筑吞噬同化,连成一片庞大的建筑群。
好在主楼的各个地方都有指示牌,教室上也挂着房号,所以只要你顺着指示牌走,一般还是不至于迷路。
教室的设计和我曾经看过的初级学院和中级学院都有所不同,那教室的设计和古代的剧场类似,座位以中间一个圆形舞台为圆心,围成一圈半圆形,层层往上,每一层的座位都比下一层要稍高一些,舞台不算小,我猜是为了演示魔法。
当我看到其他学生也慢慢进来的时候,心里不可抑制的兴奋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参加这种课程,这里的大部分学生都比我大上四五岁一般人都会选择先修完初等学院和中等学院的课程,像我和希克拉德这样的终究是少数。
我开始复习自己会的那一点符文术,教室里也慢慢聚集起了兴奋的一年级学生,现在教室里几乎坐满了人,大部分的学生准备了笔记本和笔,少部分穷困的学生则是一块小板和蜡笔。我也带了一支笔和一个硬皮笔记本只是装装样子,我不想太引人瞩目。
当然,如果听到有意思的东西,我还是会记下来的。
这时皮奇先生走了进来,他是这学校仅有的五位魔导师之一,我不是很喜欢他,他的眼神总是给我一种阴鸷的感觉,在学院的所有老师里,他是最喜欢刁难和挖苦学生,也是最喜欢看学生出丑的那一位。
他从那圆形舞台的后方进来,走上讲台,站到一张木制的讲桌后方,他身穿一身洁白的**袍,边缘上绣了好几圈的金线和花边,看上去威风凛凛。
看上去他的凶名早已在一年级学生里传开,他刚站上去,学生间的窃窃私语和沙沙作响的声音全都在一瞬间消失不见。
“所以你们来这是想学魔法?”他说,那语气让我生厌,“想成为故事里人人崇拜的法师老爷,想成为这个国家的特殊阶级,想走到哪都被人仰慕?想挥挥手就放出巨大的火球或是无尽的冰雹?”他一脸骄傲地摇摇头,“如果那就是你们所想的,别怪我给你们泼冷水,像我这样的法师不是是个人就能当的,如果你整天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现在就可以走了。”
我原本只是觉得他有些讨厌,现在简直是恨不得让他立刻滚出这个学院,他那番话与其说是劝诫,更像是炫耀,话语里满是不加掩饰的歧视和傲慢。
这时一名学生走了进来,他知道自己已经迟到,迅速钻进了人群中的一个空位里,但皮奇还是看到他了。“嗨!那位同学,你也是来上这堂课的吗?你叫什么名字?”
“夸特。”男孩显得十分紧张,“非常抱歉,我找不到……”
“夸特,”皮奇打断了男孩的话,“你为什么来上我的课?”
夸特很明显地楞了一下,接着小心翼翼地说:“呃,为了学习魔法,大师。”
皮奇在讲台边鼓起掌来,“学习魔法最重要的就是心思细腻,你这蠢猪连路牌和房间号都不会看,或是你在说谎?无所谓了,你下课后给我把主楼所有的门牌号抄十遍,下次上课前给我。”
我听到身边不少人悄悄倒吸一口凉气,夸特更是面如死灰,好半天才挤出一句:“是,皮奇大师。”
皮奇满意地点点头,他把夹在胳膊下的书摆到讲桌上,又把黑板拉到身边。
“那么,什么是魔法,魔法就……”
他刚开始讲,另一名女学生猫着腰夹着书偷偷走了进来,但皮奇还是看到她了,于是他停止讲课,从座位中间的走道跑上去,带着笑容迎接那位女生。
“哦,这位女同学,我很开心我才刚刚开始讲课。”他牵着她的手,带她到第一排的位置就座,女同学有点不知所措,但还是老实地在第一排坐下了。
“非常好,”皮奇拍了拍手,笑眯眯地凑向女学生问:“这位同学,请问你的父亲,或者母亲,是一位兽人吗?”
那女生显然被这无礼的问题惹怒,有些生气地说:“不是!为什么这么问?”
皮奇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是吗?”他夸张地说,“我还以为只有兽人才会这么不懂礼仪,在别人说话的时候粗鲁地跑进来。”
女学生涨红了脸,但没在说话。皮奇却没打算那么轻易地放过她:“那么这位粗鲁小姐,哦,请原谅我这么称呼你,我实在不想知道你的名字,请你下课后把贵族礼仪学抄写五遍,下次上课的时候交给我好吗?这虽然不能让你变成贵族,但至少你会懂些礼仪,你这无礼的肥猪。”
然后他转身回了讲台上,开始讲课,“在我们开始之前,我需要让你们明确一个观点。”他回过头来用手指着我们,“那就是,魔法是至高无上的。”
他在讲台上来回踱步,面容狂热而自傲,“什么是魔法?”他像是向我们发问,但很快又自己接上,还不忘用言辞羞辱我们一番:“不,不用回答,你们这群无知的臭虫不会知道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让我来告诉你们,”他说到这刻意停顿,语气像是在施舍乞丐似的,“魔法是这个伟大的世界赐给人类的至宝,让人类之中那些更优秀的个体从他们愚蠢无知的同胞中脱颖而出,没错,我就是优秀的个体,而你们,至少现在,还是愚蠢无知的同胞。”
“所以不要怀着那些不切实际的梦想来上我的课,”他的嘴越说越快,活像一挺优越冲锋枪,不停地向我们发射着他的优越感,“成为魔法学徒不叫学会魔法,那只是我给你的施舍,成为低阶魔法师也代表不了什么,他们甚至不配被叫作魔法师。实际上,我很怀疑你们之中是否有人能成为一名魔导师。”
“现在,第一课,”他用骄傲地目光审视全场,然后缓缓开口,那声音更像是从鼻孔里发出来的,“魔力本源是什么,我想不用我多说了,要是还有这种傻子,那趁早滚出我的教室。我今天就来讲,如何向魔力本源借取力量。”
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一长串字符,连起来读应该是“火焰,请打击我的敌人。”
然后他转过身,继续用他讨人厌的骄傲语气说:“我们通过咒语,向魔力本源借取力量,我写的这个,就是最简单的一级法术火焰箭的咒语,对于其他魔力本源来说,咒语也是一样的,只需要把火焰一词替换即可。”
“当然了,”他话锋一转,“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熟练的释放出这个法术,一般来说,你们这些新手,能在十次以内放出法术就算不错了。像我,则是能加速吟唱,把原来两秒的咒语加速到一秒念出,你们可能一辈子都达不到我这个高度。”
我在座位上听得快要睡着了,他念那一秒钟咒语的时候,我能用火焰箭把他射成筛子。当然,前提是我们都只会火焰箭的情况下。
也许是我的表情太过随意,整个人也显得心不在焉,皮奇很快盯上了我。“那位同学,”他用手指指向我,“看来你胸有成竹,不如就请你来给我们示范一下,怎么释放这个法术?”他说到胸有成竹的时候语调极重,语气里也满是挖苦和讽刺,显然是想让我出丑。
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着我,皮奇更是伸手对我做了个请的动作,我也有了几分火气,决心让他出个丑,于是我站起身来,快步走到讲台旁。
“非常好,”皮奇按惯例拍了拍手,“你的名字和魔力本源?”
“萨伦,魔力本源是火。”
“好的,萨伦。”他退到一边,“现在就请你给我们展示一下这个简单的一级法术吧。”
“火焰,请打击我的敌人。”我按照他写的咒语念出声,正大光明地念出了事物本名,不过我猜所有法术的咒语都是如此,毕竟你不念出事物本名可就借不到力量。
等力量汇聚而来后,我用精神力把它们压缩成一枚能量箭的样子,就像能量箭符文做的那样,但我的确感觉到不同,我自己来花费的精神力要比用符文多两倍还多,效率极其低下。
但我还是顺利的让它凝聚成形,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可是有足足两秒的时间。
我感觉时间在那一刻静止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或者说我身前的火焰箭上,我能感觉到他们的敬佩、嫉妒、震惊。
然后我看到皮奇从阴影里走出,他的脸色一片铁青,但还是很快挤出一个笑容,“看来我们中间有一个神童,”他虚伪地笑了起来,“真是令我印象深刻,萨伦同学,现在请你回到座位上,可以吗?”
“当然,皮奇老师。”我朝他优雅地鞠了一躬,转身回了座位上。
接下来他又着重讲了咒语的吟唱技巧和力量的调用方法实际上都是一些心理暗示的技巧。我坐在座位上,什么都没听进去。一是因为这些技巧对我来说基本没什么用处,二是为了今天的事情而苦恼。
等我稍微冷静下来后,我发现今天的事情做的稍微过火了一点,不管别人怎么看我,我和皮奇是结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梁子,我可不认为他是那种心胸宽广爱护学生的人。
不管怎么说,开学第二个月就和魔导师结下梁子,还是一个心胸狭窄的魔法师,的确不是一件多愉快的事情,但皮奇似乎没放在心上,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如此,接来下的时间里他一直在认真讲课。皮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个优秀的老师,抛开他那些意义不明的优越感和鄙视来看的话。
这堂课对我来说也并非一无所获,在后半节课上,我收获了一个新法术,燃烧之手。根据皮奇的描述,这法术可以焚烧你面前锥形区域的所有讨厌的东西。
我不知道是否有与之对应的符文术,只是暗暗责怪自己以前为什么没想到这种应用方式。
如果说别人来上皮奇的课,是来学咒语和魔力运作,那我则更像一个小偷,回归我在布林托时的老本行,偷取这些法术的创意。
同时我也给自己找到一个新目标:多尝试不同的力量释放方式,我猜,只要我想,把火元素凝结成冲锋枪也不是不行,哪怕这样做花费的精神力可能是一个天文数字。
第二十八章 修辞学与歌谣
上午的初级魔法课程结束后,我拒绝了希克拉德共进午餐的邀请,选择和莎莉一起去食堂用餐。
一路上都有人对我指指点点,我还是小看了学院里谣言传播的速度,就连莎莉也悄悄跟我说:“我听说了,不少人已经在背地里把你称作‘吟游诗人学院五十年来最聪明的学生’,但也有不少人嫉妒你。”她看着我,一脸担心,“最让我担心的是,我听说你和教课的皮奇大师产生了摩擦,你还让皮奇大师下不来台,是真的吗?”
我不想骗她,于是点了点头,她立刻把我抱紧,“萨伦,”我听见她压着我耳边轻声说,声音里已经带上哭腔,“以后一定,一定不要再这么做。不要和那些老师对着干,特别他还是一名伟大的魔导师。”她看着我,目光严肃,“我要你发誓。”她伸手拦住我,大有“你不发誓我就不让你过去的架势”。
我选择投降,举起了左手,“我发誓,”我竭力让自己不显得那么不耐烦,“我以后绝不和学院的大师们对着干。”
“这还差不多,”莎莉满意地点点头,重新变得活泼起来,她拉着我的手朝食堂跑去,“这些天你过得好吗?你都好久没陪我了。”
我有些愧疚,过去的一个月里我都在按部就班地上课,其他时间不是在大图书馆里查询资料,就是在咨询有没有跳级的方法,自从知道了符文师学院的位置后,我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进入那里学习。
事实上雪莉、莎莉和希克拉德都不止一次地问过我为什么那么痴迷于诺门图骑士和施特拉德的传说,我没跟他们说实话,谁会相信呢?大家都会认为那是我说的疯话罢了,毕竟没人见过施特拉德,那些故事也是用来告诫旅人在大雾天要小心出行而写的。
“你还在搜寻那些诺门图骑士的传说?”莎莉坐在我对面问我,她正叉起一块培根往嘴里送。我点点头,她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你为什么对他们那么感兴趣,萨伦?你该知道他们只是故事里的人物。”
不,他们不是,莎莉。我在心底这样悄悄地说,嘴上却继续敷衍应付:“啊,因为我打算毕业时演一出诺门图复仇记。”
“诺门图复仇记?他们不是护国骑士吗,复什么仇?”说多错多,我一不小心把诺门图真正的意思说出来了,引来了莎莉更进一步的追问。
我有些不耐,我实在不想在这事情上纠缠太多,于是继续敷衍:“是我的一个想法,帝国分裂后他们向分裂出去的领主复仇。”
莎莉点点头,“听起来不错,”谢天谢地她没继续追问,我松了口气,决定转移话题。
“下个休息日我们出去逛逛怎么样?”我问,“老是待在学校里也没什么意思。”
我看到莎莉的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就像通电的灯泡,头像小鸡啄米似的连点起来,我有些哭笑不得,急忙止住了她的动作。
“这不是我们的独臂姑娘吗?”一个刺耳的声音突然响起,一双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莎莉碗里的汤溅出去不少,不速之客打破了这难得的甜蜜气氛,我有些恼怒地转过头,看到了三个女学生正满脸厌恶地看着莎莉。
看来莎莉在学校里的处境并没有她说的那么好,我眯起眼睛,打量起这三个女学生。
她们看上去并不像特别有钱的样子,穿的是学校统一发的制服,身上也没什么点缀的首饰,我不知道她们为什么敌视莎莉,她们眼中的敌意是显而易见的,那就够了。
我看着我桌上的汤,再看看女孩脸上的汤汁,在脑海中行动起来,试图把那女孩和这汤连接在一起。
这并没有什么难度,我一下子就成功了。那女孩突然发出一声高亢的尖叫,引得食堂里不少人往这边看过来。我满意地看见她的脖子上燎起了大片水泡,她的两个跟班显得十分慌张。
“你这该死的巫婆!”她眼中露出怨毒的神色,坚信是莎莉动的手脚,不顾两个跟班的拉扯就要冲上来,我有些生气,暗自把她和莎莉的那碗汤连接在一起。
这次接受热量的部分是她的脸,她发出一声几乎非人的惨叫,那惨叫听得我心头直冒汗,然后捂住脸痛苦地在地上打滚,透过她的指缝,我看到她脸蛋上已经起了不少的水泡。
事情闹到这么大,很快就有老师来到现场,令我意外的是,查维斯老师也在,不过他显然不是主要负责人,因为主要负责人已经来到了我们面前。
“谁干的?”这名叫做克拉图的老师严肃地问我们,“是你们之中的哪一个?”
“老师,话不能这么说,”我决定发挥我的表演天赋,做出一个夸张的手势,同时露出一个受伤的表情,“我们虽然是魔法课程的学生,但就算魔法也做不到这种事情。”然后我环顾四周,确认还有不少学生在场,接着继续我的表演:“而且是她们先来挑衅莎莉,其他学生也听到了,说不定是她着急,拍桌子的时候被汤溅到了,这可是刚出炉的热汤。”
克拉图没说话,转过头对旁边的一个老师轻声说了句什么,然后那位老师就快步离开了。
虽然他尽力压低声音,但我还是听到了。
他说的是“请查维斯大师检查伤口。”听到这句话我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和我有矛盾的皮奇大师就行。
那老师走后,他转过头来看着我,“跟我过来。”他开口说,声音很是僵硬。我没反抗,老老实实地跟他走到受害女生的旁边。
查维斯大师已经蹲下去开始检查了,当我们到的时候,他差不多也完成了检查,然后站了起来。令我意外的是,他站起来后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直觉告诉我他知道了是我做的。
“的确不是魔法造成的伤势,是自然烫伤。”查维斯大师笑着看了我一眼,对旁边的克拉图说,克拉图点了点头,然后大声说:“在场的学生有人看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位朝这位学生泼洒汤水或是热饮吗?”他指了指我们两个,放声询问。
所有人都摇摇头,克拉图又问:“是否是这三名女生先行拍桌子挑衅?挑衅过程中是否有汤汁溅到这名女生脸上和身体上?”
所有人又点点头,毕竟这是大家都看到的事情。
“这位同学,”克拉图一下子脸色变得很不好,指着挑事女生呵斥道:“你挑衅侮辱同学的事情先不说,报告假情况,嫁祸他人已经是很严重的问题,我想有必要关你几天禁闭,但你刚被烫伤,所以等你好了后再进行惩罚,所有人可以散了。”
老师们纷纷离开,学生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用餐,我和莎莉则没了吃饭的心情,草草吃了几口就离开了食堂。
下午的课程是修辞学,我和莎莉一起上,所以离开食堂后我们还是结伴而行。
“怎么回事?”去主楼的路上,我询问莎莉。
“小问题,”莎莉尽力让事情显得不那么严重,“我和她们有一些矛盾。”她咬咬嘴唇,“她们认为我这种,”她停顿了一下,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残疾人,”她说出这词的时候语调显得很怪,我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她们认为我这种残疾人不配学习魔法。”她抽咽了一声,然后把整句话流利的说了出来。
“抱歉,”我低声说,“你应该早点和我说的。”
“我没事,”莎莉冲我笑了笑,“其他人真的对我都挺好的,只有她们是例外。”
我没再继续深究这个问题,我不想继续给她造成更大的伤口,只是点了点头,和她一起走进了修辞学的教室。
教授这门课的老师是刚分别不到二十分钟的熟人,查维斯教授他曾私下说过比起大师更喜欢别人叫他教授,哪怕他是一名魔导师缓缓地走上讲台。
当然了,他的这种态度引起皮奇大师极度的不满,但那都是闲话了,让我们回到课堂上来。
“各位同学下午好,”查维斯滑稽地鞠了一躬,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紧张的气氛缓解了不少,“非常感谢你们能来上我的这门,修辞学。”他再次鞠了一躬,把黑板拉到中间。
“也许你们之中会有人问:修辞学有什么好上的?不就是写诗或者写词吗。”查维斯摇了摇头,“并不是,身为一名吟游诗人,你可能喜欢写长诗,也可能喜欢表演歌谣,当然,也有同学喜欢加入剧团,表演歌剧或是舞台剧。”
他讲到这,在黑板上写下修辞两个字,然后转过头来看着我们,“但现实是,一名吟游诗人往往需要全部精通,”他接着在黑板上写下一连串吟游诗人表演的分支,然后把它们圈在一起,“这也是我们学院打算培养的吟游诗人,而这,就要求你们精通修辞学,因为不同的表演项目,需要的语句也大不相同。”
“为此,我们的学生需要精通至少三种主流语言,今天除了帝国哥特语的教学外,我还会教导你们通用语和古哥特语,通用语是大陆通用语言,古哥特语则是王国那帮老古董骑士使用的语言。”
他先用很小的一块地方写下通用语,然后又写下大大的帝国哥特语几个大字,“通用语不用多说,我们现在还在讲着呢,而帝国哥特语,俗话说得好,‘学习一门语言最好的方法就是先学粗话。’遗憾的是,这门帝国的高级语言并不包含粗话,所以我们只能按部就班的来学习。”
查维斯的确是一个很优秀的老师,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仔细介绍了帝国哥特语的二十六个字母,读音,以及帝国哥特语的语法。
“这是一门极为复杂的语言,”在结束帝国哥特语的教学后,查维斯这么和我们说,“所以你们实在学不会也不需强求,”他继续拍着黑板,向我们强调,“但是我希望所有学生都能尽力去掌握这门语言。”
我们没说话,他拍了拍手,咳嗽了两声,“枯燥的语法和修辞时间结束,现在到实践环节。”他从讲台后摸出一把鲁特琴,目光环视全场,“有谁要和我一起?”
我举起手,他冲我招了招手,示意我到讲台上去。
我跑了过去,他简单地弹了一下鲁特琴,发出令人沉醉的声音,他递给我一张纸,上面写着歌词。
“我先弹一遍无人声的,”他高声对学生们宣布,“然后这位萨伦同学会伴唱一首。”他目光扫过人群,“我需要你们把这个旋律记在脑子里。”
人群一下子变得静谧无声,他开始弹奏鲁特琴,清脆的琴音倾泻而出,在大厅里回荡,是《在山魔王的宫殿里》,这首曲子我小时候曾经听过,是大师格里格的作品。
整首曲子节奏轻快,乐曲激昂,不知不觉间一曲终了,但大部分的学生仍旧一脸迷茫,显然还没能记下这首曲子。
查维斯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准备好了吗?”我明白他是在问我,点了点头,于是第二遍正式开始:
山间之巅,恶魔潜伏。
其名为何,施特拉德。
迷雾笼罩,杀机隐现。
邪恶大军,忠心护主。
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世间生灵,皆要牢记。
若遇大雾,切莫出行。
家门紧锁,勿发一声。
邪魔狂欢,山巅宫殿。
其下凡人,怒不敢言。
终有一日,英雄显现。
其力无穷,解放民怨。
浩荡大军,归其麾下。
斩杀魔王,焚毁宫殿。
“非常好,非常好。”我刚唱完,查维斯就鼓起掌来,教室里的其他人也一同鼓起掌。
“查维斯,”我凑过去,压低声音问出心中的疑惑,“不是说不能……?”
“放心吧,”查维斯同样低声打断了我,他似乎知道我想问什么,“施特拉德不会管的,他只在意那些说出了骑士和主教的故事,不然每天都有那么多人拿他编故事,他每个都管的话,出来的那点时间怎么够?”
我点点头,查维斯猛地推了我一把,“谢谢你精彩的表演,萨伦同学,再次感谢。”他冲我鞠了一躬,示意我回到座位上,“今天的课就到这里,所有同学回去后要以为这首歌填一首词,最好是用帝国哥特语,谢谢大家,萨伦你也不例外,今天就到这里,下课。”
第二十九章 暑期旅行
春去夏来,当炎热的阳光再次直射进学院的教室,我才惊觉又是一个崭新的夏天到来了。
这也意味着我的第一个学期即将结束,说老实话,学院里的生活还不错,除了讨人厌的皮奇老师。
对于即将到来的暑假,我还没有想好应该做什么。希克拉德准备回家了,莎莉则等我决定,我去哪儿她就去哪儿。
我本来也打算回去看看,但很快又自己否定了这个意见:出来还不到半年,等过年的时候再回去也不迟。
另一件让我疑惑的事情是查维斯今天主动找到我,说有事情要和我说,我猜是施特拉德的事情这让我心情激动了不少,任何和施特拉德有关的线索我都不能放过。
今天下午的课刚结束,我就直奔老师们的办公室,但令我失望的是,查维斯要和我说的并不是施特拉德的事情。
“下午好,萨伦。”查维斯递给我一杯咖啡,向我行了一个午后礼,我急忙站起身回了一礼这一套流程在帝国礼仪学里写得很清楚,我可不想让查维斯认为我是个粗鲁的人。
“你的帝国礼仪学得不错。”查维斯示意我坐下,喝了一口手里的咖啡,又丢进去一块方糖,用银匙搅了搅。
我在一旁看他对付那杯咖啡,愈发摸不着头脑,正打算开口发问的时候,查维斯抽出银匙,抿了口咖啡,抛出了一个我完全没有意料到的问题:“你有没有兴趣参加学院的暑期活动?”
我有些懵,“学院的暑期活动?”
“是的,”查维斯把咖啡放到桌上,双手合十,面带微笑地看着我,“我们今年打算去回收诗稿。皮奇指名道姓希望你能参加。”
我一下子来了兴趣,抛开皮奇为什么希望我参加不谈,光是这个活动就值得我参加这次暑期项目了。
“皮奇为什么对我感兴趣了?还有回收诗稿具体是指?”感兴趣归感兴趣,该问的还是要问清楚,而且我也确实奇怪皮奇为何指名道姓地要我参加。
“你是帝国人吗?或者说,哥特人?”查维斯抛出了一个和话题完全无关的问题,我虽然疑惑,但出于对他的尊敬还是礼貌地作答:“不是,我是诺曼人。”
“啊!诺曼人,”查维斯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那就不难解释你出色的音乐细胞和动人的歌喉了,不,这不是重点,”他把话题引回正轨,“哥特人有一个传统,每个具有传承的大家族都会建立一座属于自家的地下陵墓。当然,这是古代传统了,所以这些陵墓大部分都在野外,或是某些连绵的群山之间。”
我点点头,我旧时和父母旅行的路上见过不少这样的墓穴,这些陵墓往往是流浪汉们的庇护所,当然,只限地上的部分,地底的部分属于那些贪婪的,不知死活的冒险者和掘墓人,他们渴望靠某个墓穴大发一笔横财如果他们没被墓穴的机关或是复生的死者残忍杀害的话。
“你知道,很好,那解释起来就方便多了,”查维斯又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像是在润喉,“哥特人在安葬家属的仪式上,会吟诵一首为死者谱写的诗歌,这诗歌通常是由死者生前的故事的经历构成。”
“啊,我明白了,”我反应过来,这些诗歌是很好的历史研究材料和文学著作,“非常好的研究材料,我想。”
查维斯开心地点了点头,“你真是聪明,萨伦。”他伸出一只手,“出于安全考虑,这次的行动只限参加了魔法课程的学生加入,你有兴趣吗?”
我握住他的手,“非常有兴趣。”我非常的开心,任何古代的文章里都可能包含施特拉德或是诺门图骑士的资料,如果是源初骑士家的陵墓,那我可就赚大了,没有我想要的资料也问题不大,我还可以赚些外快,陵墓里的陪葬品想必非常值钱。
开心归开心,我可没忘了那位对我心怀不满的老师,这件事充满了疑点,我可不相信一个心胸狭窄的老师会突然觉得我是天才魔法师,竭力邀请我去参加这次的活动。
但管他呢,大不了出去之后离他远点,我可不想因为一个小肚鸡肠的老师放弃这次的大好机会。
“这是这次行动的具体事项和通知。”查维斯递给我一张纸,“你回去好好看一下,然后做做准备,如果你能找到人和你一起去就最好,多个人多个照应,”他有些担心地看着我,“那些复活的亡灵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点头表示了解,“我有我的‘跟班’,她很厉害的。”我用双手做了个引号的手势,朝查维斯挤挤眼睛。
“啊,”查维斯会心地笑了笑,“我看你是她的跟班还差不多,那就祝你有所收获了。”
我向查维斯再次道谢,离开了他的房间,刚刚我并非是随口扯谎,莎莉现在比我厉害多了,过去的一个月里她进步神速,现在至少学会了九种法术,这是她两个星期前告诉我的数据,也许现在会的更多了。
我听老师们说她几乎要能放出二阶法术了,差的只是精神力的累积,就连自傲的皮奇都对她挑不出什么毛病。
我决定先去找莎莉,告诉她我的决定。
莎莉这会正在上课,芭蕾课,她告诉我这是她最喜欢的表演艺术了,还跟我说就算自己缺了一条腿,也想成为一名优秀的芭蕾演员。
芭蕾课全是女性,而且由于换上特制服装的原因,男性不便入内,我只好站在门口等候,好在这节课已经过去大半,我的腿刚要开始疼的时候,女学生们就鱼贯而出。
不少人冲我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儿时的篷车经历早使我可以无视这些目光,气定神闲地站在门边,直到我等的身影从门里出现。
“莎莉,”我叫住她,她回过头,冲我挥了挥手,然后和身边的同学告别,朝我这边跑来。
她像往常一样在离我还有一小段距离时就起跳,然后被我牢牢接住,撞进我的怀里。
“你还记得来看我啊,”她显得很开心,“今天有什么事情呢?”
“看看你,”老天,我的脸居然罕见地红了起来,要是被盗贼公会那群人看到会笑死他们的,“顺便告诉你一个事情。”
“什么事情呢?”她用她那对漂亮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我的心脏该死地停了两拍,我觉得我的脸像是烧起来了,我需要做些什么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关于暑假的事情,呃,嗯,对,暑假的事情。”我有些结巴,随后为自己的失态感到一阵恼怒,今天的莎莉看起来更加动人,眼睛水灵,额头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我猜也许是刚运动完的原因,所以显得更加美丽。
跑题了,萨伦!我在心底提醒自己,继续跟莎莉讲起暑假的安排:“我暑假打算去古代帝国的墓穴里冒险,你同意吗?”
“古代墓穴,会有生命危险吗?”她咬着手指认真地问。
我摇摇头,“除非你是个笨蛋。”
她看着我,咯咯地笑了起来,“萨拉,你真可爱,”她刮了下我的鼻头,“那我要跟着你去,以免你变成傻蛋送了自己的命。”
我把她放下来,行了个臣子觐见礼,“如您所愿,我的女王。”
“现在你要做什么?我最忠心的仆人?”莎莉努力学出威严成熟的女王模样和声线。
我行了一礼,用小丑般滑稽的声音说:“我要去问问我那愚蠢的随从希克拉德是否愿意为女王贡献他的力量。”
我能感觉到莎莉在尽力忍笑,但还是挥了挥手,优雅地对我说:“允你退下,爱卿。”
我又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向往常一样在男女宿舍分叉处告别,回到自己的那幢公寓。
希克拉德正坐在那里,令我惊讶的是,他在纸上一板一眼地画着符文,我一眼就看出来那是最基础的盾符文。
我走进房间,希克拉德一旁的小桌上起码摞了几十张画满符文的白纸,每页纸上大概三四十个符文。
“你今天转性了?”我把自己的东西丢到沙发上,诧异地问,“这么多符文,你画了多久?”
“两个小时,”希克拉德头也不抬,认真地画着符文,直到那个符文画好他才抬起头,“我在构建水流盾上遇到一些困难。”
“所以你就开始画盾符文了?”我拿起今天学院配送的果汁,给自己倒了一杯,“真是勤奋啊,希尔。”
“你别笑我了,萨伦。”希克拉德哭丧着一张脸,“我还指望你来帮帮我呢。”
“你是哪个地方出了问题呢?”我喝了一口,是胡萝卜汁,我最讨厌胡萝卜了,皱着眉头把杯子里剩下的部分倒进水槽里。
“我看到咯,”希克拉德冲我说,“浪费可不好。”
“我最讨厌胡萝卜,尝起来像狗屎,”我不开心地回复,“别说风凉话,还想不想我帮你?”
“错了,错了,”希克拉德举手告饶,然后讨好似的说:“是弗斯的部分,我没办法把能量和符文结合起来。总是会头疼。”
“啊”我故意拉了个长音,“你这是基础问题,希尔,精神力不足。看来有人没好好听课啊。”
“什么?”希克拉德显得有些错愕,“那我要怎么办?”
“你知道的,”我冲他笑了一笑,“做训练。”
“哦,别,仁慈的萨伦,”他看着我,目光里满是哀求,“我不想再做魔方训练了。”
“那也不是不可以,”我抛出自己的真实目的,“那你就得做实战训练。幸运的是,我这刚好有个实战训练的机会。”
“实战训练?”我看到希克拉德的眼睛亮了起来,“什么时候,呃,我是说什么类型的实战训练。”
“古代墓穴探险。”我把哥特人墓葬的那套传统简单地给他讲了讲,又告诉他我们要找什么,最后着重提了一下可能有额外的收获。
“好的,”希克拉德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但我明天得先给我父亲写封信,告诉他这件事。”
◇◇◇◇
第二天一早,希克拉德就拉着我,还有附带的莎莉来到街上,他得给他父亲发电报帝国刚流行起来的时髦通讯方式,速度比写信快上一百倍,当然,价格也贵上一百倍。
我在邮局外等了他一小会,顺便看了看电报的收费方法他们怎么不去抢,一封电报每个词要一个银币!我寄一封信只要两个铜子!
希克拉德没多久就跑了出来,“写了几个字?”我悄悄问他。
他伸出手,一只比了个二,另一只比了个五,“二十五个字。”我听到他说。
那就是二十五枚银币了,我刚刚说错了,这比抢劫还要快。
接下来的部分则是重中之重,我手头没多少钱,魔法装备也许买不起,但一些基础的装备还买的起。
“我需要两件锁链甲和两把长剑。”我走进一间铁匠铺,希克拉德那个富家公子不需要我操心,我只需要照顾好莎莉。
一名学徒跑了过来,他看上去还不到十岁,“这位先生,”他有些怯懦地开口,“你是需要外面挂着的一般型号,还是特制的大师产品?”
“大师产品?”我有些好奇,“有什么不同?”
“大师打制而成的锁链甲当然会更结实,长剑则更加锋利耐用。”学徒耐心地替我解释,最后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当然,价格会比一般型贵上一点点。”
“两件锁甲和两把长剑,大师制作的,多少钱?”
“一共是五十金普洱。”
我算了算,刨去学费,五十枚金普洱还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内,于是我点点头,“请你把铁匠铺的主人叫出来吧,我买了。”
学徒点点头,跑进内屋,很快一个围着皮裙的寸头大汉走了出来,手上拎着两件锁链甲,身后的学徒则捧着两把长剑。
我接过锁链甲,和铁匠铺挂着的锁链甲对比一下,的确感觉更轻薄,锁链也更结实。
我又抽出长剑,剑身平滑,剑刃锋利,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一丝寒光,我把剑收回剑鞘里,爽快地付了钱,离开了铁匠铺。
预定的集合时间在三天后,在这之前,还有不少事要做。
间幕其四 夜半时分
萨伦突然陷入沉默,房间里猛然变得悄然无声,只能听见壁炉里的柴薪在噼啪作响。
凯伦看向这位传奇,发现他脸色难看,眼睛的焦距发散,不知道在看哪里。
“你还好吗?”凯伦凑到萨伦脸前,关心地挥了挥手。
“啊?哦!”萨伦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似的把脸往后一缩,“没事,我只是有些累了,我们讲了多久了?”
凯伦挽起衣袖,露出下面的手表,“凌晨三点了,如果你想休息我们可以……”
“不,不,我很好,”萨伦站起身,打断凯伦的话,“我只是需要活动一下,”他推开椅子,舒展自己的腰肢,又扭了扭脖子,“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们讲到天亮再休息吧,先生们。”
卡拉耸耸肩,“你知道的,我总是在你之后才睡,玛雷。”
凯伦放下笔,“我也没意见,要开始的时候和我说一声。”
萨伦站住,冲他们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年轻就是好,我可不像你们,我得……”
他的话没能说完,夜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长嚎,那声音异常尖利,在寂静的寒夜里显得无比清晰。
萨伦的脚步骤然停住,卡拉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凯伦则跑到窗边,朝外张望。
“你们听到了吗?”萨伦的脸色不再像之前那般慵懒,火焰再度在他眼底隐现。卡拉和凯伦闻言冲他点点头。
“很好,那就说明不是我的愚蠢幻觉。”萨伦跑回吧台,把挂着的耐心取了下来。
“卡拉,能帮我去卧室里把子弹和枪油取来吗?”他边握着枪检查,边抬头朝卡拉说。
“好的,”卡拉朝厨房走去,临进房间时他回过头来,“你知道那是什么,对吧,玛雷?”
“我知道,别担心我,卡拉。”萨伦先是笃定地给出回答,然后微笑地看着得到答案的卡拉转身消失在房门后。
“那是什么?”凯伦好奇地问。
“知道太多对你的人生并没有帮助,你确定你要知道?”萨伦瞥了年轻的退休符文师一眼,似笑非笑地问。
凯伦坚定地点点头,旅店老板不再坚持,“是亡者,”他倚靠着吧台的酒柜,怀抱着那把步枪,语气比起叙述更像是回忆,“我本以为我接下来这辈子只能在回忆,还有梦里见到他们。”
凯伦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我在服役期间没见过这些怪物。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他们可不是【怪物】,凯伦,”萨伦举枪试瞄,怪物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他们是活着的诅咒,生者的克星,死者的种类很多,”他把枪放下,盯着凯伦的眼睛,“有些死者你靠子弹就可以抹去,但你最好祈祷不要碰到那些子弹处理不掉的,那会是你一生的梦魇。”
凯伦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突然看见卡拉提着一个长条形的箱子回来。萨伦接过箱子,在吧台上把它打开,里面是一排排黄澄澄的子弹、五个弹匣和枪油。萨伦退掉枪栓,默默地替枪栓上油。卡拉站在他旁边,一言不发地往弹匣里压着子弹。
凯伦看着他们,萨伦再次回到了他年纪应有的年轻状态,他就那样站在那里,隐约给人一种人性巨龙的错觉。
“你有其他武器吗?除去那把破烂左轮?”萨伦从兜里摸出一个小壶,喝了一口。
凯伦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用的都是制式装备。”
“哈!”萨伦把枪栓装好,又接过卡拉递来的弹匣扣上,“听起来他们还蛮良心的,给你留一把破烂左轮路上用。”他摇了摇头,“防身也许是够了,但清理死者?那可不适合。”
“去把给你的那把冲锋枪给他,”萨伦扭头对年轻的学生兼蓝龙说,“他需要一把更好的武器。”
“这不公平!”正在装子弹的卡拉大喊,“那我用什么?”
“你就别去了,”萨伦语气平淡,像是在阐述一个事实,“这事情危险性可不小。”
“又是这样!玛雷!”卡拉气愤地把弹匣丢在桌上,怒气冲冲地看着旅店老板,“上次你也是一个人跑出去,这次还想抛下我?绝对不可以,你需要一个照看你的人。”
“快去。”
卡拉对萨伦怒目而视,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赌气似的一拍大腿,转身走向楼梯。
“你小心一点,我去拿点东西。”萨伦平静地目送卡拉再次消失在楼梯尽头,随后把手上的耐心放下,简单地叮嘱了一句凯伦,转身走进了酒窖。
凯伦坐在原地,原先的尖啸声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更低沉压抑的嘶吼,令凯伦担心的是声音的来源明显在靠近,他已经可以比较清晰地听见嘶吼声。
窗子被水雾蒙住厚厚的一层,凯伦向外望去,只能模糊地看到村子里似乎亮起了几处灯光,村民们不是聋子,他们肯定听到了什么。
如果他们都听到声音了的话,那村子就危险了。凯伦这样想着,他有些焦急,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萨伦却不知道去准备什么了。
好在没多久萨伦就回来了,他双手平伸,结实的手臂上爆起青筋,显然在用力拉着什么。
然后凯伦就看到了令他目瞪口呆的东西,萨伦从酒窖里拉出了一套铠甲,那是一套厚重的骑士铠甲,上面刻满了繁复的装饰纹理,整套铠甲有明显手工锻打的痕迹。据凯伦所知,世界上只有一个国家有这种工艺,那就是巴伦利亚王国。
“这,这,这是铠甲?”凯伦因为震惊变得有些结巴,手指指着萨伦拉出来的那套铠甲,满脸的难以置信,“巴伦利亚那边的铠甲?”他有些紧张,小心翼翼地问。
“是的,这是一套巴伦利亚的骑士铠甲,”萨伦爽快地点头承认,“我还以为我不会有再用到它的那一天了呢。”
“sieg。”他把手抵在厚重的胸甲上,念了一个凯伦根本听不懂的词。
然后骑士铠甲上那些繁复的纹理猛然亮起,刺眼的光线把房间里的东西都染上一层蓝色,凯伦捂住眼睛,好在那光线没多久就渐渐消散,只剩盔甲表面的纹路还在发出轻微的蓝光。
“我可没想到你还是名巴伦利亚骑士。”凯伦耸耸肩,“你有骑士封号吗?”
“那是另一个故事了,”萨伦笑了笑,“至于我的封号么。”他轻轻吐出一个名字,凯伦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他像是受了过度惊讶的小孩,低声重复着自言自语的行为。他有些畏惧地看了萨伦一眼,“我没想到你会是,哦,老天,这个事情如果曝光,你会被帝国处死的,还有这个村子的所有人。”
萨伦显得很随意,他又念了个词,这下就连那些纹路都不再发光,但凯伦依旧能感觉到铠甲上的能量波动。
做完这一切后,萨伦拍了拍手,坐回吧台后面,拿上他的枪,“我知道,”他显得非常轻松,“所以故事到了这个部分的时候,你得保密。”
凯伦点点头,卡拉这时拖着一个大箱子从厨房里出来,手上还拿着两把冲锋枪。
“这是你的,”他虽然仍旧脸带怒意,但还是放下箱子,快步走到萨伦身边,把一把冲锋枪塞进他怀里,“那把步枪可不适合近距离的战斗。”
“这是你…喔,这是什么?”他做完这些后,又快步来到凯伦身边,然后看到了摆在一旁的骑士铠甲,“玛雷,你可从没告诉我你还有这些。”
“传奇人物总要有点自己的小宝库,”萨伦无所谓地挥了挥手,“我重新思考了一下,你如果想跟我去,”他指了指那套铠甲,“那就得把这个穿上。”
“没得谈,这是我的底线,我答应过要照顾好你的,卡拉。锁子甲也要记得穿。”卡拉刚打算开口,却被萨伦一句话堵了回来。他接过萨伦丢过来的锁子甲,默默地走到铠甲前,一件件地穿到自己身上。
对卡拉来说,这铠甲有点大了,穿在身上显得有点累赘和臃肿,但下一秒这铠甲就自动缩小,紧紧地贴住了卡拉身上穿着的锁子甲。
卡拉和萨伦似乎对这习以为常,只有凯伦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神奇的铠甲。
哦,好吧,其实他也是第一次看到铠甲,帝国从基层到高层都使用枪械远程作战,只有审判庭的狂热疯子热衷于用他们的链锯剑把人锯成两段,“净化不信者。”这是他们的说法。
“卡拉,记得把你床底的剑带上,那是和这套铠甲配套的。”萨伦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叮嘱卡拉,后者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一时间大厅内寂静无声,卡拉和凯伦坐在大箱子边,沉默地替冲锋枪压着子弹,箱子装满了子弹和弹匣。萨伦抱着枪,倚靠在窗户边,眉宇间带着微不可察的一丝忧伤,所有人都没再说话,静静等着出发的时刻到来。
◇◇◇◇
半个小时后,维拉克村北边的山坡。
萨伦和凯伦蹲在一片树丛里,身后还跟着一个铁罐头。在山脚下是一大片缓缓向前挪动的阴影,如果你仔细看,就会发现那是一大群的复生死者,他们中大部分还比较新鲜,是缓慢挪动的干尸,还有一些则成了森白的骷髅架子。
“我,老天在上,这不是真的。”凯伦脸色有些难看,他服役期间从未处理过这些东西,那些皮肤紧贴在身上的干尸让他作呕,更别提黑压压的阴影中漂浮着的幽蓝色人形,他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
“等下记得一件事,这些行尸你得打头。”萨伦蹲在一旁,脸色如常地说,“对于那些骷髅,枪械起不到太大作用,那些幽蓝色的怨灵则根本不会受枪械伤害,所以对付它们你得用符文术。”
“至于你,”萨伦转头看向卡拉,“你等下就跟紧我,不要乱跑。”
卡拉罕见地没有反对,沉默地点了点头。
气氛显得有些沉闷,萨伦站起身,拍了拍手:“准备出击,记得我出发前跟你们说的,下去后守住我画的那条线,一定不要越过去追击。”
两人乖巧地点了点头,萨伦低声呼喊风之名,三人被一阵旋风带到了山脚下。挡在亡者大军的必经之路上。
无脑的僵尸们嗅到了生者的气息,整个队伍显得有些躁动。
“砰”一声枪响打破了寒夜的寂静,耐心的枪口爆出一簇火光,短暂地照亮了附近的空间。一发普通的枪弹脱膛而出,准备的击中了一名干尸的脑门,带起一大蓬干枯的脑组织。
凯伦紧随其后扣动了冲锋枪的扳机,起初他还有些紧张,但很快就稳定下来。
这些行尸可不是开玩笑的,冲锋枪的子弹有时候根本打不烂他们的脑袋,但比起只有一把手枪的情况来说,还是好太多了,不是么。
卡拉显得有些无所事事,萨伦严令禁止他冲上去肉搏,只有行尸靠近了他才能上前掩护。
而且为了掩盖这里发生的事情,至少掩盖掉魔法的部分,他被禁止变回巨龙。
他转头看向自己的导师,那个名叫萨伦的男人不,叫他男人似乎还有些早,他看上去更像一个大男孩。他正捧着自己的那杆步枪,熟练地射杀一只又一只的行尸。他看上去神色轻松,眉宇间甚至带着一丝笑意。
但就是这样卡拉才觉得不对劲,他了解他的导师,他们是很好的朋友。萨伦现在看起来更像是在发泄,为了某些他还不知道的事情。
“哦,不……”卡拉想到了一种可能,但他不愿意去细想,一只行尸蹒跚地走了过来,萨伦还在专注地射杀远处的行尸,于是卡拉提起手中的那把剑。
半个小时前。
“这真是莫大的荣耀,我是说,我不知道这是你当骑士时的剑。”卡拉握住那把萨伦好久前给他的长剑,他以前从不知道那把剑的来历如此之大,“我能知道这把剑的名字吗?”
萨伦拉开房门,停在那,眼神陷入了回忆之中,“血仇,”他低声喃喃,“这把剑是为了提醒我记得一些事。”他转过头,看着屋里的卡拉和凯伦,“你们也许认为一名王国骑士是值得铭记,荣耀一生的经历,”他停顿了一下,“但对我来说,即便没有之后的那些事,它也是仇恨,不愿记起的过去和痛苦的代名词。”
萨伦一口气说完这些后,转头走进了刺骨冰冷的寒夜中。
回到现在。
卡拉记得出发前萨伦忧伤的眼神,不论这套铠甲后面有什么故事,对萨伦来说都是伤口,也许那些亡灵也是他伤口记忆里的一部分,又或者他只是单纯地拿它们泄愤,不管怎样,只要萨伦能再度平静下来,受伤的心灵能得到抚慰,卡拉愿意做任何事情。
他挥出一剑,把那无脑的行尸斩成两截,又一剑划烂了他的脑袋。有些嫌恶地做完这一切后,他又回头看了看凯伦,眼睛眯了起来。
“那个愚蠢的人类符文师,”卡拉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细细低语,“他像个失礼的小孩到处窥探别人的**,撕开他们的伤口。必须要教训他一下。”
“小心!卡雷多斯!”萨伦的声音唤醒了陷入沉思的卡拉,他是如此的焦急甚至喊出了卡拉的原名,卡拉猛地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发现一个幽蓝色的怨灵已经朝自己伸出阴寒的骨爪,他甚至可以看到上面的森寒气息。
那爪子狠狠地抓在铠甲上,原本沉寂的纹路突然大放光芒,这只怨灵被狠狠地击飞了出去。
然后它就没能再站起来,萨伦在它出手时就丢下步枪冲了过来。“auir!”他高声怒吼,像一头家人受伤的愤怒狮子。那火焰听从召唤而来,在他双手上形成一对拳套。
“你,要,为,攻,击,他,付,出,代,价!”
他怒吼着扑倒那怨灵,每喊出一个字就狠狠地用双拳击打它虚幻的面部。直到那怨灵被他活生生地打散,消弭在空气中。
然后萨伦快步朝卡拉跑来,“你还好吗,卡拉?”他语带责怪,但更多的是紧张,“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想带你上战场,你居然在战斗中发呆,你是在安逸的环境里待太久了吗?”
“对不起,玛雷。”卡拉嗫嚅着道歉,握紧了手里的剑,“谢谢你。”
萨伦摆了摆手,手上的火焰随风消散,他又捡起丢在地上的那把耐心,接着站在那射杀靠近的行尸。
行尸群里发出一声怒吼,一位身穿铠甲的行尸从亡者大军中挤到前列,“凡人,”他手提巨剑,嘶哑着开口,嗓音像金属割玻璃一样刺耳,“你们胆敢阻止亡灵将军的军队行进!?”
回答他的是一声枪响,萨伦眼里燃起危险的火焰,“你不过是一个亡灵将军,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他丢下枪,“auir!”他画下符文,一把火焰巨剑在他手里成型。
凯伦瞪大了眼睛,他看到严令他们不能主动出击的萨伦提着那把火焰巨剑朝前冲去,那巨剑发出耀眼的光和热,照亮了整片战场。
然后他听到萨伦饱含怒意的声音,和平常那个随和的旅店老板截然不同,和他故事里那个自立自强的男孩也大相径庭。
“我连亡灵大君都杀过!你是哪来的垃圾!?”萨伦提着剑,朝亡灵将军大力劈去,“更何况,你让我想起一些很不好的回忆!”
火焰吞没了萨伦的双眼,原本蓝灰色的眼睛再度被琥珀色的眼睛取代,直至变成一对金色的竖瞳。他无视亡灵将军侧挥过来的巨剑,反手一剑砍掉了亡灵将军的脑袋。
火焰形成的巨剑一瞬间将亡灵将军烧成灰烬,代价是他的左侧腰间多出一道伤口。
“auir。”萨伦语气平淡地唤来火焰,一道锥形的火浪从他手中的符文里喷射而出,把围拢上来的亡灵烧成了灰烬。
然后他急速后退,卡拉慌忙接住了他。
他一眼看见萨伦左腰的伤口,“玛雷,你受伤了!”卡拉有些惊慌,“我们必须回去,你需要治疗和休息。”
“我会休息的,”萨伦从卡拉怀里挣脱出来,“在我杀光这些该死的东西之后。”
维拉克村的村长度过了一个忧心忡忡的晚上,光明神在上,今晚先是听见一些诡异的吼叫,随后村子的北边又响起连绵不断的枪声,他和夫人偷偷趴在窗户里偷看了一下,发现那边的天空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照的通红。
然后他把窗帘紧紧拉上,不管那边是恶魔还是帝国士兵都不关他的事,只要他们不危害到这个村子,是的,帝国的士兵们一定是来保护这个村子。
这个想法让村长接下来的时间里安心了一点,枪声依旧在不断响起,直到一个小时后,枪声和诡异的叫声都消失不见,一切再次归于沉寂。
又等了一个小时,确认那种诡异的叫声没再响起后,村长终于放下吊着的心,回到床上,回到了自己的梦乡里。
而他猜想中的“救星”早在半个小时前就已经回到了酒馆里。
萨伦**着上半身,脸色苍白,脸上布满了细细的汗珠。卡拉蹲在他的左侧,正用手术刀把萨伦烧坏的伤口割开,凯伦站在他旁边,时不时接或是递一些东西。桌子上摆着几盆清水,与之相对的是几盆染得通红的污水。
“玛雷,你不该以伤换伤的,更不该用火焰炙烤自己的伤口。”卡拉正紧张地用刀把坏死的肉全都割下,还不忘教训一下自己鲁莽的老师。
“不这样我可没办法干净利落的杀了它,至于这伤口,相信我,我在处理亡灵伤害方面比你们都要专业。”萨伦坐在椅子上,紧咬着牙关。
卡拉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再说话,只是手上的手术刀又小心了几分,等坏死的部分全部被割除后,他又从凯伦手上接过伤药和纱布,替萨伦把伤口扎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个月你得安心养伤了,玛雷。”卡拉疲惫地笑了笑,有些心疼地拂过萨伦的伤口。
萨伦站起身,试着活动了下手脚,“很好,”他点点头,“完全不影响活动,你的处理手法一如既往的优秀,卡拉。”
卡拉没接话,只是默默地坐到椅子上。
“还有一点我也不同意,”萨伦把枪清理干净,挂回展架上,“对我来说,这伤要不了那么久,我也是半条巨龙,别忘了。”
他一边说,一边来到旅店大门边,把原本挂成歇业的牌子转回去。
“你改主意了?”凯伦有些意外,“我以为接下来的一周我们都会在这里听你讲故事。”
“原本是这样的,凯伦,原本是。”萨伦走回他们身边坐下,“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今晚出了那么大一件事,明天这里会涌满忧心忡忡的居民的,而作为一个普通的旅店老板,我要跟他们一起担心和讨论,你们也不例外。”他说到这停了一下,像是自问自答:“尸体都烧干净了吗?我想是的。”
“好了,”萨伦拍了拍手,示意卡拉和凯伦坐过来,“我们该接着讲故事了,时间还够我把接下来的这部分讲完。”
“你们一定很好奇我之前讲过的一些……事情,”萨伦就那样慵懒地坐着,双手靠在脑袋后,“以及我痛恨那些亡灵的理由。”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这些都包含在下面的故事里,这个部分对我来说,不是那么舒服,所以我讲完后,你们不要问问题。”
他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腰杆挺得笔直,“人们叫我‘红龙’萨伦,是因为确有其事,坐下来,听我告诉你们,‘红龙’萨伦名号的来历。”
第三十章 狄洛列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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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听到你们的声音吧。
为了防止写作者的话里你们看不到,决定在前面也写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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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本章的狄洛列瑟一名来自罗西尼的歌剧《威廉退尔》,原作者是席勒(下为正文)
又是一个炎热的夏天,我和其他十多名学生一起,参加了学院的诗稿回收活动。
这次活动旨在回收帝都西边一个叫做狄洛列瑟的墓地里的所有有价值物品。值得一提的是,为了确保这次行动的安全,帝都的安保机构派来了五名城区警卫和我们同行。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这些警卫大部分时候都和那位令人生厌的皮奇老师待在一起。说到皮奇,他大概是这个让我觉得愉快的活动中唯一的不快成分,可惜的是学院的其他魔导师都没有时间带队。
我一直疑惑的另一个点是皮奇为什么一直向学院的老师们强调要我参加。
“希望天资过人的萨伦诺维斯同学加入这次活动。”这是他的原话。
我出发前想了很久,但始终得不到答案,无奈之下我只能当面质问皮奇,究竟为了什么特意让我参加。
“我很看好你,萨伦,即使你做出那些无脑的羞辱我的举动。”皮奇是这么回答我的,他还说:“就算你冒犯过我,你也证明自己是一名天资聪颖的法师,也就是,和我一个阶级的人,所以我不会再难为你,懂了吗?”
讲实话,我实在搞不懂他这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和延伸出来的那套评判标准,但他都这么说了,我也不放在心上了。
再说了,谁会真的对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下手,还是在学院的活动里?
我们按照预定的时间出发,狄洛列瑟离帝都有三十里地的路程,我们的队伍里马车和骑手混搭,按照马车的速度,我们恐怕得明天才能到狄洛列瑟。
一共十三名学生和三名老师分在了三辆马车上,城区警卫则骑马伴随我们前行,值得庆幸的是皮奇不在我这辆车上,一路上还不至于太难熬。
“萨伦,我听说那个狄洛列瑟里有不少亡灵,”希克拉德这个胖子一上车就坐在了我的左边,莎莉则抢占了我右边的位置,“希望那不是真的。”
“我也希望那不是真的,”讲实话,我心里也没什么底,我以前只在故事里听过复生者们的故事,“我可不知道怎么对付亡灵。”
车厢里其他的学生大多都一样,面色紧张,其实这很正常,第一次外出历险就要处理亡灵,哪怕有三名老师带队,心里依旧会直打鼓。
“你们不需要担心太多,”车厢里的老师开口了,我对他有一点印象,好像是教魔法反击课和声乐原理的高级魔法师图兰多,“实际上所有的亡灵或是任何有敌意的生物,我们和城区警卫都会处理掉。在确认没有危险后,我们才会让你们开始分散回收陵墓里有用的东西。”
我点点头,这才像学院会做出来的举动,而不是把一群学生送去和死者正面交锋。
图兰多说完话后就没人接话,车厢里又变得安静下来。
我把头靠着车厢壁上,让自己休息一会,车子在平整的大道上飞驰,几乎感觉不到一丝震动,这让我能好好放松一下。
大概过了四个小时期间随意地吃了一顿午餐,马车拐上了野外的泥路说是路,实际上只是稍微平整一点的地块而已,马车变得颠簸起来,对我来说,这是童年的回忆和重要组成部分,没什么不适应的,但这些学生就惨了。
我看到希克拉德面色苍白,还有几名学生也变得满头大汗很明显的晕车现象,没晕车的也好不到哪去,每个人都对这颠簸的马车颇有怨言,就连莎莉也不例外。
行进在如此颠簸的路上,大家愈发的没有交流的心情,本来我还想找人说说话,但除了图兰多外,所有人都在不停地呻吟和抱怨,我只好放下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停车!”马车在沉默中行进了六小时后,我听到一名警卫在外面大喊,他叫弗塔斯,是一名小队队长那四个人都是他小队里的。随着他的一声喊,三辆马车都缓缓停下。
“就在此处扎营吧,如果没走错的话,我们离狄洛列瑟还有十里地的距离。”我听见弗塔斯继续下达指令,学生们纷纷下车,在警卫们的帮助下开始搭建帐篷,弗塔斯则和剩下的一名警卫开始修建营地。
皮奇稍微加快了一下营地修建的进度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了他的第一种元素,他唤来大地的力量,土地随之隆起,形成包裹住营地的土墙。
必须承认,虽然我一点都不喜欢他这个人,但是他给我提供的便利,我还是打心眼里喜欢的。
学院提供的帐篷不算大,每顶帐篷供两人居住,当然,男女分住。我和希克拉德住一顶帐篷。
不少人都是第一次在野外扎营,整个下半夜我都没能睡好觉,到处都是亮着的火光和学生的抱怨,直到凌晨时分我才勉强睡了一小会。
第二天晨时九点,我们的车队继续出发,如果按照昨天的速度继续行进,再有五个小时就可以顺利到达狄洛列瑟。
传说中的哥特人陵墓就在我们面前,今天就连几名老师和警卫们也变得紧张严肃,吃中饭的时候我看到警卫们聚在一起替他们的步枪上子弹,奇怪的是皮奇也和他们在一起,好像在准备法术,图兰多一路上都在不停地背诵咒语按照魔法师们的说法,这叫做准备法术,战斗时可以更顺利地释放自己的法术。
这趟令人心焦的旅途很快结束了,我们的马车停在一片林间的空地上,面前是一幢巨大的石制建筑。
单从雕刻艺术的角度来看,狄洛列瑟就可以算是一件优秀的艺术品,两尊高达七八米的石像竖立在陵墓门口,陵墓露在地面上的部分起码有十一二米高,更不用提地下的部分了,整块的大理石被完美的切割、雕琢,成为陵墓外墙和上面装饰的一部分。
不少的爬山虎在这座陵墓的石料间肆意地生长,给狄洛列瑟增添了一种别样的美感。我们跨上正门前的阶梯,阶梯两旁是层层升高的石像,栩栩如生地眼睛凝视着中间的阶梯,学生和老师们此刻没有区别,全都沉醉于这古人铸就的伟大奇迹。
然后我看到了整齐的石制立柱和拱顶,藏身其后的是我们此行的目标狄洛列瑟,两扇沉重的黑色大门紧闭着,大门表面显得十分暗沉,像是黑曜石制成的,两枚硕大的门环对称分布在两扇大门上。其他的部分则全雕上了繁复的花纹和古代的哥特文字。
“准备一下,我们十分钟后进去!”皮奇站在狄洛列瑟的门口大喊,解散的人群瞬间变得热闹和躁动起来,不少学生分散开来,开始研究外墙上的壁画、文字和雕饰。
“天呐,是远古时期的陵墓。”在一片混乱中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我转过头,追寻声音的源头是图兰多,他神色严肃,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扇大门。
我决定问问他知道些什么,“你看上去对这陵墓很熟悉?”我走过去,直截了当地问。
“是的,我家都是哥特人,也有一个这样的陵墓。”图兰多点点头。
“恕我愚昧,请问狄洛列瑟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非常多,”图兰多回过神来,开始给我讲解,“一般来说,哥特人的家族陵墓都会使用石头为主要建材,”他指着外墙说,“但仍有一些细节可以分辨出陵墓的年代,”他指着那扇黑色的大门,“狄洛列瑟的大门是黑曜石制成的,据我所知,只有远古时期的哥特人会这么做。”
“远古时期?”我问出心里的疑问,“具体是指什么时候?”
“啊,抱歉,我忘了其他人不这么说,”图兰多朝我笑了笑,“远古时期在哥特人这指递过帝国建立之前的那段时间。”
“我的……老天,”我的确有些被吓到了,那可是大概两千多年前的事情,“这很糟吗?你看上去神色不佳。”
“问题非常大,”图兰多并未否认,“对哥特人来说,很多亡者会眷念生前的荣耀和家族不肯安息,这也是为什么这些陵墓里总是有复生者的原因,这其实相当于另一种安全保护,”他对我娓娓道来,“问题就出在这,一个远古年代家族的陵墓里很可能有亡灵将军,甚至是亡灵大君。”
“那是什么?”我艰难地挤出一句话,发现自己声音枯哑,我想我的脸色一定也很难看。
图兰多脸色也难看起来,“那会是一场灾难,亡灵将军也许我们还勉强能应付,亡灵大君?那会是一场屠杀。”
他说到这,目光在场中急切地旋转,像是在寻找着谁,“我要去和皮奇谈谈,我们得放弃这个行动。”
他说完就急匆匆地朝皮奇走去,他和皮奇先是凑在一起讨论,很快变成大声的争论,最后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皮奇坚持原来的计划,并拒绝任何人退出该计划,图兰多试图离开,被皮奇用一道火墙拦了下来。
“再试图退出,火球就会轰到你脑袋上,图兰多。”
队伍里唯一的魔导师出言威胁,图兰多也只能退了回来,和队伍一起不情不愿地进了狄洛列瑟。
沉重的大门被一群人缓缓地拉开,陈旧腐朽的空气从里面疯狂地涌出,弄得我直咳嗽。大门后是一条宽敞的甬道,甬道两侧整齐地摆放着照明用的火把。
那火把的光像是不灭的明焰,两千年来一直燃烧着,就像陵墓的主人一样。
我心里不详的感觉开始占上风,甬道的深处一片漆黑,看不清情况,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看到我心底直冒寒意。
“希望不要遇上亡灵大君。将军也不要。”我在心底默默地祈祷,和队伍一起慢慢走进狄洛列瑟的深处。
第三十一章 龙化
狄洛列瑟里的空气很阴冷,带着股令人不适的霉味,但并不阴冷。我走在队伍的中间,小心地探查着周围的情况。
我们已经行进了很长的一段距离了,到现在为止一切顺利,还没碰到任何复生的死者。
“小心!”弗塔斯突然一声炸喝,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我从人群中望过去,弗塔斯满脸小心地来到队伍的最前列,从地上扣下了一块小东西,我离得远,没看清那是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队伍恢复前进,没过一会我就听见前面的学生说:“是一块压力板,肯定是陷阱。”
另一名学生点点头,“我听说是该死的毒箭,还是什么爆炸符文,还好没触发。”
我认真地听着,感觉有人顶了顶我的背,是希克拉德,还有莎莉。他俩此刻满面愁容,尤其是希克拉德,光明神保佑,他都要哭出来了。
“我听到在陵墓外面的争吵了,萨伦。”希克拉德显得很担心,“我看到图兰多先和你聊了聊,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觉得不太好,萨伦。”莎莉跑过来紧紧地抱住我的手,“这地方又冷又暗,我总觉得有东西在暗处窥探我。”
我把图兰多告诉我的话简单地跟他们复述了一下,着重强调了亡灵大君的部分。
“该死,皮奇这个混蛋什么都没说。”希克拉德的脸像是被人喂了一大勺泻剂那样难看,莎莉的脸色也不太好,她紧紧靠着我,我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发抖。
“没事的,莎莉,”我摸着她的头柔声安慰,“出什么危险了我会保护你的。”
莎莉乖巧地“嗯”了一声,很快又对我露出一个笑容:“不用你保护我,萨伦,我会保护你的。”她坚定地说,抓着我的手又收紧了一点。
我听见她低声对自己说:“我不会再失去一个家人了。”语气平淡,内容却令我心里一阵抽痛。
我想起自家的车队,想起了特拉卓,那痛苦愈发浓烈,旧时的记忆在我心里不断地发酵,此刻再度揭开伤口,心口撕裂般的疼痛让我几乎难以呼吸。我多想把莎莉介绍给他们,或是再看他们一眼。
“一切都回不去了。”我告诉自己,叹了口气,握紧莎莉的手,跟着他们默默地继续前进。
事情不会这样一直一帆风顺下去,就像生活一样,没过多久队伍再次停下,我听见前面传来打斗声。
“是亡灵!亡灵靠过来了!准备防御,学生们!”弗塔斯的大喊让人群立刻陷入了混乱,几名老师分散到队伍各处,开始保护学生。
我们此刻所处的地形非常不妙,这是一条狭长的通道,通道的两侧是一具具安眠着的平躺尸体。他们中的很多已经苏醒,朝附近的生者靠了过去,这让本来就严重的混乱升级成了恐慌。
我听见胆小的女同学已经开始哭喊,皮奇和老师们试着把这些蹒跚的死者阻挡在安全距离外,但施法的间隔实在太长即使皮奇也得花上一秒才能念出一个一级的火焰箭。
时不时有拿着武器的行尸被各色魔法箭击中,再度安息,或是被飞射而来的子弹打的脑袋开花。
但行尸的数量实在太多,有些穿着早已锈蚀风化的盔甲,朝混乱的学生摸来。
非常不幸的是,一名拿着钉头锤的行尸似乎注意到我,他猛地加速,拖着腐朽的躯体冲到我面前,举着钉头锤朝我脑袋砸来。
周围一片混乱,没人注意到我,也没人听得到我的声音,于是我轻声唤出火焰之名,双手画下符文,形成一面火焰护盾。
那行尸整只撞在了护盾上,我不知道这火焰到底有多少度,但行尸连着他的武器都剧烈地燃烧起来,转瞬就烧成了一团灰烬,他的武器也融成了一滩铁水,在地上发出红亮的光芒。
其他人就没这么好运了比起还不熟练的魔法,大部分学生都选择使用武器来对付这些行尸。一名男学生身手矫健地把一只行尸腰斩成两截,下一秒却发出一声惨叫那上半截的行尸仍能行动,一斧头砍在了他的腿上,整条左腿顿时鲜血淋漓。
那男生惨叫着退后,手上的剑不停地刺向往前爬的行尸,行尸却丝毫不受影响地朝前爬行,直到脑袋被刺穿才停了下来。
我又看到一只身穿重甲的行尸,被弗塔斯一剑削去脑袋后就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要打脑袋!脑袋没了这些该死的东西才会停下来!”我声嘶力竭地喊出我的发现,很快又做了补充,“当然,用火焰魔法烧成灰烬也行!”
我感觉到不少感激的目光从我背后投来,但我没时间去一一确认两只行尸朝发出巨大声响的我冲来,我几乎可以闻到它们身上腐朽的气味。
我本打算继续用火焰护盾把它们烧成灰烬,可情况似乎变得有些不同,一只行尸举着剑从正面朝我砍来,另一只则绕到我左面,试图用手上的斧头袭击我。
我竭尽全力朝右侧翻滚,同时集中精神,试图凝聚出一支火焰箭。
我听到那剑用力地砍在地上,发出噌的一声,感谢特拉卓的训练,我的火焰箭顺利凝聚成型。我反手将它射出,把试图用斧子攻击我的行尸烧成灰烬。
还没等我凝聚第二枚火焰箭,面前的行尸捡起掉在地上的剑,再度朝我冲了过来。
坦白说,两只行尸让我手忙脚乱,三只也许我就难以招架,但一只?我退了一步,用火焰箭把这无脑的邪恶生物烧成了另一团灰烬。
队伍此时早已度过了最初的混乱期,老师和学生们配合着把所有苏醒的行尸都清理了干净,值得庆幸的是我们没有一人死亡,但有四名学生已经受了或轻或重的伤。
他们显然是不能继续前进,简单地商讨之后,一名老师护送着他们顺着原路返回狄洛列瑟外的营地休息,剩下的人则继续前进。
这条危机四伏的狭长通道很快到了尽头,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死胡同大厅。这大厅极大,站在这一头只能勉强看清楚大厅另一头的巨大墙画。和外面一样,这里的结构大多也是石制的。
大厅中整齐地摆放着许多的棺材,显然这里的人比外面要高贵许多值得,或者说配得上安葬在棺木里。
这些棺材都是通体漆黑,几乎不反射任何光芒,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和外面的大门一样都是黑曜石制成,离我最近的这棺材的左侧面刻满了古哥特文字,我猜是棺椁主人的生前事迹,右侧面则雕刻着复杂的漂亮纹路。
棺材紧紧地封着,至少我看到的所有棺材,包括立在墙上的,都是如此。
“好了,动起来,”皮奇站到一处高台上高声宣布,“你们这些学生该发挥一些真正的用处了!都散开,去看看有什么能回收的东西,还有,这次的目标,这陵墓的赞美诗和入殓诗。”
学生们纷纷散开,我本想和希克拉德一起,莎莉却拉着我跑到另一处,“让那个胖子自己待会吧。”这是她的原话。
莎莉坚持如此,我也不想让她不开心,只能在心底和希克拉德说声抱歉,然后开始研究这个陵墓。
我把那些古哥特语抄在本子上,我对这语言很感兴趣,并打算作为我在学院里的下一个研究项目,也是第一个研究项目。
但我心里也有自己的疑惑宝藏,或者说陪葬品呢?我们的队伍一路走来,别说宝藏了,岔路都没见到一条。
眼前这大厅明显是个死胡同,身份最显赫的那人的陪葬品还能在哪儿呢?
又或者是我想错了,也许远古时期的哥特人根本没有使用陪葬品的风俗。
然后我瞥见我这侧厅里的一个骷髅头,一下来了兴趣那骷髅头摆放在一座展台之上,这展台几乎跟藏在废品堆里似的,不仔细你根本看不到。
我走过去,试图把骷髅头从座位上拿起来,却发现那骷髅头像是长在座位上似的。一个诡异的想法突然从我心里冒了出来,我左手微微用力,把骷髅头向下按去。
我听到嗑啪一声,墙上的一块石壁缓缓下降,露出一个向下的阶梯。
“莎莉,快过来。”我叫来莎莉,指给她看我的发现,“可能是宝藏,我们下去看看!”
“萨伦,你确定要下去吗?”莎莉看着我,好看的眉毛蹙成一团,“我有不好的预感。”
“那我下去,你在上面看着。”我承认莎莉说的有道理,于是唤来一小簇火焰,一个人走了下去。
我刚下去没多久,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莎莉还是忍不住好奇心跑了下来。
楼梯下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房间,正中间摆着一个巨大的黑曜石箱子,箱子后方是一个略微高出地面的高台,上面摆放着一具棺椁,比外面任何一具棺材都要大。
我正打算一探究竟,身后却再次传来脚步声,还有不疾不徐地拍手声。
“真是优秀的学生,萨伦,真是优秀。”一个令人厌恶的声音传过来,是皮奇。我转回头,发现他挂着那副讨人厌的笑容,身后是那五名城市警卫。
“尊敬的皮奇大师,还有五位警卫先生。”我微微鞠了一躬,“非常感谢您的称赞,皮奇大师。”
“哈!”皮奇讽刺地笑了起来,“听起来你终于学会了什么是礼貌,对吧?”他慢慢朝我走来,“遗憾的是,我这个人从来都是心胸狭窄的人,所以太晚了,萨伦。”
我明白过来了,在布林托我不止一次看到过这样的人,“难怪你一定要我参加这次活动,警卫也是你的人吧,”我叹了口气,“你教训我归教训我,不管莎莉的事。”
“教训你?”皮奇摇了摇头,“你太天真了,萨伦。”他盯着我,眼神里不带一丝温度,我的心也随着他的话不停下坠:“我需要你死在这,因为你的魔法天赋太出众了,不巧你又刚刚侮辱过我,你这小崽子,我最讨厌的两样东西你都占全了,所以你必须得死,我不允许一个侮辱过我的家伙日后的成绩超过我。”
我明白我栽了,温暖的生活过的太久,人也忘记了曾经见过的一切丑恶事物,戒心更是不像以前那样时刻保持,“我竟然会蠢到相信你转性了,”我针锋相对地盯着他的眼睛,“你就不怕外面的老师和学生知道你是这样一个垃圾?”
“闭嘴,杂种,”他示意两名警卫把我架起来,然后赏了我一个耳光,“希望这能教会你好好说话。”
“想要我好好说话?”我笑了笑,“你把莎莉放了,我随你怎样。”
“我说了,你太天真了,萨伦。”皮奇摇了摇头,“我策划了这么久,竭力不让自己流露出一丝针对你的敌意,怎么可能在事成之后还放她走?还要多谢你找到这么好的一个地方,我可是从一进墓穴就盯着你了。没人会知道你们俩死在我的手上,你们会成为发现陪葬品,却不幸死在行尸手下的可怜虫。”
“你这狗杂种!”我明白事情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是我害了莎莉,我不该拉着她下来寻找宝藏的。
我内心的仇恨蒙蔽了我,我太过急切地想要找到任何有用的资料和物品了,以至于忽视了许多其他的事情。
皮奇接过一名警卫递给他的步枪,“你很幸运,萨伦。”他笑着对我说,“帝国才刚刚开始推行枪决,你会是难得的体验到这种死刑的幸运儿,还是一位魔导师亲自行刑。”
“该说再见了,萨伦。”皮奇举起枪,“希望你死后能……”
他话没能说完,一发青绿色的能量箭射中了他,一层淡黄色的护盾在他体表浮现,将能量箭消弭无形。
又是一发能量箭紧随而至,具有强大穿透力的青绿色能量箭轻而易举地射穿了我左边警卫的脑袋,他软软地瘫在地上,没了声息。
然后我听到莎莉的声音:“萨伦,快跑!”那声音尖利刺耳,不复往日的清脆动听,如同杜鹃啼血。
“你这卑贱的杂种,贱人!婊子!”皮奇变得异常愤怒,他快步走到莎莉身边,“你就那么想当英雄吗?”他左手燃起一大团炽烈的火焰,然后猛地按向莎莉。
莎莉漂亮的脸一瞬间烧了起来,她凄惨地叫了起来,叫声像一把尖刀不停地刺向我的心脏,我目眦欲裂,看着她在火焰中缓缓倒地,皮奇站在她的身旁放声大笑,我看见莎莉的嘴唇翕动。
“快跑。”这是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然后我看到她的身体里冒出浓烈的青色光芒,那光芒盖过了她脸上的火焰,盖过了皮奇,盖过了所有的警卫。
然后她的身体在巨大的轰鸣声中炸开,每一块血肉都在纯净的能量洪流中化为乌有。一阵巨大的风暴疯狂地肆虐着这狭小的密室,刮起庞大的烟尘。
等烟尘散去,映入我眼帘的是一面巨大的土黄色护盾,所有人,包括我都在这护盾的保护之下。
皮奇的脸上几乎都是鲜血,但他依旧活着,其他人也一样。
我感觉心脏在剧烈地跳动,一股热流在身体里急速旋转起来,我看不到我现在的样子,但我猜我双目一定通红,我迫切地想要杀掉附近的所有人,内心很久未像此刻一般暴虐和悲伤。
自从特拉卓死后,已经过去很久了。
我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不再会是一个人,到头来还是因为我的过错害死了她。
但那现在不重要,重要的是皮奇必须死。
我仰头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咆哮,对面的警卫露出震惊而害怕的目光,我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向自己,发现自己全身覆盖上了类似巨龙的鳞片,甚至长出了一条尾巴。
“很好。”我这样告诉自己,一瞬间就进入了“石之心”。
我曾经告诉自己不要动用石之心,但现在是时候了。
“你这该死的怪物,萨伦,你这怪物必须死!”皮奇高声吟诵起咒语,一道火焰箭很快朝我射来。
但对石之心状态下的我来说,那箭的速度慢到不用刻意去躲。
我轻松地躲开那枚火焰箭,惊喜地发现现在的我速度比平常快上许多。一名警卫试图举枪朝我射击,被我一爪子撕成了两截,肠子和脏器从我的爪间滑落。
然后我一爪子抓碎了另一名警卫的头,又用尾巴把第三名警卫抽的稀烂。
最后是弗塔斯,我不在乎他和他背后的政府机关是为了什么替皮奇办事,莎莉死了,所以他们也得死。
“你这怪物!来啊!”弗塔斯抽出腰间的长剑,状若疯癫地朝我砍了过来。
我躲开皮奇射来的另外几枚能量箭和火球,一拳击穿了弗塔斯的胸腔,捏碎了他的心脏。
“现在到你了,皮奇。”我抛下双目圆瞪的弗塔斯尸体,转过头对皮奇说,语气里没有愤怒,没有悲伤那些都不属于石之心,只有完成计划的决心。
我开始加速,巨龙化的身躯朝皮奇猛地射过去,我看到他开始吟唱,于是用力起跳,在空中伸出我的左爪,试图一击割下那个让我讨厌的脑袋。
“火焰,驱逐我的敌人!”皮奇在我开始奔跑时就放声吟诵起咒语,一道锥形的火焰从他手中射出,我身在空中,左爪已经挥出,根本无法调整姿势,只能吃下了这一道燃烧之手。
那火焰在我身上剧烈地燃烧起来,我感到一阵钻心地痛疼,我终究不是真正的红龙,只是拥有巨龙之心的人类。疼痛让我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趁着我受伤的功夫,皮奇已经拉起了一道地元素盾,头上也传来其他人的叫喊和脚步声我之前那喊声终究是过于响亮,又不似人类,所有人都聚集过来了。
我必须撤退了,石之心,或者说我告诉我自己,头上的学生和老师都聚集了过来,我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杀死皮奇。
“我会报仇的,莎莉,总有一天。”我在心底告诉自己,躲过皮奇射来的火球,转身跑了出去。
学生们看到我,发出一阵恐慌地惊叫,我趁他们混乱之际冲出人群,顺着来时的路一路向上,我必须离开帝国,皮奇不会放过我的。
而且我的确杀死了五名帝国警卫,我很有可能会被全国通缉,我想。
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莎莉牺牲了自己我才得以逃出生天,我必须逃出去,逃到皮奇找不到的地方去。
燃烧之手造成的火焰渐渐熄灭,**却愈发疼痛,我肯定受了很重的烧伤,整个背部和大半个左臂此刻都向我反馈情况不容乐观的疼痛感,我强忍着让自己坚持住。
猛然间一束阳光打在我脸上,我松了一口气,顾不上理会营地里突然戒备的老师和受伤学生,我开始朝远方的森林奋力奔跑。
只有跑进森林,我才能暂时躲过皮奇的追捕,他肯定不会放过我,在有机会的时候。
身上愈发的疼痛,这痛苦开始影响我的精神,石之心本就十分消耗脑力,我的脑袋已经开始疼了,双眼也开始变得模糊,这不是一个好兆头,我必须立刻找到一个可供落脚的藏身之处。
更糟的是,没过多久,我身上的鳞片也开始往回缩,再度露出底下的人类皮肤。我感觉我的力量在急速消失,失去了龙形躯体后伤口也更加明显和痛苦。
我还忘了提,这逆向变化还夹杂着一阵一阵的钻心剜骨似的疼痛,那疼痛是有内到外的,仿佛要击穿我的大脑,我几乎是依靠本能在继续前行,值得庆幸的是左臂和背上只是疼痛,并未显露出烧伤的痕迹,我想是红龙体质救了我一命。
我的大脑一片混沌,对自己所处的位置和时间一无所知,双脚在机械般跑动,直到我再也坚持不住,昏了过去。
第三十二章 通缉令
当我醒来的时候,一切事物又仿佛回到了最初时的样子。
我一个人在森林里,只能勉强分清方向和时间,身上只剩两个金普洱,衣服也因为之前龙化的原因变得破破烂烂的了。
说到这个,我把那种特殊的龙形变化叫做龙化,字面意思。
我想起莎莉,她一定是不知道从哪学来了这手自爆之类的备用法术,我想哭,却不太哭的出来。
我挣扎着站起身,随便挑了个方向往前走,哪都行,只要能远离帝都。我想起特拉卓和父母,本来变得模糊的旧日经历又逐渐清晰起来,这次他们身后还加入了一个动人的身影。
但事情不一样,特拉卓和父母都死于施特拉德之手,我什么时候能替他们报仇?坦白来说,遥遥无期。莎莉和他们不同,她因皮奇而死,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我的愚蠢。
皮奇必须死,我在心底告诉自己,就像给自己烙上一道永恒的痕迹,不管需要多长时间,不管他地位如何,皮奇斯凯姆都必须死。
复仇是日后的是,当务之急是离开这片森林。我停下脚步,重新辨认了一下太阳的高度,此刻应是清晨太阳还未升得太高,我决定顺着太阳的反方向走,继续朝西。
我从坚硬的灌木和低矮植物中杀出一条道来,裤子被棘条划得破破烂烂,幸运的是,我很快回到了大路上。
我开始沿着大路往前走,这是找到村镇的最好办法,我需要补给和信息。我的努力见效很快我只走了不到半个小时,就看到一座小镇出现在我视野里。
我走进小镇,身心俱疲,上半身几乎是**的样子,裤子也破破烂烂的,我捏了捏口袋,那两枚金普洱还老老实实地贴在我的口袋里,给我一种厚重笃定的感觉。
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种感觉,曾经穷过许久,然后突然发达的人应该能体会我此时的感受。
我走进附近的一家旅店,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但我不予理会,大步向前,给自己点了一顿丰盛的早餐:一大块切成片的培根,煎的恰到好处,松软的白面包,配上不限量的草莓酱、奶油和蜂蜜,一小碟新鲜的蔬菜,还有果汁或是酸奶,加起来只收我二十个铜子。
我吃完早餐,意识到自己应该洗个澡,或者先买套衣服?我陷入了纠结之中,如果我先洗澡,我就得穿着这破烂裤子去买新衣服,但如果我先去买衣服?
别开玩笑了,我连店门都进不去。
除非……我想起皮奇那令人厌恶的做派,计上心头。
旅店老板来收我的盘子的时候,我努力回忆皮奇那令人讨厌的优越做派,然后冲老板露出一个混杂着优越感和尴尬的笑容:“这位先生,这附近哪儿可以洗个澡?”我刻意把先生两个字咬的很重。
表演很成功,旅店老板把我当成遇到某种麻烦的贵族少爷,他显得有些局促,“这位小少爷,我这就可以洗,只要五个铜子。”他行了一个礼,有点不安地补充:“如果您不嫌弃的话。”
“行吧,”我演出一个勉强可以接受的表情,“现在替我去烧水,尊敬的老板,”我从他找给我的钱里丢了枚十分铜子给他,“剩下的是你的小费,但我回来前水要烧好。”
他弓腰点头,急忙退回柜台后面,我看着他,装模作样地哼了一声,然后提着裤子转身走出旅店。
此时已是上午,这小镇的街上到处都是人,我引来不少人的注目,我回想皮奇的表现,露出一副**被侵犯的愤怒表情,直冲冲地朝街边的一名中年男子走去。
“这哪儿可以买到体面的衣服,朋友?”我问他,让语气显得急切但不失礼貌。
他看着我,表情有点疑惑,但还是慢慢开口,“阁下可以去史丹利家的裁缝铺,那铺子里……”
“你听不懂吗,朋友,”我佯装恼怒地打断了他,“我要的是【体面】的衣服。”我在体面两个字上加重了读音。
不出我所料的,中年男子露出惶恐的神色,“抱歉阁下,他们家也兼营贵族礼服。”
我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最好说的是真的,那店子在哪边?”
他一比,我冲他傲慢地点点头,大步离开。那裁缝铺不远,没几步路就到了,我站在店门口,装出一副傲慢羞愤的模样,用力推开裁缝店的门,大踏步走了进去。
店里只有两个人,一名四十多岁的男子,穿着一件皮裙,我猜他是裁缝,另一位穿着得体,应该是位客人。门撞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响声,吓了他们一跳。
“别呆站着,你这憨瓜!没看到我没衣服穿吗?”我不悦地开口训斥,一屁股坐进椅子里,用恰好房间里的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假装自言自语:“让我知道是哪里的土匪,我就要扒光他们的皮!”
我假装没看见客人和史丹利裁缝的偷笑,不耐烦地说:“我的衣服呢?你这笨猪。”
半个小时后,我提着崭新的衣服走出这家店,在吟游诗人学院里学到的表演技巧效果比我想的还要好,史丹利本不打算收我钱,在我的坚持和所谓的“贵族的公正”下,他还是收下了我的一个银币。
无视路上投来的诧异目光,我高昂着头,活像一只骄傲的大公鸡,大踏步地回到了旅店。
老板殷勤地把我领到大厅后面的一个房间这大概是这旅店里最好的房间了,地上嵌着一个木制的浴缸,墙上钉了一大排挂钩可以挂衣服,挂钩的对面还装有一个简单的盥洗盆和一面镜子。
浴缸里放满了水,老板又另外提了两桶热水进来,还递给我一块香皂和梳子。
我躺在浴缸里,让酸痛的肌肉得到放松,用香皂认真搓洗了全身,又把头发梳开,尽可能地把污渍都洗去。
做完这一切后,我又用手把身上搓了个干干净净,用一桶新的热水冲洗干净,然后换上崭新的衣物。
我回到大厅,老板正在算账,见到我立刻行了一礼。
我冲他回了一礼,走过去用鼻孔看着他,“算是不错,”我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更像是鼻孔里哼出去的,“我威廉泰尔会记得你的援助。”
老板朝我谦恭地笑了笑,虽然我知道他肯定巴不得我赶快离开,没人喜欢贵族家的纨绔,特别是平民们。
我刚走出门,一名帝国士兵骑着马从我面前飞奔而过,朝镇中心跑去,我立刻警惕起来,决定跟在后面看看情况。
此刻正是热闹的时候,那骑兵在拥挤的人群里根本寸步难行,他只能翻身下马,牵着马艰难地往前挤,直到他快步走进镇政府,也没发现跟踪的我。
事情的谜底很快揭开,一大群镇上的民兵从镇政府里出来,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大摞的纸和一桶浆糊,他们分散开来,在每块告示板上都贴上三到四张纸。
那是我的通缉令,上面画着我的头像,不得不说非常相似。
“萨伦诺维斯,帝国公民,红发,十三岁,涉嫌杀害帝国警卫五名、杀害同学莎莉诺兰、试图杀害魔导师皮奇斯凯姆未遂,此人极度危险,任何帝国公民见到相似长相之人请立刻联系当地警卫所或是政府机关,提供有效信息并经证实的居民将会获得一千金普洱的奖励。”
我看着通缉令上的文字,怒火顺着我的脊梁飞速上升,吞噬我的大脑,我伸手把所有通缉令都扯下来,撕成碎片,我还是低估了皮奇斯凯姆这狗杂种的能力,更令我愤怒的是他们居然把莎莉的死都挂在我头上。
那画像太像了,我必须立刻离开这座镇子,这镇子里见过我的人太多了。最好不要再和任何帝国聚落进行接触,我的红发和年纪太过明显,我告诉自己,同时希望旅店老板和史丹利裁缝能相信我的表演和伪装,而不是立刻跑去进行汇报。
我趁着时间还够,随便走进一家店子里买了个皮包,把我剩下的钱放进去,又把皮包放好,临走时再发挥我的表演天赋,和这老板要了张地图。
这个镇子叫温德勃洛,在帝国西方偏北,离帝都五十里路程,如果传令兵都到这里了……我打了个寒颤,不敢继续往下想。
我走在温德勃洛北边的森林里,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
坦白说,我不知道。
我不是没考虑过往巴伦利亚王国或是联邦去,但我真的能做到吗?那对我来说是否太难了,在这种天罗地网的追捕中。
唯一安全的路线就是荒无人烟的地区,那意味着我得横穿整个帝国疆域,从中部南边边走到西北边,再跑进王国境内。
去联邦的距离也没差太多,更严重的问题在于,我的钱不够我在联邦活下去,那儿的生活水准可比帝国高太多了。
最后我还是决定朝巴伦利亚王国出发,比起联邦,王国还在和帝国交战,我也有更大的几率得到皮奇这个杂种的信息。
第三十三章 珀伽索斯
我还是决定去城镇里碰碰运气,而且,我也需要可靠的信息来源渠道。我回想学院化妆课教的内容和手法,把两侧的下颌骨抹得漆黑这让我的脸看上去比原来的小上几分。
我又用同样的手法把额头变矮了一点,让自己看上去尽量和通缉令中的不一样,至于那头红发,我没能处理掉我手头没有染剂,把它用泥巴涂黑显得太过刻意。希望不会有人仅仅因为我的一头红发就跑去告密。
我整了整身上的服饰,露出贵族子弟第一次长途跋涉时的好奇兼高傲的神色,在帝国的官道上慢慢地走着,等待着合适的目标出现。
我走的是南北朝向的官道,时不时有华贵的马车或是蒸汽机车从我身边飞驰而过,但他们都不是我的目标,我依旧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直到一辆稍显破旧,载满货物的马车从我身边经过。
“嘿!你个傻大个!停车!”我奋力地挥手,叫停了在赶车的魁梧车夫,他看上去最多比我大三四岁。
我趾高气昂地走到他面前,“本少爷,”我用稍显嫌弃的目光打量了一下他们的车子,“勉为其难地借用一下你们的车子,把我带到北边的第一个城镇就行,得要城镇,不是村庄,懂吗?”
那大个车夫看着我,表情像是疑惑,又带着点生气。他旁边像是他父亲的人急忙跳下马车,朝我鞠了一躬,“非常荣幸,这位少爷。”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若是阁下不嫌弃的话,”他拍打拍打袖子,指了指马车的车厢,“就请坐这里吧。”
我心里乐开了花,但还是故作恼怒地哼了一声,“你让我在那堆脏兮兮的货物里打滚吗?”
他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腰快弓成了虾米,“是,是,”他连声致歉,“是我怠慢了阁下,非常抱歉,鲍威尔!”他转头叫起自己的儿子,“快点趴到后面去。”
鲍威尔不情愿地松开缰绳,翻到后面的车厢里,抱着一个包裹坐在角落里。
“我叫列夫,”列夫拿起缰绳,“阁下是?”
我心底为我的行为感到抱歉,但还是用余光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威廉泰尔,”我又立刻补充了一句:“你可能没听说过,我不怪你。”
列夫讪讪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马车在官道上奔驰了将近半个小时,把我带到离帝都一百里远的小镇伯明顿。
这是座不大的镇子,我猜镇上的人大多以农业或是简单的商业为生,我的红头发还是给我带来了一点麻烦,我走在街上时能感觉到不少人都在看着我。
我选择瞪回去对一名贵族来说,被别人盯着看是很难受的。对威廉泰尔来说也不例外。
我推开旅店的门,一位吟游诗人正在炉火边唱着某种叙事歌谣,我感到一阵亲切我多久没听到这样的歌谣了?
于是我驻足倾听,却听到了我意料之外的信息:
“那红发少年全身燃起火焰,他双眼化为竖瞳,看着对面的皮奇斯凯姆,”他用半读半唱的语句讲着故事,时不时拨动一下鲁特琴,“听吧!那少年开口,声音恼怒异常:‘汝辈皮奇,竟能识我真身?且要小心,吾之气息将随烈焰从天而降。’”
他用词哥特语和通用语夹杂,继续唱着:“那少年飞上半空,蓦地再度开口;‘好教汝辈知晓,吾乃红龙萨伦是也!’少年语毕,仰头咆哮,天地间充斥着如同雷鸣的龙吼,那少年在这吼声中摇身一变,一头遮天蔽日的红龙飞上高空。”
“那红龙萨伦飞上天际,他稍稍呼吸,一道磅礴的烈焰吐息就从天边袭来,在那夺目燎人的烈焰洪流中,依稀可见一丝紫光,那是法师皮奇,他……”
我摇摇头,没有继续听下去的**。事实证明谣言比我预料的还要传的快就连这里的人都开始谈那件事了,他们还叫我“红龙”萨伦!而且在故事是反派,我可不是什么龙,这也不是什么好消息这很大程度上表明普通民众都认为我有罪,所以这儿的吟游诗人才会讲我是恶人的故事。
“是你!”一声怒喝打断了吟游诗人的讲述,大厅里的所有人都看了过来,那是一名中年男子,他正指着我,“你是“红龙”萨伦,我不会认错那张脸的!”
我心里暗叫糟糕,但还是试图混淆过去,“你弄错了,蠢猪!”我装出一副贵族被冒犯的样子,“我是威廉泰尔,不是什么“红龙”萨伦!”
“你扮起贵族了?啧啧啧,不得不说还挺像的,但我几年前在盗贼公会见过你,我不会认错的。”那男子嘲讽似的对我摇了摇头。
我打算后退,但大厅里的其他人都围了过来,“你真是‘红龙’萨伦?”那吟游诗人先是怀疑地上下打量了我几眼,然后猛然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心底发冷,我太熟悉那个表情了,那是你在街上遇到脸熟的人,一点点把对方认出来后会露出的表情。他在哪看过我,这个问题不用想都能得到答案。
越来越多的人露出那种表情,他们把我团团围住,“他就是萨伦!”我听到人群中一个女人喊。
“被让他跑了,”我昔日盗贼公会外围的同僚高喊,他往旅店外走去,“我去叫镇上的民兵。”
“让开,”我苦恼地摇摇头,“我不想伤害你们,但如果我走投无路,我发誓我会做出不好的事情来,所以趁还有机会,请让开。”
“让你再去其他地方作恶吗?你这恶龙!”吟游诗人第一个顶了上来,他抽出腰间的匕首,“你今天哪儿都别想去!”
我叹了口气,我不喜欢随意伤害别人或是杀人,但我实在别无选择。
“auir。”我低声呼唤火焰,某种意义上来说更像叹息。像往常一下,火焰瞬间就回应了我,我能感觉到充沛的火元素在我身边环绕。
我没使用任何符文术,粗暴地用精神力把火焰旋绕在身体周围,然后朝外走去。
但人们总是愚昧的,如果你是他们认为的恶棍,那么那愚昧加倍,如果你头上恰好还有不菲的赏金,那就再加一倍。
于是第一个被贪婪和正义冲昏头脑的蠢货出现了,那名吟游诗人举起匕首朝我刺来,下一秒环绕着我的火焰就缠上了他,他瞬间变成了一个明亮的人形火炬,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在夜空中回荡。
眼前的惨状令其他人稍微清醒了一点,但我还是低估了那一千枚金普洱的作用。
“一起上,杀死这条恶龙!”我听到一个人高喊。
一群人前仆后继地朝我冲了过来,老天在上,他们甚至没有一把像样的武器,我甚至看到那个女人举着发髻朝我刺来。
这和自杀没什么区别,我慢慢地走出旅店,身后是一大堆还在燃烧或是已经烧成灰烬的人体。
街道上空空荡荡,一片寂静,看上去镇子里的民兵还没来,我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但下一秒我的肩膀上就爆出一大团血花。
我的肩膀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我知道那是什么,帝国的步枪。
帝国的正规士兵已经到了,我还是太过于轻敌。
不对,不是已经到了,是一直都在。
想明白之后,我立刻展开一面火焰护盾,下一秒护盾上就溅起五处涟漪这代表至少有五枚子弹在刚刚那个瞬间射向了我。
然后我看到一名又一名的帝国士兵从阴影中浮现,他们身穿黑色的制服,就像黑夜一样,手上或是拿着冲锋枪,或是拿着步枪,有些士兵还牵着军犬。
我回头看,发现身后也出现了大批的帝国士兵。看起来他们准备充分,我在脑海里想,这次也许走投无路了。
“嫌犯萨伦诺维斯,现在怀疑你涉嫌谋杀六人,包括五名忠诚的帝国警卫和一名你的同学莎莉诺兰,同时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是非人类种族,故此按帝国律法将你捉拿归案,押回帝都候审。”
“如果拒捕,”那名向我发布宣告的士兵停顿了一下,然后杀气腾腾地说:“就地击毙。”
“现在,嫌犯萨伦诺维斯,”他抬头看向我,“做出你的选择。”
“呸。”我朝他吐了口口水。
“很好,”那士兵依旧不喜不怒,“嫌犯萨伦诺维斯拒捕,根据帝国法律第三则第八条第三十七小条,立刻击毙。”
所有士兵在那个瞬间举起了枪,但我比他们更快我发现集中精神可以让我暂时以更快的速度行动或者说,放慢周围的一切。
我侧过身子,伸出一只手对着前面的帝国士兵,另一只手则对着后方,我以前从未如此尝试过,但事急从权,比起老老实实地回帝都任人宰割,我选择赌一把。
“zuyk!”我用最大地音量喊出风之名,双手同时画出符文,两面旋风符文盾在瞬间成型,护住了我的两翼。
下一秒暴风骤雨般的子弹向我袭来,却全被旋风护盾捕获,虽说如此,我的大脑还是在一瞬间疯狂震荡起来,就好似那些子弹的冲击力全部传导到大脑里,左冲右突。
我不知道那个瞬间有多少子弹打了上来,我猜一定很多,因为我的大脑几乎就要崩溃,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在我脑海里成型,我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道彩虹,各种颜色在我的视野里轮番登场。
我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脑袋了,那不是比喻,而是真的快要感受不到了,我是说,大脑,小脑,脑干这些也许还在,但我的精神力和脑内世界在破碎。
我还是低估了这么多子弹的冲击力,现在我的大脑快要自己崩溃毁坏,所有的感觉,视觉啦触觉啦味觉啦几乎都消失不见,造成这一切的还这脑子的主人。
然后我想到了特拉卓,想到了莎莉的笑脸,“你就决定这样放弃了!?”我听见自己问自己,“振作起来,你这没用的废物!”
随后是皮奇的臭脸和一团迷雾在我脑海里浮现,“皮奇斯凯姆?施特拉德?你就打算让他们这样逍遥下去,在你的尸体上发出胜利者的大笑?”
我看着脑海中的皮奇站在我的尸体上,发出他招牌式的令人厌恶的笑容,“不!”我在心底怒吼出声,仿佛这样就能宣泄出我脑内的压力。
不得不说那的确有某种效果,我的脑袋开始天旋地转,虽然还是很恶心,但比之前的一片混乱要好上太多,至少我的感觉又回来了。
“现在到我了,”我在脑海里这么想,竭力催动所剩无几的精神力,“尝尝你们子弹的味道吧!杂种!”我大喊出声,被护盾捕获的子弹全部在反作用力下喷射而出,速度比他们射出来时还要快上不少,风元素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条街道下一秒就变成了鲜血地狱,我看不到每一发子弹的结果,但我猜这些尖头子弹每发至少穿透了三到四名敌人,或者更多。
我看到那名朝我发言的士兵被子弹射成了浑身是孔的筛子,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鲜血汩汩地从那些伤口中流出,在他身下汇成一滩。
我现在大概知道他们射出多少子弹了,在我看到他们的惨状后有一大半的士兵,前后都是,被射成了这种筛子,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鲜血顺着道路青色石板的缝隙蔓延开来,把一大片地区漆成了不详的红色。
少数幸运的家伙没有被射中要害,还身上依旧孔洞密布没人来救的话恐怕没多久就会失血而死。
我从他们中间走过去,耳边充斥着伤者痛苦的呻吟,夹杂着一阵的声音。我扭头朝声音的来源看去是一名负伤的士兵,他的左小腿和左臂都被射穿了,此刻正满脸惊恐地在地上爬行着,似乎想竭力远离我。
“恶魔,恶魔……”我听见他低声自语,语气无助而恐惧,他的双眼圆瞪,就好像我是个真正的恶魔那样。
我环视了一下街道上的惨状,我以前的确只在故事书里看到过这等惨状。
摇了摇头,我走进路边的一家皮具店,无视店主恐惧的目光,拿了一个趁手的背包,趁着更多的人赶来之前。
我顺着大路走上小路,又顺着小路走进树林,比起城镇,这静谧的树林反而让我有一种无忧无虑的感觉,仿佛回家一般轻车熟路,我继续在树林里朝北行进。
我顺着林间的空地往前走,此刻正值下午时分,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下,给人一种慵懒的感觉,我漫步其间,心情也轻快了几分,之前杀死大批帝国士兵的沉重感得到了很好的缓解。
另一个缓解的重要原因的我知道这只是第一次,之后肯定还会遇到更多的帝国士兵如果事情不是一帆风顺的话。问题在于,事情总是不那么一帆风顺。
更不用提我到了巴伦利亚王国以后,边界上每年都在打,以后可能每天都会杀死大量的帝国士兵。所以我没有时间提这些素昧平生的人悲伤。
我不停地朝北方走着,这里的树木十分高大,是典型的温带型树木,和热带的那种树截然不同这都是特拉卓教我的,他说一名旅行符文师通常是孤独的,必须精通地理知识。
我继续着我孤独的旅程,对我来说并没有那么难适应我甚至感到自在,直到一匹白色的生灵出现在我面前。
那是我制造了小镇惨案之后的第三天,我的面前诡异地出现了一片规整的空地,那林间铺满鲜花,一束阳光就那么斜着射下。
思索再三,我还是决定往前一探究竟而且也就只有这一条路,我没得选。
然后我就看到了那匹白色的生灵,它从林间深处飞来,浑身雪白而无一丝杂质,它貌似一匹快马,却肋生双翅,神骏无比。
“珀伽索斯……”我喃喃自语,我一直以为这是神话里的生灵,故事里的飞马,但它的确存在,就那样真切地在我面前,扬起它的翅膀。
我慢慢靠近,尽量试着不惊扰到它,直到我摸到它的脸颊,它似乎对生人极为热情,在我的脸上亲昵地蹭了蹭。
突然我背后的树林里惊起一群乌鸦,珀伽索斯像是受到惊吓似的,扬起双翅飞回森林深处。
我回头看向乌鸦飞起的地方,虽然没有其他声音传来,但我很清楚那里是什么。
帝**来了,他们来追捕我了,因为一片又一片的乌鸦或鸟儿飞起,每一次都离我更进=近。
我虽然看不到,但我能想象到无数帝国士兵在树林里缓缓前进,膝下的军犬朝着我的方向狂吠不止的画面。
虽然我不知道他们是哪儿弄来的我的气味……啊,是了,我在温德勃洛脱下来的衣服,或者干脆就是我学院里的东西,虽然我很怀疑学院里的东西是否还留有我的气味。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已经追到我屁股后面了,我不信他们不知道发生在伯明顿的事情,所以肯定有法师随军行动。
“必须走了,”我告诉自己,“不然有危险。”
我掏出地图确认一下方向,又将其塞回包里,匆匆朝着树林的更深处走去。
第三十四章 追击
吸气,呼气,我感觉我的肺快要烧起来。
这是我在森林中逃难的第三天,帝**在第二天追上了我肩膀上的伤口的确影响到了我的速度,哪怕它不在腿上。
我不停地奔跑着,身后的狗吠声和呼喊声如此清晰,比起半个小时前更加清晰他们离我又近了一点。
我在奔跑中艰难地回头,树林中已经可以看到黑色的身影。
“auir。”我吸气开口,连自己都惊讶嗓音的沙哑。
好在目的还是达到了,我手上凝聚出一发火焰箭,我忍住肺部的灼烧感,回头向帝国士兵射出这一箭。
我听到背后发出一声惨叫,很快又变成无意识的悲号,人体点燃的火焰甚至微微照亮了我前方的路。
我明白自己的劣势在那里夜里我几乎不能行动,火光会暴露我,他们却可以好整以暇地慢慢往前搜索。
必须做些什么,我这样想着,脑海中闪过一个疯狂的主意:点燃这片森林。
但我很快想起小时候看过的故事,故事总是说森林有自己的灵魂,又想起那匹珀伽索斯。查维斯曾经告诉过我一句话:“故事总是由事实演变而来。”有些故事也许不是,但一百个故事都提到森林会报复伤害它的人?那就大概率是真的了。
我停下脚步,倚靠着一颗大树的树干大口地呼吸,若是换做平常,我也许还有心情认认这是什么树,但现在?肺部传来强烈的灼烧感,我的体力也几乎到极限了,身后还有不知道多少追兵,我实在没那个闲情雅致。
他们还在不停靠近,已经有士兵开火,我看到子弹击中我附近的树干,掀起一大片的木屑,清脆的枪声在我耳边不停回响。
“该死的…”我低声怒骂,帝国士兵开始不停地开火并非朝我射击,而是在封锁我周围的区域。
我开始抽取火焰之力,直到我的大脑开始痛疼,精神力几近枯竭。
然后我做了自己以前从不会做的事:我用精神力粗暴地把那些火焰元素凝聚成火球,朝枪焰最多的地方掷去。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紧接而至,扩散翻腾的火焰吞噬了一切,冲击波掀起大片的烟尘,让人看不清落点处的状况。
我也无需使用肉眼查看,枪声和子弹覆盖的密集程度比刚刚弱了一半还多。我不知道究竟多少人死于这颗火球,但我猜我一定战果斐然。
我抬头看了看天空,太阳马上就要落到星球的背面,月亮即将统治这片大地。这意味着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必须在光线完全消失前甩脱这些该死的帝国士兵,或是被他们抓住我已经能想象到被抓住的后果,虽然不知道具体有多少帝国士兵死在我的手上,但死掉的已经足够让他们的袍泽恨我入骨。
我稍微恢复了一些力气,扭腰掷出两发火焰箭,趁帝国士兵被打散的间隙朝树林的深处跑去。
我必须确保他们无法击中我,再中哪怕一颗子弹我都完蛋了。
而且我感觉肩膀上的情况在不停地恶化,子弹仍旧滞留在里面,我使用火焰进行了简易的消毒,龙血也让我的肩膀坏死的更慢,但我终究不是真正的巨龙,如果再不把子弹取出来,我的肩膀可能会彻底坏死。
我抽出腰间的开山刀昨天前从一具帝国士兵的尸体上拿走的,刀柄上还刻了d.b两个字母,我猜是他的名字缩写。
我用力挥动这柄士兵的遗物,挡在我面前的荆棘和灌木在锋利的刀刃下支离破碎,空出一条勉强能顺利通过的道路。
但帝国士兵依旧如跗骨之蛆般跟在我的身后,仿佛这片丛林对他们来说和平地一样。
更糟糕的是,一发寒冰能量箭从我头上飞过,虽然他的准头堪忧,但我丝毫高兴不起来。
我最讨厌的敌人终于加入了这场追捕,法师们追上来了。
我不知道皮奇是否身处其间,但不论如何,法师加上帝国士兵都不是现在的我可以应付的过来的。
我回头,掏出同样来自d.b的望远镜,想要确认法师的位置,却发现了他们总是能牢牢贴在我身后的原因。
好几名帝国士兵身着我从未见过的金属盔甲,他们的背后背着两个硕大的气罐就像是特拉卓曾经说过的化学实验气罐那样,一根管子从气罐底部延伸,连到他们手中的武器上。
然后我看到他们手中的武器喷射出长长的火龙,将附近的树木、灌木和杂草一视同仁地烧成毫无生机的灰烬。
法师先生们也没闲着,会火焰法术的法师们同样在焚烧着附近的树木,然后由冰霜系的法师进行快速降温。
我放下望远镜,继续朝北方跑去,按照这个速度,除非我有一台能飞的马车或是什么车,不然我根本不可能跑的过他们。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我小时候听到的故事的确是真的,森林发怒把伤害它的人全部吞噬。
我知道逃出生天的可能性很低,但我仍旧想尽最后一搏。
“萨伦诺维斯,你的逃犯生活结束了,”遗憾的是,生活总是把它最残酷的一面展示给你看,没过半个小时,一支往前突击的小分队就逮住了我,一把冰冷的左轮手枪顶在了我的脑袋上,“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不然你的脑袋就得开花,法务部可不在乎我带回去的人是死是活,他们只在乎自己丢掉的颜面,”手枪的主人是一名中年男子,他穿着一身帝国常见的黑色制服,身上却没有任何军衔或者徽标。
似乎是察觉到我的目光,他咧开嘴笑了笑:“我不是在通常部门服役的士兵,所以别猜了,也别打什么鬼主意,”他指了指附近放哨的,同样没有军衔和徽标的士兵,“如你所见,我这有很多兄弟,等下还会有更多,他们正在,清出一条路。”
他用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又熟练的一只手点燃,另一只手上的左轮枪从始至终都紧紧贴着我的脑门,冰冷的枪管每分每秒都在提醒我处境有多糟糕。
“坐吧,”他用空闲的那只手抖了抖烟灰,又把烟叼回嘴里,手挥了挥,示意我坐下,“对你这个大明星逃犯,我很好奇。”
我老实地坐下,一只手伸了过来,“我是柯特凯拉西斯。”
我握住他的手,耸了耸肩,“我想我不用再做介绍了。”
“说说吧,”他用近乎拉家常的语气和我说,“你为什么打算逃跑。”
“我是无辜的,”我竭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同时思索有没有脱身的办法,“皮奇陷害了我。”
“这样啊”柯特用空着的那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若有所思地拉长声音,“那如果按你所说,你为何在伯明顿杀害了那么多的帝国士兵?那可不像一个被陷害的人会做出来的事情。”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我不想乖乖跟他们回去,”我平淡地说,就像那是别人的故事一样,“他们开火击中了我,我得活下去,所以得反击。”
“哈哈哈哈哈哈哈,”柯特有些疯癫地笑了起来,用空着手不停地拍打大腿,我猜他想发出鼓掌的声音,“你说得很好,得活下去,这是人类最质朴也最真实的愿望。”
“但是啊,”他的脸色突然变得狰狞,大拇指用力扣动了扳机,“如果你真的想活着,你为什么不选择回去好好说清楚?你杀掉的人里面可是有不少我的好朋友。”
“看起来你还是个嫉恶如仇的人,”我露出一个微笑,讽刺了他一句,“老老实实回去的话,我可不认为我拼得过皮奇的势力。”
“你信不信我在这杀了你,小杂种,”他脸色骤然变得暴怒,用力把枪往我的脑门里顶,顶得我额头疼痛无比,“你信不信,啊?这里的士兵可都是我的部下,我说你是在追捕途中被击毙,没人会怀疑的。”
“你可真是个‘大英雄’,”我笑了起来,平静地看着他,“你如果真想的话,早就做了。”
“你这……杂种,”他恶狠狠地和我对视,直到有些沮丧地低下头,咬牙切齿地从嘴里蹦出这句话,“你会付出代价的,我发誓,在你回到帝都之后。”
我笑得更开心了,“看来大英雄也不是那么的嫉恶如仇嘛,我以为那些死者在你心里真的很重要,”我用各种故事里最令人生厌的话术讽刺他,无视他再度变得愤怒的神色,“我会等着的。”
我顶着柯特的枪口站了起来,“但不是今天,大英雄。”
“你……?”他有些诧异,但下一秒一道白色的闪电就从林间窜出,柯特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一只蹄子狠狠地击飞,那一脚的力度是如此之大,以至于柯特在地上连滚带跟斗地擦出去好几米远,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auir!”趁着周围的士兵还没反应过来,我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唤来火焰,我发誓在我过去的日子里,我的精神从未像此刻那般集中。
火焰之力很快汇集到位,在我精神力的操控下变成圆环扩散而出。来不及确定火环战果如何,我在释放完这个法术的那个瞬间就翻身骑上了珀伽索斯。
珀伽索斯发出一声长鸣,肋部的翅膀用力扇动,转瞬间带着我飞上了高空。
至于珀伽索斯为什么会来救我,那还得从我刚被抓到的时候说起。
◇◇◇◇
“萨伦诺维斯,你的逃犯生活结束了。”正当我感受着左轮枪带来的冰冷触感,耳边充斥着柯特充满正义感的话语时,另一道轻灵悦耳的女声在我心底响起。
“人类与巨龙之子,吾乃珀伽索斯,森林之灵的代言人,吾前几日曾与汝有幸相见。”
我想起那匹天马神驹,“你能听到吗?”我试着在心底这样想。
“非常清楚,人类与巨龙之子。”
我松了口气,“我不是人类与巨龙之子,我叫萨伦,你找我所为何事?”
柯特示意我坐下,我求之不得,这样我就能更专心地和珀伽索斯沟通了。
“汝之敌正杀死这片森林,森林很痛苦,森林记得汝,森林很快就会开始复仇,汝乃森林之敌之敌,森林故遣吾来救汝。”珀伽索斯好听的声音在我心底响起,说出的话对我来说更是如同天籁。
“非常感谢,”感谢意识二分法,让我可以同时和两个人进行交流,“我要怎么做?”
“吾很快就会从林间杀出,击倒那个挟持汝的人类。”
“好的,我会帮你尽量分散这个人类的注意力。”
“如此甚好。”
◇◇◇◇
我趴在珀伽索斯宽阔柔软的背上,凌冽的狂风刮得我睁不开眼,脑袋也过度透支我想我接下来的几天里都不能动用精神力了,强行用精神力塑造法术终究还是太费脑子。
“森林的报复是什么,珀珈索斯,森林真的有灵魂吗?”
“是的,萨伦,森林有灵魂,吾乃其代言人,”珀珈索斯停下脚步,或许这么说不太准确,它直接悬浮在半空中,“看吧,萨伦,森林的复仇就要开始了。”
我伸头往下看,那道火焰烧出的道路即使在半空中都清晰可见,如同森林的一道丑陋伤疤。
然后我看见大树拔根而起,就像故事里说的那样:你毁坏森林,树人就会前来寻仇。
珀伽索斯稍稍飞底了一点,好让我听清帝国士兵们发出的哀嚎和惨叫,我看着那些参天巨树化成的树人,不再去想底下的帝国士兵下场如何。
偶尔会有一两发能量箭从这片密林里射向天空,但随着一声声响彻天地的震动声和紧随其后的惨叫,很快就再也没能量箭飞出这片丛林。
我想起那个柯特凯拉西斯,不知道他能不能跑掉,说实话,他还是个蛮有趣的人。
至于他说的,我早就想过了。
就像我和他说的那样,但有些不同,我已经受够看着身边的人死去了。
如果身边的人与和我无关的人中必须有一个去死,那就让和我无关的人去死吧,和我结了仇的人更该立刻去死,至于他们的朋友和亲人,那可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不,应该一起处理掉,我想。
我早该明白过来的,但我总是太天真,直到死亡给我上了一课又一课。
我看着底下的森林,突然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厌烦。我不厌恶杀戮,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虐杀过混混,但那不代表我享受看着别人被屠杀。
“我看够了,珀伽索斯,我们走吧。”
珀伽索斯点点头,再度挥动翅膀,载着我朝北方的天空飞去。
第一卷尾声 第二日的晨光
“我很抱歉,萨伦,关于莎莉的事……”凯伦诚挚地看着萨伦,双手交叉握成大拳,笔随意地摆在桌上。
“好了,嘶”萨伦闻言不耐烦地一摆手,像是想回避这个话题,却不小心扯到腰上的伤口,疼的他直咬牙,好一会才缓了过来,“我们不谈那个。”
“唉,”卡拉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玛雷。”
“那就什么都不要说。”出乎卡拉意料的,萨伦有些粗暴,甚至可以说无力地立刻顶了回来,但他很快就意识过来,朝卡拉露出一个饱含歉意的笑容,“抱歉。”
“我能理解,玛雷。”卡拉示意自己的老师他没放在心上,又走到这个男人的身边开始安抚他。
萨伦朝他投去感激的一瞥,但什么都没说,转头看着窗外,“天快亮了。”
凯伦顺着他的目光一起看向窗外,“是的,最多还有一个小时。”
萨伦收回自己的目光,悠长地叹了口气,“我以为自己几乎都快忘了这一切,”他开口,那声音介于烦恼和悲伤之间,“今天我才发现这记忆有多深刻。”
“那不是你的错,玛雷。”卡拉温柔地出声,试图安慰这个情绪低落的男人,“你那会儿才十三岁。”
“是的,我才十三岁,所以呢?”萨伦显得有些暴躁,凯伦猜那是伤口里的痛苦带来的副作用,“我的问题并不会因为年龄而消失,那也不是我堂而皇之地把事情抛到脑后的理由。”
“我们来聊聊你的称号吧,‘红龙’萨伦。”见卡拉还想争,凯伦急忙出来打圆场,把话题往别的方向引。
“啊是的,”萨伦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关于我的故事大多都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流传最广的还是‘红龙’萨伦的故事,有时候我都惊讶那故事能流传这么广。”
“还有一件事,”凯伦说到这里显得有些疑惑,“你杀害了那么多帝国士兵,最后是怎么重返帝国的?”
“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凯伦,”萨伦露出略带得色的表情,来掩盖他眼睛里的忧伤,他的右手不停地叩击着桌面,“我之后会告诉你的。”
“我有一个问题,玛雷。”酒馆的年轻伙计蹙起他好看的黑色眉毛,“你为什么不去找人帮忙,譬如盗贼公会?”
“啊”萨伦拉长音调,“你问了个很好的问题,卡拉。”他伸出自己的手,“原因很简单,我不是活在故事里,那只是我的故事而已。”
卡拉依旧一脸疑惑。
萨伦轻轻叹了口气,“卡拉,”他直起身子,看向自己的伙计兼学生,“我问你,一个小男孩,双亲被杀,按照故事来说,他接下来会?”
“他会有一个厉害的老师,或是什么厉害的武器,或是天赋,次次化险为夷,最后成功复仇。”卡拉理所当然地说。
“说得很好,”萨伦替学生鼓了鼓掌,“你看,故事就是这样,主角总是能化险为夷,诸神保佑,最后达成目标,那就是故事的组成部分,它提供生活所没有的顺畅人生。”
萨伦伸出一只手,摇了摇修长的食指,“但生活不是这样,卡拉,如果这只是一个故事,那我会告诉你我是如何找到盗贼公会的朋友,他们认识哪里的贵人,我一刀砍下了皮奇那个狗屎的头,又花他的钱去到符文师学院,成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学生,全学院的人都供着我,最后在一个,管他什么天气的日子,我找到施特拉德,一刀把他杀了,祭奠我死去的家人。”
他一口气说完这些,然后指了指自己的酒馆,“事实呢?”他反问自己的伙计,没等卡拉说话又自己给出答案:“你们都看到了,我现在在这个小村子里开酒馆,施特拉德在哪儿?我不知道。”
“这就是生活,卡拉,”萨伦做出总结,“事实是,我那会无处可去,只能自己逃亡。”
“而且,”他停顿了一下,像是什么伤口被撕开了似的,“事实的另一个可怖之处就是,所有的痛苦都会随着时间日趋麻木。”
“父母和特拉卓刚死的时候,我仅仅是想到他们就会泪流不止,但我骑着珀伽索斯,朝巴伦利亚王国去的时候,我已经不会哭了,下一个就是莎莉。”
萨伦掰响自己的手指,“当然,我不会跟你们说我完全不在意这些事情,”他露出一个有些疲惫的笑容,“在我后来的日子里,我有时候躺在自己的床上,孤独完全吞噬了我。”
他讲到这停顿了一下,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就像那是他人生中唯一的一口气似的,“我恐怕我们的故事得到此暂告一段落了,我暂时不知道怎么讲述下一阶段的故事。”
“怎么会,玛雷?”卡拉关心地问,“你可以先讲最重要的部分,再回来补充细节,就像画画,先画骨架,再做填充。”
“什么是最重要的部分?”旅店老板看向自己的学生,厉声问,“我如何复仇?我作为骑士的功绩?还是我屠杀帝国士兵的桥段?”
“抱歉,玛雷。”卡拉有些害怕地朝后缩了缩,“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
萨伦看着自己的徒弟,或是他身上的那套盔甲。
“脱下来。”他敲了敲那套盔甲。
这句话惹得卡拉一阵错愕,“现在吗?玛雷?”
萨伦点了点头,卡拉按照吩咐把铠甲一件件脱下,装回铠甲架上,又把系在腰间的长剑取下,摆放在桌上。
萨伦拿起那把剑,“如果你们认为巴伦利亚王国的生活对我来说一切顺利,那就错了。”他把剑抽出来,仔细端详了一下,又插回去,丢给卡拉。
“但有一点毫无疑问,”萨伦站起身,“我的确从一个,”他停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流离失所的孤儿,变成了独当一面的骑士。”
“换句话说,我长大了。”萨伦站起身,“现在,我去给两位先生拿点早餐,来满足现实生活的需求,卡拉,在我准备早餐的这段时间里,我希望你能把我的骑士铠甲和武器放回地下室里,可以吗?”
卡拉点点头,抱着第一批沉重的铠甲朝地下室走去他会在地下室里再给它们重新组装起来。
“至于你,”萨伦转头打量起凯伦,“你就随意吧。”
凯伦百无聊赖地在大厅里转悠起来,太阳已经升过了地平线,很快就要照耀崭新一天的大地,但他猜没有村民睡了个好觉昨晚的事情一定吓坏了他们。
至于萨伦,凯伦想到这,叹了口气,他实在没想到萨伦就是伯明顿惨案的凶手那会他还是个小孩,着实被伯明顿惨案吓得不轻。
即便抛开骑士时期不谈,萨伦对帝国来说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刽子手,但在凯伦的记忆里,不管是塔洛斯还是符文师团里的其他同僚,都对萨伦毕恭毕敬的。
对他们来说,萨伦更像是一位令人尊敬,值得追随的老师和上司。
另外,所有有关萨伦的负面报告都消失无踪了,至少他是在服役后再没见到过,少有的一点也是小时候的模糊记忆。
这两点是凯伦最无法理解的,那个红发的男人究竟做了什么,让整个帝国都忘了他做过的事情?
萨伦这会从后厨喜滋滋地走了出来,手上还端着一大盘煎蛋和培根。
凯伦不停地打量着他,他实在无法把眼前这个勤劳的旅店老板和那个眨眼间杀死无数帝国士兵的萨伦相提并论。
也许就像他说的,他现在更想做萨沃斯吧。
但他为什么要收一条蓝龙当学生?
“吃饭了,尊敬的凯伦先生。”旅店老板的声音打断了凯伦的沉思,他抬起头,发现那个叫萨伦的男人满脸笑容,手上是准备递给他的刀叉。
“谢谢。”凯伦把心底的想法收起,礼貌地接过刀叉,开始对付起自己面前的那盘培根煎蛋。
“新的一天开始了,新的生活,新的世界,还有新的故事。”萨伦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窗边,他拉开窗帘,让阳光射进旅店。
卡拉揉着腰从酒窖里出来,“玛雷,”他略带抱怨地嘟着嘴,“下次我不会帮你做苦力了。”
“是的,是的,我的好学生,你不用做了,”萨伦敷衍着自己的好学生,“来吃早餐吧。”
房间里突然陷入某种更深层次的寂静中,三个人都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吃着自己的那份培根煎蛋,培根和鸡蛋都很香,萨伦的手艺不是盖的,但气氛却愈发诡异。
“现在,”萨伦把自己的刀叉放下,像帝皇般发号施令,“你们俩的睡觉时间。”他指了指楼梯,示意尊敬的客人和自己的学生乖乖上楼睡觉。
卡拉和凯伦没说话,他们知道什么时候该提出意见,什么时候不该提。
见到两人上楼就寝,萨伦打了个哈欠,他慢慢走向大门,路上还剩了个懒腰,在门口挂上一块午后营业的牌子,也爬上楼梯,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走之后,大厅里陷入一片寂静,只有越来越耀眼的阳光透过窗子射了进来,照亮了整个大厅。
太阳慢慢升高,大厅也越来越亮堂,阴影慢慢地消失不见,看上去就像一本书翻开了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