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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赞美可乐     龙脉符文师txt下载     龙脉符文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九章 丧钟

    我提着断钢,第一个踏上了通往二楼的木制楼梯。希克拉德和德尔因贝克主教一左一右跟在我的身后,看上去就像我的贴身护卫。

    “嘿,听着,”我往上走了两步,实在觉得不放心,于是转回头来叮嘱他们,“那六个吸血鬼都挤在一间房里,因此,想要将他们一同击杀会有些困难。”

    “你有什么主意?”德尔因贝克停下脚步,微笑着看着我。

    “我的确有一个简单的计划,”我点点头,这就是我叫住他们的目的,“我等下会负责吸引那些家伙的注意力,等他们全部变成背对入口的情况时,就是我们冲进去的最好机会。”

    “我明白了,”德尔因贝克使劲握了握钉头锤,“重点在于快速,干净,不露痕迹,对吧?”

    “没错,如果让吸血鬼知道我们介入了,情况会变得更糟糕的。”

    “我知道他们终究会知道,但绝不能在最开始的时候就让他们知道我们的身份。”

    希克拉德朝我比了个ok的手势,我不再啰嗦,继续带着两人朝二楼走去。

    走廊里静悄悄的,墙上凌乱地涂着暗红色的血迹,看上去就像一副出自名家之手的抽象画作。

    地板上的不少区域被同样的干涸血迹所涂满,光是看着这些遗留下来的痕迹,就能想象出在这儿发生过多么可怕的惨剧。

    “看起来这宅子的主人进行了一番反抗,”我转过头,对着身后的两人说出自己的猜想,“否则没办法解释这么多的血迹。”

    “遗憾的是,我没看到任何尸体,”我接着说道,“他们的抵抗似乎没起到任何作用。”

    “也有可能是敌人把尸体带走了,”希克拉德突然出声说道,“在这种情况下,把事情往乐观的方向想有助于我们的任务,我想。”

    “啊,你说的没错,”我苦笑了一声,希克拉德有些太过理想主义了,现在的情况绝不是把事情往好一点的方向想就能够得到缓解的。

    但我不想打击希克拉德,在这个世界上,像他这样的乐观理想主义者总是稀少无比,更多的是像我一般,悲观的,被现实塞满了脑子的可怜虫。

    “我们快走吧,别让瑟菲丽和卡莱克久等,”我决定把话题从这个方向上引开,以免希克拉德做出进一步脱离实际的假设。

    我带着他们走到餐厅的入口处,然后停下脚步,用身体贴住紧闭的餐厅大门。

    “就像我们在楼梯上说的,”我压低声音,对着他们说道,“我用手势朝你们示意,只要看到我的手势,我们就要在第一时间冲进去,明白?”

    “明白。”

    两个人齐声答道。

    于是我再次唤出微风,让它穿过门缝,进入到广阔无比的餐厅之中。

    透过风传回来的信息,我“看到”了餐厅里的景象。

    情况还算不错,六个僵尸挤作一团,肩并着肩站在餐桌旁边,他们的眼神十分呆滞,显然吸血鬼现在并没有把意识放在它们身上。

    吸引走这样的一群无脑行尸们的注意力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微风从桌面拂过,吹翻两根立在餐桌远离大门那一头的烛台。

    银制的烛台翻倒在幕布上,圆柱形的轱辘轱辘地向前滚动,最后重重地落在地上,发出乓的一声巨响。

    行尸们同时移向声音发出的位置,它们的眼神依旧茫然无比,显然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在它们开始转身的同时,我切断和微风的联系,朝着希克拉德与德尔因贝克打了打手势,然后猛地拧开了餐厅大门。

    六只行尸的背影瞬间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我抬起手,早已准备就绪的两枚火焰符文箭抬手而出。

    希克拉德和德尔因贝克则选择了更传统的方式,他们急速冲向行尸聚集的位置,手中的长剑和钉头锤高高扬起,然后毫不留情地砸下。

    “噗嗤。”

    “咔啦。”

    “轰。”

    三种声音同时响起,两具行尸的脑袋被符文箭击中,在爆鸣声后腾地一声燃起了熊熊巨火。

    希克拉德手中长剑翻飞,凝聚成冰晶的水系能量锋锐无比,轻而易举地切断了行尸那已经腐朽的脖子。

    当两具行尸脑袋着火,缓缓地朝下栽倒的同时,另外两颗丑陋无比的行尸脑袋一前一后高高飞起,在空中打着旋,最后落在了两具已经血肉模糊的尸体旁边,发出啪叽的一声响,听起来恶心极了。

    这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是德尔因贝克的节奏——很难想象这样一位温文尔雅的主教会选择如此暴烈的杀人手段。那两具尸体被他的钉头锤砸的支离破碎,失去骨头支撑的皮肤和肌肉被砸成肉泥,和碎裂开来的骨茬子混作一团。

    而造成这一切的主教先生已经停住了脚步,正一脸微笑地用桌上的餐布擦拭自己的钉头锤。

    他先是行了一记祭礼,然后才吟诵着某种教会经文,丢下了手上的餐布。

    “这样就行了,”我放松了下来,“我下去和卡莱克他们会合,你们最好把二楼再检查一遍,免得有行尸躲在我没能探测到的角落。”

    “好的。”

    “没问题。”

    德尔因贝克把钉头锤重新挂回腰间,“我负责左半侧,希克拉德负责右半侧,如何?”

    “我没有问题,”希克拉德同样收剑入鞘,耸了耸肩。

    “那就这样定了,”我打了声招呼,挥着手走出餐厅,“一会儿见,”

    我下到一楼,刚好遇到卡莱克和瑟菲丽从一扇门后走出来。

    老猎人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准确来说更像是一把猎刀,另一只手抓着一块餐布,那是用来擦拭猎刀的。

    “解决了?”老猎人没有抬头,一边专心擦拭着猎刀,一边开口问道。

    “是的,你们也解决了?”

    “是,”问答结束后,老猎人终于丢下那块餐布,从衣兜里掏出我最讨厌的烟盒,抽出一根掉在了嘴上,“出了一点点小意外,不过已经被我摆平了。”

    “摆平了就行,”我没有问老猎人遇到了什么意外,他是一个经验老到的猎人,我相信他在这种情况下是不会犯错的。

    剩下的情况就只有一种,一定是瑟菲丽遇到了什么情况,以至于她下手迟疑,或是提早被行尸发现了。

    我看向瑟菲丽,就和我预料的一样,她的脸色有些不自然的红——这正是人犯了错后的常态,而且一般是比较愚蠢的错误。

    “嘿!各位!你们最好过来看看!”希克拉德的声音突然从楼上传来,“我发现了一些很是了不得的东西。”

    他的声音里带着喜悦与希冀,那就说明这不是一件坏事。

    “走吧,”老猎人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把猎刀插回腰间,“让我们去看看希克拉德发现了什么。”

    我跟着卡莱克走上二楼,正好遇到从左半侧走来的德尔因贝克。

    “你们也听到了?”德尔因贝克看着我们,“那就一起走吧,看看希克拉德兄弟发现了什么。”

    谜底在一分钟后被揭开了,二楼主要走廊的尽头出现了一架从天花板上垂下的长梯。

    “啊,一个阁楼,”我往上看去,“看起来希克拉德已经上去了,我们最好赶快上去,免得他在上面遇到危险。”

    “两个人上去,”老猎人拦住了我,“两个人在底下等着,免得这是吸血鬼的陷阱。”

    “有道理,”我点点头,“那就我和卡莱克上去,主教大人和小瑟留在下面。”

    “这是我的荣幸,”德尔因贝克单手抚胸,朝着我弯了弯腰,“很高兴你能信任我,我会保护好这位女士的。”

    我又看向瑟菲丽,她的脸色依旧有些红,“我会好好配合德尔因贝克主教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万事小心。”

    我又叮嘱了他们一句,然后和卡莱克一起登上阁楼。

    阁楼里很黑,我把断钢收回鞘里,让一缕火苗跃上我的指尖,好照亮周围的环境。

    “不得不说,魔法有时候还真是方便,”卡莱克看着我的手,啧啧称奇地说道。

    “是啊,”我笑笑,“但学习魔法可不便宜,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你就继续嘚瑟吧,”老猎人一边前行,一边朝我翻了个白眼,“在斯特兰,不尊敬老人是会被社会唾弃的!”

    我又多看了几眼卡莱克,露出古怪的笑容,“你算是普通老人?”我反问道,“像你这样的家伙能打五十个普通老人。”

    “不,是两百个。”卡莱克严肃地纠正了我的错误,然后得意扬扬地看着我。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要和他较真实在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

    于是我转过头,不再搭理卡莱克,只是安安静静地在前面带路。

    前方传来窸窣的低语,希克拉德的声音和隐隐约约的哭泣声。我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从希克拉德的声音来听,他并没有遇到危险。

    “别担心,我们会安排人护送你们回去的。”

    随着我们慢慢走近,希克拉德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看起来他找到了一些幸存者,”我对着卡莱克说,“走吧,让我们看看有多少人活了下来。”

    幸存者们和希克拉德就在我前面不远处,年轻的黄金雄狮半蹲着,正温和地安抚着他对面瑟瑟发抖的一群人。

    从衣着上来看,那是几个平民中的富人。人数一共有四个——两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姑娘,一个五六岁的男孩,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士。

    “这是怎么回事,希尔?”我走到希克拉德身边,问道。

    “就像你看到的,四个幸存者,”希克拉德显得很是兴奋,“真是难得,我以为这一家都已经遭了罪。”

    “这的确是一个好消息,”我也舒展开眉头,“她们是这家的主人吗?”

    “是的,这位好先生,”那位中年女士开口了,“请原谅我如此无礼地打断了你们之间的对话,但我想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

    “请稍安勿躁,女士,”我转过头,温和地看着这位害怕的中年女士,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咄咄逼人,“在带你们离开之前,我和这位老人家需要问你们一些问题。”

    “当然,”这位女士飞快地点点头,“请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的,”我站起身,“我要问的第一个问题是,你们是怎么脱险的?”

    “哦……这真是一段悲伤的回忆,”悲色又回到这位女士脸上,“当一切发生的时候,我们全家都聚集在餐桌旁,就和过去的每一天一样,正准备享用晚餐。”

    “然后那些可怕的暴徒就冲了进来,”她开始低声啜泣,“老天啊,弗莱兹和查理曼试着反抗,被他们像畜生那样射杀在楼梯上。”

    “剩下的人,也包括我们,则被集中在了餐厅里,”她继续回忆着,眼里流露出恐惧的神色,“那些暴徒,还有一群脸色苍白的家伙把我们团团围住,他们还把弗莱兹和查理曼的尸体抬进了餐厅。”

    “然后他们掏出了一些针剂,给所有人都打了一针,加西亚在上啊,在被注射了那种针剂后,弗莱兹和查理曼就活了过来!”

    “紧接着,城卫队就赶到了我们家楼下,那真是一群勇敢的小伙子,如果不是他们,这群暴徒也不可能把大部分人手派到一楼去,我们也就没了掀起混乱,趁机逃跑的机会。”

    “我丈夫,本尼迪克特,还有他的父亲是最先动手的,他们打翻了两个暴徒,试着抢走他们的枪械,却很快就被剩下的暴徒控制住了。”

    中年女人闭上双眼,两行清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我记得我丈夫,他被枪托砸翻在地,还死死地抱着其中一个暴徒的腿,嘴里不停地喊着叫我快跑。”

    “很多人都死了,幸运的是,我没死,我的三个孩子也没死,我们打开了通往阁楼的楼梯,然后躲了起来,直到你们发现了我们。”

    “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女士,”我看着她,点点头,站起身,“你们的丈夫是一位勇敢的人,你们也是。”

    老猎人看向我,我和他交换了一下眼神,点了点头。

    “感谢您的评价,先生,”中年女士抹了抹眼泪,“我们什么时候走?”

    “马上,”我说,“等我们确认过住宅里的情况之后。”

    墙上的时钟这时指向了十二点,城里的机械钟楼稳定地发出鸣响,悠扬无比的钟声很快传遍了整个城区。

    “是时候了。”我叹了口气,走到她们面前。

    “终于可以走了吗?”这女士露出惊喜的神色,“感谢你们,好先生们,感谢你们,加西亚保佑你们。”

    “愿你们和你的丈夫一样,在加西亚的怀抱里寻得安息。”

    “什么……?”

    “砰!砰砰砰!”

    我放下手枪,转过身,好让地上那四具瞪大了双眼的尸体从我的视野中消失。

    枪口还在冒出袅袅的青烟,地上的尸体却逐渐开始变得冰冷。鲜血从额头上的四个弹孔出冒出,并很快汇成了一滩。

    “该死的!你这挨天杀的混蛋!你究竟做了什么,萨伦!”

    希克拉德先是在原地愣了好几秒,就像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一般,然后才像个疯子一样冲到我的面前,一拳打在我的脸上。

    他一定很生气,这从他的拳头里就能感觉的出来——这一拳毫不留情,也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力气。

    我被他打翻在地,但他似乎还不满足,整个人直接骑在了我的身上,拳头开始如雨点一般落在我的身上,脸上。

    我知道他为什么生气,我骗了那四个人,一开始也许会有撤离的选项,但当那位母亲说完她们的遭遇,留给她们的路便只剩下了死亡。

    拳头继续落在我的身上,我勉强举起双臂,好挡住自己的脸庞,心灵却在疼痛的刺激下变得愈发空灵。

    我想起那钟鸣,也许她们和希克拉德都没有想到,那钟声会成为送她们上路的丧钟。

    这真的很讽刺,不是吗?

    希克拉德被人使劲地拉开了,是卡莱克。老猎人把他拽了起来,用双手死死地箍住气愤无比的狮子。

    “冷静一点,希克拉德。”老猎人冷冷地说道,“萨拉做的没错,吸血鬼瘟疫是无药可救的。”

    没错,这就是我动手的理由,吸血鬼瘟疫无药可救,当他们被起义军感染的那一刻,事情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就像是作家手上的小说,每一个角色的结局在故事开始时就已经注定。

    “这不可能!她们好不容易才活了下来!你怎么能就这样杀了她们!?你这个刽子手!屠夫!那个男孩只有五岁!两个女孩也不过十七八岁!”

    “一定有办法可以治愈他们!一定!我诅咒你!你这个该死的恶魔!”

    “够了!”

    我一拳打在希克拉德脸上,就像他一样,我这一拳没有留情,也没有留手。

    我听到鼻梁破碎的声音,他的脸被打得偏向一旁,脸颊高高肿起,鲜血从嘴里和鼻子里流下。

    “你这个白痴的,可笑的,理想主义者!”

    我又是一拳捣在他的肚子上,“没错,你可以救下这四个人,为了你心中所谓的正义感!但你从未想过这样做会带来什么样的隐患!”

    “你想过小瑟吗?想过护墙后的普通人吗?你没有!你想的只是救下这四个人,好满足你内心那种想要成为英雄的,虚假的正义感!”

    “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动手的原因,”我一拳接一拳地打在他的腹部和脸部,直到把他打得不成人形。

    “醒醒吧,希克拉德!你自己也知道,吸血鬼瘟疫无药可救!如果、但凡有一丝治愈的可能性,我都不会选择杀死她们!”

    “而我选择动手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不想让你背上这几条人命,你这该死的混蛋!”

    我把他一拳打翻在地,不再去看希克拉德或是卡莱克的表情,怒气冲冲地从阁楼上走下。

第五十章 对与错

    我快步从阁楼上蹬下,木制的阁楼楼梯发出沉闷的响声。啪叽啪叽的声音从我的身后响起,那是希克拉德的血落在地上发出的响声。

    `“啊,上面发生什么了?”瑟菲丽和德尔因贝克见到我,立刻围了上来,年轻的姑娘忧心忡忡地问道,“我听到你和希克拉德在大声喊叫,出什么意外了吗?”

    “没事,”在亲手送走四名感染者后,我心情实在说不上好,只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来回应他们,“上面有四个感染者,已经被我解决了。”

    “那就好,”瑟菲丽拍了拍胸脯,“我还以为你们……哦!老天啊!希克拉德!你还好吗?”

    年轻的女孩说话到一半,突然发出一声担忧和关心兼而有之的大喊,她朝我匆匆行了一礼,来替突然中断对话道歉,然后快步绕过我,走到被卡莱克搀扶下来的希克拉德面前。

    “亲爱的,”她看着希克拉德,眼里很快蒙起了一层水雾,“你还好吗?”

    希克拉德垂着头,像一只受伤的狮子那样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房间里除了瑟菲丽低低的啜泣声,就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

    “你伤的好严重,”瑟菲丽哭着伸出自己的手,在希克拉德高高肿起的脸颊上轻轻拂过,“在上面发生了什么?你被敌人袭击了吗?”

    “是我打的,小瑟,”我决定告诉她真相,“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瑟菲丽猛地回过头来,“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究竟是什么样的纠纷让你对希尔下这样的重手?看看他的脸,还有……”

    她再也维持不住自己的情绪,软软地坐倒在地,捂着脸大哭起来。

    我看着她放声大哭,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烦躁,一个一心想要做英雄的希克拉德就足够我苦恼的了,现在又要加上一个他一受伤就会痛哭流涕的瑟菲丽。

    伟大的自然之神,如果你还在关注着您的信徒与使者,就请赐下祝福,救救我吧!

    “你倒是告诉我为什么,萨伦?”瑟菲丽边哭边慢慢地站起来,用生气地口吻质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快把他打死了!”

    我选择沉默,我无意像瑟菲丽解释什么,也不想破坏希克拉德在她心中的形象。

    “够了!小瑟!”

    出声的是希克拉德,他从老猎人的身边站起,紧紧地握住瑟菲丽想要扇到我脸上的巴掌,“这件事情不是萨伦的错,”他露出苦涩的微笑,“是我太过天真和幼稚了,萨伦只是在试着打醒我。”

    “从法律层面说,他算是正当防卫,”他紧接着说道,“是我先攻击的他。”

    “你先打的他?”瑟菲丽侧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爱人,“你不是这样的人,希尔,上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让我来说吧,”老猎人点燃一支烟,“萨伦枪杀了四个感染者,而希克拉德认为他们还有救,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你杀了四个人?”瑟菲丽像是第一次认识我那样,缓缓地回过头,用颤抖的语气问道,“你杀了四个人?”

    “是的,是的,我杀了四个人,”我有些不耐烦地点点头,“你没必要问两遍,瑟菲丽,我记得我自己做过的事情。”

    “他们多大?”

    “一个母亲,三个孩子,最小的只有八岁。”

    “你疯了!?”和希克拉德一模一样的话语从这个女孩的嘴中吐出,“那只是个八岁的孩子!”

    我轻轻叹了口气,就好像一个正义英雄还不够似的,他身边还有一位超级圣母。

    我累了,于是我往前迈出两步,冷冷地盯着瑟菲丽,“我没疯,他现在也许是个八岁的孩子,但不出八个小时,它就会变成一只新鲜的行尸。”

    “你怎敢如此肯定?说不定这……”

    “够了!”我不耐心地怒喝出声,“我就是如此肯定,所有专家级以上的猎人都可以如此肯定,让我再告诉希克拉德一遍,顺便告诉你,吸血鬼瘟疫是无药可治的!无!药!可!治!听明白了吗?”

    “你们可以不信,当事情结束后有大把的时间给你们查证,但现在,我希望你们能听我和卡莱克的。至少不要再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着我大肆抨击!如果不是我现在下了杀手,当他们真的变成行尸,并且开始攻击其他难民的时候,你们能下得去手吗?回答我!!”

    瑟菲丽沉默了,就像之前的希克拉德一样。

    “我手上已经替你们沾了血,所以我希望你们的手上不再染上这样的罪恶鲜血。”

    “还有,”我竖起一根手指,“别问我为什么把自己和卡莱克这种老资格相提并论,我也许是不够格,但我身后的那个老头子够格。”

    瑟菲丽死死地咬住下嘴唇——这是她内心正在剧烈斗争的表现。

    她内心的冲突一定十分激烈,她都把自己的嘴唇要出血了。

    房间里很安静,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做出任何动作,整个二楼只剩下我们五个人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瑟菲丽才松开咬住嘴唇的牙齿,用微弱蚊蝇的声音轻轻说道:“对不起。”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开关,让房间里的人瞬间活了过来,我看到希克拉德的眼睛亮了一点,脸上的愧疚之色也少了不少。我看到德尔因贝克大主教很是夸张地长出了一口气,就好像他之前一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样。

    至于老猎人?他依旧是那副酷酷的模样,从衣兜里掏出烟盒,给自己点上新的一根。

    “你身后的老头子?”卡莱克先是吐出一个烟圈,然后才好奇地看着我,“是卡波菲斯的哪一位?”

    “你不一定认识他,”我说,“他的排名没那么高,名气也没那么大。”

    “说说吧,小子,”卡莱克也不动怒,只是抖了抖烟灰,然后继续劝说道,“我们这些老家伙之间的联系可比你们想象中要密切的多。”

    “好吧,”我看了一眼这个笑眯眯的,像牛一样犟的老人,耸了耸肩,“他叫塞巴斯蒂安,塞巴斯蒂安·阿波菲斯。”

    “哈!”卡莱克发出一声大笑,笑声甚至震掉了他手上的烟灰,“原来是这个老东西,”他笑嘻嘻地说道,“你跟着他倒是合适,他的魔法在整个公会里都能排在前列。”

    “我曾经和他出过几次任务,”他又嘬了一口烟,陷入到回忆当中,“老天啊,这个家伙简直就是一个移动炮塔,他的魔法比其他术士和法师吟唱的都要快,施法速度也比他们快上许多,他的火球术简直就像是机关枪,一枚接着一枚。不论是吸血鬼、土匪还是恶魔,最后都会被他炸的支离破碎。”

    “因为他用的不是法术,而是符文术。”我在心里默默说道,脸上则挂着笑容:“看起来你们两位认识,”我对着他说,“也许下次回卡波菲斯的时候,我该跟他提提这事。”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卡莱克吸入最后一口烟气,把只剩烟蒂的香烟丢在地上,然后用马靴重重地碾过,“告诉那个老东西,有空我会回卡波菲斯看望他的。”

    “现在,让我们回到任务中来吧,”他转过头看向希克拉德和瑟菲丽,“这位先生和这位女士,请问你们从沮丧的情绪中恢复过来了吗?”

    “我想……应该恢复了,”希克拉德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我不知道……我很抱歉。”

    “没事,当敌人来袭的时候,你会迅速进入状态的,小伙子。”卡莱克拍了拍他的肩,然后走到瑟菲丽面前,“你呢,姑娘?你想明白了吗?”

    “是的,卡莱克先生,还有萨拉……我很抱歉,”她面露愧色,对着我们深深鞠了一躬,“在现在的情况下,处理掉所有染病者是唯一的选择。”

    “但是,我并不会就此放弃,”她突然握紧拳头,“从今往后,我会开始研究吸血鬼和恶魔,还有它们的仆从,试着找出这种该死瘟疫的解药。”

    “一个崇高的理想,”卡莱克赞叹道,“但是想要实现这个理想可不容易。”

    “走吧,”他朝瑟菲丽眨了眨眼,又拉了拉德尔因贝克,“我们去天台上看看,侦察一下附近的情况。”

    两个人被卡莱克拉着走了,这个老猎人临走前还对我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我回给他一个感激的笑容,我当然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看起来他希望我能和希克拉德好好谈谈。而这也是我想做的。

    于是我走到希克拉德身边,随意地拍拍他的肩膀,拉着他就在楼梯上坐下。

    希克拉德愣了愣,但还是跟着我一起坐了下来,然后我开口了,用一种近似于闲聊的语气:“怎么?还在思考那个问题?”

    “是的,萨拉,”希克拉德认真地点点头,“从被你打了一顿之后,我就一直在思考,我们之间,到底是谁对谁错。”

    “啊,很不错的习惯,”我锤了锤他的胸膛,笑着说,“那么你现在找出答案了吗?”

    “是的,”听到我问话,希克拉德一下子瘫了下去,就像瞬间被放空气体的气球,“我意识到了,我是错的。”

    他语气很低落,脸色也不太好看,看起来价值观受到冲击带给他的伤害不小。

    “为什么你是错的?”我好奇地问,“我可没有让你强迫认为你的想法是错的。”

    “但你们的表现已经说明了这一点,”希克拉德变得更沮丧了,就像气球软得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老猎人不准我打你,但是允许你打我……而且德尔因贝克主教也没有反对意见,他可是加西亚的主教。”

    “啊——”我了然地点点头,“所以你就认为你错了,对吧?”

    “是的,但这不是全部的原因,”希克拉德继续沮丧地低着头,“我仔细想了想你说的,然后我发现,你说的是对的,我的做法的确太过可笑。”

    “真遗憾,希尔,”我扭过头去看着他,叹了口气,“虽然你一直在思考让我很是高兴,但我必须告诉你,你想的都是错的。”

    “什么……?”希克拉德愕然地看着我,“可是……”

    “那是站在我的角度上而言,”我挥手打断了他,“这件事情不存在对与错,兄弟。”

    “你不过是做出了你觉得正确的选择而已——别忘了,在这之前,你可不知道这种瘟疫无药可治。”

    “而你能自己想明白这一点也恰好说明了你不是一个无脑的人,”我继续说道,“你只是太过冲动。但从你的角度来看,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贯彻你的信念,和你想要守护的正义,从这方面来说,你并没有错。”

    “那……”

    “你想说我错了?当然,我也没有错,亲爱的希尔,”我笑着看着他,“如果说你代表的是人类的感性——这部分包括了同情心,正义感等崇高的品德——那我代表的就是理性,我不会在意道德或是良心的束缚,对我而言,吸血鬼瘟疫无药可治,那他们也就成了必须要被剿灭的目标。”

    “这也是为什么我选择亲自动手的原因,”我继续对着他说,“从我的角度出发,杀死他们是一件正确的事情。但是从你的角度出发就不是——你杀害了四个平民,其中三个还是没长大的孩子。”

    希克拉德瞠目结舌地看着我,“你把这些都想到了?”

    “当然,”我没好气地看着他,“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做事情只凭着一腔热血和正义的指引,从不考虑其他的可能性吗?”

    希克拉德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过了半天才突然冒出来一句:“谢谢。”

    我沉默了一下,老实说,我被这个该死的家伙弄得有些感动。

    于是我也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了一句:“不用谢。”

    “这事情没有对与错,”我决定用一段话结束我们之间的这次对话,“我希望你能继续坚持并贯彻你心中的正义,只是一定要注意一点——你太容易冲动用事了,这样会让你很容易变成某些人手中的武器。”

    “这次的行动中,如果还有这样的平民,”我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尘土,用平静的声音说到:“你和小瑟不用动手,所有的平民都交给我来……”

    我想了很久,究竟该用一个什么样的词,才能听起来不那么的血淋淋。

    “处理。”

第五十一章 奔涌之潮

    “嘿,你们两个最好过来!”

    卡莱克的声音从顶楼传来,“我们在这儿有了大发现!”

    “走吧,”我最后拍了拍希克拉德的肩膀,站起身来,“我们上去看看。”

    “嗯。”希克拉德没多说,只是看着我,简单地答了一句,然后跟我一起站起身来。

    我们快步走上顶楼天台,卡莱克就倚靠在天台的护栏旁,手上握着单筒的观察望远镜。

    “哈!”他的另一只眼睛看到了我们,于是老猎人从护栏旁的平台上掉下,把单筒望远镜压短,放回自己的口袋里,“看起来两位悄悄话先生终于愿意加入我们了。”

    “我就知道你嘴里不会有什么好话,该死的卡莱克,”我笑骂一句,上去给了他一个拥抱,“有什么发现?”

    “自己看吧,”他把兜里的望远镜抛给我,“这可是大发现。”

    我拉开望远镜,走到他之前倚靠着的位置,朝大街上看去。

    “这就是你说的好消息?”我看着街上拥挤的行尸潮,有了一种被人欺骗的感觉,“如此庞大的行尸潮,该死,它们要往哪儿去?”

    “我也不知道,”卡莱克重新跃回我身边,一把夺过我手上的望远镜,丢给站在原地的希克拉德,“你也过来看看吧,小子!”

    他招呼完希克拉德后,便转头看向我,“看起来它们的吸血鬼主子没给它们下达命令,所以它们看起来都蠢得要命。”

    “没错,”我点点头,“但我还是不知道,这算哪门子的好消息?”

    “这当然是一个好消息,”卡莱克的烟瘾又犯了,他一边从烟盒里拿烟,一边给我解释起来:“你想想,我们组建队伍进入沦陷区的目标是什么?”

    “控制疫病,杀死所有吸血鬼,解决发疯的起义军,还有拯救所有的幸存者。”

    “没错,”卡莱克擦燃火柴,火柴头剧烈摩擦,发出嗤的响声,让我担心会不会有行尸被吸引而来。

    我很想提醒老猎人收敛一点,太过张扬只会让我们收获到更多不必要的目光。但看着老猎人那副毫不在意,还往楼下吐口水的轻松模样,我还是决定把这番话咽回我的肚子里。

    吐完两口口水后,卡莱克似乎舒服了不少,他把烟叼在嘴里,看着火柴头上的明焰慢慢变得稳定,然后才把嘴凑过去,点燃了他人生中的又一支香烟。

    “呼——”深吸了一口之后,他畅快地吐出一个烟圈,笑眯眯地看着我,“你想明白了吗,萨伦小子?”

    “没有,”我摇摇头,老实说,我刚才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这点想必从我的描述就可见一斑——我并没有思考这消息好在哪里。

    “你个笨蛋,”卡莱克露出熟人之间才会有的鄙夷目光,又使劲吸了一口烟,然后走到我的面前,“我问你,这次疫病的主要传播手段是什么?”

    “行尸,还有吸血鬼。”

    “疫病的结果是什么?”

    “把正常人变成行尸……啊!我明白了!”

    “你倒是不算笨,”卡莱克伸出一只手,满意地对着我点了点,那副高兴的样子,就好像一分钟不到前骂我笨蛋的人不是他似的。

    但他说的确实没错,这是个好消息,行尸代表着疫病的结果,也代表着疫病的传播,这两者都是我们需要终结的。

    对于普通的难民,甚至是城卫队来说,眼下这种堵塞了整条大街的行尸潮的确是灾难,但对我们来说不是——这本就是我们进来的目的。

    所以卡莱克说的没错,这是一个好消息。

    “我们要怎么办?”我看着卡莱克,干脆利落地问道,好消息的说法是他提出来的,那他就一定有办法应付这么多的行尸。

    “这你就问对人了,”卡莱克把烟从嘴边取下,得意地挑了挑眉毛,“我可是处理行尸潮的行家,斯特兰境内爆发的每一次吸血鬼疫病,我都在现场。像这样规模的行尸潮我更是见过了无数次。”

    他朝底下如同海洋一般的行尸啐了一口唾沫,“这样的规模根本不算什么,吸血鬼疫病最严重的时候,一座城市超过八成的人都变成了该死的行尸。”

    “像这样的行尸潮,对付它们的办法其实有很多,即便是有着不能被发现的前提,我也有好几种办法可以处理掉它们。”

    “走吧,”他把烟丢在地上,使劲踩灭,“是时候干活了。”

    我们四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看到的只有彼此眼中的迷茫。于是我们不再迟疑,紧紧跟上卡莱克的脚步。

    “去他们家的冰箱里找两块肉,”卡莱克头也不回地吩咐道,“谁去都行,两块肉越大越好。”

    “我去吧,”希克拉德主动应下了这个任务,“我不是很想去面对那些……”

    “我明白,希尔,”我轻轻搂了楼他以示理解,“去准备要用的肉吧,要记得选大块的。”

    “德尔因贝克,我注意到这家人在家里起了一个加西亚神龛,”卡莱克继续发号施令道,“我需要大量的圣水,你接下来有的忙了。”

    “吾主在上,”德尔因贝克露出喜悦的表情,“能在这儿与吾主沟通真是再好不过,你需要多少圣水?”

    “至少三十升升。”

    “好吧,”德尔因贝克耸耸肩,“你还真是不会客气,我这就去。神龛在哪边?”

    “下到一楼,然后沿着你面前的路往左做到底,你左手边的那间小屋子就是。”

    “我这就去,愿吾主的荣光照耀着你们。”

    德尔因贝克也匆匆地离去了,仍旧跟在卡莱克身后的只剩下了我和瑟菲丽。

    “萨伦小子,”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之后,卡莱克终于又开口。

    我有些意外,他直接喊了我的名字,这意味着这件事只有我能做。

    “没错,这事情只有你能做,所以别愣着了。”

    也许是我太久没回话,老猎人那本就不多的耐心被消磨的一干二净,他停下脚步,回过头不耐烦地看着我,“别再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那儿了!我有话要问你。”

    “啊,当然,”我回过神来,跑到卡莱克面前,“你有什么要问我?”

    “既然你一直都跟着塞巴斯蒂安那个老家伙,那他有一手法术你一定学到了?”

    “就是那个,”卡莱克挠了挠脑袋,也许是在思考该怎么和我形容,“有点像炸弹的法术。”

    “啊,我明白你说的是什么了。”

    我一下就明白过来,他说的一定是符文炸弹,这的确是我从塞巴斯蒂安给我的书里看到的。

    “你知道就好,”卡莱克兴奋地点点头,“快去,给我准备一个,让我看看是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法术。”

    “没问题。”

    “至于你……小姑娘,”卡莱克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把视线从我身上转移到我身边的瑟菲丽,“嗯……你会火系法术吗?”

    “会,尊敬的卡莱克先生。”

    “很好,那你就跟着我……你等下会有的忙的。”

    卡莱克挥了挥手,示意瑟菲丽去到他身边,又朝我眨了眨眼,“一个小时候,我们在顶楼集合。不过你,萨伦小子,你做好了我要的东西就得来找我。”

    “没问题,”我点点头,“我在哪儿能找到你?”

    “出了门你就能找到我。”

    卡莱克丢下这句话,又朝我的左边指了指,便带着瑟菲丽前往主厅,皮靴踩着木质地板上发出的嘎吱声雨来越远,我看着他们离去,直到他们消失在我视野里,我才转身走进随便一个房间里。

    房间里的装饰很简单,从床的宽窄来看,这一个是一个小孩子的房间。

    我想起那个被我一枪射杀的小男孩,心情变得愈发沉重起来。

    我叹了口气,不再去想这些让人心情沉重的东西,随手拿起床上的枕头,开始往上刻画符文炸弹。

    闪烁着夺目红光的火焰能量一点一点涌入到符文当中,并把原本没有颜色的轮廓染成红色,当整个轮廓都被红色所充满后,整个符文猛地闪烁起一阵红光,随后便黯淡了下来。

    这就代表着这颗符文炸弹已经准备就绪,它会在必要的时候轰地炸开,吞噬周围的一切。

    “这样就行了,”我满意地颠了颠手上的枕头兼炸弹,走出房间,按照卡莱克所说的去找他。

    一走出这幢住宅的大门,我就明白卡莱克那么说所谓何意,大门口不远处的下水道井盖已经被人挪开——那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狡猾的老混蛋,”我笑着骂了一句,从下水道井盖口爬下,钻进潮湿阴冷的下水道。

    “没错,就是这里!”刚钻进下水道,卡莱克的大嗓门就传了过来,听起来他正在指挥瑟菲丽做什么事。

    我沿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一路向前,没过多久就看到了扛着十字弓的卡莱克,还有他身边手足无措的瑟菲丽。

    “对,就是这儿,”卡莱克指了指面前的竖梯,“你一定乐意帮老人上去看看,对吧?”

    “当然,卡莱克先生。”

    瑟菲丽轻车熟路地握住竖梯,灵活地爬到顶端,然后慢慢地挪开井盖。

    “情况怎么样?”

    “就是这儿了,卡莱克先生。”

    “很好,”老猎人点点头,在原地转了圈,“哈!萨伦!”他看到了我,并对我招了招手,“你来的正好,我们正需要你的帮助。”

    “我就说为了这事下来的,”我走到他们身边,“这就是你要的东西,”我把手上的枕头递给他,“需要现在就试试吗?”

    “是的,是的,”卡莱克接过枕头,然后使劲丢了出去,“请试着引爆吧。”

    “这个简单,”我对着卡莱克笑笑,轻轻触动符文炸弹上的机关。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被卡莱克掷出去的枕头在半空中猛地炸开,火焰翻腾开来,周围的空气也因为高温而变得扭曲。

    “哈!”卡莱克兴奋地拍了拍手,“我要的就是这个!”

    “现在,让我来和你说说我的计划,”他搓了搓手,向我娓娓道来。

    计划的第一步,在下水道的顶壁上安装上大量我制作的符文炸弹。

    计划的第二步,在炸弹正下方挖出一个池子——德尔因贝克准备的圣水就派上了用场,它们会被用来填满这个池子。

    计划的第三步,把两块经过特殊准备的生肉丢到地表上。

    计划的第四步,也是最后一步,在适当的时候引爆符文炸弹。

    “加西亚在上啊,”我瞪大眼睛看着卡莱克,“这就是你的计划吗?”

    “是的,”卡莱克得意地摸了摸鼻头,就像一个炫耀自己成就的小孩,“是不是很有效?”

    “的确如此……但我还有一个问题,三十升的池子可没办法容纳住上面的所有行尸,多出来的那些要怎么办?”

    “这就是我之前说的,要瑟菲丽出力的时候了,当然,也需要你出力。”卡莱克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看着我们,“那些多出来的行尸就要靠你们一个一个杀死。”

    “我明白了,”我点点头,“我这就回去准备,你需要多少颗炸弹?”

    “唔——让我想想,”卡莱克抬头端详起下水道的天花板,“至少三十个,当然,最好带给我五十个。”

    “没问题,”我朝他点点头,“我需要半个小时。”

    “没问题,”卡莱克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你不用着急,每一颗炸弹都必须达到这颗炸弹的水平——真的不必着急,德尔因贝克需要的事情比你多得多。”

    “啊……那个可怜的主教。”

    我稍微想象了一番德尔因贝克跪在神像前,一遍又一遍虔诚地念诵祷文,制造圣水的景象,就打了个寒噤。

    那真是一幅可怕的景象,换做是我,我一定会疯了的。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德尔因贝克不愧是一位虔诚的信徒,想必他不会感到厌烦,而是被敬奉神祇的满足感所包围吧。

    我想到了自己——坦白说,我和自然之神之间更像一场交易,透过他的儿子达成的一项交易。

    从这方面来说,我真的算不上是一位虔诚的信徒,不,我连一位信徒都算不上。

第五十二章 如雨般落下

    想到这儿,我突然有些害怕——如果哪一天事情发生变化,我会不会被自然之神和他的信徒抛弃,毕竟,我可算不上他的信徒。

    我又想起以前在巴伦利亚的那段日子,那时候的我笃信着湖中仙女的教义和她本人,于是我的神术总是有着无穷的威力。

    我开始思考信仰究竟是什么,如果只是为了更强大的力量而去信仰一位善神,那未免有些太过功利,就连那些恶魔和邪神的信徒都不全是为了自己的力量。

    我感觉脑袋里被人塞进去了一大团的乱麻,我的思绪被牢牢缠住,找不到任何的出路。

    “嘿!”

    有些沙哑的男人声音如同炸雷般在我身后极近的距离响起,把我吓了一大跳。

    “你小子在门口站着发什么呆?”卡莱克转到我身前,疑惑地打量着我,“我们的事情可不少,你最好赶快去准备我要的炸弹。”

    “啊,是的,”我飞快地点点头,“我刚刚只是在思考一些问题。”

    “人生问题,对吧,”卡莱克拍了拍我的肩,“我能从你的眼神里看出来,你所思考的问题一定是和信仰啦、神祇啦、人生目标啦之类的事情有关。”

    “但现在可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他收回手,有些严厉地指责道,“我以为你知道的。”

    我看着他的脸,几度想要开口,但最终还是把那些和信仰有关的疑问咽进肚子里,老猎人是对的,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另外,老猎人也没法在这方面给我任何有用的建议,坦白说。就像他自己说的,他从来不在意这些。

    “你说的对,卡莱克,”于是我这样回答了他,“我这就去工作。”

    “这就对了,”听了我的回答,老猎人脸色稍霁,他满意地拍拍我的肩膀,“工作是工作,私人时间是私人时间,等我们处理完这儿的事情之后,我会好好听听你内心的疑惑的。”

    “那就再好不过了,”卡莱克的话让我有些开心,这样的疑问的确需要向别人倾诉,也许老猎人这样从不信仰神祇的人能给我一些特别的建议。

    “到时候能叫上德尔因贝克吗?”我小心翼翼地提问道,那位主教是一个信仰虔诚的人,他一定能给出一些实用的意见。

    “啊——”卡莱克拉出一个长长的音,脸上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果然是和信仰有关,对吧。你还有那个叫希克拉德的小子,你们信仰了同一位神祇吧。听完你们在护墙上和德尔因贝克的对话后,我就有这样的猜想,现在看来我想的没错。”

    “是的。”

    “没问题,”卡莱克爽快地答应了我,“德尔因贝克是一位优秀的哲学家,就算我没法解决你的问题,他也一定可以。”

    “现在,”他把我整个人转了一百八十度,然后使劲推了一把,“去给我把我要的东西准备好!”

    我被卡莱克推进库房里,大门被他重重地关上,留给我的只有堆满整整一库房的杂物,或者说炸弹。

    “好吧,”我搓了搓手,“我这就把你要的东西给你准备好,你个老东西。”

    ◇◇◇◇

    坦白说,这件事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怕和枯燥。起初,我还能一边哼着那些吟游诗人的歌谣,一边勾画符文。但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枯燥的感觉很快牢牢包裹住了我。

    而我也发现了整个库房里最致命的问题——这间库房里没有任何的计时工具,在这种情况下,我对时间的感觉很快就被单调无比的工作磨灭得一干二净。

    幸运的是,还有这些炸弹可以陪我。我不再哼歌,开始以百分之百的效率制造炸弹,只为了能早点从这该死的库房里出去。

    而这确实有效,我专注地制作器炸弹,感受着脑海中的光点一个个地增多。

    直到光点增加到五十的时候,我才长出了一口气,甩动有些酸软的双手,满意地看着面前堆成一个小山丘的炸弹。

    在此之前,这些只不过是这家人弃置不用的玩具、床具、家具和衣服,但现在,它们都变成了能够把人烧成焦炭的致命炸弹。

    我站起身,试着推了推门——木制的大门纹丝不动,看起来卡莱克从外面把它锁起来了,这个该死的老混蛋!我出去后一定要剥了他的皮!

    “哈!你终于有响动了,”卡莱克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进我的耳朵里,“我要的东西做好了?”

    “是的,”我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回答道,“一共五十个,您要不要进来看看?”

    “当然,”充满喜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随后响起的是门闸的咔哒声。

    木门被缓缓地打开了,卡莱克那张挂着灿烂笑容的老脸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他看着我,喜滋滋地问道:“东西在哪儿?”

    “就在这儿,”我指了指地上的小山丘,“你要的炸弹。”

    “这儿都是?”卡莱克惊讶地看着地上的那些杂物,“它们看上去只是一些主人不用的杂物而已。”

    “别忘了,之前爆炸的也不过是个枕头。”

    “这倒是,”卡莱克使劲一拍脑袋,“行,和我一起把它们搬进下水道吧,它们安全吗?”

    “在我激活之前,它们都是安全的。”

    “那就行,”卡莱克像一个搬家工人那样,从地上抱起一大堆杂物,“要是它们在我手里炸了,我可饶不了你。”

    “我说了……”

    我本来想认真地和他解释一通,但又突然意识到这样做根本就是对牛弹琴,这个老家伙对法术和符文术可一窍不通。

    于是我干脆利落地闭上嘴,把后半段话咽回肚子里,然后抱起剩下的炸弹,跟着卡莱克走了出去。

    “你们终于回来了,”我们刚下到下水道里,瑟菲丽就迎了上来。

    她面色不是很好看,“我们最好快点,”她有些着急地说,“那些行尸加快了速度,我不确定它们还会在这条街上停留多久。”

    “看来吸血鬼快失去耐心了,”卡莱克冷笑了一声,掏出一根烟叼上,“它们一定在集合所有的行尸。”

    “集合所有的行尸?为了什么?”瑟菲丽疑惑地问道。

    “你忘了吗?”我看着瑟菲丽,叹了口气,“扇区可一直没沦陷呢。”

    “你的意思是……”瑟菲丽长大了嘴,“它们打算进攻扇区了?”

    “是的,”卡莱克叼着烟,从箭袋里取出一根连着一大捆绳子的弩箭。

    “精钢箭头,就是为了做一些偷鸡摸狗,还有我的手够不到的事情。”

    卡莱克一边面带得色地朝我们介绍,一边用绳箭刺穿我准备好的炸弹,然后扣动扳机,把它们一个个送到下水道的天花板上。

    绳箭嗖地一声飞了出去,带着那枚炸弹,牢牢地钉在了下水道的顶端。

    “你要怎么固定它?”我好奇地问道。

    “老猎人自然有他的手段,”卡莱克拎起一个放在地上的皮兜——我第一次下来的时候它就躺在那儿了——然后从里面掏出一样新工具。

    “蒸汽钉枪,”他举起手上长得有些像手枪的工具,在我面前挥了挥,“借着蒸汽的力量射出钢制铆钉,足够打穿下水道的建筑结构了。”

    他装上水罐,和燃料,然后拧动阀门,蒸汽机的活塞便伴随着吭哧吭哧的声音开始上下运作。

    “这样就行了。”卡莱克举起钉枪,轻轻扣动扳机,一枚钢钉便以极快的速度飞了出去。

    “哇偶,”我吃惊地看着他手上的钉枪,“这速度还真是快——恐怕能穿透人的脑袋。”

    “正是,”卡莱克点点头,“在必要的时候,你能把它当成一把自卫的武器。”

    他一边说,一边又朝天花板射出两枚钢钉,然后满意地点点头,“这样就可以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重复工作。”

    比起制作炸弹,安放炸弹明显是一个轻松不少的活计,不到十五分钟,卡莱克就安装好了所有的符文炸弹。

    “这样就行了,”卡莱克射出最后三枚钢钉,扯下绳箭,关闭阀门,拧下气罐,然后把所有东西装回皮兜里,“现在我们只需要等着德尔因贝克过来,计划就可以发动了。”

    “啊,我听到有人在喊我。”德尔因贝克的声音适时从竖井的位置响了起来,他不疾不徐地从梯子上爬下,笑着走到我们面前,“所有的圣水都已经准备好了。”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但又十分亢奋——这一定是因为祷告的原因,哪怕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但他的精神却无比满足和激动。

    “走吧,”卡莱克使劲挥了挥手,“把圣水运下来,计划就开始!”

    ◇◇◇◇

    “这样就行了,”卡莱克把最后一罐圣水倒入长长的圣水池里,“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抛出诱饵,但这个活计有一定的危险性,我老了,做不来这样的事情了,你们谁去?”

    “我去吧。”在其他人开口之前,我便抢先开口,接下来这个任务,“我会风系法术,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也能迅速从险境中脱离。”

    我了解希克拉德,用道理和兄弟情义去劝服他是没有用的,只有让他认识到这个职位更适合我而不是他,他才会主动放弃——精通风系法术就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不出我所料,听完我这么说,原本打算开口的希克拉德慢慢收回了迈出去的腿,把手上的肉递给了我,“你要小心。”

    “当然,”我递给他一个笑容,接过那两块生肉,然后割开手掌,让自己的鲜血一滴一滴地落在这两块肉上。

    “这样应该就行了吧?”我看着血液被生肉吸收,抬头朝卡莱克发问道。

    “够了,”卡莱克点点头,“只要你把它们丢到大街上,那些家伙就会像发了疯一样冲过来的。”

    “丢出肉之后呢,我需要做什么?”

    “想办法提醒我们,在合适的时候引爆炸弹。”

    “啊,那这个工作就更适合我了,”我笑着说道,“对我来说,只需要脑海中动一个念头,那些炸弹就会炸开。”

    “那就更方便了,”卡莱克满意地笑笑,“我们这就退到安全距离之外,你准备好了就动手。”

    我看着他们退到下水道的那一头,然后朝着我比了个大拇指。

    我点点头,用一只手揽住两块生肉,另一只手则握着梯子一点一点朝上攀爬。

    下水道的井盖被我一点点地慢慢挪开,我抱着生肉,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

    行尸潮就在不远处聚集着,它们低着头,一边徘徊,一边发出毫无意义地嘶吼。

    我知道,我只需要把这两块肉抛出去,带着巨龙气息的血脉就会让这里瞬间热闹起来,就像被点燃的烟花。

    于是我探出半个身子,把两块肉抛到我身后的不远处。

    “吼——”

    肉块还没落地,血液的味道就以极快的速度挥发开来,所有的行尸都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齐刷刷地抬起头来,然后发出整齐划一的嘶吼声。

    它们直起身子,用难以置信的速度扭过身子,像一道海潮般朝我的位置涌来。

    这道海潮前进的速度很快,和行尸平时的迟缓表现完全是天壤之别。我看着它们飞速靠近,一点一点地逼近那个预计中的点。

    很快,第一只行尸就冲进了那一块地区,但这还不够,必须要有更多的行尸冲进去。

    两秒钟过后,一大股行尸已经涌进了这个区域,我说不出有多少,只知道它们看起来就像一道失去颜色的汹涌洪流。

    又是两秒钟过去,跑的最快的行尸马上就要跑出预定的爆破区,于是我知道,时间到了。

    就像是戳破一个气球,又像是戳破小孩吐出来的泡泡,我同时戳烂了脑海中的那五十个光点。

    然后时间就变成了白色。

    大量的光和热在同一时间爆发开来,夺目无比的光甚至吞噬了所有的红色,天地间都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白得能刺痛人的眼睛。

    大地翻腾开来,无数的行尸伴随着建筑的残骸一起飞上半空,大量的行尸化成灰烬,但更多的行尸朝下坠落,就像是下了一朝暴雨。

    雷鸣般的声音粗鲁地占据了我的耳朵,过高的分贝让我开始剧烈地耳鸣,我看着卡莱克张大嘴巴,德尔因贝克和希克拉德都高举起武器,却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直到某个瞬间,耳鸣声在一瞬间消失,就像被掌管声音的神祇收回他的宝瓶当中,世间的一切都变回了原来的模样,除了模样大变的街道和下水道。

第五十三章 虚伪的崇高理想

    处在爆炸区域的幸存行尸们如雨点般落入下水道中,而更后面的,他们的同伴显然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于是它们在血液的诱惑下接二连三地踏进塌陷的区域,跟它们的同伴一起掉进早就准备好的圣水池子。

    这些行尸朽烂的**一接触到圣水,就发出滋滋的响声,浓厚无比的白烟也同时冒起,把整个圣水池遮得严严实实。

    因为这些白烟的出现,我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只能听到行尸们不停地发出夹杂着痛楚的愤怒咆哮,还有一大股腐肉烧灼起来的恶臭气息。

    “攻击!攻击!”卡莱克挥舞着胳膊,用全身的力气朝我叫喊着,“绝不能让它们反应过来!”

    瑟菲丽是第一个有反应的,她双手虚抱在胸前,嘴里开始念念有词地吟唱了起来。

    “伟大的烈焰之神,您卑微的仆人在此恳求您的力量,ashra do!”

    随着咒语吟诵完毕,一颗硕大的火球也在瑟菲丽虚抱的双手之间成型,她使劲地将双手推出,火球从她的掌心飞起,化作一只向天长鸣的火凤,张开翅膀,从圣水池上方滑翔而过。

    被火凤击中的行尸立刻燃烧起来,并在很短——不到一秒的时间——里燃起大火,然后猛地炸裂。那些带着火焰飞射开来的血肉击中其他的行尸,把它们也变做一样的炸弹。

    于是轰轰轰的声音开始不绝于耳,直到下落的行尸出现一个短暂的断层,新的炸裂开的血肉没能找到下一个受害者,这种爆炸才被画上一个句号。

    “看吧,”这一击显然给了瑟菲丽不少她最需要的自信,她好看的眼睛眯成了一对月牙,整个人高高地扬起了头,就像一只骄傲的天鹅。

    “传统的法术有时候也没有那么不堪。”

    她说了一句听上去有些没头没脑的话——当然,是对卡莱克和德尔因贝克而言。我和希克拉德都知道她这句话是对着我们说的,我们过去可没少发表过魔法比符文术低级的言论。

    但今天,瑟菲丽用她的法术做出了极为优秀的还击,我必须承认,这个法术不论是从观赏性还是从杀伤力上来看,都十分优秀,很多符文术也无法达到这样的效果。

    “哇哦,”卡莱克吹了一声口哨,兴奋地扣动扳机,用弩箭射穿一只行尸的脑袋,“那法术可真酷,”他对着瑟菲丽笑着说道,“干得不错,小姑娘。再来多几次这样的法术,这些行尸就全都得完蛋!”

    “恐怕没那么容易,”瑟菲丽闻言,露出一抹苦笑,“这法术的消耗很大,我最多还能再连续释放两次。”

    “好吧,”卡莱克从箭袋里抽出一根新的弩箭,“两次也足够多了!”

    他身边的德尔因贝克也没闲着,抽出腰间的手弩,一箭接一箭地射击着那些仍在下落的行尸。

    只有希克拉德显得有些尴尬,他的水系符文术杀伤力和穿透力都不够,耐心在这种局势下又太过笨重,大师制作的瞄准器反而成了阻碍。

    而他的火系符文术解锁时间并不算长,造诣也不算高深——照我看,他现在最多算一位烛焰级的火系符文师,比火苗强上一些,但也没强太多。

    于是这个可怜的小伙子只好傻呆呆地站在原地,机械般地凝聚出一枚又一枚最为基础的火系符文箭,然后把它们射向那些正在下落的行尸。

    “嘿!希尔!”我决定帮他一把,于是大喊出声,“还记得我们之前的配合吗?用那个!”

    “你是说……对冲?”希克拉德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没错,就是那个!”我满意地点点头,希克拉德的悟性和智力一向都很高,“就用标枪!”

    “没问题!”

    希克拉德兴奋地抖了抖身子,之前的那副颓废模样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伸出手,那对炯炯有神的眸子开始聚精会神地盯着自己手上的符文术。

    “瞄准靠近地面的位置,”为了避免冲击波摧毁圣水池,我又急忙叮嘱了一句,然后开始勾画标枪符文。

    这柄炽焰标枪会在一会儿后和他的激流标枪相撞,水系能量和火系能量的对冲将会爆发出无比庞大,足以摧毁范围内所有行尸的可怖力量。

    坦白说,哪怕已经把目标定在地表附近,我依旧担心这样的冲击波会摧毁我们辛辛苦苦,准确来说,是我辛辛苦苦搭出来的圣水池——这就是大地系符文师的用处。

    但东方有一句俗语说得好,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的符文标枪已经到了无法逆转的地步,除非我愿意承受反噬。

    我想希克拉德那儿也是一样,于是留给我们的选择只剩一个,射出手上的标枪。

    “我马上就好了,萨拉!”我听见希克拉德扯着嗓子大喊,他手上的标枪开始一点一点地凝实,“你那边呢?”

    “我也快好了!等我的信号!”

    “没问题!”希克拉德握住完全转变成实体的蔚蓝色标枪,让枪尖和自己的太阳穴平行,“等你的信号!”

    “很好!”我把标枪举到同样的位置,“看到那块有点椭圆的岩石了吗?”

    “当然,它很显眼!”

    “就往那儿射!听我口令,三、二、一,射!”

    我扭过身子,把全身的力气都灌入右手的标枪,然后将它使劲向前掷出。

    一道红色的流光和一道蓝色的流光同时从半空中划过,几乎是不分先后地钉在了那块椭圆形,有些光滑的岩石上。

    然后能量开始疯狂地流动,汹涌地冲击起彼此,枪身上的光芒也愈来愈亮。

    “快————趴————下————”

    我用最快的速度趴倒在地,同时扯着嗓子,提醒道。

    卡莱克三人很快有了反应,德尔因贝克腾地扑倒在地,还不忘滚到下水道的墙壁后面。

    卡莱克则按着瑟菲丽的头,带着她一起就地卧倒。

    “咔啦!”

    像是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符文构筑而成的标枪终于承受不住能量之间的吸引力,破碎开来。得到解放的火系能量和水系能量逸散开来,化作两团在半空中旋转飘荡的云雾,看上去煞是美丽。

    下一刻,它们狠狠地撞向彼此。

    飓风从接触点生成,并以极快的速度席卷开来。摧毁它所遇到的一切。

    无数的行尸被逸散开来的能量震成齑粉,更多的则是直接在爆炸中被净化的一干二净,自此在世间再无踪迹。

    飓风如同脱缰的野马,带起一幢一幢的建筑,在半空中将它们肢解,破坏,变成一团一团的碎木和瓦砾从空中落下。

    实质化的冲击波紧随着飓风而至,那些侥幸从飓风的肆虐中逃过一劫的建筑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肉眼可见的冲击波扫过,一瞬间的功夫就变得破烂不堪——玻璃碎裂,墙体崩塌,不少建筑结构脆弱的建筑甚至直接倒塌了下来。

    原本只有一小道长方形豁口的地面变成了一个陷坑,大片大片的下水道暴露在了月光之下。在这样的灾难之下,行尸潮绝无幸存的可能。

    所有地面上的行尸都被抹去了,就像用抹布擦去餐桌上的灰尘那样简单。那些掉入圣水池中的家伙反而更加幸运,或者说更加痛苦,它们要在承受了足量的圣水净化之后,才会彻底的死去。

    “我的……老天,”卡莱克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抖落身上的碎石和灰尘,“这是……你们干的?”

    “正是,”我点点头,“永远不要试着把火系能量和水系能量结合在一起,你们现在看到的就是这样做的结果。”

    “我突然有个问题,”卡莱克举起自己的手,看上去就像一个学院里的学生,“如果火系法师和水系法师对战,会发生什么事情?”

    “嗯……”我摸了摸下巴,简单地思索了一下,然后给出答案:“如果他们都足够厉害,那么他们交锋的余波足够摧毁整个切尔菲度,除非其中一者在这之前就被炸死。”

    “另外,发生对冲的必要条件是水系能量和火系能量的量差不多……如果水系能量远多于火系能量,或是火系能量远多于水系能量,那这种事情就不会发生。”

    “呼……”卡莱克拍了拍胸口,“这样我就放心了,这座城里最不缺的就是水系法师。”

    我愣了愣,然后面色变得严肃了起来,“你说的对,卡莱克,我们把这个事情给忘了。”

    “什么?”卡莱克反而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自己随口一提还有这样的效果。

    “就像你说的,这座城市里有很多的水系法师,”我铁青着脸,向他们解释道,“如果有水系法师加入了起义军,而起义军中又恰好有通晓火系法术之人……”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了起来,“加西亚保佑我们……”德尔因贝克喃喃说道,“那就会变成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

    “恐怕我们得修改一下计划了,”我看着卡莱克,“我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找到起义军,阻止他们!免得我们所想的事情变为现实。”

    “我同意你的说法,”卡莱克严肃地点点头,接着又有些自得地说道:“这就叫无心插柳柳成荫吧,啊哈哈哈!”

    “别卖弄你那少的可怜的东方学识了,”我在一旁嘲笑道,“这句话根本不是这样用的。”

    “好好好,你才是东方通,我亲爱的萨伦先生,现在,我们是不是应该去寻找起义军的队伍了呢?”

    “当然。但不用着急,我已经知道能在哪儿找到他们了。”

    “啊,”卡莱克愣了愣,然后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我也知道了。”

    “什么?”希克拉德一脸迷糊地看着我们,“你们知道了什么?”

    “我才刚打算夸你脑子好用,亲爱的希尔,”我有些无奈地看着希克拉德,“起义军的目的是什么?”

    “杀死贵族……啊,我明白了。”

    “走吧,”我把所有被冲击波震飞的东西捡起,“我们必须要在他们对扇区发动攻击前赶到那儿,不然恐怕就太迟了。”

    ◇◇◇◇

    事实证明我的预感是对的,当我们赶到最近的扇区入口时,这儿已经被吸血鬼—起义军的联合部队团团围住。猩红色的能量球和蒸汽枪射出的长矛划破夜空,重重地砸在贵族私军们建起来的简易塔楼上。

    猩红色的能量带下来大块的石砖,长矛深深地扎进塔楼里,尾端还在不停地颤动。

    “哈!看起来我们来的正是时候!”卡莱克举起十字弓,“怎么说?我们是直接杀下去,还是……?”

    “冲!”我拔出断钢,“吸血鬼一个不留!反抗的起义军格杀勿论,不反抗的……留一条命吧。我有些话想问问他们。”

    “你想问他们什么?”希克拉德开口问道,这个家伙一向对这样的问题十分敏感。

    “我想问问他们……他们那所谓的崇高的理想,究竟要以什么为代价。”

    “我想问问他们,为了实现这个所谓的理想,哪怕背叛同胞,勾结魔鬼,把和自己一样的可怜人送入地狱,变成行尸,他们也在所不辞吗?”

    “不,”希克拉德看着我,突然笑了,“你不是要去问他们的……你心里早已有了答案,只是,你想去听听他们的说法。”

    “你说的没错,”我看着希克拉德,也笑了起来,“我想听他们亲口讲讲,他们那虚伪无比的崇高理想。”

    “那就走吧,”希克拉德找了个隐蔽的位置,架起耐心,“我会在这儿掩护你们,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还有……萨拉,”他突然看向我,“我想告诉你,我这次不会再对那些人类留手了,请你放心。”

    “照顾好我的‘耐心’,”我认真地看着他,“别用火系符……附魔,这把枪可受不起那么狂暴的能量。”

    “放心吧,”希克拉德嘿嘿一笑,“我保证它回到你手里的时候和现在一样新。”

    “那就行了,”我轻轻抬手,让大地在我体表筑起铠甲,“记得你的话,如果耐心上出现哪怕一道裂纹,我就要让你好看。”

    “在战场上小心一点,萨伦,”希克拉德举起耐心,作为对我的回应,“如果你的背上多出了伤痕,我也会要你好看的。”

第五十四章 破灭之梦

    我们从背后发起的攻击打了这群家伙一个措手不及,位于进攻阵地最后方的几个起义军士兵甚至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就瞪着眼睛,不甘地一头栽倒在地。

    “快!尽可能摧毁他们的营地!”我挥舞着断钢,把一个举着枪的起义军士兵踢翻在地,长剑毫不留情地贯入他的胸口。

    冰冷的剑刃轻松地切开了这个年轻人的胸膛,属于人类的红色鲜血流了出来,并很快漫成了一小滩的粘稠血泊。

    卡莱克扣动扳机,弩箭穿透了这个起义军身边一个次等吸血鬼的脑袋。

    白色的血和红色的血混在一起,变成了一种近似于粉色的奇特颜色。

    我看着那来两滩逐渐融合起来的血液,红血特有的铁锈味和白血的氨味混在一起,使劲地冲进我的鼻腔,让我恶心得想要呕吐。

    “后面来敌人了!我们需要支援!”

    前面的起义军这时也终于注意到了阵地后方的骚动,伴随着几声扯着嗓子的大喊,一支小队猫着腰,捂着脑袋,拿着武器从前线阵地里跑了出来。

    “七个人类,三个吸血鬼——没有高级的家伙。”

    希克拉德的声音从我们上方传来,凭借着耐心上的瞄准镜,他暂时承担了侦察兵的职责。

    “优先对付吸血鬼!”

    我用断钢挡住从左上方劈来的战斧,右手张开一小面水系护盾,挡住那些士兵射来的长矛。

    “收到。”

    希克拉德简单地作出回答,耐心的枪声紧随其后响了起来。一发包裹在蔚蓝色光芒中的子弹从我的头顶飞过,像是长了眼睛一般钻进其中一名次等吸血鬼的眼窝,再带着大片大片的碎骨和大脑组织从它的后脑勺飞出。

    “哈哈!”我听见希克拉德得意地笑了起来,“今天的第一个!”

    “你动作还可以再快点,希尔,”我笑着应和了一句,挥舞着手中长剑,砍向那名手持双手战斧的高大起义军士兵,“说不定今晚的吸血鬼都是你的。”

    断钢的剑刃落在战斧的斧柄上,铁制的斧柄在断钢面前,就和伐木斧下的木头一般,被轻松地从中截断。

    不费吹灰之力劈断了战斧后,断钢带着余下的力量,在那名士兵惊骇无比的目光中,重重地落在他的脸上,把他的颅骨从中间斩开,属于人类的组织、鲜血和脑浆顿时洒了一地,在这寒冷的夜里冒出腾腾热气。

    这死法吓坏了旁边几个起义军士兵,他们的双腿开始不停地颤抖,握着枪的手也迟迟无法抬起。

    我看向他们有些畏惧和害怕的双眼,知道时候到了,于是手中断钢就势贴住那个倒霉鬼的脖子,轻轻划了一圈后,一颗面目全非的脑袋就被我切了下来。

    我用空着的那只手揪住脑袋上的头发,把脑袋高高举起,“看到这个家伙了吗?在今天之前,他可能是某位女士的丈夫,某个孩子的父亲,但现在,他只是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想想你们的家里人吧!”我使劲跃上街垒,让所有士兵都能看到我手上血肉模糊的脑袋,听到我的声音,“还是你们想变得像他一样?”

    “你们的起义已经失败了,你们那邪恶的盟友也救不了你们!现在投降,你们就会有回到家中的一天,我保证!”

    “别听他的!”一名吸血鬼面色狰狞地指着我大喊道,“这是一个该死的吸血鬼猎人,他们的话毫无……”

    就像烟花突然在半空中炸开,突兀响起的枪声中断了他的话,把他的脑袋变成了一地的碎片,就像一个从十米高摔在地上的西瓜。失去脑袋的尸体在原地晃了晃,然后朝着前头笔直地栽倒下去,白色的血喷涌而出,离他最近的几个普通起义军士兵被溅的全身都是。

    “你的废话太多了,”希克拉德嘹亮的声音在夜空下回荡,“而废话多的人一般都活不久。”

    “没错,”卡莱克叼着烟,一箭射穿另一名已经露出真身的吸血鬼的手臂。

    特制的十字弓力道极大,呼啸而出的弩箭在穿透吸血鬼的手臂后将其带起,然后去势不减地朝前飞去,直到把自己和吸血鬼都钉在路边的墙面上为止。

    吸血鬼愤怒地张大嘴巴,发出刺耳的咆哮声,但呼啸的声音紧随而至,卡莱克射出来的第二根弩箭刁钻地冲进了它大张着的嘴巴,然后刺穿它的脑袋,把它变成了一具被钉在墙上的死尸。

    “想想你们的家里人吧!他们可能已经变成了一具行尸!这就是你们想要的!?”

    “我以我的名誉向你们起誓,只要你们放弃抵抗,你们总有一天能回到自己的家里,看到那些在这次浩劫中幸存下来的家里人。”

    伴随着人群中的吸血鬼被希克拉德和卡莱克一一点杀,越来越多的起义军士兵露出迷茫的神色,他们跪倒在地,把蒸汽步枪和火药步枪丢到一边,然后高高地举起自己的双手,以示投降。

    “呼叫城卫队,卡莱克,”我转过头对着杀得不亦乐乎的卡莱克开口说道,“我们没办法应付照看那么多的俘虏。”

    “没问题!”

    卡莱克放下弩箭,从腰带上取下一枚简易的信号弹,然后使劲地拉动信号弹底部的引绳。

    伴随着嗤的一声,一小团红芒腾地窜上半空,然后在最显眼的夜空中轰的一声炸开,变成一朵无比明显的耀眼玫瑰。

    “这样就行了,空闲的城卫队会用最快速度赶过来的。”

    “德尔因贝克主教,瑟菲丽,你们负责照看这些俘虏,”我看着远方仍在负隅顽抗的前线阵地,叮嘱了德尔因贝克和瑟菲丽一句,然后冲卡莱克招了招手,“走吧,我们去会会那些死硬分子——最好能在城卫队到来之前解决这件事。”

    最后这句话是我的私心。谁都知道,城卫队可不会对这些恐怖分子讲什么仁义道德法律,也不会在乎你是不是决定投降。他们只会抬起手中的枪,愤怒地替那群起义军中的每一个人的脑袋开一个洞。然后再骂骂咧咧地看着他们倒下,一边诅咒他们,一边继续侮辱他们的尸体。

    当然,走之前吐口水也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他们会使劲踢两脚已经失去了温度的尸体,对着他们的脸或是身子啐上一口唾沫,然后扛着枪,一脸不忿地和自己的队友们会合。

    而那恰好是我所不愿意看到的,我常说希克拉德是一个正义的使者,但在这种事情上,我自己也没比他好到哪儿去。

    以这些起义军的所作所为,哪怕他们被人砍下脑袋,无头的尸体被挂起来风干,脑袋被尖锐的木桩刺穿,也不会有人觉得残暴或是不忍,所有人都只会觉得这样的刑罚依旧太过便宜他们了。

    但我想说的是……他们也是有苦衷的人,在切尔菲度的这段时间里,我见到了这座城市最丑恶的一面,我明白了那些贵族是怎么欺压这些毫无权势的平民百姓……用他们的血汗来充实自己的生活。

    他们的所作所为也许太过激进,甚至可以说邪恶,但他们的本意并不算坏,这只是一群误入了歧途的可怜之人。

    我知道自己不是圣徒,我没办法改变他们每个人的想法,我只是希望遵从自己的本心行事,在一切都变得无可挽回之前,尽可能地多挽回几条宝贵的性命。

    德尔因贝克和瑟菲丽走下去了,那些投降的起义军一个个跪在地上,十分老实地用双手抱着脑袋——也许他们中的大部分本就对这次起义抱有异议,现在只不过是顺杆而上罢了。

    “走吧,”我冲卡莱克使了个眼色,提着断钢,快步走向仍旧在和扇区交火的前沿阵地。

    “顶住!后面的骚乱很快就会被解决!”还没靠近前沿阵地,我就听到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在高喊,“伟大的司夜侍者会帮助我们,他们会摧垮这些该死的防御,好让我们冲进扇区。”

    “那些贵族作威作福,只手遮天的日子到今天就要结束了,切尔菲度即将迎来崭新的一天!”

    “够了!”我把断钢收入鞘中,用最快的速度冲进前沿阵地,两个负责在指挥所门口站岗的士兵对着我举起了枪。

    我伸出两只手,把他们提了起来——就像提起两只小鸡那样。被扼住咽喉的士兵在半空中胡乱地挥舞着手臂,试图发出叫喊,又试着从我手中挣脱。

    “冥顽不灵的家伙。”我冷哼了一声,双手用力,把他们的颅骨捏碎。随着我松开双手。两具失去生机的尸体也重重落地,掀起一小片的尘土,弄脏了我的皮靴。

    对外面投降的人仁慈,不代表我会对那些仍旧在反抗的家伙同样仁慈,就像我最开始说的——反抗者杀无赦,更别提这些眼看大势已去,却依旧选择负隅顽抗的愚蠢家伙。

    之所以选择和卡莱克冲进前沿阵地,放弃使用断钢并不是因为我想要救下这儿的起义军们,我只是不想失手杀死那些首领。

    我要让他们亲眼看看,他们对这座城市的平民造成的伤害。我要让他们看看他们所热爱的城市被吸血鬼和他们糟蹋成了什么样子。

    像这样的人,没有资格引领着这座城市继续向前。

    指挥所的木门在我面前脆弱的不堪一击,只是轻轻用力,整扇木门就被我拆了下来。

    我穿过横飞的木屑,迈步走进指挥所里。

    指挥所不算大,灰尘仆仆的地面上是一张同样被灰尘覆盖的桌子,桌子上是一盏发出昏黄灯光的手提煤油灯。

    桌子旁边有四张椅子,每张椅子上都坐着一个人——两男,两女。

    “所以,你们就是起义军的领袖了?”

    我看着他们,发声询问道。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不停地反射,听起来比平时要更加立体。

    “是的,”最靠近入口的那名中年男子平静地说,“看起来我们的起义失败了,对吧?”

    “你们这些该死的贵族走狗!”坐在他旁边的年轻男子显得有些愤愤不平,“你们为什么要帮助那些该死的寄生虫!?我们本来可以取得胜利的。”

    那两名年轻的女孩儿虽然没有说话,但丛她们愤怒的表情和眼里的怒火,我明白了她们和年轻男子一般无二的想法。

    “不要再说了,阿勒颇,”中年男子举起自己的手,显得有些疲惫,“当我们和那些家伙定下契约的时候,我就想到了会有这样的一刻到来。”

    他挥手止住剩下的三人,然后抬起头,好奇地看着我,“你一定就是传闻中的吸血鬼猎人吧,坦白说,在和吸血鬼联手之前,我以为你们还有吸血鬼都是虚假的。”

    “我就是吸血鬼猎人。”

    “我就知道,”中年男人叹了口气,“那些家伙不是什么伟大的司夜侍者,阿勒颇,他们就是吸血鬼。”

    “他们是吸血鬼又如何!?”阿勒颇气得涨红了脸,他梗着脖子吼道,“至少他们能帮助我们取得胜利,在我看来,他们就是伟大的,带领我们脱离苦海的司夜侍者。”

    “愚蠢的家伙,”我瞥了他一眼,不屑地给出我的评价,然后转头看向中年人,“他是你什么人?”

    “我的儿子。”中年男子脸上的苦笑更浓了。

    “有这样一个儿子,你还真是……可悲。”

    “闲话就说到这儿吧,各位,”我抬起手,用水系能量编制出一道活化魔力绳,“你们因为反人类的罪行被逮捕了,你们最好还是乖乖和我走。”

    “休想!”阿勒颇猛地站起身,从腰间掏出手枪,“我是不会……”

    “我真的很想杀了你,”在他手往枪套上摸的时候,我就动了起来。看得出来这个叫阿勒颇的年轻人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他还没来得及举起手枪,手里的枪就被我一把夺了过去。

    坦白说,这有些欺负人——以巨龙的视力,体能和反应速度来对付一个凡人。但我不会同情这家伙的。

    我反握住手枪,毫不留情地重重敲下,冰冷的枪托和阿勒颇的脑袋来了一次亲密接触——激进而不知悔改的年轻人昏了过去,额头上淌下几缕鲜血。

    “我要让你们这些该死的混蛋亲自去街上看看,看看你们做了些什么事情,然后再考虑要不要杀掉你们——放心,你们不会死的太快的,那太便宜你们了。”

    “起来吧,”我用手枪指着他们,“你们那可笑又可恨的起义之梦破灭了!”

第五十五章 支援

    “你应该知道,即便抓到我们,这场战争也不会结束,”那个年轻人阿勒颇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叫喊着,听起来就像一只恼人的乌鸦,“我们不是唯一的一支起义军,在你们抓住我们的此时此刻,我们的兄弟姐妹正在对扇区发动猛攻!”

    “闭嘴,”我被他的话弄得心情烦躁,于是干脆利落地拉动枪栓,用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阿勒颇,“你是要自己闭嘴,还是我来帮你?”

    “你……”

    “够了!阿勒颇,”他的父亲暴喝出声,止住了有些气愤的年轻人,“让我们暂且把对错抛到一边,我们现在是失败者!而失败者是没有反对的权力的,这不是你最常说的一句话吗?”

    年轻人被他的父亲噎了噎,气势一下子落了下去,眼里的怒火也逐渐消退。

    “哼,”他冷哼一声,“我只是在指出事实,他抓住我们毫无用处。”

    “哦,是吗你这个白痴?”我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使劲地用枪托捣烂了他的嘴巴,“你真的以为我的目的只是为了阻止你们这场,毫无人性,毫无怜悯的暴行!?我是要让你们亲眼看看,你们对这座城市,对你们身边的人做了些什么!”

    “看来我对你们还是太仁慈了,”我冷着脸,伸手唤来自然的力量,“你们的嘴巴就应该紧紧地闭上,我希望你们自己能做到这一点,但现在,我决定帮你们一把。”

    大片大片的树叶从虚空中浮现——这次不是符文术,而是身为自然使者的力量。

    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念头,这些树叶便自动贴上了起义军的四位首领,然后开始疯狂生长,直到长成一个完全密封,牢牢箍住他们嘴巴的口罩为止。

    “好了,”我满意地拍拍手,“你那令人厌烦的聒噪终于消失了,现在,给我出去!”

    我押着他们走出指挥部,迎面碰上有些焦急地朝这边走来的希克拉德和瑟菲丽,看起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事情不太好,萨拉,”刚和我碰面,希克拉德就急不可耐地开了口,“我没在这群起义军中发现法师。”

    “我也是,萨拉,”一旁的瑟菲丽眉头蹙得很紧,“根据那些俘虏交代,他们并不是唯一的一支起义军部队。”

    “这点我已经知道了,”我点点头,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虽然阿勒颇的性子令人厌烦,但他同样是个不屑于说谎的家伙,这点我敢肯定。

    “德尔因贝克让我们来问问你,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我看着一脸忧色的希克拉德,冷笑了一声,“让这些俘虏回家看看吧,他们家中的成员说不定早已变成了行尸。”

    “然后,我要带着这四个该死的混蛋,在这座城市里逛上两圈。”

    “我不建议你在现在这么做,”有些出乎我意料的是,希克拉德制止了我,“现在绝不是这么做的好时候。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那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办?”

    “就像你说的,”希克拉德一下来了精神,“让那些普通的俘虏自己回家,不论他们要面临的是一个怎样可怕的事实,我都不会同情他们——那是他们自己造下的孽。”

    “至于这四个人……”他看了一眼我身边的四名俘虏,“让他们跟着我们吧,让他们亲眼看看那些灾厄,也许他们就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我看着他口若悬河,侃侃而谈的模样,欣慰地点了点头,“很好,你说的很有道理,就这么办吧。”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见到我答应了他的意见,希克拉德兴奋地握紧拳头,在半空中挥了挥,“我们这就去和那些贵族交涉吧。”

    “我和你去,卡莱克,瑟菲丽,那些俘虏就麻烦你们和德尔因贝克遣散了。”

    “没问题,”老猎人划燃火柴,点燃嘴边叼着的另一根烟,“反正我也不喜欢和那些该死的贵族打交道。”

    “那就这么定了吧。”

    事情随着我的一句话被敲定下来,我把武器收好,和希克拉德一起朝扇区的入口走去,并且尽量让自己显得人畜无害。

    卡莱克则带着瑟菲丽走向后方,德尔因贝克还在那儿等着他们。他们会残忍地赶走所有俘虏,让他们自己去面对黑暗的现实。

    我猜一定会有很多人为此自杀,只为了逃避心中的内疚和自责——但这就是生活,我们总得为自己做出的事情付出代价,不是吗?

    我这么想着,和希克拉德肩并肩,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向扇区入口。

    “站住!”

    我们刚走到一半,墙上的探照灯就就亮了起来,一个洪亮的声音叫住了我们,“那儿就行了,别再向前,否则我们会立刻开枪。”

    “好的,各位先生,”我把双手举过头顶,以示意自己没有恶意,“我们只是来问问,是否还有其他区域遭遇袭击?”

    “你们是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

    “我是萨伦·诺维斯,我想你一定听过我的名字,”我高声喊道,又用眼神指了指我身边的希克拉德,“他是希克拉德·莱克索斯。”

    “哈,两个名人,”在听到我们报出名号后,城墙上的语气明显放松和亲切了许多,“我听说过你们,在这儿,人们都叫你们吸血鬼杀手。”

    “这么说,外面的吸血鬼和暴徒就是你们解决的咯?”

    “没错,”我点点头,“但我没在这儿看到法师,有任何贵族区的水系法师选择参加这次暴动吗?”

    “的确有,让我想想……嗯……好像是五位法师选择了参与暴动,怎么了?”

    “他们很有可能会成为扇区的最大威胁。”

    “最大威胁?”灯光后的声音明显地带上了几分怀疑,“恕我不敬,萨伦先生,但你没见过他们,而我见过……他们中的两人只会释放可怜的一级法术。”

    “没错,只有他们的话,这两个人确实很可怜,但如果起……暴徒中间有火系法师,你所谓的可怜的一级法术就能轻松变成足以炸垮城墙的炸弹。”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城墙后的声音变得凝重了许多,“十分钟前,扇区的北部也传来遭遇袭击的警报,那儿也许能用到你们的帮助。”

    “非常感谢,我们这就赶过去。”

    “请从扇区里面走吧,”灯光后的声音有些热切地说道,“如果情况真像你说的那么糟,从外面走可能来不及。”

    “那就再好不过了,”我有些惊喜地抬起头,迎着刺目的白光,对着城墙上笑了笑,“不论你是谁,你今天都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不客气。”

    城门缓缓地打开,大门后的障碍物被一旁的士兵迅速地挪开,一条通道很快就被人清了出来。

    “去叫上卡莱克他们,”我侧过头,对着希克拉德说,“我们马上出发!”

    ◇◇◇◇

    卡莱克三人很快就来到了城墙下,还带着那四名俘虏。

    “啊,看起来你们抓了些俘虏,萨伦先生。”

    城墙上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意外,他大概没想到我们还会留下活口吧。

    “没错,”我点点头,“我想让他们亲眼看看,他们究竟对这座城市,或者说对人类做了些什么。”

    “真是伟大的举动,萨伦先生,”那个声音说道,“要我说,这些疯子就该被直接吊死。”

    “他们会有接受审判的那一天的,当着所有幸存下来的市民的面。”

    我们五人押着俘虏,从城墙底下缓缓走过,道路两侧的士兵都对俘虏们投去敌视的目光,不少人甚至直接无私了长官的警告,冲上前来,对着他们吐起口水。

    “该死的,玛格修斯,你在干什么!?”

    那名士官有些生气地叫喊起来,指挥着另外两名士兵把已经扑到了阿勒颇身上的玛格修斯拉开。

    年轻的士兵被人拉下来了,带着一只耳朵——被他紧紧地叼在嘴里——属于阿勒颇的耳朵。

    失去了耳朵的年轻人发出痛苦至极的闷哼,可惜的是,他的嘴被紧紧地裹住了,所以连大声喊叫对他来说,都成了一种奢望。

    在痛楚和鲜血的双重威胁下,这个年轻人终于不复之前的高傲,他全身打着哆嗦,害怕地看着那个被慢慢拖走,还咬着他的耳朵的士兵。

    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畏惧、害怕,也看到了不解——他一定不明白,为什么原本应当同情他们,支持他们的,同样属于被压迫者的士兵,会恨不得用嘴撕烂他的脸。

    “请你们原谅,”那名士官走到我面前,苦笑道,“玛格修斯的父母都被变成了行尸。”

    “没关系的,士官先生,”我摆摆手,“这样的痛苦是人难以承受的,他需要发泄的方法。”

    “您能理解就再好不过了,”士官出了一口气,“请吧,我们的小队会负责带你们驰援另一处入口。”

    ◇◇◇◇

    夜色很深,深夜很冷,冷意很浓,特别是当我们赶到另一处入口时。

    和这里的战况相比,之前的那处入口简直就是小孩子打闹——原本应当耸立在入口两侧的瞭望塔已经全部倒塌,城门口扑倒了一大片的死尸——有贵族私军的,也有那些起义军和吸血鬼的。

    “把他们打回去!大炮给我动起来!法师,用你们的法术给我好好招呼那些蝙蝠!”

    “神射手,给我看着对面的魔法师!别再让他们释放出那种该死的混合法术了!他们炸死我一个连的人!”

    “所有人都把银制子弹和长矛放在手边,以便在必要的时候能立刻更换,让那些吸血鬼吃些苦头!银器就是他们的克星!”

    城门后方是一个用沙袋建起来的简易火力阵地,一名身穿华贵长袍的男性贵族跻身士兵之间,高举着手上的礼仪长剑,用响亮的声音指挥着所有的士兵。

    蒸汽的哧哧声和火药燃烧后发出的轰鸣成了占据我耳朵的两种声响,火光和浓浓的白眼从阵地上冒出,子弹和长矛如暴雨般朝前倾泻,把敢于冲进来的所有起义军都变成尸体。

    “ala khu dasgis!”

    一个法师从扇区外冲上了城墙,手上是不停涌动盘旋的火焰能量。

    他大声地吟诵着咒语,一颗庞大的火球逐渐在他的手中成型。

    但下一秒他的脑袋就被一根长矛射穿,红色的血和白色的脑浆洒得到处都是。我身后的钟楼顶端冒出一阵白烟,揭示了这次攻击来自何处。

    短暂的沉寂之后,密集得如同暴雨天的雨点般的火球接连不断地轰击在钟楼的顶端,大块大块的花岗岩石从钟楼顶端落下,砸在地上,制造出一个个的深坑。

    “都给我小心一点!”贵族紧接着大喊道,“注意你们的头顶,被石头砸死可不是一个男人应该有的死法!”

    新一波的攻势很快开始了,枪声再次响起,火力阵地里那些仍旧忠于贵族们的水系法师开始吟诵咒语,形成一大片的水幕,减缓所有穿过水幕的敌人的速度。

    那些冲过水幕的起义军一下子慢了下来,就像从奔驰的骏马变成了缓行的蜗牛,然后被那些持着蒸汽机关枪的枪手一个个地点杀而死。

    “哈哈!就是这样!”指挥官兴奋地挥了挥手上的长剑,“把他们打回去!把这些该死的家伙打回去!”

    但依旧有一部分的起义军士兵冲到了射程之内——或是凭借着吸血鬼的法术,或是足够机灵——他们手上的火器和蒸汽步枪也随之开火,对着火力阵地进行了一轮轰击。

    “牧师!牧师!有人受伤了!”

    一大群身披锁子甲,手持钉头锤的牧师挺身而出,他们高举起手中的圣徽,一道接一道的神光落下,迅速地治愈了那些被子弹击中的士兵。

    至于那些被长矛射穿了脑袋的家伙,当场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走吧,”一波攻势结束后,所有的起义军都撤了下去。我决定趁着这个空档冲进火力阵地里。

    不管那名指挥官是谁,我想他一定不会拒绝援军,尤其是像我们这样的强力援军。

第五十六章 佯攻

    “所以你们就是我手下所说的援军?就你们这几个人?”

    持着礼仪长剑的贵族对我们投来怀疑的目光,“坦白说,”他垂下长剑,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善,“我们这的情况很糟糕,所以我真的没工夫和你们……”

    “等等,坦普卢子爵,”他的话被他的士官打断了,“我认得他,他是萨伦·诺维斯!”

    “还有他旁边那个金发的男子,那是希克拉德·莱克索斯。”

    “啊!”坦普卢子爵愣了愣,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那么你就是传闻中的萨伦·诺维斯?我收回我之前说回的话,但我希望你们的实力能配得上你们的名头。”

    “那是当然,”我拔出断钢,“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吗?”

    “喔,需要你们做的事情可多了去了,”坦普卢子爵往左右看了看,把我们拉进他的指挥所,“就像你们看到的那样,我们这儿的情况很糟糕,城墙丢了,城门也丢了。”

    “请坐吧,”他给我们每人递上一把椅子,“我听说你们还带来了四个俘虏,还都是起义军的领袖?干得漂亮。”

    “非常感谢您的赞美,但我想我们还是先解决面前的困境,再讨论这些次要的事情吧。”我接过椅子,挨着坦普卢子爵坐下,从他的面相和之前的指挥来看,这是一位极有能力的贵族,这也是我愿意听他说话的主要原因。

    “哦,那是当然,”坦普卢子爵点点头,拧亮桌上的油灯,“让各位见笑了,前线的资源实在紧张。”

    他一边陪着笑,一边调节煤油灯的旋钮,直到透过灯罩的光变得恰到好处地亮——不会太刺眼,也不至于让周围的环境太暗——为止。

    “啊,这样就行了,”坦普卢子爵满意地点点头,“如你们所见,情况很糟,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士兵们的士气全是我用谎言和鼓舞人心的话语撑起来的。所以我必须得把你们叫到指挥所里来谈话,这些话决不能让他们听到。”

    “实际上,你们来的恰到好处,”他紧接着说道,“士兵们已经对我所说的援兵产生了怀疑,如果没有援军到来,我们这儿很快就会崩溃,不少士兵其实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他的话让我确认了我的猜想,这的确是一位极有才能又敢于冒险的贵族,很高兴这个城市里还有像他这样的人存在。

    “但即便是在士兵们的士气被谎言撑住的情况下,我们还是在节节败退,那些该死的家伙使用的混合法术太强了,就像是一枚工程用炸药在我们身边炸开。”

    “那是火系法术和水系法术对冲导致的结果,”我插言道,“这两种能量对撞会爆发出极为惊人的能量。”

    我最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起义军里的确有精通魔法理论和元素论的家伙,这个战术也不再是我和希克拉德的独家发明。

    “啊,俗话说水火不相容嘛,我明白了。”

    “看起来你的确像传闻中那样,有几分本事,”也许是解了一个心头大患,坦普卢子爵的脸色好了不少,他笑着看着我,“这个问题这样就很好解决了,我会安排神射手专门对付一种法师,直到把他们杀光为止。”

    “没错,这是唯一的方法。”

    “另外就是那些吸血鬼了,”坦普卢子爵接着介绍起情况,“那些疯子!”他说到这儿,恨声骂了一句,“有些事情完全可以靠游行和谈判解决,哪怕正常的革命也是可以的——但他们为什么要和吸血鬼勾结!?”

    他的话让我对他的理解又上了一层,这位坦普卢子爵的确和其他的贵族不一样,他的思想比那些躲在后面的贵族要先进的多。

    他一定是像娜奥米那样的开明派贵族。

    我重新看向他那张对于指挥官这个职位来说,有些年轻的过分的脸,和那对眸子里透出的坚毅的光芒,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他会被派到第一线来。

    恐怕那些贵族从来没想过让他守住这条防线,他们更希望看到这位年轻人倒在吸血鬼和起义军的屠刀之下。

    想想看吧,一位贵族,落在一群杀红了眼,无理由仇恨贵族的人手里,会发生什么?政治果然比我想的还要龌龊。

    “啊,你一定猜到了吧?”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眼里透出来的光芒,进而察觉了我内心的想法,坦普卢子爵突然自嘲地笑了笑,“你果然是一个十分聪明的家伙,萨伦·诺维斯。”

    “没错,以我的年龄和资历来说,我根本不配坐在这里……那些落后的家伙想要了我的命,却不知道这样这会让他们离万劫不复的深渊更近一步。”

    “算了,这些政治上的龌龊事我们稍候再谈吧,”坦普卢子爵有些落寞地挥了挥手,“我们得先处理眼前的情况。”

    “你们速来有吸血鬼克星的称号,”坦普卢的目光在我和希克拉德身上扫过,“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处理掉那些吸血鬼。”

    “那些吸血鬼在城墙外筑起了一道黑魔法防线,一道长长的,猩红色的能量墙。有些士兵试着朝墙的那一侧发起冲锋,但他们一碰到那层薄薄的墙,就在几秒钟之内化成了一滩血水。”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邪恶的法术,我只知道,只要这道能量墙依旧存在,那些暴徒们和吸血鬼就占据了主动,所以我希望你们能想办法,找出那堵墙的能量来源,并处理掉它。”

    “为了配合你们,我和我的手下会发起一次猛烈的佯攻,我不确定我们能吸引走多少敌人,但根据以往的交手情况来看,如果敌人使用常规的交火兵力来对付我们,那我们最多只能坚持十五分钟。”

    “所以你们只有十分钟,”他盯着我们,“我们会不计伤亡,只为了能拖住他们十分钟,如果你们不能在这十分钟里解决那些吸血鬼,你们只能撤回来,或者选择在回援部队的阻击下完成这个任务了。”

    “我明白了,”我点点头,“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先生们,你们的热情和勇气真是令我感动,也许正是因为你们这样的人在默默地奋斗,我们的世界才没落入吸血鬼手中。”

    他站起身,冲着我们郑重地敬了一礼,“请给我五分钟时间,我需要去集结我的部队,并进行动员。请原谅我们,我们终究只是一群凡人。”

    “谈不上原谅,”我也站起身,还以一礼,“我们也只是凡人罢了,”我对他笑笑,“只是仇恨让我不再畏惧死亡。”

    “我说这些话,绝不是为了贬低你,或是嘲讽你们,坦普卢子爵,”我认真地看着坦普卢,“你们的勇气令我敬佩,如果战后有机会,我一定要和你喝上一杯。”

    坦普卢往外迈的脚顿了顿,他对我投来一个复杂无比的眼神,喉头不停地滚动,但最后还是没有说话,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简短而有力的点头。

    皮靴踏在地板上的声音逐渐远去,我看着这个有着一头褐发的年轻子爵一步一步远去,直到消失在我视线的尽头。

    “我们也去准备吧,”老头子站了起来,“吸血鬼的法术……真是棘手,要是塞巴斯蒂安那个狗东西也在这儿就好了,他对这些法术颇有涉猎。”

    “要是他在这儿,他一定知道怎么破解这个法术,说不定还能叫出它的名字,该死的!这家伙究竟跑去哪儿了?”

    卡莱克骂骂咧咧地扛起武器,沿着坦普卢子爵走过的路走了出去。

    “我们也走吧,”我对着希克拉德努了努嘴,“那个老猎人等下还需要我们照顾呢。”

    “我呢?”

    希克拉德回过头,半是宠溺半是担忧地看着瑟菲丽,“你和他们待在一起,小瑟,你的医护技术能在这儿发挥大用。”

    “必要的时候,你也能使用你的法术帮助他们守住阵线。”

    “我……”瑟菲丽看着希克拉德,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明白了,”她最后叹了一口气,就像吐出心中的斗争和复杂思绪,面色平静地点点头,“我会在这儿努力的。”

    我面色古怪地看了一眼平静的希克拉德,又瞟了一眼同样平静的瑟菲丽。这个小子学的还真是快。转眼间就把我之前用在他身上的手段用来对付瑟菲丽了。

    事实证明这的确很有效,希克拉德和瑟菲丽是同一类的人。能用来对付希克拉德的逻辑,就一定能用来对付瑟菲丽。

    于是我们告别瑟菲丽,追上卡莱克,三人一齐走出指挥部。

    “看到我承诺给你们的援军了吗!?”不远处,坦普卢子爵已经开始鼓舞他的部队,“那就是大名鼎鼎的萨伦·诺维斯和希克拉德·莱克索斯!他们会为我们处理掉所有的吸血鬼!所以我们需要发动一次攻势,一次佯攻,好掩护他们!”

    “胜败都取决于这次行动是否成功,现在,告诉我,你们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子爵大人!”

    “不用叫我大人,”坦普卢拔出长剑,“叫我坦普卢先生即可。”

    他召集起来的士兵很多,我认真地数了数,他面前是一个四十乘四的矩阵,也就是一百六十名士兵。

    火力阵地里变得空空荡荡,除了一些重要的重型武器旁边还有操控手在坚守岗位,其他位置上的士兵都被坦普卢子爵集合了起来。

    “我的人已经准备就绪,萨伦,”坦普卢一手握着长剑,另一只手持着手枪,走到我的面前,“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就会发起攻击。”

    “你要亲自上阵?”我有些惊讶地看着坦普卢,试图劝说他打消这个想法,“你该知道这很危险,对吧?子弹可不会长眼睛。”

    “我知道,”坦普卢笑了笑,“我该庆幸那些子弹不长眼睛,否则它们就都会盯上我了。”

    “别担心,”他拍拍我的肩膀,就像一个相识多年的老友那般自然,“我的命很硬,我也不打算死在这里。”

    “那就这样吧,”我点点头,“我们准备出发了,让你的人做好准备。”

    “我等的就是这句话,”坦普卢子爵兴奋地搓了搓手,高举起手中的长剑,“全体准备!我们要发起进攻了!”

    伴随着火药步枪的一声轰鸣,坦普卢和他手下的佯攻宣告开始。

    一支十人小队率先冲出了几乎变成废墟的城门,他们大声呐喊着,手中的武器一齐开火,几个守在大门旁的起义军士兵立刻就倒了下去。

    “那些贵族的走狗杀出来了!城门需要支援!”

    就像坦普卢子爵所预计的那样,大批的起义军士兵涌向城门口,甚至还能从中间看到不少次等吸血鬼的身影。

    战争很快变得激烈起来,佯攻也变得不像佯攻。每分每秒都有士兵倒下,起初坦普卢和他的手下还能凭借地势和突然袭击的优点占据优势,但随着吸血鬼们逐渐加入战斗,他们很快就陷入了劣势。

    “给我撑住!给我撑住!”坦普卢子爵奋力挥舞着手上的长剑,绝口不提和佯攻有关的事情,“让这些该死的家伙看看我们的厉害!”

    他高耸着的声音和洪亮的声音就像一剂强心针,迅速帮助那些有些慌乱的士兵稳住了阵线。

    在他的努力下,原本正逐渐显出败绩的贵族士兵们再次稳定下来,他们凭借着建筑废墟形成的障碍物,开始朝不断逼近的起义军士兵还击。

    “哈!就是这样!”坦普卢使劲挥舞起自己的长剑,“把他们都打回去!”

    “是时候了,”我对着卡莱克和希克拉德挥了挥手,“坦普卢和他的手下冒着生命危险给我们创造了机会,我们走!”

    “我早就等不及了。”希克拉德兴奋地扛起耐心,“我们从什么位置出去?”

    “就从城墙上,趁着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城门上,我们想办法潜过去,记住,他们越晚发现我们,就对我们越有利。”

    “我明白了。”

    “我也明白了。”

    “很好,行动!”

第五十七章 审判

    正面战场上的局势愈演愈烈,趁着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城门的机会,我们三人从垮塌形成的斜坡处摸上了城墙。

    准确来说,是城墙的废墟,原本由大块石砖砌成的坚固城墙已经模样大变,垮塌下来的石头和原本的墙体一起,组成了新的,用来遮挡视线的障碍物。大部分仍旧健在的结构都被烧得焦黑——那一定是火系魔法的杰作。

    “看看这些废墟,老天啊,”希克拉德猫着腰,低声发出惊叹,“那些起义军的法师一定把他们打得很惨。”

    “的确,”我点点头,跟在他的身后,从废墟中穿行而过,“看看这些断裂开来的厚重石块,只有魔力对冲才能有这样的破坏力。”

    喊杀声被我们逐渐抛在了后面,但依旧洪亮而嘈杂。我无法判断我们已经走出去了多远,只能凭着直觉和脑海中的印象带着所有人继续前进。

    又往前走了一段之后,我停下了脚步,城墙上的方位并不难辨认,走出这么远也应该已经避过了大部分敌人。

    “就从这儿下去吧,”我压着嗓子,对着卡莱克和希克拉德说道,“速度要快,绝对不能被他们拖住。”

    “我明白了,”希克拉德点点头,“计划是什么?”

    “城墙是东西走向的,所以敌人的防护墙一定也是东西走向——你和卡莱克一组,你们从西往东,扫清所有你们能看到的敌人,施法的吸血鬼优先。”

    “我则从东往西,一旦我们碰了头,不管任务是否完成,我们都要撤回来。”

    “你倒是越来越像一个合格的猎人了,”卡莱克按惯例掏出一支烟,“塞巴斯蒂安一定会很高兴的。”

    “这些话还是留着回来再说吧,”我拔出断钢,慢慢直起身来,“对了——记得掐灭你的烟,那在黑夜中太显眼了。”

    ◇◇◇◇

    想要在一段到处都开始垮塌的城墙上找到另一段斜坡并不是什么难事。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我们便持着武器,背着月光,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从斜坡上一冲而下。

    不远处一道横跨百里,表面波动着猩红色能量的高墙映入我的眼帘——看起来那就是吸血鬼们构筑起来的能量墙了。

    就和我预料的一样,大部分的起义军都前往城门支援他们的同伴了,这处城墙附近只有三名士兵值守。

    在他们能够发出声音之前,卡莱克的弩箭就一一击穿了他们的喉咙——我有些诧异地看了卡莱克一眼,没想到这个老猎人移动射击的能力如此优秀。

    看起来他平常根本没用全力,或者说,没有认真。

    “看我干什么?”卡莱克有些生气地瞪了我一眼,他一定还在为了刚在丢掉的那根香烟而耿耿于怀。

    “没事,就按我们之前说的,你们朝西边去,我朝东边去。”

    “没问题,小子,”卡莱克替自己的弩上好一发新箭,“到时候见。”

    “到时候见。”

    我们在能量墙不远处分散开来,卡莱克和希克拉德持着武器,朝着西方疾驰而去,路上偶有试图阻止他们的士兵,但都被卡莱克迅速地击杀。

    随着他们远去,喧闹声和呼救声也很快响了起来。

    “哈!看起来他们开张了,”我扛起断钢,“我最好也快点行动,得在敌人回来之前解决掉这些该死的家伙。”

    我提着剑,沿着和他们相反的方向开始奔跑,也许是剩下的人都被卡莱克和希克拉德吸引去了的缘故,直到冲到能量墙底下,都没有任何士兵发现我,或是跳出来阻止我。

    对于那些贵族私军而言,这道墙也许是致命无比的黑魔法,但对我而言,这只是一个护盾就能解决的问题。

    仔细思考了一番之后,我决定选择水系符文术——水通常代表着纯净和治愈,正好是吸血鬼这种黑魔法的天然克星。

    潺潺的水流从虚空中涌出,化作椭圆形的护盾把我牢牢地护住。

    我走到能量墙旁边,伸出一只手,被护盾包裹着的手在冒出滋滋响声之后,缓慢而顺利地穿过了能量墙。

    “很好,”我满意地点点头,既然我的护盾能抵挡住这种邪恶能量的腐蚀,那我就可以放心地穿过去了。

    我抬头看了看薄薄一层的能量墙,闭上眼睛,朝光幕一头冲了过去。

    我能听到滋滋的响声环绕着我不断响起——那是护盾被腐蚀的信号。

    我曾经听人说过,一个人在极度害怕的情况下,反而会镇静下来,周围的所有声音也会在此时变得无比清晰。

    起初,我大口大口地喘气,闭着眼睛,像是在一条永远看不见尽头的道路上埋头冲刺。

    但在某一个瞬间,我突然冷静了下来。我睁开了眼睛,我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从未如此清晰过。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状态,我的耳朵能清晰地分辨出每一种声音——心跳声,呼吸声,汗珠落在地上摔碎的啪嗒声,还有护盾被腐蚀发出的滋滋声。

    下一刻,这种状态就离我而去。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推了一把,我整个人从能量墙中冲了出来,并且在惯性的作用下连续朝前冲出去好几步,最后一头栽倒在地上。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过了好几秒才从地上爬起来,“这可真是太刺激了,”我回头看了一眼依旧高耸着的能量墙,“看起来吸血鬼们的邪恶法术也的确有独到之处。”

    “好了,穿过这道该死的能量墙已经花费了我不少的时间,”我扭了扭脖子,“希望还来得及。”

    “啊,差点忘了,”我停下脚步,“想要抓到那些家伙,还差一个必要的步骤。”

    我抽调出脑海中盘桓着的精神力,将它们注入自己的双眼。

    随着脑海一阵眩晕,我眼前的世界也随之改变。

    原本没什么色彩的夜晚世界变得无比绚烂,各种颜色的水流在空气中不停地流动——有些毫无规律,有些则是随着某个方向不停地前进。

    这些就是世间所存在的能量,颜色则代表了属性。

    我回过头,望向不远处的能量墙。

    在我视线所及之处,六道猩红色的能量溪流从远方而来,把施法者和这堵能量墙连通在一起。里面的能量在不停地翻涌奔流,足以看出这能量有多么不稳定。

    “现在就万事俱备了,”我冷笑一声,顺着能量溪流不停向前,“洗干净脖子等着吧,吸血鬼们,你们的末日来了!”

    随着我不停前进,能量流也愈变愈少,或者说,大部分的无序能量都依旧保持着无序的状态,只有那六道猩红色的能量轨迹愈发清晰了起来。

    又往前走了一段之后,六道能量终于在我前方汇聚在一起——六名吸血鬼围成一团,正在低声吟诵着某种我未知语言构成的咒语。

    “哈!找到你们了!”

    我握紧断钢,用最快的速度冲了上去。

    这六名吸血鬼并不算强——四个男爵,两个子爵。更别提我还占了突然袭击的优势。

    在吸血鬼们从吟诵状态中惊醒过来之前,我手中的断钢便已经斩下了三颗脑袋,白血在肆意地飘飞,在大理石地板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

    剩下的吸血鬼终于从吟唱中醒了过来,为首的吸血鬼显得又惊又怒——“该死的!”他大声喊道,“那些人类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会有吸血鬼猎人冲到这里来!?”

    “看起来你们指望那些起义军保护好你们?”我用肩膀撞向一名吸血鬼,断钢从他肋下刺入,带出大股鲜血的同时,也带走了他的生命。

    “可怜虫,”我露出轻蔑的笑容,一脚把他踢翻在地,“你们的邪恶法术到这就结束了!”

    每一名吸血鬼倒下,就有一道猩红色的能量溪流从我的眼中消失。当六个吸血鬼都变成尸体后,我眼中的猩红色能量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遗憾的是,不远处的能量墙依旧高高地伫立着,并没有因为这六名吸血鬼的死去而消散。

    “果然不止你们六个,对吧?”

    我把断钢从一名吸血鬼的尸体胸口拔出,开始按照事先约定好的,继续朝着西方前进。

    不远处突然升起一道带着长长尾焰的红色光弹,短暂的停滞后,这颗随着尖啸声一起向上的光弹在高空中猛地炸开,爆出一大团耀眼的红光。

    这一定是那些家伙的信号弹,我看着头顶炸开的绚烂光团,心里默默地想道,必须加快速度了。

    ◇◇◇◇

    实际上,这件事比我想的还要简单。看起来午夜鬼影的确是这座城市里最强大的吸血鬼,剩下的这些家伙一定是因为他的死,才决定和起义军联合。

    恐怕在他们的蛊惑下,起义军们会把所有的猎人都当成贵族的走狗或是贵族,然后残忍地把他们全部杀死。

    如果这一切真的发生,那吸血鬼就赢了,失去了猎人的切尔菲度会是他们的乐园。

    但他们不会想到,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所爆发出来的战斗力都远超他们的想象——更重要的是,我和希克拉德还在这座城里。

    我一路前行,所有挡在我面前的,不论是吸血鬼,还是普通的起义军士兵,都被我毫不留情地杀死。

    我已经记不得我杀了多少人,又杀了多少吸血鬼,当我最后在城门附近的位置和卡莱克与希克拉德会面时,我身上已经被红血和白血所浸透。

    随着我斩下最后一个该死的吸血鬼的脑袋,远处的能量墙终于开始剧烈地波动起来,并在两秒钟之后化为虚无。

    “哈!成功了!”卡莱克扛着他的那把巨弩,抹了抹脸上的血,“我杀的挺过瘾的,你们呢,小伙子们?”

    “差不多,”我胡乱抹了抹脸,咧嘴对着他笑了起来,“这些吸血鬼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弱。”

    “是啊,”卡莱克又一次掏出香烟,“看起来午夜鬼影的死让他们变得恐慌了。”

    “嘿,听着伙计们,”希克拉德看向远方依旧在鏖战的城门,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我有一个主意。”

    “既然城门底下依旧打得火热,我们为什么不趁这个机会冲过去?只要能击溃城门附近的部队,一切就都结束了。”

    “有道理,”我点点头,通过深呼吸来试着恢复体力,“我们走!”

    ◇◇◇◇

    像这样的战斗我已经经历了太多,在又一阵浴血厮杀之后,所有城门一线的起义军都崩溃了。

    也许他们是被我们带过来的一大堆的吸血鬼脑袋给吓到了,不论如何,大部分的起义军都满脸绝望地丢下了自己的武器,双手抱头跪在地上。

    这一区的三名起义军首领也很快被士兵们抓获,然后送到了捂着自己左臂的坦普卢子爵面前。

    “这群狗娘养的,”坦普卢子爵坐在帐篷里,一名医护兵正在专心致志地替他消毒——早些时候,他的左臂被一根弩箭击中,幸运的是,这根箭没有射中他的骨头。

    我笑着看着他,像这样的画面可不常见——一位贵族**着上半身,坐在帐篷里,骂着他们这一类人可能一辈子不会骂出口的粗鄙之语。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位坦普卢子爵倒确实是一个爽快特别的人。

    “你们好啊,三位先生。”他咬牙切齿地看着对面被五花大绑的三名起义军领袖,“我想你们的四位同伴会很乐意看到你们现在的这副模样的。”

    “把他们带下去!”他使劲一挥手,“和那四个萨伦先生带来的首领关在一起,他们做的不是起义或是革命!他们是在摧毁人类的根基!”

    “让所有小伙子们都好好休整一番吧,”当三个扭动着的起义军首领被带下去之后,坦普卢的口吻也变得轻柔了许多,“一晚上的苦战,他们一定累坏了。”

    “还有你们,我们最伟大的英雄们,”他站起身,微笑着看向我的方向,“萨伦先生,希克拉德先生,还有卡莱克先生,今晚的胜利,你们居功至伟,请在扇区里好好休息吧,天亮之后,我们将对这七人进行审判。”

第五十八章 阿尔帕奇诺·郑

    “请等等,尊敬的坦普卢子爵,”我叫住打算离去的坦普卢,“在明天审判之前,我想带着他们在切尔菲度里逛一逛——我要让他们亲眼看看他们对这座城市造成的伤害。”

    “很不错的想法,”坦普卢子爵点点头,挥了挥手,“去吧,我会安排一些小伙子帮助你的。”

    “阿尔帕奇诺!阿尔帕奇诺!”

    “来了!有什么我能帮到您的吗,子爵大人?”

    我开始认真打量这个从帐篷里跑出来的,头发乱蓬蓬,就像顶了一个黑色鸡窝的年轻人。

    他看上去很年轻,最多不超过二十岁,一张被鸡窝遮盖的脸很有特色,除去一些明显的哥特人特点外,我还从他脸上看出了东方人的影子。

    “让我来介绍一下,”坦普卢子爵伸出手,把我和阿尔帕奇诺都拉到他的身边,“这是阿尔帕奇诺·郑,我最得力的助手。想必从他的姓氏和他的长相你就可以看出,他有着一定的东方血统。”

    “实际上,是二分之一,子爵大人,”阿尔帕奇诺适时地开口纠正道,“我的父亲是纯正的东方人。”

    “抱歉,是我的错,”坦普卢子爵用手轻轻拍了拍脑袋以示懊悔,“你总是对数字这么精确,阿尔帕奇诺。”

    “这和数字无关,先生,”阿尔帕奇诺终于开始整理他的头发,“我父亲从小就教导我,要以东方人的身份自豪。”

    “那他一定是一位伟大的父亲。”

    “是的,”年轻的助手终于整理好了他的头发,虽然他看上去还是有些……不羁,但至少现在他的头发不再看起来像鸡窝了。

    “好了,现在让我们来谈谈吧,”他发出满意的笑声,好奇地打量了我两眼,然后朝我伸出一只手,“这位一定就是萨伦·诺维斯先生吧,很高兴认识您,我是阿尔帕奇诺·郑,你也可以叫我郑昌建。”

    “你是怎么下的判断?”我投回以好奇的眼神,“也许我是希克拉德。或是其他的什么人。”

    “猜的,”年轻的助手神秘地笑了笑,“另外,萨伦的一头红发和希克拉德的一头金发几乎一样出名,你很难在哥特人中间找到如此耀眼的发色。”

    “那是因为我不是哥特人,”我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我是诺曼人。”

    “啊,那就说得通了,”年轻的助手有些兴奋地点点头,“这就说明我的研究是对的——至少一部分是对的。”

    他像一个狂热的研究者那样,自言自语了好一会儿,才猛地抬头看着我,“坦白说,我很喜欢诺曼人的生活方式,并且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过上这样的生活,在我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研究之后。”

    “我注意到你已经两次提到研究这个词了,”我变得更好奇了,“你所说的研究究竟是指什么。”

    “啊,真该死,我怎么把这个忘了呢,”他先是愣了愣,然后仰头发出一声哀叹,最后兴奋地看着我,“我在研究维洛季马上少数人种的生理特征。”

    “少数人种?”

    “呃……如果这个词冒犯到你了,我向你道歉,但这是客观事实,你知道的,就是像诺曼人啦,维斯塔力人这些少数人种。”

    “维斯塔力人?那是一群什么人?”

    “你不会对维斯塔力人一无所知吧?”阿尔帕奇诺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就像听到了一件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他们也被叫做荒野人,你在文明区域见不到他们。”

    “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浪迹荒野,据说还有不少维斯塔力人是恶魔的仆从。老实说,我以前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但在我亲眼见过那些吸血鬼后,我有些相信了。”

    “这世间上被隐没的真相远比你想象的要多,”我想起施特拉德,于是意有所指地提了一句,“要当心,阿尔帕奇诺,过于渴求知识只会把你引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阿尔帕奇诺干笑了两声,然后激动地搓了搓手,“但我想,解剖一个吸血鬼还是没问题的吧?我可是很期待这一点——他们的血液居然是白的!”

    “咳咳,”坦普卢子爵终于咳嗽着开了口,打断了他这名助手的长篇大论,“对实验的介绍就到这儿结束吧,”他说,“我需要你带着萨伦先生去一趟地牢,他想让那些该死的暴徒看看他们对这座城市造成的损害。”

    “另外,替萨伦先生安排一队卫兵,免得那些贼心不死的家伙试着逃跑。”坦普卢子爵吩咐道,“在做完这件事之后,你会有足够的时间和萨伦先生讲述你那些实验的。”

    “哦!好的,”阿尔帕奇诺显然兴致很高,他开心地点点头,“我去书写一份正式的文件,请稍等,尊敬的萨伦先生。”

    他小跑着冲进帐篷里,一旁的坦普卢子爵对我露出苦笑,“让你见笑了,萨伦先生,”他带着歉意说道,“阿尔帕奇诺是一个执行力很高,极为聪明的小伙子,就是有点怪,想必你也看出来了。”

    “我倒不觉得他这是怪,坦普卢子爵,”我笑了笑,“也许你该让他尽情地进行研究,说不定最后他会给你一些有趣的惊喜呢。”

    “顺便问一句,”我转过头看着坦普卢子爵,“阿尔帕奇诺先生有正式进修过吗?”

    “当然有,他是国立综合学院的高材生。”

    “哈,原来是我的同学,虽然我只在那儿读过一小段时间,就因为吸血鬼猎人的工作而不得不离开。”

    “能够在整个斯特兰最顶尖的学府就读已经足够说明很多事了,萨伦先生。在我看来,你比这儿扇区里九成的贵族都要优秀。”

    “这倒是谬赞了,坦普卢子爵,如果不是我年幼时经历的那些变故,也许我现在就在您的家里,替您演奏传统的行车音乐呢。”

    “是啊,”坦普卢子爵若有所思地抬起头,“命运自有它奇特的地方,就像我在最关键的时候等来了你们,也许命运女神开始青睐我了。”

    我没有接话,因为阿尔帕奇诺已经风风火火地从帐篷里冲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张羊皮纸,上面的墨迹甚至还是湿润的。

    “您看看,坦普卢子爵,”他把羊皮纸一把塞进坦普卢子爵的手里,“如果没问题,我就要盖章了。”

    “你还是这么急躁,阿尔帕奇诺,这样很容易出问题。”

    “我管这叫效率,”阿尔帕奇诺灿烂地笑了起来,朝我和坦普卢子爵露出他那一口整齐无比的白牙。

    “真是拿你没办法,”坦普卢子爵摇摇头,低头拉开羊皮卷轴,“让我看看……”

    他仔细地看完了羊皮纸上的所有内容,才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就这样吧,现在就去,这七个人明天就要接受审判。”

    坦普卢子爵挥了挥手,在卫兵的护送下离开了城墙,一些士兵则在士官们的指挥下开始搬运大块的石头,修补城墙和城门,以防剩下的起义军残党发起袭击。

    “走吧,萨伦先生。夜晚已经过去一半了。”阿尔帕奇诺先是掏出印章,在羊皮纸的末端盖上一个鲜红的印记,然后朝我挥了挥手,“切尔菲度可是一座不小的城市,哪怕只有一半的城区,也是不小的一块地方。”

    “所以你如果想在天亮之前完成你的想法,现在就得出发。怎么说,你要跟我来吗?还是继续在原地思考人生?”

    “抱歉,”我朝有些不耐地挥舞着羊皮纸的阿尔帕奇诺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急忙走到他的身边,“我们出发吧。”

    这个人的确和他说的一样,极为看重做事的效率,像我刚才那样观察其他士兵的举动,在他看来一定是在浪费时间吧。

    我想到这儿,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强求别人和自己想法一样本来就是一件可笑的事情,所以我决定接下来的时间里都按阿尔帕奇诺的安排行动,毕竟他才是坦普卢子爵的最佳助手,而我只是恰巧撞进来的外援。

    果然,这位极为注重效率的助手还在路上,就开始和我交代起接下来的事情:“我想你也看出来了,萨伦先生,我是一个极为注重效率的人。”

    我看着他大幅度地甩动着手臂,用极快的速度往前走去,一边还能语速平缓和我交谈的模样,佩服地点点头,“确实,阿尔帕奇诺先生,您在这方面的严谨性让我敬佩。”

    “很高兴你能这么说,”阿尔帕奇诺兴奋地搓了搓手,“坦普卢子爵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而我决定把它做好,于是趁着刚在替子爵大人书写命令的时候,我简单地思考了一番,替您规划了一条耗时最短的道路。”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我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说实话,我觉得我自己的灵魂和喜好都更偏向艺术、历史等方面。

    这并不是说我没法胜任规划、数学计算一些十分需要逻辑能力的任务,但既然有人愿意代劳,我又何必再多此一举呢?

    “啊,那就太好了,”阿尔帕奇诺露出舒缓的表情,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还以为你会因此而不满呢。”

    “等到了牢房,我就把路线给您画出来,按照这条路线前进,您一定能够在天亮前返回到扇区来。我还给您预留了一些时间,以免出现突发事件。”

    “哦,你真是一位细心的好先生,尊敬的阿尔帕奇诺,”我朝他鞠了一躬,“请允许我向你致上最崇高的敬意。”

    阿尔帕奇诺得意地笑了起来,带着我继续前进,然后在一处看守严密的平房前驻足。

    “看,我们到了!”他指着这栋足有十人看守的平房,“这儿的地下室就是我们的临时监牢,我会让这些监狱看守全部和你一起行动的,萨伦先生,所以请放一百个心。”

    他先是安抚了我两句,然后大踏步走上阶梯,和负责把手大门的守卫交谈起来。

    “奉坦普卢子爵大人的命令,那七名囚犯和你们都被征调了,这是子爵大人的命令。”

    大门旁的卫兵急忙接过羊皮纸,仔细地看了两眼,然后点了点头,“这的确是子爵大人的印章,我们这就去把犯人提出来。请在这儿稍加等候。”

    “搞定了,”阿尔帕奇诺迈着轻快的步子回到我的身边,满脸轻松地对我说道,“他们会把人提出的——其实这些家伙根本看不懂几个字,所以我才需要在上面盖上坦普卢子爵的印章,他们只认得那个。”

    我看着把头凑到我耳边,悄悄说出后半句的阿尔帕奇诺,有些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性格中跳脱的这部分究竟来自他的母亲,还是他的父亲,亦或二者都有。

    被他驳斥成大老粗的卫兵们很快从平房里鱼贯而出,在房前整齐地列成一列纵队,最后出来的两人中间还夹杂着那七名囚犯。

    我一眼就看了满脸怒意的阿勒颇,还有他那满脸悔意的父亲,已经他身边同样愤怒无比的两位姑娘。

    “晚上好啊,阿勒颇,”我走到他面前,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平常我不屑于做这种事,但一想到这个家伙不仅祸害了无数平民,还依旧认为自己所作所为都正义无比,我就压抑不住内心那想要羞辱他的**。

    “哼。”年轻的男孩用愤恨而不屑的目光瞥了我一眼,然后猛地转过头,冷哼了一声。

    “看起来事情并没有像你所想的那样发展,对吧?”我在他面前蹲了下去,“你所谓的伟大的司夜使者全都丢了性命,尸体在扇区的城墙外摞成了一座小山。而和你同样的所谓志士不是死去,就是被杀。哦!对了,还有你身边这三位,变成了和你一样的阶下囚。”

    “还有你们,两位姑娘,”我像故事书里的反派那样,伸出手,不疾不徐地拍了拍阿勒颇的脸,然后走到一旁的两个女孩面前,“别用要杀人的目光看着我,坦白说,在这件事情上,你们并不像你们想的那样正义,而我们呢,也不像你们想的那般邪恶。”

    “你这助纣为虐的狗贼!”左边的女孩使劲朝我吐了一口唾沫,湿润的口水打在我的脸上,让我有些生气。

    “别和他废话了,苏珊。”右边的女孩轻蔑地看着我,就好像她的品格与灵魂都要比我高尚一百倍似的,“像他这样的蛀虫永远没办法理解我们的崇高理想。”

间幕其八 玫瑰与红龙

    “哈————”萨伦站起身,迎着冉冉升起的太阳,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不知不觉又到早上了,对吧?”他看向同样疲倦无比的朋友们,伸了一个懒腰,“都去休息吧,如果一切顺利,我们可能很快就要踏上旅程了。”

    “离开帝都埃因霍芬?”希克拉德睁大了双眼,脸上的倦意一扫而空,“我们要去哪儿?”

    “我打算先往北边,去一趟巴伦利亚。自从和湖中仙女决裂之后,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去过了。”

    “巴伦利亚,真的吗?”希克拉德激动地抖起身子,“我还从没去过那个传说中的国度呢!”

    “当然是真的,好好休息,清点你们的行李吧,诸位,我今天会再跑一趟达维斯当铺。”

    “只要老达维斯和他家族的子弟能够在我们离去后保护好这座城市,并且训练好那些志愿成为吸血鬼猎人的符文师们,我们就立刻出发。”

    “现在,请回各自的房间去吧,”他站起身,对着众人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我很累——从心灵到身体都是,我需要好好地睡上一觉。”

    ◇◇◇◇

    萨伦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睡过如此安稳的觉了——没有噩梦,没有那些挥之不去的童年阴影,当他从睡梦中醒来,他内心只有平和,以及充足休息之后的清醒头脑。

    有着一头火红色头发的男人从床上翻身爬起,站到窗户前,使劲地伸了伸懒腰,“啊——真是舒服,让我看看现在几点了?”

    墙上时钟的时针刚从四点的位置划过,太阳已经绕到的窗户的另一面,只能看到淡金色的阳光打在埃因霍芬的大街上。

    “时间还早,”萨伦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走进盎洗室,“洗漱一下应该不会耽误事。”

    一番简单的洗漱之后,萨伦用毛巾捂着刚洗完的湿漉漉的脑袋,打着哈欠从盎洗室里走了出来,时钟的时针恰好走到四和五中间的位置,而分针也在咔哒一声后直直地指向时钟正下方六的位置。

    “热水澡总是能让人容光焕发,”萨伦抬头看了一眼时钟,露出迷人的微笑,“花费的时间和我预计的差不多,很好。”

    他的笑很帅气,还有着一种异样的感染力,如果你看过这个微笑,你会第一时间联想到所有和春日有关的美好事物——那些盛开的花儿、在林间欢畅奔跑的野兔,还有散发出勃勃生机的璀璨太阳。

    他走到自己的衣柜旁,等身高的镀银边框镜里显出他**的、精壮无比的上半身来。

    他站在镜子前,用手指轻轻抚过身前的每一道伤疤,眼神里透出对过去的追思。其中的一些伤疤已经很淡,淡到几乎看不出明显的痕迹,只有手指抚过时和其他地方不一样的触感告诉你这曾经受过伤。

    萨伦盯着镜子,和伤疤一样淡化的还有他对往日的记忆——这本不应该,他是巨龙与人类的混血,虽然不是天生的,但依旧是龙裔中的一员,他的记忆力理应比人类出色许多。

    但他还是忘了,并非能力出现了问题,只是有些事情他实在不愿再记起。

    “你身上的伤疤添了很多,”动听的嗓音从门口处传来,不用回头,萨伦也知道那是艾琳——他和她曾经亲密无间,就算她可以伪装,他也一样能分辨出她的声音。

    更何况,她现在是用原声在说话。

    萨伦没有说话,只是脸色阴沉了一些,原本上扬的嘴角也变得平缓,之前那种能感染他人的喜悦就好像一下离他而去了似的,再也不见踪影。

    春日的气息消失了,就好像一年四季在一瞬间完成了更替,房间里的气氛直接来到了秋季——不似冬天那般寒冷严酷,却也没有春日的温柔,以及夏日的热情。

    如果在这儿的是凯伦·桑切斯,或者希克拉德·莱克索斯,他们一定会找出一个理由告辞,好让萨伦一个人独处,收回这种有些冷的气氛。

    但来的是艾琳,依旧年轻的姑娘就像没察觉到房内气氛变化似的,笑着走到萨伦的身边,伸出手从他抚过的伤痕上再次抚过。

    萨伦打了个寒噤,女孩儿的手很冷,冷的就像冬天刚落下来的雪。

    “你背上的伤疤——有多少是在和我分开之后添上去的?”

    透过面前的镜子,萨伦看到了紧蹙着眉头,流露出心疼神色的年轻姑娘,他原本紧绷着的脸也略微放松了一些,不论如何,艾琳对他的真心和爱一直未曾变过。

    于是他扬起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就像是春季再次到来,被冻死的河流重新开始流动,生机再次回到了这小小的房间里。

    “很多,”他轻声说道,“每一道伤疤都代表着一段故事。”

    “那当然,能伤到你的情况可不多,”艾琳拉着他,在床边坐下,开始细细地检查起他背上那些如同虫子一般扭曲在一起的伤疤,“这割伤——是内尔比托?”

    “是的,”萨伦点点头,“它们出现在了我的村子附近,我必须处理掉它们。”

    姑娘白了他一眼,“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点没变,总是想着靠自己解决所有的麻烦。”

    “你也没变,”萨伦笑的更开心了,“你还是和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一样漂亮和年轻。”

    “而你的嘴还是一样的甜。”

    姑娘开心地笑了起来,她已经不记得,坐在她身边这个她深爱着的男人有多久没有说过一句夸赞她的话了。

    现在她又听到了他说的“好听的话”,对艾琳来说,这的确是一个好消息。

    “你还要去见塔洛斯和老达维斯吧,”艾琳懂事地站起身,走到衣柜旁替他挑起衣服,就像一位贤惠的妻子照顾马上要去上班的丈夫那样,“像这样的场合,穿的太过随便可不行。”

    萨伦看着她,他很想开口制止她,并告诉她其实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有如此亲近。但不知为何,他的话到了嘴边却无法说出口——他很喜欢现在的这种感觉。

    鬼使神差般的,他重新坐回床边,笑着看着漂亮的女孩儿哼着歌,替他从衣柜里挑出合适的衣服。

    萨伦听出了那首歌的旋律,那是他和她第一次在船上相遇时,他弹给她听的情歌。

    “真难为她依旧记得这首歌,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萨伦在心底如此想到,但愉悦和甜蜜的感觉却不停地涌上来,迅速包围了他。

    “来吧,”她把调好的衣服放在萨伦面前,“一件帝国风的休闲衬衣,外面搭一件米黄色的风衣。当然,我没忘了你的秘银锁子甲——这东西可以穿在你的内衣外面。”

    萨伦点点头,在艾琳的服饰下穿好衣服,然后被姑娘开心地推到镜子前。

    “哒当~”艾琳得意地笑了笑,“你看起来很不错,精神又帅气——看上去就像一位受过良好教育的帝国贵族。”

    “走吧,”她拉着帅气的红发男人走出房间,“我和你一起去,免得你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

    “你确定要和我一起去?”萨伦看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艾琳,有些惊讶地询问道,“那儿可都是吸血鬼猎人,不是什么上层贵族聚会。”

    “这不是有你在嘛,”艾琳撒娇般地搂住他的手臂,“再说了,达维斯家族历史悠久,你可不要用吸血鬼猎人那套粗鄙的行为和他们交往。”

    “好吧,好吧,”萨伦无奈地耸了耸肩,“那你就和我去吧,我的礼仪顾问。”

    “你的意思是,我们重新……”艾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我可没这么说,”萨伦轻轻咳嗽两声,“你只是我的礼仪顾问。”

    “好吧,”姑娘撅起嘴,“那我就是你的礼仪顾问。”

    ◇◇◇◇

    “你那些宝贝符文师团的士兵都被我家的人带去吸血鬼猎人在帝都的分部了,你知道的,通过那扇神奇的门之后,他们现在应该在总部接受训练。”

    老达维斯拍着萨伦的肩膀,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事情就是这样,老师,”塔洛斯拱手立在一旁,“达维斯先生发动了他在吸血鬼猎人内部的人脉,促成了这件事,而公会总部那些负责人也乐于看到这种事情。”

    “那就再好不过了,”萨伦点点头,“实际上,我过来一是为了确认他们的情况,二则是为了和你们告别——如果训练一切顺利的话。”

    “告别?您要去哪儿,老师?”

    “我早就猜到了,”老达维斯并没有太过惊讶,和他身边的塔洛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你这小子一旦把事情交给了别人,就会完全对别人放心,而不是像这样,没过两天就跑来急匆匆地询问——除非你打算离开这里。”

    “你还是了解我,老达维斯,”萨伦被他说得也笑了起来,“是的,我要走了,去巴伦利亚。”

    “巴伦利亚?”老达维斯皱起眉头,“如果我没记错,你不是和那边的人有些旧怨?”

    “的确如此,”萨伦面色平静如常,“但种种迹象都表明施特拉德要回来了,我必须联合所有可以联合的力量。”

    “那还真是崇高的理想,”老达维斯站起身来,“你一定很赶时间,过去的十分钟里,你已经看了五次钟了。”

    “既然如此,我和塔洛斯就不留你了,只是记住一句话——就把它当成朋友的叮嘱吧,别对人类抱有太高的期望,在许多人看来,所谓的人类存亡根本没有他们自己的仇怨或是利益重要,这是这么多年来的猎杀经历赐予我的宝贵经验。”

    萨伦沉默了,他想起了那些切尔菲度的起义军,“你说得对,老达维斯,我会小心的。”

    “那就够了,”老达维斯点点头,“你从不轻易答应别人,”他把萨伦送到门口,“但你只要答应了别人,就一定会把这件事记在心上。”

    “有时候我在怀疑,你是不是通晓读心术或者就是我脑海意识分裂出来的产物,”萨伦开了个玩笑,“恐怕连那些专门研究我的作者都没有你这么了解我。”

    “去吧,年轻人,”老达维斯只是笑着挥挥手,“顺便说一句,你的女朋友很漂亮。”

    “什么……?”

    萨伦有些愕然地看着老达维斯转身回到房内,然后砰地一声关上大门。

    “好吧,他一定是看出什么来了。”

    萨伦简单的一句话让艾琳的心跳骤然加快了许多,“我想他说的对,凯洛德也说的对。我的确是个他妈的混蛋,”他自嘲地笑笑,“我想我依旧爱着你,我亲爱的艾琳。”

    “不用说了,亲爱的!”艾琳发出一声尖叫,使劲抱住了他,“不用说了!”

    “我……”萨伦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得有些手足无措,他感觉到胸口有些冷,低头才发现是艾琳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衬衣。

    “自从回来之后,我一直都在等你的这句话,亲爱的萨沃斯,”艾琳紧紧地抱着他,就像小孩抱着心爱的玩具,又像溺水者抱着救命的浮木,“你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光,萨沃斯,我很高兴你愿意再次照亮我。”

    “走吧,”萨伦没多说,只是搂着她的手又紧了紧,“我们得回旅店了,明天我们就要出发。”

    “那今晚……?”

    “哦,你们不会真的今晚还想听故事吧?”

    “我想是的,”艾琳很认真地推开他,一本正经地说道,“我需要知道你和我分开之后究竟经历了一些什么,你明白吗?”

    “唔……好吧,”萨伦无奈地摇摇头,“但我今晚不会说太多,我们明天必须赶早出发。”

    “对了,”艾琳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伸手开始在自己身上摸索起来,看上去有些笨拙,也有些可爱。

    她就像一个小女孩那样,摸了好半天,才从马甲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这是我早就准备好的——本来打算见到你的时候就给你的,但现在好像是一个更好的时间。”

    她用双手捧着那个盒子,小心翼翼地把它递到萨伦面前,然后慢慢地揭开盒盖。

    里面是一条项链,从色泽上看,应该是秘银制成的。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地方,在见到这条项链的第一秒,萨伦就被项链的坠饰吸引住了——那是一朵盛开的玫瑰,负责雕刻它的匠人一定有着大师级的手艺,就连玫瑰盛开时花瓣的褶皱都十分明显。

    在盛开的玫瑰之上,是一头仰天咆哮的红龙,伸展开来的双翼完全护住了那朵盛开的玫瑰花。

    “这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我把它取名为玫瑰与红龙,这也许很庸俗,但我喜欢这个名字。”

第五十九章 灾难之后的切尔菲度

    我瞥了叫苏珊的女孩一眼,放弃了凭借言辞说服她们的想法。

    但一旁的卫兵显然并不想这么简单地放过她们,于是他走到她们面前,选择了一种比言辞更有力的说服工具——暴力。

    “给我闭嘴,你这恶毒的女人!”卫兵的枪托伴随他愤怒的声音落下,冰冷的橡木重重地打在名叫苏珊的女孩儿的脸上,原本还算漂亮的脸庞瞬间变得鲜血淋漓。

    我听到一声轻微的咔嚓声,那一定是苏珊鼻梁断裂发出的响声。

    年轻的女孩儿不再说话,只是用手捂着鼻子,在另一位女孩儿的搀扶下退到一旁,用无比仇视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我们。

    “不必如此,士兵,”我拦住想要继续靠暴力宣泄内心愤怒的士兵,缓慢而坚定地冲他摇摇头,“我们该出发了,让他们亲眼看看切尔菲度现在的模样比挨再多的枪托都有用。”

    “您说的是,尊敬的萨伦大人。”士兵立刻退到一旁,“请稍等,阿尔帕奇诺大人正在处理交割最后的事宜。”

    他的话音刚落,走到一旁和卫兵队长低语的阿尔帕奇诺终于结束了他们之间的谈话,大踏步地走到我的身边,意气风发地挥了挥手,“出发!”

    在卫兵们的呵斥下,七名囚犯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跟着队伍往扇区的大门走去。

    我看了他们一眼,他们的眼神依旧桀骜,他们的头颅依旧高高扬起,就像是不屈的战士,而不是身陷囹圄的无助囚犯。

    队伍缓缓地从扇区的大门走出,当然,沿路的白眼和咒骂是少不了的。更别提还有一些激愤的士兵,挥舞着武器想要冲到囚犯面前——如果不是他们的长官反应得快,恐怕七个囚犯里已经有人倒在了血泊当中。

    “都回去!都回去!”其中甚至有人掏出了手枪对天鸣响,以示警告,“你们是训练有素,明白纪律为何物的士兵,不是一群被仇恨控制着的野兽!”

    “回来!”站在后方的士官们也开始配合前方的军官,“你们难道想让我们蒙羞吗!?我和你们一样恨这些该死的家伙,但我们是士兵!所以相信坦普卢子爵,相信萨伦大人,他们一定会让这些该死的家伙受到应有的惩罚!”

    “老天爷,”我把阿尔帕奇诺拉到队伍的最前端,“你可没告诉我,这些士兵会这么生气。”

    “我也没想到这一点,”总是带着笑容的年轻助手再也笑不出来了,他从衣兜里掏出手帕,把额头上冒出来的汗珠擦了又擦,“这些家伙做的恶事看起来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多。”

    “啊,你一定没到城区里去看过,对吧?”我看着这个东方混血小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你看到城区的模样,你就会知道的。”

    士官们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压制住了濒临失控边缘的士兵们——我能够理解他们,当你看着和你一起训练、同吃同住的兄弟倒在你面前时,你的心里也会被怒火所填满。当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很难控制住自己内心复仇的**。

    我就曾经经历过这样的时刻,看着约瑟夫和史凯德在我面前死去,变成一具狰狞可怖,毫无温度的尸体,而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明白这种仇恨的力量有多么强大——它能让我把强大的瘟疫战将削成人棍,也能让我甘愿和权势滔天,法力惊人的湖中仙女反目成仇。

    所以我不会怪罪这些士兵,“去和那些军官们说说,这不是那些士兵的错,”想到这,我低声对着阿尔帕奇诺说道,“就请他们给我一个面子,不要责罚这些士兵,我也有过失去亲人和兄弟的惨痛经历,我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阿尔帕奇诺神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我得承认,我看错你了,”他坦率地说,“你不只是一位优秀的战士,更是一位心思细腻的绅士,从这点上来说,你和我们东方人一直奉行的一句俗话很像。”

    “这是很高的评价,那句俗话叫什么?”我好奇地看着阿尔帕奇诺,或者说郑昌建——既然他对东方人的身份认同感更强,我想在名字上也是一样。

    “那句话叫做jiangxinbixin,萨伦大人,”郑昌建用一种独特的,带着奇妙韵律的语言说出了四个字,“这句话的意思是将心比心,设身处地地替他人考虑。”

    “突然收获这么高的评价让我受宠若惊,昌建。”

    “哈,你看,”郑昌建开心地笑了起来,“你已经完全明白了将心比心的意义,也知道了我更喜欢我的东方名字。”

    “顺便一提,我的名字在东方语里叫做zheng。”

    我跟着郑昌建重复了一遍,东方语的确是一种优美的语言,哪怕我不懂那些音节的意思,我也能感受到这种语言独特的韵律和声调带来的美感。

    “是的,您很有语言天赋,现在,让我们回到正题上,继续出发吧。”

    队伍在短暂的骚乱后重新集合,年轻的助手也再次展露出他效率高于一切的本性。在他的指挥下,卫兵们很快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整支队伍开始继续前行。

    有些遗憾的是,那七名囚犯并未全部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动吓到,只有阿勒颇的父亲一人露出苦涩的笑,而其他人却笑得更加畅快而得意了,就像是这一切都是对他们的褒奖似的。

    “继续!你们这些助纣为虐的刽子手!你们痛苦的嘶吼会是我最好的精神食粮!”苏珊一边被不停朝前推,一边还不忘回过头,继续高声对着扇区入口旁的士兵呐喊着,吸引着他们的仇恨。

    “没错!看到你们如此生气,如此愤怒!我真是感觉好极了!”一旁的阿勒颇也狂笑着补充道,“你们的痛苦就是我的力量之源。”

    “继续笑吧,你们这几个白痴,”我走到他们面前,冷着脸给了每个人一巴掌,那些士兵都是这场战争中的勇士,不应该被他们这样侮辱,“我敢保证,你们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我这一巴掌没有留情,阿勒颇的脸颊高高肿起,苏珊更是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我冷漠地瞥了他们一眼,无视他们投来的愤怒目光,回到了队伍的最前端。

    整支队伍很快就从扇区和城区的过渡区离开,进入到了被严重破坏的那半个城区。

    按照走之前卡莱克所说,大批的吸血鬼猎人和教会牧师会带着民兵、城卫队们进入这片区域,扫清那些躲起来的吸血鬼,还有四处游荡的行尸。

    “看看这座城市吧,”我指着街道旁几乎被烧成废墟的成片建筑,“这些宅子在被烧毁以前,里面住着的不过是和你们一样的普通人,勤勤恳恳的切尔菲度市民,现在他们中间运气好一点的流离失所,运气差的不是成了行尸,就是变成了这些废墟中的一具焦炭。”

    “睁大你们的眼睛看看,这片废墟中,那些死难的灵魂发出来的尖利的咆哮声,你们还能骄傲地说,自己的事业是正义的吗!?”

    街上到处倒着无头的尸体,他们的皮肤都看上去黯淡无光,没有水分,皱巴巴地缩成一团。

    我带着队伍从行尸的尸体上跨过,沉重的铁靴和柔软的皮靴踩在行尸上,很快就把一具尸体踩得面目全非。

    “你们这是在侮辱尸体!”阿勒颇继续猖狂地大叫着,“就这样,你们也敢自称自己是正义的!?”

    “我们!没有!侮辱尸体!”我冲到他的面前,“睁大眼睛看好了!这些是他妈该死的行尸!而造成这一切的正好是你所谓的司夜使者,你们的伟大盟友,那些该死的吸血鬼!”

    也许是我的声音大了一些,那些回到自己家园的难民们纷纷从废墟中探出头来,好奇地朝这边张望起来。

    “哈!看到这些平民了吗,”阿勒颇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伸开双臂,“他们是不会说谎的!这些平民明白我们起义军是为了他们而战,你如果够胆的话,就让他们发话!”

    “我可不这么认为,你……”

    我的话没能说完,四周的民众在听到起义军三个字之后,瞬间炸开了锅。就像是往安静的池塘里投入一大桶的火药,掀起来漫天的水幕。

    “你们这些该死的起义军!”

    一个手上拿着工匠锤,身上披着沾满油污的围裙的中年男性冲在最前面,伴随着咒骂声,他手中的工匠锤狠狠地砸在了阿勒颇那张张狂而自傲的脸上。

    “啪!”

    铁锤打在**上的声音很沉闷,年轻的“革命家”的脸颊高高肿起,他的双手依旧做张开的姿势,脸上的表情却变得无比茫然。

    “咚!”

    第二锤紧随而来,重重地砸在他的脑袋上,一缕鲜红色的血顺着他的额头流淌而下,和男子吐在他脸上的唾沫混在一起。

    “呸!”在卫兵们的劝阻下,男子愤愤不平地垂下持着工匠锤的手,但嘴里依旧在咒骂着:“你们这些该死的刽子手!屠夫!看看你们把这座城市变成什么样了!?死人从地底爬了起来!埃尔凯恩那不会有你们的位置!加西亚厌恶你们!而凡间的所有人都会诅咒你们!你们这些该死的混蛋!”

    中年男人的一席话显然出乎阿勒颇的意料。年轻的男孩看着对面怒气冲冲的男人,怔怔地站着,就连额头上的血流到嘴边,也丝毫没有反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出来一个听起来很傻的问题:“为什么?”

    我知道,他是在问这些市民,也是在问自己,为什么他们会如此仇恨起义军。

    他没办法用这只是个例的说法来催眠自己了,可怜的阿勒颇。那些身上带着血迹,脸上满是污垢的难民已经把满脸茫然的七个人团团围住,他们的眼里喷出怒火,他们的双手青筋暴起。

    “冷静一点,冷静一点!”眼看一场血案即将发生,我只好站出来,把囚犯和难民们分隔开,“这些家伙明天还要在市政厅受审!你们不能就这样打死他们!”

    “呸!”人群中的一名中年妇女使劲啐出一口唾沫,打在苏珊的脸上,哪怕她的年纪已经足够做这个年轻女孩儿的妈妈。

    “这些该死的家伙!”她用尖利的嗓音咒骂着,“只用一条绞索就打发了他们未免太过仁慈,要我说,这些该死的家伙就该被活活烧死!”

    苏珊和另一个我仍旧不知道名字的女孩流下两行清泪,她们没有在我面前流泪,也不曾因为事业失败而痛苦,却在这个时候变得无比悲伤。

    “为什么,”苏珊哽咽着问道,“我们是帮助你们的起义军……那些压迫你们的贵族才应该……”

    “住口!”群众里有人发出愤怒的大吼,“贵族的确是在压迫我们,但看看你们!你们和那些邪恶的生物勾结,把切尔菲度变成了什么样子!可笑的是,许多你们所谓的起义军的战士,回到家后却发现自己的家人也成为了那些无脑死尸中的一员!”

    说话的那个人挤开众人,站到他们面前,他的眼里喷射出愤怒的火焰,“我就是其中之一,你们这些该死的混蛋!你们用谎言欺骗我们,然后只留给我们一个残破的世界!我们期待的革命可不是和吸血鬼勾搭在一起。”

    “不!不是这样的!”阿勒颇突然癫狂地大声吼叫起来,“不是这样的!我们是正义的队伍!这一切都是贵族们的错!如果不是他们,我们又为什么会走投无路到寻找吸血鬼作为合作伙伴!?是的,都是贵族的错!”

    “哪怕你有着再多的理由,也无法磨灭你们所犯下的恶行,阿勒颇,”我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怜悯地看着这个一瞬之间变得失魂落魄,疯疯癫癫的年轻人,“你不相信我说的,但你现在亲眼看到了,你们留在世间的不会是英名,而只会是恶名,过去一万年也依旧刻在史书上的那种,可怜的家伙。”

第六十章 审判

    游行的计划比我结束得比我预料的还要早——仅仅是这一波平民的咒骂和指责,就已经击垮了这七个曾经桀骜不驯的人。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不会在切尔菲度的市民中间留下好的名声,也许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对这座城市做的事情有多么可怕,阿勒颇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他趴在地上,用被锁链缚住的双手一下一下地使劲砸着地板,哪怕双手都已经变得血肉模糊,也不曾停下。

    他的父亲想要把他从地上搀扶起来,靠近他后却反而被阿勒颇身上流露出来的悲伤气息所感染,和他一起痛哭起来。

    “什么……阿黛尔,就连你也?”

    依旧高傲的苏珊气愤地看着同样流下眼泪的阿黛尔,她很难相信,这个十几分钟前还和她一起敌视卫兵的女孩儿,现在会趴在地上,无声地流下大颗大颗的眼泪。

    “起来!你们这三个懦夫!”苏珊怒气冲冲地跑到他们的面前,高高扬起被铁链捆住的双手,想要用铁链殴打趴在地上哭泣的三人。

    卫兵们及时冲了上来,用枪托和远比她大的力气制服了她,把她死死地摁倒在地,直到她不再挣扎。

    “面对现实吧,苏珊,”阿黛尔流着泪,望向脸部因为被人大力按压而严重变形的苏珊,“萨伦先生说的是对的……我想,我们的确是错了。”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阿勒颇如同一个疯子一般,开始不断重复一个单调的句子,那对曾经高傲的眸子不再流露出傲意,现在里面剩下的只有混乱和迷茫。

    他疯了,任何一个心理医师……不,正常人看到他,都会得出和我一样的结论。理智和道德已经从这具躯壳中离去,只剩疯狂支配着他的行为。

    就像我在开始这个故事时对你们所说的,人类的大脑总是有层出不穷的手段,用来治愈自己的心理创伤和脑部创伤,对于疯子来说,也是如此。

    阿勒颇很快停止了重复一句话的自言自语,转而再度开始猖狂地大笑:“你们这些贵族的走狗!哈哈哈哈哈!”他得意地笑了起来,整个人从地上慢慢爬起,双手高高举起,指向天空,“司夜使者们已经胜利了!你们的统治结束了!切尔菲度将迎来崭新而美好的明天。”

    “可怜的家伙,”我摇了摇头,“你本来就讨人厌,现在疯了的样子更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先敲晕他,然后把他架起来吧。”我朝跟在他们左右的士兵努努嘴,两名士兵立刻走上前,用枪托砸晕了胡言乱语的阿勒颇,然后把失去意识的年轻人架了起来。

    “别想太多,也不必悲伤,”我走到阿勒颇的父亲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这个中年男人是他们中唯一正常的人,我想我应当给予他合适的尊重。

    “明天你们就会被审判……如果不出意外,阿勒颇应该会得到一根套索。我会和行刑人打声招呼,让阿勒颇死前少些痛苦。”

    “谢谢您,仁慈的大人,”中年男子抹了一把眼泪,“我……”

    “不必多说了,”我叹了口气,“你看上去和他们不一样,所以我会尽力救下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内森,内森·威廉姆斯,”中年男子挺起胸膛,“我们威廉姆斯家族是整个切尔菲度最出色的工匠家族,我们家做出来的木制家具绝对算是整个斯特兰排名前列的优质品。”

    “当然,”他又很快叹了口气,“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我只是一个即将死去的囚犯。”

    “我很好奇,”队伍开始往回行进,我走在内森的身边,跟他攀谈起来,“如果按你所说,你们家族的生活就算在切尔菲度里排不上顶尖,也应当衣食无忧,那些贵族有求于你们,也一定会对你们客客气气,为什么你们最后选择了……b……起义?”

    跟坦普卢子爵待久就是这点不好,在他一遍又一遍的念叨下,我也开始下意识地用暴动、暴乱一类的词称呼这次的起义了。

    “事情的确如您所说,萨伦大人,”内森又苦笑了起来,“但是我的儿子还有两个女儿,阿勒颇,苏珊,阿黛尔,我希望她们能成才,于是我按她们的请求,把她们送去了整个斯特兰最好的人文学校。”

    “难怪,”我点点头,阿勒颇几个人看上去并不像生活走投无路的难民,更像是故事中的革命家,一定是她们在学校里学到的东西改变了她们的性格。

    遗憾的是,她们终究太过年轻也太过激进,为了所谓的起义甚至不惜和这个世界的敌人勾结在一起,她们本有机会改变这个城市,改变这个国家,我也会很乐意帮助她们,那些先锋派、改革派的贵族也一定愿意伸出援手。

    可惜她们没有,年轻人的刚愎自用,积年累月在切尔菲度的所见所闻让她们完全不相信任何贵族,所有反对她们的人都成了贵族的狗腿子,她们不试着找到一个和平共处,温和演变的方法,而是决定杀死所有贵族。

    “这不是你的错,内森,”想到这儿,我决定安慰安慰这个可怜的中年男人,“你没办法预知到她们会变成今天这样。是她们的刚愎自用害了她们。”

    “不,大人,这里面有我的责任,”内森只是简单地摇了摇头,“如果她们告诉我她们打算如此起义的那个时候,我能阻止她们,或是放出消息,事情都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尊敬的大人,”他抬起头看着我,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别无它求,只希望能够在明天的审判上得赐一死,人生到了现在这种地步,我也没有继续生活下去的意义了。”

    “好吧,”我叹了口气,没有继续劝说他,有时候,劝别人继续活下去也是对他的一种侮辱,“我会安排人,把你和你的儿子葬在一起。”

    “至于你的两个女儿……”

    “不用了,大人,”内森缓缓地闭上眼睛,语气坚决而悲伤,“她们犯下的罪孽只有性命才能偿还,民众的怨气也只有我们七人的性命才能平息。就让威廉姆斯家族在今天画上一个句号吧,我累了,我想她们一定也是。”

    “好吧,”我点点头,“我尊重你的意见,但根据斯特兰的法律,我们依旧会给你们安排辩护律师。”

    “如果你们的辩护律师说服了法庭,免除了你们其中某人的死刑,那就没有人可以更改那个结果,哪怕那个人是我,你明白吗?”

    “是的,大人,我很清楚,”内森依旧平静地看着我,“如果那个人是我,我会挑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亲手了结我的生命。”

    我看着他如此平静地宣告自己的死亡,突然打了一个寒噤,在他的眼睛里,我看不到一丝属于希望的光芒,只有无边的死寂在翻滚,躁动,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我吞噬。

    队伍很快回到了扇区的大门下,似乎是诧异我们为什么回来的如此之快,守门的士兵过了好一会儿,直到郑昌建生气地咳嗽了两声之后,才如梦方醒般地大声招呼起门后的士兵,让他们把门打开。

    “开门!开门!阿尔帕奇诺大人和萨伦大人回来了!”

    在有些急促的叫喊声和混乱的脚步声中,扇区的大门被缓缓地打开了,士兵们这下明白了我们为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去而复返。

    和出发前的意气风发相比,七名囚犯现在可谓是既狼狈又沮丧,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没了光彩,他们如同一具具行尸走肉般缓缓前进,身上沾满了发出恶臭的蛋液和腐烂的水果——那是回来的路上平民们“招呼”他们用的材料。

    “就在这儿分别吧,”郑昌建在一处岔路口前停住脚步,对着卫兵们挥了挥手,“你们带着这些囚犯回牢房,我送萨伦大人回去休息。”

    “是,阿尔帕奇诺大人。”卫兵队长朝着我和阿尔帕奇诺各敬了一礼,“感谢你们,今晚看到的事情让我们心里好受了不少。”

    “那就好好执勤,”郑昌建笑着摆摆手,“快回去吧。”

    卫兵们扛着武器远去,郑昌建转过身来看向我,微微侧身鞠躬,“请这边来,萨伦先生,我会把你带到子爵给你们准备的客房处。”

    “那就麻烦你了,郑昌建。”

    “不必如此,在东方,leyuzhuren,也就是乐于助人,可是一项优秀的品格。”

    “有意思……可惜我很快要离开切尔菲度了,不然我还真想再和你聊聊。”

    “只要您想,我随时都可以和您分享东方文化和知识。”

    “那就再好不过了,”我开心地看着他,“审判结束后,我应该还会在切尔菲度待两到三天,希望到时候我们能好好聊聊。”

    “当然,大人。啊,我们到了,请好好休息吧,”他替我拉开房屋的大门,“审判会在明天早晨九时准时在市政厅广场开始,希望您不要迟到。”

    ◇◇◇◇

    新的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市政厅广场上的钟楼开始鸣响。

    一共九次,对某些人来说,这是他们生命进入倒计时的信号,但对更多的人来说,这是正义即将得以伸张的征兆。

    我坐在临时搭建而成的审判台上,看着广场另一端聚成一片,黑压压的人群。看着他们发出欢呼声,挥舞着自己的拳头,用整齐划一的声音呐喊起来:

    “囚犯!囚犯!囚犯!囚犯!”

    把我和他们隔开的,是广场上的木制绞刑台,只有一个洞,一条绳子。

    木制绞刑台靠审判台这边一些的位置,是一处简单的辩护台,再过一会儿,七位罪犯和他们的辩护律师将轮番上场,那些被判处死刑的会被立刻带到绞刑架旁,在无数民众面前执行死刑。

    “肃静!肃静!”

    坦普卢子爵站了起来,作为这次防御战的指挥官,由他来审判这些罪犯自然是再合适不过,其他的贵族就算有这个心思,也争不过他——毕竟切尔菲度的民众可不认他们。

    见到坦普卢子爵站起,躁动的民众很快变得安静,他们静静地站着,但眼里的火焰却炽烈的如同实体一般。

    他们在等待,等待一个他们期待已久的结局。

    “我知道你们等不及了,坦白说,我也等不及了,所以,宪兵,把第一个罪犯带上来!”

    “带第一名囚犯!起义军领袖,内森·威廉姆斯!”

    我跟着站了起来,我怎么也没想到,内森会是第一个受审的。

    宪兵们从不远处的等待区走来,他们押送着的那个人也逐渐变得清晰——依旧是和昨晚一样死气沉沉的眼睛,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

    “罪犯内森·威廉姆斯,所谓的起义军七名领袖之一,你是否和你的孩子,阿勒颇·威廉姆斯、苏珊·威廉姆斯、阿黛尔·威廉姆斯勾连邪恶之人,试图颠覆切尔菲度的政府?”

    在坦普卢子爵的厉声高喝之下,内森终于有了些反应,他缓缓地抬起头,嘴唇几次翕动,最后用微不可查的声音说道:“是。”

    “也就是说,你对自己反人类的邪恶罪行供认不讳,是吗?”

    “……是。”

    “很好,证据确凿,嫌犯供认不讳,陪审团是否有意见要发表?”

    审判台上的其他人齐齐摇头。

    “嫌犯的辩护律师是否要为其进行辩护。”

    “我放弃,”辩护律师叹了口气,“证据确凿,没有任何证据能表明这次的事件是我委托人的无心之失或是其在别人操控下为之。”

    “很好,”坦普卢子爵拿起手边的小锤,使劲地砸在面前的木桌上,“我宣布,判处内森·威廉姆斯绞刑,立刻执行!”

    “陪审团有无异议?”

    审判台上的人再次摇头,我也不例外。

    “很好,行刑!”

    木锤敲击桌面的清脆响声越传越远。内森被卫兵们架住,一点一点地拖到绞刑台旁。

    刽子手狞笑着替他套上绳索,慢慢收集。民众们开始欢呼,他们冲破卫兵的阻碍,纷纷冲到绞刑台下,用最热烈的声音大喊起来。

    “绞死他!绞死他!绞死他!”

    “绞死这个恶魔!绞死他!”

    “烧死他!”

    “烧死他!净化恶魔!”

    我叹了口气,看着行刑人拉动拉杆。

    内森脚下的木板猛地分开,在他即将掉下去的瞬间,他看向我的方向,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我知道他在笑什么,他一定很开心,因为我让他痛痛快快的死去了。

    绳索套的很紧,所以在下落的那个瞬间,内森的颈骨就被他自己的重力扯断了。

    这就是我叮嘱行刑者的,不要让内森和他的儿子痛苦地死去。

第六十一章 重返卡波菲斯

    一阵风在此时吹来,内森的尸体随之在绞刑台上摇摆起来,看上去有些凄凉。

    但民众们显然不这么想,他们欢呼的声音变得更大了,如果不是宪兵立刻又组成了一道人墙,恐怕已经有人冲上前去,开始侮辱内森的尸体。

    “够了!”站在最显眼位置上的坦普卢子爵皱紧眉头,厉喝出声道,“我们是文明人,不是野兽或是野蛮的屠夫!人已经死了,就理应得到尊敬和安葬,行刑者,砍断绳子!卫兵,把内森的尸体拖下去,善加安葬,把下一位罪犯带上来!”

    行刑者点点头,从腰间拔出一把小刀,利落地割断绳索。

    内森的尸体直直地穿过他脚下那个要了他性命的空洞,咕咚一声砸在地上。在一旁等候已久的卫兵们立刻走上前,用最快速度把尸体从来的方向拖走。

    在这一组人马撤下去的同时,另一组卫兵也押着第二名罪犯——阿勒颇·威廉姆斯——走了上来。

    阿勒颇的精神错乱显然并未康复,他笑嘻嘻地看着卫兵拖着他父亲的尸体远去,嘴里还兀自叫嚣着“你们完了”、“尽快投降”一类的话。

    “阿勒颇·威廉姆斯,”坦普卢子爵拿起放在手边的木槌,“威廉姆斯家的长子,起义军的精神领袖之一。虽然该罪犯已经精神错乱,但出于对每个人人权的尊重,我们仍旧给他请了一位律师。”

    我看着坦普卢有条不紊地推进审判的流程——接下来的步骤都是之前审判内森时一般无二,阿勒颇的辩护律师直接放弃了辩护,你不能指望一个疯子告诉他什么有用的消息。

    于是随着木槌落下,疯疯癫癫的阿勒颇也被推上了绞刑台,咔哒一声响后,这个疯子的颈骨被他自身的体重扯断,他的一生也随之画上了句号。

    民众们又高声欢呼起来。不少人甚至攀上别人的肩膀甚至是脑袋,朝着阿勒颇的身上投掷鸡蛋、烂菜甚至是粪水。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阿勒颇的死都算是一件好事——民众的愤怒得以进一步地宣泄,他也不用再继续这种疯疯癫癫的生活,可以到地下去和他的父亲团聚。

    我看向一片混乱的行刑台,行刑者已经从台上跑了下去,免得被粪水波及。原本还算整洁的行刑台在一瞬之间就变得脏污不堪,阵阵恶臭从台上散发出来,飘向四周。

    城里的贵族显然低估了民众们心里的怨愤,安排在行刑台前的宪兵严重不足。直到城卫队进场,这些有些不知所措的士兵才在城卫队士兵的帮助下控制住了局势,安抚住了躁动而愤怒的群众。

    趁着这个空隙,士兵们用最快速度砍断绳索,拖走了阿勒颇的尸体,一支小队冲上行刑台,简单地进行了一番清洗。

    行刑者心有余悸的回到台上,在观众们齐声保证“不会再冲动行事”之后,审判才得以继续。

    阿勒颇后面的是苏珊,看起来威廉姆斯家的四个人排在一起。

    审判只持续了不到两分钟,就得出了结果,年轻貌美的苏珊也被推上行刑台,在行刑者拉动拉杆后,微笑着和她的父亲与兄长在未知的地方团聚。

    不论是加西亚还是埃尔凯恩,都不会收留这三个被邪恶腐蚀的灵魂——内森也许还能寻得安息,但阿勒颇和苏珊绝无这个可能。他们和吸血鬼厮混得太久,直到死前才幡然醒悟,他们所犯下的罪行已经难以只靠忏悔洗清。

    苏珊的尸体也被人拖走了,在市民们看不到的远处,会有牧师替她做一个简单的祷告,然后她的尸体便会被安葬在地里,慢慢地腐烂,直到变成一具白骨。

    在民众整齐的呐喊声中,威廉姆斯家最后的一名成员,阿黛尔·威廉姆斯被带了上来。

    讽刺的是,这个威廉姆斯家的老幺,在律师出色的辩护下逃脱了死亡的命运。

    “阿黛尔·威廉姆斯,判处在银石矿场劳作十五年!”

    坦普卢重重地敲下手中木槌,决定了年轻女孩儿的命运,阿黛尔那张精致而憔悴的脸庞顷刻间便变得惨白无比,就好像她浑身上下的生机都被人抽空了一般。

    “可怜的姑娘,”我看着她有些无助和凄凉的背影,摇了摇头,对她来说,死亡反而是最好的结局。

    而现在的判决,对她来说未免太过残酷了——十五年的辛苦劳作,结束后还要带着这份痛苦继续活着,直到她死去的那一天为止。

    当然,如果她死在矿井里了,那自然也就替她这痛苦的一生画上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句号。可惜的是,这种事情显然不会发生——银石矿场属于坦普卢子爵,而新派贵族对待矿工和平民十分和善,绝不会让他们死在矿井里。

    和前三人判决下达后的沸腾与热闹不同,当坦普卢子爵大声地定下属于阿黛尔的惩罚时,整个广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用怜悯而同情的目光看着那个单薄的身影,看着那个女孩儿在卫兵们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从审判台前走下去,等待着她的会是比以前痛苦一万倍的人生,我想这是所有在场之人的共识。

    审判在继续,和在切尔菲度里有着显赫名声的威廉姆斯家不同,剩下的三名起义军领袖都只算是没有名气的普通人——在起义军里,他们分别是阿勒颇、阿黛尔和苏珊的助手。

    整个起义军的架构也变得清晰了起来,阿勒颇、阿黛尔和苏珊显然是这支起义军的核心三巨头,而他们的父亲内森,只不过是被他们绑上这条船的可怜虫。

    审判在上午十点结束——整个审判的时间很短,如果不算中间的骚乱,甚至不到一个小时。

    “本次审判到此结束!”在最后一人的尸体被拖下去后,坦普卢子爵最后敲了敲手中的木槌,响亮的声音传遍整个广场。

    在士兵们的指引下,民众们开始分流,一小股一小股地离开广场。他们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那是眼见大仇得报,目睹正义得到伸张之后的满足感。

    他们低声交谈着,彼此分享着各自的心得,然后大笑着走向远方,回到自己仍需修缮的家中。

    “呼,这真是太累人了,”坦普卢子爵走到我的身边,他手上捏着一块毛巾,用来擦拭他假发下汇成溪流的汗水。

    “你做得很好,坦普卢子爵,”我笑着看着他,“如果我猜的不错,你应该很快就会得到晋升了。”

    “是啊,”坦普卢子爵使劲用毛巾搓了搓脸,笑着说道,“实际上,我已经收到了一些风声,卡波菲斯里的人也开始替我运作,凭借着这次的功劳,我应该能晋升成伯爵。”

    “那我就提前在此恭喜你了,”我朝他行了一礼,“未来的伯爵,别担心,我也会替你在议会前美言的。”

    “真是太感谢你了,萨伦先生。”坦普卢子爵擦干自己的手,然后紧紧地握住我的手,“你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如果我成为了一位伯爵,那我就可以把改革推广到更多的地方,这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

    “那我猜那些旧派贵族一定要气疯了。”

    “啊,实际上,他们是的,”坦普卢畅快地笑了起来,“但他们连一个屁都不敢放!毕竟当初可是他们把我推出来的,这群懦夫!”

    “不过,”他又很快叹了口气,“这就意味着更多的事情要做——就拿眼下来说吧,成为伯爵的可能性固然让人欣喜,但帮助这么多的平民重建他们的家园,修复切尔菲度在这场灾难中所受的损伤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慢慢来,子爵大人,”我只是笑笑,“我们会在切尔菲度再待三天,三天时间应该足够你们重新控制住整个切尔菲度了。”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萨伦先生,”我能看出来这对坦普卢子爵来说是一个出乎意料的好消息,因为他很是没有风度地丢下了毛巾,然后使劲抱住了我,“我很感谢。”

    “呃……好的,我已经感受到您的热情和感激了,子爵大人,”我使劲拍起子爵的背,示意他把我放下来,“顺便一提,接下来这两天里,我想借走你的助手,阿尔帕奇诺·郑。我对东方文化很感兴趣,有很多的话想和他还有他的父亲说。”

    “这有何难,”坦普卢子爵爽快地挥了挥手,答应下来,“只要你能在城里待上三天,哪怕你要用我的庄园来打壁垒球,我也没有问题!”

    “我想那就不必了。”

    ◇◇◇◇

    三天的时间在忙碌中飞快溜走,当太阳再度升起时,我的目光瞥到墙上的日历,才猛然发觉已经到了要离开切尔菲度的日子了。

    我愣了愣,然后变得激动了起来。不知道塞巴斯蒂安是否回来了,如果他回来了,也就意味着我们即将出发,前去寻找那把传说中的长剑——我和老头子已经耽搁得够久了,是时候出发了。

    简单的洗漱之后,我收拾好自己的行李,走出房间。希克拉德已经收拾整齐,在房门外静静地等着我。

    “你起来了?”他笑着看着我,“我等了你好一会儿了,我们该走了,对吧?”

    “啊——”我使劲伸了个懒腰,“是的,希尔,我们得回卡波菲斯了,小瑟和艾琳呢?”

    “她们已经在楼下了,”希克拉德朝窗户的位置努了努嘴,“卡莱克也来了,说要给我们送行。”

    “这个老家伙还是挺热情的嘛。”

    我笑着调侃了一句,和希克拉德一起从二楼走下,就像他说的那样,瑟菲丽和艾琳已经站在别墅的门口等着我们,她们身边是老猎人卡莱克,以及别墅的主人——坦普卢子爵。

    “啊!我们的主角来了!”

    我和希克拉德从二楼走下来的时候,这四个人正聚做一团,笑着说这些什么事情。坦普卢子爵是第一个发现我们的——这个直爽的子爵张开双臂,迎上来,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正高兴看到你,萨伦,”他使劲拍了拍我的背,“过去几天你一直和阿尔帕奇诺待在一起,你从他那学到了什么?”

    “我知道了很多新知识,”我笑了笑,“郑昌建和他的父亲的确是很特别的人,我得说,东方人的智慧和哲学比我们想象中的要更加深奥。”

    “好吧,反正我是搞不懂他那些听起来无比美妙的东方语,还有那些弯弯绕绕的话。不论如何,很高兴你能在这逗留三天,我们已经处理好了所有的事情。”

    “所以是时候离开了,”我反身给他一个拥抱,“原谅我提出这件让人悲伤的事情。”

    “哦,当然不会,”坦普卢子爵摇摇头,“我相信我们会有再见面的一天的,亲爱的萨伦。”

    “现在让我们来谈谈你的行程吧,”他拉着我走到卡莱克身边,“我给你准备了一艘快艇——蒸汽动力,就在码头区等着你,这应该是这个世界上现在最快的船了,只需要四个小时,它就可以把你们送进卡波菲斯的码头。”

    “另外,”他用眼神跟我悄悄示意,“这位德高望重的老猎人有话和你说。”

    “看上去你要回去了,是吧小子,”卡莱克上来就给了我一拳,锤的我肩膀生疼,“记得回去后替我和塞巴斯蒂安问声好——就说‘你这个老不死的怎么还没死’。哈!他一定会喜欢的。”

    他一边哈哈大笑,一边举起手上的袋子,“这里面是一些东西,有给你的,也有给他的。具体我都写在里面了。”

    “最后,虽然这听起来很俗套,我也很不喜欢,但德尔因贝克坚持要我这么说……哦!对了,他还要我向你转达他的歉意,他因为教会事务问题,今天无法到场。”

    “是这样的,我代表切尔菲度的吸血鬼猎人公会,衷心感谢你这几天里为切尔菲度做出的贡献。德尔因贝克的教会也是一样。”

    “还有一件事,”他挠挠头,露出有些困惑的表情,“虽然我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让我告诉你:‘请对神祇怀有足够的敬重,信仰他,而不是把一切当成交易,他便会在适当的时候给予你应得的回报’”

第六十二章 再见塞巴斯蒂安

    卡莱克走了,这个老猎人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切尔菲度的吸血鬼威胁被连根拔起,他需要抓住这个时机,让猎人们彻底掌握住这座城市的黑夜。

    我相信他的能力,但也有些担忧他即将面对的威胁——如果按照他自己所说,那些常人难以想象的吸血鬼侯爵、公爵甚至亲王很快就会找上他。

    “该走了,萨伦先生,”坦普卢子爵的仆人替我们拉来马车,车夫替我们打开车门,“这辆马车会把我们一路直送到码头上——你们的船就在那儿等着你们。”

    “请吧,”坦普卢侧过身子,伸出手,看来在我钻进马车之前,他是不会动的了。

    “好吧,”我耸了耸肩,“为了不让您一直站在这,我想我只好先进马车了。”

    我挽着艾琳的手,和她一起坐上马车。

    坦普卢子爵紧随其后钻了进来。马车夫对着我们点点头,慢慢关上车门,然后身手矫健地跃上驾驶座。

    “嘚儿————驾!”

    伴随着一声长喝和清脆的马鞭声,舒适无比的四轮马车开始向前飞奔,我们很快从别墅的正门驶出,切尔菲度那仍未修复完全的街道上的景观从车窗里飞快地掠过,就像是一幅幅的剪影。

    天色还很早,太阳刚刚从地平线后探出头来。街道上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大部分失去房屋的居民都被送去临时难民营进行统一安置了。他们会在那儿待上一段时间,直到他们的住宅重建完成为止。

    马车继续前进,街道的空旷让马车夫得以肆意地奔驰,切尔菲度的城区不算很大,哪怕算上城外的码头区也是如此。

    马车在码头外停下,和仍旧处在睡梦中的城区人相比,这儿的一天明显要开始的更早一些。

    车夫替我们打开车门,带着海腥味的暖风一股脑地吹了进来。

    和海风一同涌进车厢里的,还有码头上的喧闹声,已经远处庞大轮船发出的悠扬汽笛长鸣。

    “嘿!先生们!”我们刚下船,立刻就有一个小伙子凑了过来,他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眼里透出一股精明和狡黠。

    “看起来你们要出远门,对吧?”他搓了搓手,“我这儿刚好有五张珍珠少女号的船票——虽然是二等舱,但那可是一艘豪华蒸汽游轮,会在世界各地的知名码头停留,不论你们要去哪儿,它都能满足你们的需求。”

    “不错的推销词,小伙子,”坦普卢笑着把他递上来的船票退回去,“可惜你选错了对象,我们有自己的船。”

    “啊,好吧,”年轻的小伙耸了耸肩,看上去并没有太过气馁,“祝你们一路顺风,先生们。”

    他挥舞着手上的船票,一蹦一跳地走开了。

    “是个机灵的小伙子,”坦普卢笑着看着小伙子远去,“他是各大船业公司请来的托,如果你花一天时间在码头观察,你就会发现,他手上总是有那些豪华游轮的票。”

    “不错的策略,”我一边跟着坦普卢向小型船只的泊位走去,一边赞叹道,“他一定在码头这片有着不错的声誉。”

    “的确如此,的确如此。”坦普卢子爵点点头,“你别看他只是个小孩,他一天赚到的钱比这城里大部分人赚到的都多。”

    “啊,看,这就是我给你们准备的船,”他指向前方一艘流线型的小船,“看上去真不错,对吧?”

    “是很不错,”我满意地点点头,“非常感谢你的帮助,坦普卢子爵,我会记得你的。”

    “我也是,萨伦先生。”

    他送我们上了船,水手和锅炉工们在哨声的催促下很快忙碌了起来。随着轮机长拉动开关,一股白烟直冲云霄,流线型的游艇在悠扬的汽笛声中缓缓驶出港口。

    船只在直行了一段时间后慢慢拐向南方,在一段时间的航行之后,它将会驶入卡波菲斯的港口。

    ◇◇◇◇

    在经过四个小时的跋涉后,船只顺着有些雄伟的船流,一同驶进卡波菲斯的码头。

    码头区的灯塔亮起指示灯,有条不紊地指挥着船只分流,汇入一个个的泊位。

    “坦普卢号”,这艘来自坦普卢子爵,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游轮缓缓驶进港口,在一阵摇晃之后,船只彻底停靠在了泊位旁。

    水手们举起登陆舷梯,用最快的速度在游轮和码头之间创造出了一条通路。

    “哈!萨伦·诺维斯,我们的大英雄,欢迎你回来!”

    一个我想不到的人出现在码头上,张开双臂,笑着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克里斯托,”我震惊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我没和任何人说……”

    “是啊,可是世界各地——好吧,至少斯特兰各地的吸血鬼猎人公会情报是共通的,对吧?”

    “看起来是卡莱克告诉你的,”我了然地点点头,“我们在切尔菲度处理了不少事情。”

    “是啊,是啊,我都听说了,切尔菲度的大英雄,平息了吸血鬼和起义军的联合袭击。”

    “来吧,我们给你们准备了一场接风的宴会,”他朝我招了招手,“而且还有一个好消息——塞巴斯蒂安回来了,我想你一定会很乐意看到他的。”

    “塞巴斯蒂安回来了!?”我使劲抓住他的手,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说的是真的,那老头回来了?”

    “咳咳,萨伦先生,”一个我很熟悉,许久没听到的苍老声音从克里斯托身后传了出来,“对一位老人使用这样的称呼未免有些失礼。”

    塞巴斯蒂安笑着迈步走出来,“看起来我替你讨来的心脏没有用了。我很高兴你自己解决了这些问题。”

    “人总是要成长的,老塞巴斯蒂安,”我使劲抱住他,“真高兴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就意味着另一件事情,我想你应该明白的,对吧?”他微笑着看着我,“这件事情我们已经拖得够久了,也是时候出发了。”

    “说到这个,”我皱起眉头,四下看了看,摇了摇头,“算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回公会总部,到了之后再说。”

    “你的确懂得思考了,”塞巴斯蒂安欣慰地点点头,“这正是我希望看到的。”

    “行了,”克里斯托佯装嫌恶地看了我们一眼,“等回到公会里再继续你们的互相吹捧吧,我可是等不急要回去了!”

    ◇◇◇◇

    当我们进到公会里的时候,迎接我们的是雷鸣般的掌声,和所有人投来的微笑。

    “今晚的银血旅店举办了特别的活动,”克里斯托微笑着凑到我身边,“来的都是猎人和业内人士,所有人都知道你们在切尔菲度做了什么。”

    “干得好,萨伦,干得好,”维克走过来,笑着缓缓拍起手。

    “事情有些变化,猎人们,”我把声音提到最大,好止住猎人们的掌声和欢呼。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神情严肃地看着我,我紧蹙着的眉头和认真的表情让他们意识到事情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发生什么了,萨伦?”维克脸皮微微抽动了几下,“你的脸色看上去并不好。”

    “是的,我有两个坏消息。”我深吸一口气,把他们不曾知道的事情告诉他们:“卡莱克出手了,就是那个榜上有名的白血种克星。”

    “另外,一切的证据都表明,吸血鬼之主正在策划一次新的入侵——带着他那些恶魔仆从和吸血鬼仆从们一起。我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我的话还没说完,场内就成片成片地响起倒吸凉气的声音,猎人们坐回位置上,一个个的神情都变得无比凝重。

    “卡莱克出手了?”维克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几乎成了一个横过来的川字,“这不是他的风格……那些吸血鬼侯爵一定会知道这个消息的。”

    “这不怪卡莱克,”我叹了口气,“你们没看到切尔菲度的惨状,大批大批的平民死于非命,被瘟疫变成无脑的吸血鬼行尸,另外,我很怀疑这些不到伯爵等级的吸血鬼是否能被上面的吸血鬼记住。”

    “不管如何,先按规则被打破的状态来应对吧,”维克叹了口气,“我会回总部通告这件事情——我可不想当那些侯爵、公爵成群结队杀过来的时候,我们连抵抗的力量都没有。”

    “现在,来谈谈你说的第二件事吧,”他看着我,目光锋利的就像两柄长剑,“你说吸血鬼有一个主人,他还统御着一大群的恶魔,你有什么证据吗?”

    “施特拉德这个名字,你们听过没有?”

    “施特拉德,那不是历史书里的人物?”克里斯托好奇地看过来,“故事里他把自己出卖给了恶魔,换取了可怕的力量,他也被诅咒,成为了传说中的第一个吸血鬼。”

    “如果我告诉你,这些你认为的故事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呢?”

    “你说什么……这不可能,”克里斯托本想笑着反驳我,但看着我无比认真的表情,他慢慢止住了笑容,张大了嘴,“老天啊,这都是真的?”

    “是的,”我叹了口气,望向大厅里表情没比他好上多少的其他猎人,“我知道你们需要更多的时间消化这个消息,但做好准备,这只是一个开始。”

    “事实上,我已经击退过一次他手下恶魔们的入侵了,坦白说,那是一场可怕的噩梦,各式各样的恶魔如同潮水般涌向城墙,那些只在你噩梦中出现过的生物咆哮着登上城楼,虐杀你的同伴,扯碎他们的肢体。”

    “等等……”克里斯托看着我,嘴巴越长越大,“你是说发生在巴伦利亚北部的那次事件,我们公会至今依旧定性为未知骚动的那次事件?”

    “如果你说的事件发生在帕力克镇,是的,那就是了。”

    “原来如此,”克里斯托满脸震惊地后退两步,“这就说得通了,为什么巴伦利亚要牢牢地封锁住所有和那件事情有关的情报,即便我和我的人费尽手段和心机,都只能得到一个代号——兰斯洛特。”

    “兰斯洛特,哈,”我抬起头,就好像穿过了木制的房顶,看到了外面的无尽晴空,又好像穿越了时间,城墙上的喊杀声和恶魔们狰狞的面庞又一次向我袭来。

    “等等,”群众里有猎人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缓缓抬起手指向我,“你不会要告诉我,你就是那个该死的大骑士长兰斯洛特吧!?”

    “啊。是的,我就说兰斯洛特。”

    “好吧好吧,”他苦笑着摇摇头,和身边的猎人一起朝我投来敬佩的目光,“你还真是不显山不露水,伙计。”

    “这可不是什么值得吹嘘的事情,”我苦笑一声,“我和巴伦利亚闹翻了,说不定现在还有狂信徒在满世界跑,想要拿走我的命和脑袋,去取悦他们的仙女。”

    “总之,”我决定结束这个话题,“事情就是这样,我们最好早作准备,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所以我们就更应该早点出发,”塞巴斯蒂安站出来,“必须立刻出发,如果施特拉德本人降临了,我们的武器根本没办法伤到那个屠夫。”

    “塞巴斯蒂安,你在说……啊!我明白了,你一定一直在做这方面的研究,对吧?”

    维克像是第一次认识塞巴斯蒂安那样看着他,脸上的三道伤疤也因为面部动作皱成一团。他看着塞巴斯蒂安,直愣愣地盯了好久,最后叹了口气,“好吧,我不会问你们要去干什么,总而言之,在你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我会试着联合所有的吸血鬼猎人,并争取到每个国家的帮助。”

    “当我不确定那些当权者是否会把我们的话当一回事,毕竟这件事太过离奇——如果不是你拿出这么多对的上的证据,恐怕这儿的很多人也不会相信你。”

    “如果他们不相信你,那就……”

    我迟疑了一下,然后淡淡地笑了笑,“那就报出萨伦·诺维斯的名号吧,告诉埃因霍芬,告诉巴伦利亚,告诉那些敌视我的人,这是我的警告,他们一定会认真的,哪怕出于敌对的心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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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3285/ 第一时间欣赏龙脉符文师最新章节! 作者:赞美可乐所写的《龙脉符文师》为转载作品,龙脉符文师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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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脉符文师介绍:
我叫萨伦,也叫萨沃斯,我还有许多其他的名字,你也许也听过其中的一两个。这片大陆上到处流传着我的传说。有人叫我亡灵杀手;有人喊我祝福骑士;我曾在帝国的军团服役,被当做全帝国的英雄;却也在王国仙女的祝福下成为骑士,屠杀了数不尽的帝国士兵。为了追寻符文术的奥秘,我也曾远渡重洋去学习,却一进去就当了老师。我是神偷,也是卫士,是吟游诗人,也是科学家。但人们喊得最广的,还是“红龙”萨伦。只因他们相信我有巨龙血脉。我要告诉你的是,那确有其事我是“红龙”萨伦,这就是我的故事。龙脉符文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龙脉符文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龙脉符文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