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你就看好吧,我会让这个大块头吃苦头的。”跟焦炭一般无二的希克拉德再次露出他那一口耀眼的白牙,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大踏步地朝不远处的森林之灵走去。
希克拉德显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力气有多大,只是在我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我便觉得自己的内脏又翻腾起来,我甚至在担心,会不会下一秒我就发现自己的内脏被我咳了出来。
“咳咳,”使劲咳嗽了两声后,喉咙里的血腥味减轻了不少,内脏翻涌的感觉也渐渐消退下去,我使劲地往后挪了挪,让自己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靠在大树的树干上。
我看着希克拉德,他已经走得太远,远到已经没办法听到我的声音除非我用喊的。
随着他一步步地前进,他体表也猛地升腾起熊熊燃烧着的烈焰,他每迈出一步,脚下所踩的草地都迅速地变得枯黄,灼热的火焰抽走了每一分的水汽,只留下毫无生机的枯草。
森林之灵谨慎地打量着希克拉德,希克拉德每前进一步,它便下意识地往后退上一步,生来便畏惧火焰的天性深深地刻在它的灵魂之中,即便是恶魔之力的腐化,也没能抹消掉这种生来就有的恐惧。
“吼!”它用力地挥舞起自己的拳头,发出在我看来有些色厉内荏的怒吼,似乎想要吓退希克拉德。
嗯……我笑着摸了摸下巴,看起来那个教导它的人显然没告诉它如何克服这种天生的恐惧。
“哈,”希克拉德很快也发现了这一点,他抬起熊熊燃烧着的左臂,附在他手臂上的烈焰颇具灵性地从他的手上脱离,化作一大团的烈火在他的手心不停地盘旋。
“来试试这个,你这木头怪物,”希克拉德一脚迈出,整个人像是运动会上投掷铅球的选手一般猛地拧过腰来,举至耳后的左手上是一杆耀眼无比的红色标枪。
说老实话,希克拉德是一个学习符文术的天才,他有着和我一样勇敢或者说疯狂,随便吧的心灵,也有着最为顶级的法师才拥有的卓越天赋。从他掌握火焰到现在还不过半个小时,而他已经掌握了一个破坏力极强的五阶符文术。
他开始大口地吸气,又大口地呼气,好借此调整他的心率。我看到他的手臂迅速稳定下来,眼神也很快变得像鹰隼一般锐利。
他就像是被严重压缩的弹簧,然后在那一个瞬间得到了解放。他手臂的上的肌肉块块隆起,全身的力量都灌入到了那柄通红的标枪之中。
他的姿势是那么优美,投出来的标枪也威力十足。即便离他有这么远的一段距离,我也能听到标枪划破空气,发出的尖锐响声。
那标枪不停地前方冲去,尖锐的,完全由能量构成的枪头狠狠地扎进森林之灵的树皮里,希克拉德剩下的力量也完全爆发开来。它们推着标枪一路向前,只留下一地的碎屑和看起来凄惨无比的伤口。
树浆,也就是森林之灵的血液流的到处都是,它那庞大的身躯在原地晃了晃,足以看出这一击对它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但我知道这还没完,这个符文术还是我教给希克拉德的。
对于他原本所掌握的水系符文术来说,符文标枪所附加的二段效果并没有太大的用处,但对于火焰来说,事情可就不一样了。
一声轰鸣巨响突然从远处传来,一大股的火焰顺着标枪造成的伤口一路翻卷向外,灼热的烈焰很快点燃了所有它接触到的易燃物。
标枪附近的那块躯干完全燃烧了起来,即便对于身形高大的森林之灵来说,这也算是一个极为严重的伤口了。
它哀嚎着一步一步朝后退去,几乎是慌张失措般地朝河边逃去,看起来这个大家伙还不算笨得无可救药,至少它还知道用水来灭火,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拦住它,希尔!”顾不得身上的不适感,我死死地扣着树皮,把整个人从地上拉了起来,只有这样,我才能发出足够让希克拉德听到的吼声,“别让它用那条河里的水灭火!”
“放心吧!萨拉!我不会让它逃掉的。”希克拉德并没有回头,但他的声音了蕴含着的,是极为浓烈的自信,我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重新坐了下来。
我决定相信希克拉德,另一方面,即便我不愿意承认,我也知道现在的我对于战斗完全没有帮助。如果我执意要和希克拉德一起追上去,我能做的也只会是拖他的后退。
“这该死的伤势!”我看着自己脑海内的精神力海洋,恶狠狠地咒骂道,“你这该死的……毫无用处……”
“唉,”我突然意识到这样的怒骂并不能改善任何事情,于是我叹了口气,盘腿坐了下来,与其在这自暴自弃般地唾骂自己,不如趁着这个时候好好修复一下自己的精神力海洋。我越早康复,就能越早帮助到他们。
你们也许会觉得失望,也许会觉得难以相信,但实际上,我在这个故事中的戏份到这儿就结束了。是的,剩下来这个部分的主角只有希克拉德一个人。
换做往常,我会自己替你们讲述这个故事希克拉德在重新和我会合后,跟我讲述了这一段心惊动魄的旅程。
但现在,既然正主就置身于我们当中,那么就让他自己来讲述这一段的故事吧,让他来告诉你们,黄金雄狮是如何斩杀那头被腐化的森林之灵的。
◇◇◇◇
和萨拉分开后,我追着森林之灵留下的痕迹一路向前,虽然我没有像萨拉那样出色的森林追踪技巧。但如同森林之灵这般的大块头,是没有任何在森林中藏住自己踪迹的可能性的。
我顺着它踩出的,一片狼藉的痕迹一路向前。老天啊,我从来没有感觉这么棒过。即便是萨拉领着我入门的时候也没有现在这种感觉。水和火给你带来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水带来的是一种极为柔顺,就像是什么东西把你包裹起来的那种感觉。如果你身受重伤,那么对水的感悟也许会让你舒服的不能自已。
但火?它完全不一样,这是一种爆炸性的感觉,就像是你全身都有使不完的力气。这种感觉就像是毒品,所有感受过的人都会很快沉醉其中。
除了……我看了看一片漆黑,变得如同焦炭的躯体,笑了笑,和我所获得的力量相比,这样的代价简直微不足道。
我必须感谢萨拉,如果不是他那个既疯狂又勇敢的主意,我可能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掌握这个全新的事物之名。
我有无数感谢的话想要和他说,但我知道光是言辞还不足以报答他为我做的一切。
所以我决定给他献上一份大礼一个死掉的森林之灵就很合适。
想到这儿,我加快了脚步,如果让那个该死的森林之灵从这伤势中恢复过来,我要面对的状况就棘手多了。
好在拉戈提拉圈出来的这一块地区并不算大,那条河流流经这个区域的部分也算不上太多,只是几分钟的功夫,我就找到了那个被腐化的可怜虫。
它那庞大的身躯就泡在水里,好笑的是,它似乎太高也太大了,以至于奔涌而过的河水只漫过了它算是膝盖的位置吧。
它看着自己身躯上燃烧着的火焰,似乎想要试着往水边凑去,却又不知道怎么蹲下或是弯下腰也许它根本做不到这种事情。
一番尝试之后,它发出几声恼怒地咆哮,整个人猛地往前倒去,这法子倒还算聪明,如果我没在这,再给它足够多的时间,那些河水足够灭掉它身上的火焰了。
但现在,事情就不一样了。
我切断和火焰之间的联系,考虑到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继续维持和它的联系并不是一个好主意。萨拉不止一次和我说过,两种完全相反的力量混杂起来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我可没有把自己变成人肉炸弹的癖好或是打算。
在我切断和火焰连接的瞬间,所有萦绕在我身体周围的火焰都迅速地离我远去,它们碎裂开来,变成一粒粒橙红色的光点那是最基础的火元素然后消散在天地之间。
“流水。”我念出第二个名字,精神力喷涌而出,化作一根又一根的触须,贪恋地刺入虚空之中,它们四处窥探,很快就锁定了我拥有的第二个名字。
流水很快响应了我的召唤,那种被水流包裹的感觉取代了燥热而狂暴的火焰气息,环绕在我的周围。
“起来!流水!响应我的召唤!”
我发出怒吼,用力地抬起双手,就像是要托起什么东西一般。精神力一点一点地流出,它们化作庞大的绳索,紧紧地缚在流水之源上。
远处的河流突然诡异地停了下来这当然是我的功劳,很快,它们开始朝来时的方向倒流。
趁着这个机会,我拉出一把完全由水流制成的长柄斧,在精神力的催化下,它迅速凝固,变成了散发出无穷无尽寒气的冰制长斧。
“去吧!”
我使劲地掷出长斧,看着它稳稳地插进河床里,我笑了笑,松开了对河水的制约。
失去了束缚的河水再一次按照自然的规律席卷而来,却被它们另一个形态的同类给牢牢挡住,所有流到冰斧附近的水流都变成了硬邦邦的冰块。
一道寒冰制成的简易堤坝很快出现在河流上,下游初的森林之灵也失去了能够用来灭火的河水。我看到它发出气愤的咆哮,整个人慢慢站起身来,脸上是不解和愤怒混杂而成的神色。
它很快发现了我,并朝我大吼起来,很好,看起来它还没有笨到不知道这是我做的地步。
“来吧,你这傻大个,”顾不得它听不听得懂,我伸出手,朝它招了招,在不少地方,这是一个极为轻蔑的手势,如果这个森林之灵背后有人在教导它,那么它很有可能知道这个手势的意思。
“你这臭虫!”他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我要碾碎你!”
我叹了口气,它的表现实在是有些无趣,果然和萨拉说的一样,那个混进来的家伙可能只教会了它这一套恫吓别人的手段。
对于初次进入到封印内部的人来说,这一套恫吓的把戏足够把胆小的家伙吓得屁滚尿流。而这些吓破胆的人自然也丧失了所有的战斗力,对于它来说,倒的确和臭虫一般。
但对我来说,这番话听多了便颇觉得无聊,它就像是一台设定好程序的差分机,不管你输入什么数字,出来的答案总是那一个。
它甚至没能认出我的手势,“好了,”我看着它,切断我和流水的连接,“胡闹就到这儿结束吧,”我拉出一把火焰制成的长弓,“你也该离开这个世界了。”
“臭虫,我要……”
“闭嘴!”我弯弓搭箭,一支完全由能量构成的火焰长箭呼啸着射出,打断了它的怒吼,“一直都是这一套,你不嫌烦我也觉得烦了!”
说话之间的功夫,我又射出了三箭,这四箭落在它的身上,却并没有像我预料之中那般燃烧起来。
“啊,看起来你的体表有着特殊的防护,真是可悲,那个家伙连必须要遮掩这个优点这种事情都没教给你吗?”
我摇了摇头,瞄准它受伤的地方射出两箭,哆哆的声音很快响起那是箭矢钉入木头时会发出的奇特响声。
这一次,一切都和我预料中的一样,长箭很快化作火焰,牢牢地附在它的伤口上,不一会儿就烧成了一大团明亮的焰光。
“啊,这就好办多了。”
我点点头,取下腰间的手枪,如果这就是它全部的实力,那我敢保证,它很快就会死在我的手中。
“砰!”
火药爆炸的声音在这条小河边响起,刺鼻的硝烟味伴随着浓厚的烟雾很快散播开来,面对这么大的一个目标,我根本不需要瞄准。
子弹打在它的身上,却只打下来一些零零碎碎的木屑。“看起来枪械果然对它用处不大。”
“但这个应该会有大用。”
我收起手枪,用火焰拉出一把看上去厚重无比的双手战锤。
第十二章 倒下的巨人
老实说,只有疯子才会想着和这样的庞然大物近身格斗,但我知道,这是对付它的最好的方法。
“来吧,大个子!”我不停地挥舞着由火焰构成的战锤,同时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蔑,希望能借此激怒森林之灵。
不出我所料,这个智商并不高的森林之灵很快变得恼怒起来。它的攻击招数十分的简单除了用手砸击地面,便是用手从左往右,或是从右往左地横扫。
除此之外,它并不会其他的战斗技巧。恼羞成怒的时候,它也会抬起它那笨重的大脚,用它狠狠地踩向我们。
这也是我激怒它的主要原因这个大家伙看上去的确很笨,但它的战斗本能可不差,如果你听了我们的描述便小看了它的话,你会吃大亏的。
它显然也知道,当它抬起自己的一只脚的时候,它浑身上下就都是破绽。所以它很少使用它的脚来攻击我或是萨拉,除非它被彻底激怒了。
“来啊,我可是在这儿等着你呢?”简单的言语挑衅看起来并没能让这个本就狂躁的家伙变得更加生气,无奈之下,我只好做出一些更加过分的事情。
我凝聚出两颗人头大小的火球,狠狠地砸在它那张丑陋的脸上。火星伴随着轰鸣声四散溅开,它的丑脸上一些没有防护的区域很快整个燃烧了起来。
“该死的!”
脸蛋被点燃显然极大程度地激怒了这个大个子,它摆摆头,从河滩上笨拙地站起身子,不再去试着凿通被冰冻起来的河流,转身朝我跑了过来。
老天啊,不得不说它跑起来的时候,还是颇具威势的。完全由木头构成的身躯一起一伏,它每次迈出脚步,大地便随之抖动起来,周围的树木也开始不停地摇摆。
“嘎!嘎!”
剧烈的震动吓坏了森林里的生灵,远处的林间很快窜出一大群的乌鸦,它们发出代表着不详的叫声,扑棱着翅膀飞向了远方。
“吼!”森林之灵暴躁地抬起了它的右臂这下森林里的大树就全遭了殃,粗壮的手臂轻而易举地打断了所有拦在它前方的树枝,断裂的树枝如同下雨一般落在草地上,就连本来密不透风的树叶丛也被这一挥手打出了一个大大的空洞。月光顺着空洞打进林地里,让周围的环境都亮上了几分。
“看看你吧,”我停下脚步,叹了口气,又摇摇头,“你本该是这些树木最好的朋友呵护它们成长的优秀护林员,这片森林的最佳代表。”
“但现在,你只是一个除了破坏什么都不会的怪物。森林都在为你哭泣,可怜的家伙。”
森林之灵脸上露出迷惘的神色,它那饱受摧残的小脑袋显然没办法理解这么复杂的语句。我自嘲地笑了笑,重新举起战锤,“我真是傻了,和你废什么话呢?你什么都听不懂。”
“去死吧!虫子!”
森林之灵冲到我的面前,就像是一堵墙突然在我面前升起,所有的光线都消失了,我被一片浓重的阴影所笼罩那是森林之灵身躯的影子。
我面前是如同木墙一般宽阔高大的它的躯干,它就像是最笨拙的战士,用力地把握成拳头的手臂狠狠地朝我砸下。
好吧,对别人来说,这一招也许过于笨拙,但对它来说,这一招自有妙用它的手真的是太大了。
“该死的,”我看着两个如同巨石般大小的拳头极富压迫感地朝我压来,身上都吓出了一身冷汗,我可不是萨拉,没有那种比乌龟壳还坚硬的土系符文术。他也许能从这样的攻击中活下来,我一定会被砸成肉泥的。
但是萨拉是个笨蛋,他一定没看过传说中的英雄歌利亚杀死巨人大卫的故事要对付这种庞然大物的攻击其实很简单,你只需要往它的裆下钻,就能解决一切问题。虽然这听起来有些不雅。
我握着战锤,闷着头朝前冲去,幸运的是,森林之灵的身躯太过庞大,我很快就冲到了它的裆下。嗯类似裆下的地方。
一切都和我预料的一样,这个地方是森林之灵攻击的死角,显然它的柔韧性不如人类,所以它没办法用手直接攻击到我。
不信你可以自己站起来试试。发现了吗?如果你的拳头想要打到自己双脚中间的地面,你的腰得弯的很低而这恰好是森林之灵的弱项。
那么紧随而来的就是第二个问题了如果你的腰得了什么疾病,以至于无法弯曲的话。你会选择什么方法杀死你脚下的一只蚂蚁或一只蟑螂?
你们应该都有答案了,伙计们。当然是用脚踩,还有什么比这更方便的呢?
森林之灵很快抬起了它的左脚,木头挪动发出的嘎吱嘎吱声传进了我的耳朵。我抬起头,看见的是左脚正在慢慢抬起的森林之灵这就是我一直在等待的机会!
我不知道其他的巨型生物怎么样,但从森林之灵这艰难而缓慢的动作来看,维持平衡对它来说显然不是一件多么轻松的事情。
“就是现在!”这个念头在我的脑海中如同闪电一般划过。我高举起战锤,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朝它的另一只脚跑去。
这就是我要做的,先生们!我用力地挥动战锤,钝钝的圆形锤面狠狠地砸在森林之灵的右脚上,它附着在身体表面的那层奇特树壳很快碎裂开来。内里的部分也大片大片地崩开,木屑飞射开来。
这个部分对我来说可就没有那么舒服了,飞射开来的木屑劲道十足。一个躲闪不及,我的脸上就多了一道血痕那是木屑给我留下的痕迹。
除此之外,我的手也被反冲力震的生疼,虎口更是有了要开裂的迹象,不少的毛细血管已经破裂。
来不及调整姿势或是稍作休息,森林之灵的脚已经高高抬起了我发出一声宣泄般的怒吼,再一次挥动战锤,重重地砸在它右腿的伤口处。
咔嚓劈啦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更多的木屑崩飞而出,我的虎口再也承受不住压力,完全崩裂开来,鲜血很快浸湿了我的双手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被鲜血浸湿的武器会变得滑不溜秋。我必须得付出原来两到三倍的力量,才能把它牢牢地握在手中。
“必须先止血。”我看了看森林之灵,它的动作也许异常的迟缓,但抬个脚这种普通人一秒就能做到的事情对它来说也不会太过困难。
我显然没有好好处理伤口的时间了。
我咬了咬牙,只用一只手握住战锤,得到解放的左手从虚空中拉出一团小小的火焰。
这个办法也许很疼,但一定会奏效。
我咬紧牙关,把火焰凑到虎口的伤口处,得到了明确指令的火焰不再是以往那种不会伤害到我的形态,它开始灼伤我的右手,伴随着一阵阵升腾而起的白雾,滋滋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个不停。
右手的虎口很快变得有些焦黑,伤口已经完全被火焰封住比起继续流血来说,这样的轻度烧伤显然要好多了。就是有点儿疼。
空气中是浓重的血腥味,处理完右手的伤势后,我又对着左手的虎口如法炮制,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老实说,用火焰灼烧自己的感觉真不好受。
但这样做的效果也是十分明显的我的两只手都不再流血,虽然空气中多出来了一阵肉香混合着血腥味的令人作呕的奇特气味,但至少我能够再次拿起战锤了。
“给我断开!”怀着视死如归的决心,我第三次挥动战锤,生死已经被我置之度外。此刻我的心里只剩下一件事、一个目标那就是把这条该死的木头腿打断。
木屑崩飞,火星四溅,被烧得一片漆黑,已经碳化的部分显然没办法承受这样的伤害,它们很快碎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木炭,扑簌簌地落在地上。
“吱呀咔嚓!”
一阵有些奇特的声音传来,我打起精神,朝仍在熊熊燃烧的右腿看去森林之灵的右小腿已经被我击碎了四分之三,剩下的那四分之一显然没办法承受住它的重量了,特别在它左脚悬空的尴尬时刻。
在本能的作用下,这只生物很快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它试着重新把左脚放下,但为时已晚。刚才的咔嚓声就像是一个信号,在短暂的寂静后,它的右腿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嘎唧声,然后从最脆弱的地方断裂开来。
到处都是飞射开来的木屑,其中不少更是打在我的身上和脸上,给我添上一些新的伤痕。
但我已经不在意了,我丢下战锤,放声大笑起来,来抒发我内心激动而得意的情感。
一只脚断裂开来的森林之灵再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平衡,它像溺水的人那般胡乱地挥舞着自己的双手,却仍旧无法改变自己正朝右边慢慢倾泻并倒下的事实。
我捡起战锤,把它扛在肩膀上,笑着看向面前慢慢倒下的森林之灵,到了这个份上,我终于可以轻松一些了。
“树倒了”我像伐木工人砍树时一样,发出悠久绵长的喊声,森林之灵就在这喊声中轰然落地,就如同一颗真正的大树一般。
青草被她的身躯碾碎,底下的泥土高高的隆起,灰尘和泥土里的细小石块四处飞溅,在一阵轰鸣之后,一切都尘埃落定。
但这个大块头显然不想就这么放弃,它看着我,发出愤怒的咆哮声,两只手依旧笨拙地舞动着,似乎像要朝我的位置爬来。
可惜的是,它不是人类,它的手也做不到像人类那么精细的操作。
它每一次挥动自己的双手,都只能在地上留下另一个大坑,给这片森林留下一个新的伤口,却没办法更进一步。我笑着看着它,慢慢爬上面前的一块巨石,然后重新凝聚出一把火红的长弓。
现在和它肉搏未免太过于不明智,好在萨拉教了我这个我没必要一箭箭地把它整个人射死,但我至少可以用这个方法摧毁它的双手。
火箭一支接一支地飞出,老实说,这是一个十分枯燥的过程。我大概明白了当时击败巨人大卫的英雄歌利亚在最后这一段时间里是怎样的一个心态了。
这些庞然大物也许力大无穷,也许身形高大,但笨拙就是它们最大的敌人。
我这么想着,又是一箭射出,这可怜虫的左臂发出一声脆响,整个掉了下来看起来它终于支撑不住了。
我不知道它是否有血液或是类似的,用于维持生命的体液,但我想应该是有的断了一只手和一只脚后,它明显变得萎靡了起来。
没过多久,它的右臂也面临了和左臂一样的命运,两条粗壮的手臂在地上熊熊燃烧着,腾起的火焰几乎照亮了半边天空。
“好了,是时候结束了,”我跳下石头,拉出一杆标枪,用标枪割脑袋也许有点不方便,但这是我手上威力最大的符文术了。
森林之灵显然也知道自己的死期将近,它看着我,突然发出类似悲鸣的呜咽声,眼里也满是恐惧的神色。
“要怪就怪施特拉德吧,”我叹了口气,有力地掷出标枪,锋利的标枪轻松地扎穿了它的脖颈,在一阵爆炸声响之后,它那颗丑陋的木头脑袋正式和它的脖子分了家。
“好啦,”我走到它的那颗脑袋旁边,用力地把它提了起来,“拉戈提拉应该会满意的。”
我哼着歌,提着这颗又重又丑的大脑袋,顺着来时的路慢慢往回走。
我很快回到了先前的那处战场,在树下找到了萨拉。他已经睡着了,脸上是恬淡的微笑,想来是做了一个好梦。
我看着他的笑脸,实在有些不忍心把他叫醒,但我们的确该走了。
“咳咳,”我用力咳嗽了两声,蹲下去,使劲摇了摇他的肩膀,“如果你还想回到温暖的帐篷里的话,就赶快醒过来,我亲爱的朋友。”
“嗯!?”萨拉猛地睁开眼睛,那头红色的短发也随之抖动了一下。
他的手第一时间摸到了背上的断钢剑柄上,在看清楚是我后,他又把手收了回来,吐出一大口气,“是你啊,希尔,老天啊,我居然睡着了?”
“是啊,”我好笑地看着他,把森林之灵的脑袋丢到他面前,“看看吧,这是我给你的礼物。”
“嘿,你做到了!”萨拉起初还有点不以为意,可当他看到地上的东西时,他一下站了起来,激动地看着我,“你还好吗?”他焦急地问,“有什么地方受伤吗?”
“嘿嘿,别紧张,”我连忙伸出手虚按了按,“我没事,你瞧,”我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就是双手的虎口有点香我得想办法给自己紧急止血。”
“你没事就好,”萨伦显得很是高兴,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们走吧,伙计,你今天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第十三章 自然的祝福
希克拉德的故事到这儿就告一段落了。当我看着他在我面前侃侃而谈,向我描述他是如何击杀森林之灵的时候,我才猛地发觉我的这位同伴的独到之处。
他一直很聪明,勇敢且坚定。遗憾的是,过去的他有些太过内敛。以至于他看起来有些平平无奇,人们总是被他那一头柔顺漂亮的金发所吸引,并因此对他印象深刻。
我一直很不喜欢这一点我不希望我的同伴只是因为他那漂亮的头发才被别人记得,在我看来,这多少有些侮辱人的意味,尤其希克拉德和我一样,是一名战士。
但今天,他终于证明了自己。老实说,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他居然能一个人击败这样的庞然大物。当他提着那个丑陋的大树脑袋来到我的面前时,我心里说不出的惊讶。
这惊讶的情感让我有些羞愧它从侧面反应了一些事情,而那些事情正是导致我羞愧的根源。你瞧,惊讶意味着这事情在你的预料之外,这也恰好说明了,在我的内心深处,我小瞧了希克拉德。
这也就让我更加难过,特别当他讲到自己是如何戏耍那个笨重的大家伙的时候。
我很喜欢他提及的那个故事有关英雄歌利亚打败巨人大卫的故事。我也曾不止一次地读过这个故事,但直到今天希克拉德提起,我才突然发现这是一本极好的教材,教导你如何去对付大型生物。
希克拉德在战斗中展现出来的一切,即便是最高级的战斗技巧大师也难以比拟,他就像是一位优雅的剑客,每一招每一式都饱含着智慧,却又蕴藏着无尽的杀机。
和他比起来,我和森林之灵之间的战斗就像是两个一身力气的傻子在互扇巴掌谁先倒下去,另一方就赢了。
“说实话,你的这场战斗教会了我很多,希尔,”想到这儿,我停下脚步,诚恳地对他说,“我必须向你道歉,一直以来我都小瞧了你。”
希克拉德突然闭上了嘴,这突如其来的沉默让我有些不安,他就站在我前方不到十米的位置,上半身转了回来,一对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
老天,他一定要打我了。我在心里有些不安地想着,却又有些期待。如果他能够痛痛快快地打我一场,把我打的头破血流,鼻青脸肿,我心里也不会再那么内疚。
“这没什么,萨拉,”他笑了起来,伸手捋了捋自己有些散乱的金发,“就像我说的,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他晃了晃手上的大脑袋,“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没办法接触到这个全新的世界。”
“这和我无关,”他的话让我的脸有些烫,只有最厚颜无耻的人才能面不改色地收下这些称赞,“我其实没做什么,一切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
“也许吧,”他笑了笑,转回身去,“但如果不是你,我现在也许只是吟游诗人希克拉德,好一点也不过是法师希克拉德而已。”
“可是……”
“别说了,萨拉,”他突然转回头来,认真地看着我,“你了解我的,对吧?我想我们不应该在这件事上继续争执了。”
“好吧。”我耸了耸肩,厚着脸皮收下了希克拉德的赞誉和礼物,我了解他,他是个认死理的人。说难听点就是倔脾气,一旦他认定了某件事情,别人就很难让他改变主意了。
我们一前一后,有说有笑地往外走着,很快就来到了封印旁边,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又或者是拉戈提拉在外面操纵,总而言之,封印正在飞快地消融瓦解。
那些金黄色的能量像是冬日的雪花一般渐渐消融,一个足以容纳我们通行的空洞很快就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走吧,”希克拉德挥了挥手,我点点头,紧跟在他的身后,走出了这片变得无比狼藉的森林。
拉戈提拉并不在外面,我想他应该回到了德鲁伊那儿。
“走吧,”我冲希克拉德喊道,“拉戈提拉不在这儿。”
“我这边也没看到,他一定是回村子里去了,”希克拉德有些不开心地说,“这个懒鬼。”
我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虽然拉戈提拉没什么架子,但他终究是一个半神。
像希克拉德这样肆无忌惮辱骂半神的,恐怕在这之前从未有过。
我们顺着来时的路快步往回走,希克拉德受的伤必须得尽快得到正规的救治,否则他的双手就有坏死的风险。
我虽然没在斯特兰国立综合学院待太久,但知识可学到了不少。
我们一路向前,德鲁伊们那极为特别的树屋很快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
“嘿!拉戈提拉!”我扯着嗓子开始大喊,“我们回来了!”
“我当然知道你们回来了!”拉戈提拉洪亮的声音从结社树屋的方向传来,惊起了一群飞鸟,“我还知道希克拉德这个小家伙在我背后说我的坏话‘这个懒鬼!’倒还算是贴切的评价。”
他的声音还未完全散去,人就突然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身披着奇特材料制成的长袍的拉戈提拉从一棵树中慢慢走出,满脸都是戏谑的神色。
他走到希克拉德的面前,好笑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没人教过你们,不要随便在背后说半神和神的坏话吗?我们是能感应到的。”
“什么!?”希克拉德吓了一大跳,“好吧……我一直以为那是传说!”
“可怜的希克拉德,”我摇了摇头,从他的反应来看,他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希望那些神不会因此而动怒吧。”
“让我看看,”一阵玩笑过后,拉戈提拉提起了正事,他走到我们面前,惊讶地看着希克拉德提着的脑袋,“我没有想到你们真的做到了。老实说,我都快被凡人折磨的失去信心了。”
“但你们做得很好,”他看着我们,眼里是看不到边际的笑意,“很好,你们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那么,”他伸出手,“就像我之前说的,我会赐予你们奖励。”
“当然,我不是我的父亲,没办法赐予你们神器,但我可以赐给你们一些特别的能力,比如说自然的祝福。”
“自然的祝福?”这个名字十分的笼统,我看着拉戈提拉,希望他能透露出更多的信息。
“没错,”拉戈提拉点点头,“这是一个极为复杂的祝福,至于具体的好处,我们稍后再说吧,请赶快,趁着月亮还能照进来的时候。”
“我以为……”
“不要以为,”拉戈提拉不悦地看着出声的希克拉德,“半神的力量也不是无尽的,对我而言,月亮当然是绝佳的外来能量源。月神的力量纯净无比,最适合用来举行这样的仪式。”
“那就快开始吧,”我上前两步,激动地说,“我们两个谁先来?”
“你吧,萨拉,”希克拉德坐在一旁的树干下,一个德鲁伊正在替他重新处理伤口,他正熟练地用小刀剃掉希克拉德手上那些完全坏死的肌肉,疼的希克拉德直哼哼。
“好吧,”希克拉德显然没办法立刻进行这个仪式,于是我点点头,大踏步地走到拉戈提拉的面前,“要我做些什么?”
“什么都不用,”拉戈提拉耸了耸肩,“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你也可以脱光你的衣服,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我丢给拉戈提拉一个白眼,盘膝坐了下来。拉戈提拉就坐在我的对面,“很好,仪式要开始了,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最后一个问题,赐予你巨龙之血的巨龙名讳?”
“坎多斯特拉兹。”,我老老实实地答道,拉戈提拉点点头,抬起了他的左手,我看到月亮的光华被他牵引而来,就像是纺织匠引来上好的棉丝。
“巨龙之裔萨伦坎多斯特拉兹诺维斯,以半神拉戈提拉,自然之神菲尔林格之子之名,我赐予你自然的祝福。从此以后,你将在森林之中通行无阻,一切自然之友皆是你的朋友。”
仪式的祷词很短,就和仪式本身一样,我看着拉戈提拉舞动双手,月光被他迅速转化成独特的金黄色神光,又猛地撞进我的体内。
“好了,”拉戈提拉站起身来,也许是能量消耗过多的原因,他看上去有些疲倦,“希克拉德,该你了!”
我站起身,前后左右摸了摸自己的身体,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我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变化。
“别急着开口,”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想法,拉戈提拉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大部分的祝福需要时间的积累才能生效,就像是森林里的那些树苗,需要足够的时间才能长成参天的大树。”
“当然,也有一些已经起效了的效果,”拉戈提拉笑了笑,“这个部分就要你自己去发掘了。”
他说完这一通有些神神叨叨的话之后,便转过头去,看着德鲁伊把处理好伤口的希克拉德提到他的面前。
月光再一次洒落,新一轮的仪式开始了。
所有人又陷入了忙碌之中,只有我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原地,试图去发掘这祝福的效果。
我决定到树上去,看德鲁伊们能不能给我什么启示,却意外地看到了一只松鼠。
它就静静地坐在一根树枝上,手里捧着一个大大的松果。
“老天啊!你真大!”
一个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我皱了皱眉,“这一点也不好玩,希克拉德。”
“希克拉德?那是谁?是你在那边坐着的朋友吗?”
我这才意识到不对劲,没错,希克拉德还在那儿坐着,那么是谁……
“你一直看着我,是想吃我手上的松果吗?”
这句话让我一下僵在了原地,我转过身去,看着不远处树上的松鼠。“是你在和我说话?”
“当然,”松鼠抱着松果,灵活地顺着树干滑下,小跑着来到我的面前,“很高兴认识你,大个子人类。”
“呃……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看上去你终于会说自然语了,对吧,”松鼠活泼地跳到我的肩膀上,“这真是个好消息,我记得你昨天还不会呢。”
“森林语?”
“当然,”松鼠用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不然你是怎么和我对话的?那些披着树皮的家伙都会自然语。”它一边说,一边用小爪子指了指树屋。
我看着这只和人类差不多聪慧的松鼠,一种诡异的感觉涌上我的心头,“这么说,你也会自然语?”
“什么?我?我可不会,”松鼠有些不开心地说,“我也希望我会,这样我就能和那些土拨鼠交朋友了。”
“我会的是松鼠语,人类,”似乎是被我戳中了痛处,它变得闷闷不乐了起来,“只是,我能听懂自然语,而你也能听懂松鼠语。”
“我懂了,那我还能听懂什么话?”
“我不知道,也许你该问问那个家伙,”它用自己的小爪子指了指拉戈提拉,“我不知道他是谁,但他身上有我十分喜欢的气息,我想找他准没错。”
“你说的没错,小松鼠,”我点点头,“他的确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那就去吧,大个子人类,”它从我的肩膀上灵活地跃下,“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家了,再见。”
“再见,”我挥着手和松鼠告别,慢慢地走到拉戈提拉的身边,他刚刚完成希克拉德的赐福仪式。
“看起来你发现了一些奥妙,”拉戈提拉头也不转的说道,“否则你不会回来找我的。”
“没错,这个自然语到底是什么东西?”
“哈,你上手的速度真的很快,”拉戈提拉笑了笑,“自然语,顾名思义,就是让你和自然对话的语言。”
“也就是说,我以后能和动物沟通了?”
“没错,”拉戈提拉点点头,“不只是动物,树人之类的自然生物也在自然语的沟通范围之内。”
“当然,这只是祝福中很小的一部分内容,”拉戈提拉说,“啊!希克拉德也来了,有关祝福的事情我们稍后再讲,跟我来,我还有一些故事需要告诉你们。”
第十四章 矮人、精灵、人类与恶魔(上)
“进来吧,”拉戈提拉把门推开,朝我们招了招手,“在你们走之前,还有一些故事要让你们知道。”
他盘腿在地板上坐下,我和希克拉德则坐在他的对面。两名德鲁伊这会儿抬着一张奇特的橡木桌子,把它摆到了我们中间。
其中一名德鲁伊又转过身去,提上来一个雕刻精美的橡木茶壶。
“辛苦了,”拉戈提拉朝他们点点头,两名德鲁伊沉默着摇了摇头,又站起身,倒退着离开了房间。
我和希克拉德都在盯着他,老实说,我不知道拉戈提拉把我们叫来是为了什么,他需要我们做的事情我们已经做到了,而且我们也已经得到了他的祝福。
即便被我们注视着,拉戈提拉还是不慌不忙地提起了桌上的橡木茶壶,给自己倒上了一杯散发着清香的饮料,又举起杯子,美滋滋地喝了一大口。
“啊,我活过来了,给你们赐福弄得我口干舌燥,”饮料入喉,他发出一声满足的长叹,把杯子放回桌上,“你们一定在奇怪,我把你们叫到这儿来为了什么。”
他的双眼从我的身上扫过,整个人也稍微坐直了一点,“实际上,我必须先向你们道歉。”
“道歉?”我疑惑地看着他。
“没错,”拉戈提拉双手交叠在一起,和他支撑在桌子上的手肘形成了一个标准的三角形,他的脸则隐藏在他双手的后面,“你们出发之后,怀着对你们的好奇没错,你们浑身上下都充斥着神秘的气息,即便是我,一个半神也忍不住想要探究一二。”
“于是我进行了一次简单的占卜,对于一位半神来说,占卜是他获取信息的最好手段。”
“这也是我要向你们道歉的原因,”他满怀歉意地看着我们,“我的确是在未经你们允许的情况下做的这些事情。”
“虽然对于一般的神和半神来说,这才是常态,但……”他说到这,苦笑了一下,举起杯子又喝了两口,“我年轻时候在人类社会中的经历让我没办法心安理得的做出这些事情,我很抱歉。”
我先是看了一眼希克拉德,他耸了耸肩,这意味着“他不在意”,而我当然也不会在意,我没有任何需要隐瞒的事情。
“我们都不在意,拉戈提拉,”我转回头,看着拉戈提拉,“所以你就直说你有什么事吧?”
“好的,”拉戈提拉罕见地严肃了起来,他从斜坐着变成正襟危坐,“对于你,”他看向希克拉德,“你的过去并没有太多奇特的地方,但是你,”他又看着我,“你完全不一样,萨伦诺维斯。”
“我看到了你的过去,”他伸出自己的手,轻轻在桌面上拂过,一个熟悉的,由雾气构成的身影从桌面浮现,“你那黑暗的,悲惨的过去。”
我想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很不自然,因为我不知道该露出一副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他们俩,“呼,”我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将其吐出,这能让我很好地平复我的心情,“我没事,请继续说吧,拉戈提拉。”
“在占卜的过程中,我看到了那个我很熟悉的黑暗之人希克拉德,深渊之刃,迷雾领主,最初的吸血鬼,这些都是他的名讳。”
“但你们并不知道他的主人是谁,也不知道那些和它主人有关的故事,对吧?”
“我无意让你们卷进更大的漩涡里,”他接着说道,“这个世界已经有了太多的战火,但我想,我可以行使我半神的权力,把你们征辟为我在这片大陆上的使者。”
“使者?”
“没错,”拉戈提拉对着我点点头,“成为一个神或是半神的使者意味着你加入了它的阵营,你身上会留下属于这名神或半神的印记,这样它的部下和敌人都能立刻认出你来。”
“我明白了,我没办法替希克拉德做决定,但我自己的确有意向加入你,因为施特拉德乃是我这一世不共戴天的仇人。不过在加入之前,我想问问你,你究竟需要我做些什么?”
“很简单,”拉戈提拉笑了笑,“我只需要你做一件事那就是阻止希克拉德入侵这个世界。”
“我不明白,”我摇了摇头,“如果按你所说,这个世界并非只有这一块大陆,我又该如何阻止希克拉德去入侵其他的大陆?”
“他没办法入侵其他的大陆,特别是他的家乡。那片大陆是整个世界空间稳定度最高的地方,”拉戈提拉笑了笑,“除此之外,他也只知道这一片大陆的存在。”
“那样就没问题了,”我点点头,“我愿意成为你的使者。”
“你呢,希克拉德?”拉戈提拉转过头去,微笑着看着希克拉德,“不必担心,即便你不愿意,我也不会为难你。”
“我愿意,”希克拉德飞快地给出了回答,“我当然愿意,”他激动地看着施特拉德,“这才是我应该去做的事情!”
“很好,”拉戈提拉开心地笑了起来,“那么在此,以我父亲菲尔林格,自然之神的名号,我征辟你们为自然的使者,从此之后,你们将作为我与我父亲意志的化身,行走在这片大地之上。”
他的话语就像是有着某种魔力一般,随着他缓缓伸出手,一些绿色的荧光也从我们所处树屋的墙壁上浮现,这些绿色的荧光逐渐汇聚成更大的绿色光球,然后分成两团,分别朝我和希克拉德飞来。
“很好,”拉戈提拉笑着站起身,看着绿色光团没入我们的体内,“现在你们就是我和我父亲的使者了。”
“你们将行走在这片大地上,森林、海洋,一切受自然管辖之地都将视你们为友,而那些与死亡、破坏为伴的则恨不得生啖你们的血肉。”
“而作为自然的使者,你们必须要有和身份相匹配的信物我更倾向于给你们制作两把武器。”
“当然,”我点点头,这可是半神亲手制作的武器!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奖励吗。
“啊,从你第一次和我见面,我就注意到你背上的这柄长剑了,萨拉,”成为自然的使者之后,拉戈提拉也变得亲切了许多,他叫着我的昵称,走到我身边,从我背后抽出了断钢。
“嗯,一把不错的武器,”拉戈提拉满意地点了点头,“我能感觉到上面附着的神力,有意思的是,这似乎是一位来自异界的神。”
“是的,拉戈提拉,”我耸了耸肩,“那是巴伦利亚的湖中仙女,这把剑也是由她赐予。”
“啊,那就说得通了,”拉戈提拉了然地点点头,“湖中仙女来自异界,这早已不是一个秘密。”
“有意思的地方还不在这,”他继续握着断钢,“你似乎和这位女士有了什么冲突?这里面附着的神力似乎并不是她全盛时期应有的力量。”
“您说的没错,”我苦笑了一声,“您不是占卜过我的过去了吗?“
“啊,这就解释得通那一段完全隐没在黑暗之中的往事了,”拉戈提拉恍然大悟地说道,“你一定是在那段时间里和湖中仙女有了接触,所以我才没能探查到这段时间里的故事。”
“呃,如果你说的是我逃往巴伦利亚之后……那的确是这样。”
我又尽可能简单地跟他讲了讲有关我在巴伦利亚所做的一切领导对抗帝国的战争,反击施特拉德的入侵,以及我是如何与湖中仙女决裂的。
“你做的没错,”拉戈提拉听完故事,鼓励道,“即便是我父亲在此,也会同意你的做法。湖中仙女是神性派神的最好代表,虽然她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有时候,即便是本地的神性派神都觉得她对待凡人未免太过凉薄。”
“另外,”他用赞赏的眼光打量着我,“我果然没找错人,萨伦诺维斯,你已经有过对抗那些家伙的经验,我想我可以放心地把这个重任托付给你们了。”
“好了,现在让我们先来讲故事吧,讲一下你们应该知道的东西。”
“然后,”他清了清嗓子,“然后我就会给你们制作两把新的武器。”
他重新走回桌边,盘腿坐下,又给我们一人倒上一杯饮料,开始了新的讲述。
◇◇◇◇
还记得你们出发之前,我和你们所讲述的往事吧。
现在,让哦我们暂时放下那些在新大陆扎根的流放者,重新把目光聚焦到旧大陆上来。
这片大陆其实并不叫旧大陆,也不叫主大陆,大陆的名字随着人的意识和喜好所改变。对于我来说,我更喜欢把它叫做德拉德利这是德鲁伊们的叫法,意为伟大的世界。
就像我和你们说的,德拉德利大陆上有着三个主流种族,精灵,矮人和人类。
他们是这个世界的主人,德拉德利是一片类似圆形的奇特大陆,精灵控制了德拉德利的西北海岸,以及西南的高原。
你们没见过精灵,你们当然没见过,精灵是一些优美的生物,他们有着纤细的身段,优雅美丽的脸庞。这个种族,不论男女,都是优秀的艺术家。
他们在自己所控制的范围内建起了如同艺术品一般美丽的城市,我曾经去过一次精灵的首都那是一座你用语言无法形容的城市。
到处都是流线型的艺术装饰,镂空的雕刻随处可见,而那些精灵也让人讨喜他们的谈吐和举止都十分的优雅有礼。
前提是你能忍受住他们的臭脾气,这些精灵一向以高等生物的身份自居,有一个笑话是这么说的,精灵从来不知道尊敬为何物,除非是面对着他们的神。
而这种骄傲自满的性格也害了他们,时至今日,他们依旧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种族,这种情绪毁了他们,让他们变得狭隘且不知进取。
在这个世界的东北和东南边,控制另一段海岸的则是矮人,他们一族大部分是能工巧匠,和精灵不同,他们的建筑和艺术作品都充满了独特的矮人韵味,或者按他们自己的说法机械韵味。
遗憾的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种族,这些能工巧匠是一群天生的懒鬼,他们发明了大量的自动机械,来满足他们日常的需要,但这还不够。于是他们走上了一条可怕且黑暗的道路蓄奴。
那是一段黑暗的年月,大量非主流种族的人口被他们掳掠,在皮鞭和蒸汽的折磨下变成了听话的奴隶。他们居住在每一座矮人城市的最上层因为矮人认为地底是尊贵之人的居所。
当然,这些矮人还有另外的优点,那就是他们勇于进取在开拓新的领土方面。
就像你们所处的这片维洛季马大陆,在第一纪元的时候,这儿就是矮人的殖民地。
如果他们不是那么懒的话……这会是一个很好的特性,矮人的帝国也会迅速扩展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遗憾的是,他们太过于依赖他们的奴隶,并且一直都在使劲地压榨着他们。
叛乱爆发了,一个殖民地接一个殖民地,发动叛乱的是矮人诸多奴隶种族中的两种卓尔人和侏儒。
整个矮人殖民地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毁于一旦,幸运的是,这场暴乱并没有影响到他们的母国。
也许你们会问,母国为什么没有派出援军?那是因为他们遇上了更大的麻烦。
但我们现在不谈这个,我们先来谈谈你们,也是我的母亲,人类。
就像我之前和你们所说的,人类是从精灵和矮人的夹缝当中成长起来的。他们的领土正好处在矮人和精灵的中间。
如果你们能像神一样去观察大地,你们就会发现,人类的帝国疆域是长条形的,恰好填补了矮人和精灵领地之间的空隙。
和其他两个历史悠久的种族不同,人类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极为短暂,甚至还没有超过一万年。但正是这个年轻的种族,在之后的灾难中起到了最为关键的作用。
而这个部分,就是我马上要和你们提到的,那场矮人国度遇到的大麻烦。
第十五章 矮人、精灵、人类和恶魔(中)
故事到这儿有了一个短暂的停顿,故事的讲述者半神拉戈提拉突然闭上了嘴,似乎是察觉到了气氛的转变,墙上的荧光真菌也变得黯淡起来,连着拉戈提拉的脸也被黑暗所吞没。
我和希克拉德看着他,他依旧紧闭着嘴,丝毫没有想要讲话的意思,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种令我不安的气氛,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就像是有人在窥伺着我们一样。
对我来说,今晚是很特别的一晚,我对这个世界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我突然发现,这个世界比我所知道的要大上许多。
我想起一个古老的东方故事那故事讲的是一个落在枯井里的蛤蟆,它每天透过井口仰望天空,一直自大地以为这就是世界的全部。
现在看看,我就好像是这只落在井里的蛤蟆。
“你们感受到了吗?”正当我逐渐陷入沉思之时,拉戈提拉却突然开了口,把我吓了一大跳,我抬起头,发现他正严肃地看着我们。
“什么?”
“嘘,”拉戈提拉突然做出噤声的手势,“我还能感觉到,现在不是时候。”
房内又陷入了一片沉寂,不安的气氛变得越来越浓,它就像是一块沉重的铁,紧紧地压着我,让我开始有些喘不过气。
我开始小口小口地急促呼吸,墙上的真菌变得更暗了,屋外突然刮起了呼啸的狂风。
“kas!”
我听见德鲁伊们发出一致地怒吼,这吼声伴随着急促的笃笃声,就像是木头相互敲击时会发出的声音。
银色的耀眼光芒包裹住了这一整块林地和大树上的树屋,我听见一个模糊的声音发出怒吼,那吼声里饱含着不甘和愤怒的情绪。
一阵黑烟随之飘上天空,我看着那阵黑烟远去,只觉得浑身一轻,那种不安的气氛被一扫而空,沉重的感觉也离我而去。
“结束了,”看到黑烟飘上天空,拉戈提拉长出了一口气,“我们安全了。”
“那究竟是什么?”希克拉德担心地转过头来,“我刚刚只觉得自己呼吸困难,直到那阵黑烟飘走我才好转。”
“恐怕是某位深渊恶魔,或是它的手下。”我替拉戈提拉回答了这个问题,我还记得查维斯写给我的那个故事在吟游诗人学院的时候。
早在那时他就和我说过,有一些强大的存在能感知到别人对他们的侮辱,就像拉戈提拉做的那样,所以他选择了把故事写给我听。
“啊,你一定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对吧,萨拉?”拉戈提拉笑着对我点了点头,我能看到他眼里的欣赏,“还记得我是怎么知道你骂了我的吗,希尔?”
“啊,我明白了。”
“就是这样,”拉戈提拉举起自己的杯子,使劲地喝了一大口的饮料,“幸运的是,来的只是某位大恶魔手下的仆人,我不再敢提及它们的名字。”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察觉到的,一定是我在讲故事时有什么疏漏的地方人就是这样,你以为你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却还是会犯错。”
“为了保证安全,”拉戈提拉接着说,“我们最好把接下来的故事转到纸上进行。”
◇◇◇◇
事情很快就要到最糟糕的部分了。起初,整片大陆仍旧保持着一片和平的气氛尽管有一些小规模的局部冲突,但至少整片大陆是和平的。
很快,一个全新的敌人降临了,神们没有尽到应尽的职责,他们没能发现这一次的入侵。
我无意用越来越强的凡世束缚来为我们开脱啊,凡世束缚指的是这个世界对神和恶魔的限制。
还记得我之前和你们说的吗?起初,神的本体能在这个世界上自然行走。他们隐藏力量,在世界行走,那时候的神大部分是精灵的形态你们需要知道的是,神本身没有形态,也没有性别。
于是神们就把它们遇到的第一个喜爱的生物作为自己的形态和性别,起初只是在凡间,后来他们在各自的神国也维持着这副模样。
啊,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我的父亲是一个精灵,是的。
让我们讲回凡世束缚吧,跑题可不是什么好事,起初,神们以本体在世间行走,他们居住在精灵、矮人、卓尔,侏儒……所有的种族之间。
在长久的居住中,这些由自然规则所化的神灵逐渐有了喜好,其中的一部分便决定成为某个种族的守护神比如龙神特莱克斯。
后来,也许是神灵们过多的干预了这个世界的正常发展其中的大部分是守护神出于对他们所守护种族的喜爱世界意志因此发怒了,它给神灵们铐上了一层枷锁。
这就是最初的凡世束缚,从那之后,神灵们便只能以化身在这世界上行走比如之前启发了人类的那几位神灵。
但他们的所作所为依旧不为这个世界所容忍,特别是启发了人类的这几位神灵他们创造了一个全新的智慧种族。
忍无可忍的世界意志降下了第二次的惩罚,所有的神灵和恶魔都被完全地束缚在它们应该在的地方,再也没有神或恶魔能来到凡间。
让我再来和你们讲讲神的敌人,也就是那些恶魔。
和神一样,恶魔们同样是这个世界某些规律的具现化只不过它们代表的大多是那些负面而黑暗的东西。
从诞生的那一刻开始,这些深居在地底的邪恶存在就一直在图谋着这个美丽的世界。而神则是抵御他们的第一道防线。
战场最开始并不在这个世界里,而是在依附这个世界而存在的某处次级位面,在那里,神和恶魔们鏖战了无数的年月,直到他们都被世界意志所束缚。
在凡世束缚达到了最高级后,神灵们为此消沉了好一阵,不再能在这个美丽的世界中畅游,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
但他们很快发现了两个好消息他们的半神子嗣依旧可以在世界行走,而通过他们,以及自己的信徒,这些可怜的神也能短暂地重新返回这个美丽的世界。
另外一个好消息则和他们的死对头有关当神灵们知道那些恶魔也被永久地束缚在那漆黑恶臭的地底时,他们立刻在天界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宴会。
对于世界意志的相信,以及神灵们本身的性格影响了他们,所有神灵都不再把恶魔当成一个威胁,直到灾难发生。
他们都忽视了人类,精灵和矮人的守护神都不怎么待见这个种族,更别提那些次级种族的守护神了。
人类,一个极富想象力和创造力的种族,他们年轻而活泼,但这特性却害了他们。
恶魔盯上了他们。
有时候我也会觉得,人类是否太过于渴求知识以至于他们从不考虑这知识,或者这力量来自何处。
最先堕落的是一群法师,精灵们把他们拒之门外在精灵看来,让这些两千年前还是猴子的家伙和自己同处一室学习魔法是一件极具侮辱意味的事情,他们那高傲的性格让他们无法接受这种事情的发生。
愤怒而不满开始在人类法师的群体中传播,怀着对精灵的怨气,他们离开了这个暮气沉沉的国度。
在黑暗中,另外一个声音,一个邪恶而充满诱惑力的声音,盯上了他们。
这群法师的领袖兰度尔米萨最先听到了这个声音。他是一个天才法师,年纪轻轻,却已经掌握了数不尽的魔法咒语。
“这是怎么回事?”年轻的法师打着哈欠走出自己的帐篷,这儿是切克利斯森林,人类和精灵国界的交界处。
他伸了个懒腰,迎面吹来的冷风让这个年轻人迅速地清醒了起来。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月光打在大地上,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显眼的事物,兰度尔米萨站在原地,耸了耸肩,“也许是我听错了。”
“不,你没有听错,年轻的法师,”正当他转过身去,想要回到帐篷里时,那黑暗中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兰度尔米萨猛地转过头来,四周依旧空无一人,但年轻的法师心里很清楚,刚刚发生的一切绝不是他的幻觉。
“来吧,来,”似乎是为了响应他,一大股的黑雾从他面前的森林中涌出,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跟我来吧,我会向你展示真正强大的魔法。”
兰度尔米萨迟疑地看着黑雾,那些有关恶魔的故事在他的脑海中飞速闪过,但最后,对力量和知识的渴求,以及对同伴的责任感战胜了这疑虑。
“这不光是为了我自己,”他自言自语道,又像是说给那个声音听,“我是这群人的领袖,精灵拒绝了我们,我有责任替他们找到更强大的魔法。”
“哦,是的是的,那是当然,”黑暗中的声音笑着说道,“你会是一个好领袖的,兰度尔米萨。”
“没错,我这不只是为了自己。”兰度低声说道,他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又像是给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不论他心里在想着些什么,他进去了,走进了那团黑雾当中。邪恶的笑声愈发响亮,黑雾也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剧烈地翻腾起来。在一阵波动之后,所有的黑雾都融进了地里,连着一起消失的,还有年轻的法师兰度尔米萨。
一些听到响声的人类法师冲出了自己的帐篷,眼前的一幕让他们惶恐不安,他们爱戴的领袖消失了,营地周围的草地也像是被魔法侵袭了一般,变得无比枯黄。
所有的法师都很快醒了过来,他们聚集在火堆旁边,惶恐不安,不少人争吵着,却没能得到一个统一的答案。
这一夜,这些法师在害怕、恐惧和担忧中度过。
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不少法师也醒了过来,他们多么希望昨天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梦境但事实依旧残酷地摆在他们的面前,他们的领袖依旧不知所踪。
“够了!”火堆旁,一名和兰度尔米萨差不多年纪的年轻法师站了起来,“我们不可能一直在这等下去!我们得回到卡尔卡松!”
“嘿!我们至少应该弄清楚兰度身上发生了什么!他可是尔米萨家族最优秀的天才,也是整个帝国最出色的年轻法师,如果他就这样消失了,国内的许多人都不会放过我们!你想我们所有人跟着你一起受罚吗!?”
那名先站起来的年轻法师在听到“最出色的年轻法师”时,脸色变得无比阴沉,这几个字就像一把刀那样刺进了他的心窝里,让他十分的难受。
“别天真了,提尔克,”他看着对面的那个家伙,那个一直跟在兰度屁股后面的可怜虫,“兰度可能已经死在森林里,智慧之神在上,这森林里到处都是猛兽,他也许现在正在某条饿狼的肚子里!”
“听起来你很希望我死?我亲爱的塔里安。”
熟悉的声音从所有人身后传来,法师们先是一僵,然后纷纷兴奋地转回头去,他们那受人爱戴的领袖终于回来了。
但眼前所见的一幕却让他们魂飞魄散他们那年轻的法师领袖不见了,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庞然大物。
这是一个身高两米多的生物,浑身翻腾着邪恶的黑光,他的背后是一对巨大的蝠翼,双脚则是硕大的羊蹄。
这群法师害怕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生物,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从他的面部看出了一些曾经那个天才法师的模样。
“你是兰度?”塔里安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生物,“老天啊,你遇到了什么,竟然变成了这个邪恶的……”
“邪恶?不,塔里安,”兰度笑了起来,“我现在感觉非常好,力量在我的体内奔涌。”
“看看你自己吧,”塔里安一边后退,一边不住地摇头,“你已经不是兰度了。”
“不,恰恰相反,”兰度弯下腰来,他额头上那对羊角就抵在塔里安的胸口,“我知道我是谁,我也知道你一直都嫉妒我,塔里安。”
“遗憾的是,你不会有追上我的机会了。”
第十六章 矮人、精灵、人类和恶魔(下)
塔里安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听到周围的法师纷纷倒吸起凉气。他只觉得胸口一痛,缓缓低头看去一截手臂从他的胸前透出,那手臂上裹着厚厚的鳞片,看上去完全不像人类的手臂。
手臂的尽头是如同野兽一般的利爪,一颗心脏正躺在那利爪的五指当中,它是如此的鲜活,仍旧在一下一下地跳动着。
疼痛迅速地蔓延到塔里安的全身,黑暗紧随其后,塔里安还没来得及开口,他最后的一丝意识就被拖进了这无穷无尽的黑暗当中。
“哈,你永远都是一个可怜虫,塔里安,”兰度用力地合上握着心脏的那只手,塔里安那鲜活的心脏被一下捏成了碎肉,暗红色的心血顺着他的手臂一路流下,又一滴滴地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啪嗒声。
“像你这样的蠢货是不配享用这份礼物的,”兰度有些嫌恶地把手从塔里安的身体里抽出来,嘲讽地看着他的尸体缓缓倒下,“好了,”他转回头,看向其他低着头的法师,“我亲爱的伙伴们,我是来向你们提供一个伟大的礼物一条全新的,追求更强大力量的道路。”
没有人说话,不少法师都使劲地捏住自己的袍子,这样才能让他们那不停颤抖的身体继续保持站立,不少人都能听到身边同胞粗重的呼吸声。
“嗯?”兰度发出一声不满的低哼,“看起来你们并不像我想象中那么渴求力量……”
“不!”一个法师突然大声喊道,所有人都认得他,帕特里克,他和提尔克一样,一直都是兰度的跟班。
帕特里克快步走到兰度面前,单膝跪下,他的脸上满是狂热之色,“我愿意加入您,伟大的兰度!我愿意掌握这种强大的力量!”
“哼哈哈哈哈哈,”兰度发出得意而沉闷的大笑声,“很好,”他把帕特里克扶了起来,“不用担心,我的朋友们,”他朝所有人都张开双手,“塔里克说的都是无稽之谈,你们应该明白的,恶魔,和我们的神一样,都已经被困在他们自己的世界里了。”
这句话打动了法师们,他们互相看了看,每个人都能看到其他人眼中的渴望。
“嘿,想想看吧!”兰度突然用他们极为熟悉的语调喊道,“如果恶魔能够重返世间,那为什么我们没看到神灵们的身影?”
这番话击碎了法师们最后的心防,提尔克是第二个屈服的,“当然,我们正是为了追求更强大的力量才聚集在此,伟大的兰度。”
“当然,提尔克,”兰度笑着把他曾经的伙伴扶起,“所有你需要付出的只是一点小小的代价就是变得像我一样。”
“但你们能得到的力量,我敢保证,一定超出你们的想象,”兰度一边说着,一边举起双手,似乎是为了印证自己说过的话,他轻轻地挥了挥手,所有的法师们便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在兰度的手上,是一颗不停翻滚着的硕大火球。那火球散发着无比灼热的气息,在场的法师没有一个人会怀疑它的威力。
“真是奇妙!”提尔克赞叹道,“除了这颗火球透着幽绿色的光芒外,它和那些学院老师们释放出来的炎爆术一模一样!”
其他的法师也纷纷发出赞叹之声,再也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或是发出反对的声音。所有人都聚集在兰度的身边。
“很好,”兰度发出畅快的大笑,他使劲挥了挥手,“跟我来吧,我亲爱的朋友们,我将替你们推开一扇全新的大门。”
◇◇◇◇
拉戈提拉“讲”到这儿,又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摇了摇头,“这真是一个可怕的故事。”
“之后呢?”希克拉德急不可耐地问道,“后面发生什么了。”
“要耐心,希尔,”拉戈提拉瞟了他一眼,“就像森林里的树苗,只有你足够耐心,才能看着它长成参天大树。”
“好吧,”希克拉德耸了耸肩,坐了回去,“这的确是我的缺点,”他有些闷闷不乐地说,“也许我该做做提升耐心的训练。”
拉戈提拉又笑了笑,“好啦,”他放下杯子,“你们黄金雄狮家的人都是这样,冲动和激情根植在你们的血脉当中,让你们学着耐心行动的确有些困难。”
“让我们继续吧。”他开心地重新拿起笔,又沾了沾墨水,重新开始奋笔疾书起来。
◇◇◇◇
这就是灾难的起点,二十五名法师,除了可怜的塔里安,全都迷失在了这片森林当中。
这群法师的失踪在帝国的首都卡尔卡松掀起了轩然大波,因为他们不只是天赋异禀的优秀法师,也是贵族家族的优秀子弟。帝国的军方和政府立刻受到了来自上层社会的极大压力。
一支装备精良的搜救队伍很快在卡尔卡松成立,人员和装备都在极短的时间里准备就绪,在一切都准备完毕后,这支部队离开了卡尔卡松,一路朝着切克利斯森林疾驰而去。
但他们注定要无功而返了,这群可怜的搜救队员。在切克利斯森林里,风尘仆仆,满脸疲惫神色的搜救队员们发现了法师们的营地。
搜救队员们慢慢走进营地,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诡异篝火像是自然熄灭的,帐篷也依旧完好地散落在篝火附近的林地里。法师们的行李也整齐地摆放在各自的帐篷里,就像是他们突然失踪了一般。
除了一个人。
“嘿,队长,快过来!”
一声有些急促的呼喝打断了搜救队队长弗拉德冯德莱斯坦因的思绪,作为德莱斯坦因家族的族长,他很倒霉地抽到了这个不讨好的差事。
属下的呼喝更是让他变得心烦意乱了起来,不管他们发现了什么,一定都不是什么好事从他们那惊慌的呼喝声中就能看出这一点。
弗拉德轻轻叹了口气,他把手挪到腰间的剑柄上坚硬而冰冷的钢铁让他稍微安心了点。
重复深呼吸了几次之后,他朝声音传来的位置走去,很快,他就发现了自己的部下他们聚在一起,围成了一个半圆,每个人手上燃烧着的火把汇聚成了黑夜里的一道光墙。
“啊,弗拉德公爵,你终于来了,”为首的一人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般迎了上来,弗拉德认识他,迪米特里科伦斯琴,一个查尔科迪人,卡尔卡松有名的暴躁分子。
但此刻,这个查尔科迪人眼里写满了无助和恐惧,他走上前来,紧紧地攥住弗拉德的手,“请过来看看,我们实在不敢下判断。”
他领着弗拉德一路向前,走到半圆的中间,随着他们慢慢挤进人群,弗拉德看到了他们所看到的那是一具尸体,正面朝上,就倒在地上。
他的胸口处是一个通贯的大洞,熟悉人体构造的弗拉德一眼就看出他的心脏已经不翼而飞。
究竟是什么样的生物才能做到这一点?弗拉德在心底想到,他隐约觉得自己触摸到了事情的一些真相,但那真相底下潜藏着的黑暗却让他重重地打了一个寒噤。
他摇了摇头,按下自己想要继续思考下去的**,转而继续观察起那具地上的尸体。
尸体的脸部变得一塌糊涂,还有着明显的野兽啃咬的痕迹,弗拉德皱了皱眉头,弄成这样可说不上太雅观。
更别提他的身份了,弗拉德叹了口气,在尸体旁边弯下腰,扯下他脖子上的项链,“我们至少找到一个,”他转回头,对着自己的手下说道,“这是德尔安科家的小少爷,塔里安。”
“哦,不……”迪米特里发出一声悲鸣,“这真是一个糟糕的消息。”
搜救队在森林里逗留了三天,最后沮丧地宣布他们的任务失败,灰溜溜地返回了卡尔卡松。
和他们一起回去的还有可怜的塔里安的尸体一场风暴也开始酝酿,贵族们在皇帝面前争吵不休,一封又一封措辞严厉的外交辞令雪花一般飞往精灵的宫廷议会。
但所有人都忽略了那些剩下的法师们,对精灵们来说,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些人类遇到了什么。对帝国的人类来说,他们也许是死在了森林的其他地方,就像可怜的塔里安一样。
直到黑暗而腐化的能量从切克利斯森林里蔓延开来,这两个争吵不休的帝国才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但一切都为时已晚身形和性格都已经被严重扭曲的法师们狞笑着走出森林,跟在他们身后的是无数的低等恶魔组成的邪恶大军。
所有人这下都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个世界太过于松懈了,他们只记得半神可以在人间行走,却忘记了那些和半神同等地位的半魔人。
这些扭曲堕落的法师只是第一批牺牲者,在最初的几个星期里,忙于争吵的两个帝国完全没有应对措施,直到急报已经变得和外交辞令一样密集,这两个帝国的统治阶层才终于明白了过来。
但恶魔灾难已经完全蔓延开来了,以切克利斯森林为起点,恶魔的灾难迅速席卷了整片大陆的南方。无数的精灵城市和人类城市被洗劫,数不清的生灵惨遭屠戮。
更糟糕的是,所有人都高估了人类,在这种情况下,人类的劣根性终于彻底地暴露出来,大批大批的人类投入了恶魔的怀抱他们或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小命,或是为了追求更强大的力量,有的则两者皆是。
不论他们的理由为何,带来的结果都是一致的恶魔的大军愈发庞大,这些饱受腐化,堕落无比的法师们在世界上撕裂出一个个的空洞,在空洞的那一头,是急切地想要厮杀的恶魔大军。
一个联盟,在这种情况下,迅速成立了,神灵们并不是傻子或是瞎子他们的子嗣被迅速派遣到这片大地上,加入了这个联盟。但局势看起来并不乐观精灵已经丢掉了三分之一还多的领土,人类更是已经有过半的土地沦陷。
只有矮人好上一些,他们依靠精密的机械和厚实的堡垒来保护自己恶魔也许能腐化生灵,但没办法腐化这些死物。
矮人们的领地只沦陷了不到四分之一的区域,对比其他的种族,这真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
到了这时候,战争也逐渐升级半神和半魔人们全面加入了这场战斗,当凡人和低等恶魔在彼此厮杀时,他们也在这些凡人看不到地方大战。
我当然也参加了这场战争还亲手斩杀了七个半魔人,排在所有半神的第五位。
你们问第一位?那是战神德科的儿子,他一个人就杀死了五十六个半魔人,足足高出第二名二十一个。
而这,也正是恶魔们的第二个缺点那些半魔人太过稚嫩,他们不像半神一样,拥有丰富的战斗经验或是能力,因为他们几乎难以在凡世历练。而恶魔们也从不会考虑把凡人升格成高级的半恶魔。
随着半魔人的败退,局势终于开始倒向联军一方也许这话听起来十分的轻松,但在这简单的一句话背后,是超过三百万的死尸,和数不清的伤员,你们要牢记这一点。
从那之后,恶魔们便再次退回他们的世界,那些被腐化的法师也被斩杀殆尽。但恶魔们吸取了经验教训,兰度尔米萨在战场上的出色表现也提醒了他们实际上,兰度尔米萨比一些弱小的半神还要强,他甚至亲手杀害了两个善良的半神。
这些恶魔退回地狱,他们很快开始了新一轮的搜寻,和上一次一样,他们要替深渊找到一个足够优秀的使者。
在这次大战中,他们也发现了人类的优越性当然,是指对深渊来说的优越性。人类并不像其他几个种族,他们的主神对他们的约束力并不大。相比起对恶魔诱惑毫无兴趣,只愿意和石头打交道的矮人,以及对恶魔深恶痛绝的精灵来说,人类显然是更优秀的存在。
于是恶魔们消停了,他们平静了下去,等待着机会的再次来临。
就像月亮总有阴晴圆缺,这世间的力量平衡也不可能一成不变,恶魔们很快就等来了他们的第二次机会。
而这一次,他们把目光投向了那片新大陆,一群人类之中的被流放者刚刚在这片大陆上扎下根来,他们之中有一个特别骁勇善战的将军。
人们都叫他,施特拉德。
施特拉德德米提斯斯泰亚诺嘉。
间幕其一 威胁
“哈”萨伦打了个哈欠,他扫视了一圈屋内,皱了皱眉,伸手拧动旋钮,把亮得有些刺眼的煤油灯调暗了一些。
“今天就到这儿结束了吗?”凯伦见状,立刻合上了自己的记事本,他和萨伦相处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时间已经长到足够让他明白萨伦每一个动作背后的含义。
“啊,”听到凯伦发问,萨伦像是刚刚醒过来的醉汉一样,茫然地回复了一句毫无意义的话语。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从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又像是突然醒来的醉汉,因为思维发散而失去焦点的瞳孔也重新变得有神。
“啊,当然,当然,”他不住地点头,依旧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慢慢地站起身来,“今天就到这儿吧,伙计们,帝都可不是我们旅途的终点,我们还得继续前进。”
“当然,玛雷,”卡拉是第二个站起来的,他快步走到萨伦身边,灵活地扶住他,脸上是关心的神色,“你还好吗?你看起来有些神思恍惚。”
“我很好,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萨伦挺直了腰杆,又对着他的学徒笑了笑,以此来向他示意自己并没有大碍,“好好休息吧,”他说,“我们也许会在帝都在待几天,我还有最后的一些事情要处理,但绝不会超过五天。”
“也许这几天你都能给我们讲故事?”卡拉是第一个响应萨伦命令的人,年轻的学徒快步走到门边,又突然停下,转过头来,满脸希冀地问道。
“当然,卡雷,”萨伦对着他笑了笑,“每晚都行,晚饭之后我们就能开始。”
“那就再好不过了,”卡拉有些兴奋地捏紧了拳头,又冲着萨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晚安,玛雷。”
“好好休息,我亲爱的萨沃斯,”艾琳是第二个和他告别的,她依旧保持着优雅的风度,慢步走到萨伦身边,“要记得多喝些水,讲了这么多的东西,你的嗓子一定干得不行。”
“还有,”她弯下腰,在萨伦的脸颊上轻轻地吻了吻,“晚安,亲爱的。”
“晚安,艾琳。”和这位美丽的女贵族那充满爱意的行为相比,萨伦的回应可以说得上是冷淡,甚至用无情也毫不为过。凯伦在一旁看着他们,觉得眼前的这一幕只要稍加词缀修饰,就会是一幕极好的爱情悲剧。
面对着冷淡的几乎如同陌生人一般的萨伦,艾琳只是耸了耸肩,直起身来走了出去,但在她离开这个房间的那个瞬间,处在最外面的希克拉德和瑟菲丽都看到了她眼里的泪花,以及那先前被隐藏得极深的忧伤。
“嘿,”希克拉德悄悄拉了拉瑟菲丽,又凑到她的耳边,“我觉得你该去看看艾琳,她一定伤心极了。”
“你说得对。”瑟菲丽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希克拉德,在她的记忆很印象中,这个金发帅哥可不像是这么细腻的男人。
“别这样看着我,”希克拉德有些恼怒地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人总是会成长的,亲爱的小瑟。”
“看起来你成长了很多,”瑟菲丽捂着嘴轻笑了两声,然后朝希克拉德挥了挥手,迈步走到萨伦的面前。
“你还真是无情,亲爱的萨伦,”瑟菲丽有些无奈地看着萨伦,“看着你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我又想起刚刚和你回到卡波菲斯时的那件事。”
“呃……你知道这不一样,瑟菲丽,”被瑟菲丽一通训斥,萨伦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抹尴尬的神色,“我只是……”
“是啊,是啊,”瑟菲丽翻了一个白眼,“我要走了,去看看艾琳,晚安,实用主义者萨伦先生。”
“晚安,瑟菲丽。”
萨伦苦笑着看着慢慢远去的瑟菲丽,又转过头来,看着房里还剩下的几个男人所有人都在捂着嘴偷笑,这让他一下子恼火了起来。
“都出去都出去!”他佯装生气地喊道,“别在这儿看我笑话了!”
“当然,我亲爱的老伙计,”凯洛德第一个跳了出来,“如果你想我忘记这事的话,我想……嗯…一罐上好的啤酒应该正合适。必须是巴伦利亚的精酿。”
“九圣灵在上,你们这些矮人就应该溺死在酒缸里!”
“晚安,萨伦,”凯洛德对老友的诅咒毫不在意,笑眯眯地朝着萨伦挥了挥手,“祝你今晚有个好梦。”
“晚安,凯洛德,”萨伦先是生气地看着他,最后也笑了起来,“愿你这个酒鬼的梦里都是上好的啤酒。”
“别看我,”希克拉德眼见萨伦看向自己,立刻干脆地摆了摆手,“我这就走,再见。”
“那么只剩下你了,亲爱的凯伦,”等希克拉德也出去后,萨伦一屁股坐在床上,看着站在煤油灯旁的凯伦,“从最开始你就一脸有问题想问的表情,说说吧,你在想什么?”
他一边饶有兴趣地问,一边从陶罐里取出一些咖啡豆,丢进铁壶里煮了起来。
“的确是有问题,萨拉,”凯伦迟疑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开了口,“我记得弗尔加的中间名是德兰提诺,为什么那个人的中间名是德……”
“打住!”萨伦突然厉喝出声,整个人如同猎豹一般敏捷地扑向凯伦,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巴。
“你怎么这么没有记性!”萨伦恼怒地说道,“我在故事里提到了多少次,有些东西是不能靠讲的,你怎么还是没记住?”
凯伦瞪大了眼睛,发出了呜呜声,又使劲地点了点头,萨伦这才放开他。
“我以为这没事,”年轻的书记官扭了扭自己的脖子,萨伦的那一扑又快又狠,他的脖子也被勒得生疼。
“中间名也不行,”萨伦严肃地摇了摇头,“刚刚很多东西甚至是我亲自写在你的本子上的,你那时就应该知道这一点了。”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萨伦又道,他用力把记事本从凯伦的腋下抽出,又取下他夹在耳朵上的鹅毛笔,“过来吧,我写给你看。”
凯伦点了点头,跟着萨伦走到桌子边,他就站在萨伦身边,心痛地看着萨伦从他的记事本上撕下了一页纸,那呲啦呲啦的声音就像是一把把无形的刀子,刺痛着他的心。
“嘿,”他发出低声的抗议,“这本子可是羊皮的,纸质也是上好的南方纸。”
“但它终究是纸,不是吗?”萨伦头也不回地说道,说话的同时,他的手也没闲着鹅毛笔在墨水瓶里吸足了墨水,这些墨水很快又变成了这页纸上的宝贵信息。
凯伦见状,也顾不得再责怪萨伦,急忙低头聚精会神地看着萨伦写下那些不能被说出来的信息。
“斯泰亚诺嘉家族的中间名代表的是不同的含义,”萨伦如此写道,“弗尔加二世的‘德兰提诺’,表明他是一个极有作为的大帝,也就是一个正面的称呼。在通用语中,它也可以被翻译为‘贤者’或是‘大帝’。”
萨伦写到这儿,停了停,又从瓶里汲了点墨水,然后接着写道:“但施特拉德,他的中间名就不一样……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人用了。德米提斯在这儿只有一个含义,那就是叛徒。”
“不少地方甚至直接用德米提斯来代指施特拉德,因为在他之前或之后,从没有斯泰亚诺嘉家族的子嗣获得这个中间名,”萨伦写到这,严肃地看了一眼凯伦,然后低下头接着写道:“这也是我阻止你的原因,如果你不想被他盯上,就最好不要喊出这个词。”
“我明白了,”凯伦看着萨伦,认真地点了点头,“非常感谢您,尊敬的萨伦。”
“永远不要过于自以为是,”萨伦站起身,把记事本和鹅毛笔还给凯伦,“这样只会让你死得更快。”
“谢谢,萨拉,”凯伦接过记事本,犹豫了一下,又对着萨伦鞠了一躬,“晚安。”
“晚安。”
随着凯伦离开,房间里再也没有其他人存在。萨伦走到窗边,眺望了几眼繁华无比的帝都即便是深夜,不少地方依旧闪亮着煤油灯那昏黄的灯光。科技的发展让人们的夜晚多了许多选择,而不是早早的上床入睡。
但是人们也忘了,萨伦心想,黑暗中往往也危机四伏。
一声似乎是惨叫从远处悠悠传来,萨伦叹了口气,拧灭煤油灯,躺上了床。
◇◇◇◇
“咔哒,”萨伦面前的车门缓缓被人拉开,他迈步走出车厢,又顺着人流一路走出空轨站,皇宫已经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温暖的阳光打在他的身上,让他浑身都暖洋洋的,倦意也从他的心底悄然升起,让他有一种想要就此睡去的感觉。
“哈”萨伦又打了个哈欠,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多么美好的画面,”他低声说道,又轻声笑了笑,“看起来昨晚的惨叫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
他说到这儿,摇了摇头,继续认真地观察起这些路人,“不对,”他突然皱起眉头,那些路人看上去一脸笑容,却总是在窃窃私语,“看起来这事还是引起了恐慌。”
他想到这儿,猛地蹙起眉头,却又在一小会儿舒展开来,“我不正是来解决这个事情的吗。”
萨伦很清楚昨晚的惨叫并不是他的幻觉,不止如此,他还很清楚这惨叫背后躲着些什么东西。
喜欢在夜晚的城市里狩猎的,除了他的“老朋友”吸血鬼之外,不会有其他的东西了。
但在此之前,他必须先进宫,跟弗尔加二世确认昨晚的情况。
◇◇◇◇
“您请这边来,萨伦先生,”听闻萨伦前来,皇宫里的宦官很是紧张,皇帝陛下的总管更是火急火燎地跑到皇宫门口,亲自把萨伦迎了进去,又领着他进了皇宫里最高级的休息室。
“辛苦了,”萨伦朝总管微微行礼,“您看起来很着急,出什么事了?”
“您来的正是时候,”总管掏出一块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昨晚有三个贵族死在了大街上,”总管说到这儿,又走到门边朝外看了看,然后关上门,快步走到萨伦身边,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说道:“浑身血液都没了,三具干尸躺在地上。”
“我就知道,”萨伦笑了笑,“实际上,我今天来找陛下,正是为了这件事。”
“那可太好了,”总管闻言,立刻高兴地笑了起来,“谁都知道您是这世界上最专业的吸血鬼猎人。不瞒您说,陛下因为这件事情大发雷霆,已经生了一早上的气了。昨晚也一直没睡。”
“希望您能拿出一个有效的……”
总管的话还没说完,休息室的门就被人猛地撞开,砰的巨响吓了总管一大跳。
“太好了,”弗尔加二世的声音在房里响起,原本还满脸怒意的总管立刻露出了一副笑脸,弯腰退到一边,替弗尔加二世让出了一条道来。
“陛下早安,”萨伦见到是弗尔加二世,也腾地一下站起身,尊敬地行了一礼。
“你这就是恶心我了,萨伦诺维斯,”弗尔加二世生气地说,“我现在可焦头烂额的,没时间看你这些乱七八糟的礼节。”
“好吧,”萨伦耸了耸肩,“我想你更愿意听到这个我有办法解决你现在的问题。”
“哈,这就是我想听到的,萨拉,”弗尔加二世笑了起来,“我知道你是专业的吸血鬼猎人,我正打算差人去请你呢!”
“这事其实很简单,陛下,甚至都不需要我出马,”萨伦平静地说,“只需要一个符文师团的小队就能解决这事。”
“但您得看到这事情背后的威胁,陛下,”萨伦继续说道,“埃因霍芬有多久没出现过吸血鬼了?五十年,还是一百年?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我明白你的意思。”弗尔加二世闻言,也露出思索的神色,在萨伦旁边一屁股坐了下来,“这是一次挑衅,或者说一个信号。”
“是的,陛下,一个满是威胁之意的信号。”
“施特拉德要回来了,”他严肃地说,“而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人,都将是他复仇的对象。”
间幕其二 弗尔加的承诺
“我明白你的意思,”弗尔加伸出手,使劲往下压了压,萨伦立刻会意地闭上了嘴。
这位正值壮年的皇帝有些颓丧地窝进自己舒服的靠背座椅里,一只手不停地揉起脑袋。萨伦知道,他的脑袋一定是又开始疼了每次弗尔加二世遇到难题时,他的脑袋就会开始止不住地疼。
“但是帝国现在实在抽不出人手,”他有些无奈地说,一只手仍旧在不停地按摩着自己的头皮,“到处都是问题,老天啊,这真是一个多事之春,我究竟能不能好好迎来新一年的春天了?”
萨伦看着有些恼怒的弗尔加二世,慢慢地在他对面坐下,这位皇帝的确不容易,帝国和卡奇莫斯人仍旧深陷战争的泥沼之中,还有不停升温的风险。
另一边,帝国的境内到处都有恶魔出没,光是处理这些隐患就足以让符文师团疲于奔命。
最后,连帝国高层都不是一块铁板就萨伦自己所知,审判庭已经对弗尔加二世连续两次处死审判庭的高层极为不满,甚至隐隐有了想要脱离皇帝控制的打算。
当然,他们并不敢在明面上做什么,但是光是那些暗地里的小动作就已经足够让这位皇帝恶心了。
萨伦想到这儿,有些怜悯地看了缩在躺椅里的皇帝,可怜的弗尔加二世。
“他不过比我大几岁而已,”萨伦心想,眼睛一直盯着弗尔加冠冕下露出来的白发,“却已经有了白头发。”
萨伦内心突然涌上一阵极为强烈的感情那是一种迫切的心情,他想为这个皇帝做些什么,毕竟他也算自己的一位挚友。
什么都行,萨伦如此想到,哪怕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又想起弗尔加二世宣布处死审判庭高层的事情,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着?
啊,萨伦突然睁大了眼睛,那一次处死审判庭高层还和他有关帝国为了审判庭在斯特兰共和国的胡作非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嘿,弗尔加,”萨伦想到这儿,开口说道,“我不是要求你给予我什么帮助,”他诚恳地说,“相反,我是想告诉你,我会给你提供所有力所能及的帮助,只要能够抵御住这些该死的恶魔。”
“呼,”弗尔加二世长出了一口气,“那就好,”他看着萨伦苦笑着说道,“不怕你笑话,亲爱的萨拉,我真的很害怕你继续向我提出要求。”
“当然,我会有一些建议,”萨伦瞥了一眼弗尔加糟糕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措辞,好让自己的话不给这位辛苦的皇帝带来更多的压力:“我建议您暂时中止和卡奇莫斯的战争。”
“我正有此意,”弗尔加继续苦笑着说道,“但是这可不容易,”他说,“国内有太多贵族在那片大陆上有利益纠葛了。就连符文师团,也希望能研究那些卡奇莫斯人所谓的萨满教义。”
“您必须得发表声明,”萨伦看着弗尔加,认真地说,“事实是什么并不重要暂时停战,求和,阶段性胜利,什么都行。民众是很容易被鼓动起来的,弗尔加。”
年轻的皇帝看着这个有着红龙之称的传奇,萨伦诺维斯,他现在看起来就像一位智慧渊博的长者。
“你需要做的很简单,你只需要知道民众想知道什么,弗尔加,”萨伦继续侃侃而谈,“他们是支持这场战争,还是反对这场战争。这是你需要弄清楚的第一点。”
“而弄清楚这一点之后,事情就会变得无比简单,”萨伦有些羞涩地笑了笑,“民众是很质朴的存在,当他们反对一个事物的时候,他们就会不自觉地赞同这事物的对立面。而反过来也是同样的道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弗尔加也站起身来,“你的意思是,如果民众支持战争,我就伪造我们已经获得了阶段性胜利的消息,然后下令停战?”
“没错,反过来也是一样不需要说帝国失败了,但是必须要点出我们已经没办法继续战斗下去了。”
“而这方面可用的理由很多路途遥远、环境恶劣都可以成为你的理由。”
“很好,”弗尔加兴奋地搓了搓手,“你可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萨拉。”
“一个问题已经解决了,”萨伦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慢慢走到弗尔加的镀金展柜前,伸手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小的因盒。
“你这还有这宝贝?”萨伦吹了一声口哨,熟练地推开银盒,里面放着的是一根根粗大的雪茄,散发出独特的烟草香味。
“什么?”弗尔加二世闻言,放下手上的钢笔,一边说话,一边慢慢地抬起头:“我这儿宝贝可不少,你说的是……嘿!把雪茄放下!那可是斯特兰最高级的特供雪茄!斯特兰议会议长送我的礼物!”
但他的大喊大叫已经太晚萨伦已经从银盒中取出了一根雪茄,飞快地切掉了雪茄头,叼在嘴里。轻轻的一个响指之后,雪茄便被他招来的火焰轻易点燃。烟草燃烧的香气很快飘散到了这个房间的每个角落。
“啊,萨伦诺维斯,你这个混蛋,”弗尔加二世飞快地走到萨伦的面前,伸手夺下萨伦手中的银盒,他的脸上满是心痛的神色,“这盒宝贝连我自己都舍不得抽!”
他一边恶狠狠地看着萨伦,一边从银盒中掏出了第二根雪茄。
“呼”萨伦笑着拿下雪茄,一口气吐在弗尔加的脸上,“你不是舍不得抽?”
“那是以前,你这混蛋,”弗尔加二世同样熟练地叼上雪茄,萨伦笑了笑,替他点了火,深深地吸了一口之后,弗尔加吐出一大圈浓厚的烟雾,“但既然已经被你开了,”他耸了耸肩,“那就抽一根吧。”
他一边这样说,一边坐回办公桌前,开始奋笔疾书,“再说了,现在的局势这么糟糕,我也得放松一下,皇帝也是人。”
“不,你是半神,”萨伦继续取笑道,“一位完美无暇的神的后代子孙,而像你们这样的神后裔是不能抽烟的。”
“这也是我一直注重个人形象的原因,”弗尔加翻了个白眼,这对他这样的皇帝来说显然是极为失礼的行为,“但……管他的,这儿没有那帮神神叨叨的神棍,也没有时刻提醒我,像只叽叽喳喳的鹦鹉一样的礼仪总管。”
他说到这,又抽了一大口雪茄,然后继续奋笔疾书起来,没过多久,一封字迹工整的信就新鲜出炉。
“这样就好了,”弗尔加轻轻吹干墨迹,满意地点点头,“宣传部会把这事办好的。”
“接下来是第二件事,”皇帝陛下磕了磕烟灰,又把密信放到一边,“我已经差人去叫塔洛斯了,你是处理吸血鬼的行家,在这个方面,我想我们都得听你的。”
“啊,这根本算不上什么问题,”萨伦摆了摆手,“但是……”
他的话没能说完,塔洛斯在这时打开了门,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和萨伦每次看到他时一样,他的衣服依旧无比的整洁,没有一丝褶皱,头发也向后梳得一丝不苟。
“老师,陛下,”他朝两人敬了一个军礼,“有什么事情吗?”
“你来的正好,塔洛斯,”萨伦朝他招了招手,“过来吧,我们正谈到符文师团的事情呢。”
“当然,”塔洛斯大踏步地走到他们面前,紧挨着萨伦坐下,“是因为吸血鬼的事情吗?”
“没错,这事情一般士兵可干不来。”萨伦又吸了一口雪茄,顺手把银色的雪茄盒从弗尔加面前拿起。
“来根雪茄吧,”他无视弗尔加无奈的神色,取出一根雪茄递给塔洛斯,“我们边抽边谈。”
“好啦,”弗尔加摊着手,看着面前的萨伦,“你要是喜欢,我把一整盒送给你都行。但现在,我们先谈正事吧。”
“这事儿很简单,”萨伦说,“解决那些吸血鬼甚至算不上难题,一位合格的符文师团士兵完全可以独自应付子爵及以下的吸血鬼。”
“但是这可治不了本,人类一直都是一个容易堕落的物种,”他继续说道,“必须得在埃因霍芬城里建起吸血鬼守备所。培训一批专门用于反吸血鬼渗透的普通士兵。”
“啊,我明白了,”弗尔加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就像你在斯特兰做的那样?”
“就像我在斯特兰做的那样老天啊,那都是七年以前的事情了。现在想想,就像在昨天似的。”
“不过帝国优势比斯特兰大得多,”萨伦继续说道,“帝国有着不少的富饶银矿刨除掉那些用来铸造银币的,剩下的用来打造子弹和武器绰绰有余。”
“这是一个很好的主意,可我们没有教官。”弗尔加接着说道。
“我能帮你们找来教官,”萨伦笑了笑,“在卡波菲斯的内战之后,帝国境内的吸血鬼猎人就和你们失去了联系,对吧?”
“你说的没错,”弗尔加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又有些愤怒地握紧了拳头,“那些该死的审判庭神棍。”
“幸运的是,我刚好和吸血鬼猎人公会交情不错。”
“那就太好了,”弗尔加开心地笑了起来,“你打算怎么做。”
“这就是我把塔洛斯叫过来的原因,”萨伦一把搂住身旁的学生,“吸血鬼猎人们不可能一直替你当教官,弗尔加,但符文师团的士兵可以。”
“而这就是你要做的了,塔洛斯,”萨伦看着自己的学生,“你得找一些头脑灵活的士兵大概三十到四十个吧,我会把他们培训成吸血鬼专家。”
塔洛斯闻言,立刻站了起来,朝萨伦郑重地行了一礼,“我代表帝国感谢您,老师。”
“这不算什么,”萨伦笑了笑,“我也有需要你们做的事情。”
“当然,”弗尔加二世立刻来了精神,“这很公平,萨拉,说出你的要求吧。”
“嘿,别那么紧张,伙计们,”萨伦看了一眼满脸紧张的弗尔加,和没比他好多少的塔洛斯,无奈地笑了笑,“我只需要你们做一件很简单的事这件事对帝国也有好处。”
“我希望你们能压制住帝国境内的所有和施特拉德有关的侵袭恶魔也好,吸血鬼也好,都必须被扼杀。”
“我有一种预感,”他严肃地看着两人,“施特拉德很快就会再次对这个世界发起新一轮的入侵。我不知道这次会发生什么,但我必须争取到所有能争取到的力量。”
“我只希望你们给我一个承诺,”他看向弗尔加,“如果这一天真的到来,我需要整个帝国的力量和我站在一起。”
“当然,萨伦,”弗尔加二世也郑重地站了起来,“施特拉德的问题并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让你一个人来承担这个世界的重担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即便是最残暴的统治者也应当明白这一点。”
“我向你保证……不!我以斯泰亚诺嘉家族的名义郑重起誓,当你需要的时候,埃因霍芬帝国会站在你的身后,和你并肩作战。”
“陛下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塔洛斯也认真地说道。
“很好,今天就商议到这儿吧,时间很紧急,我的朋友们,”萨伦站起身来,“我最多只能在埃因霍芬再停留五天。”
“为什么这么急?”弗尔加有些愕然地看着萨伦,“你要去哪儿?”
“我得跑一趟巴伦利亚王国,”萨伦耸了耸肩,“虽然我已经很久没回去过了……但这是整片大陆的事情,我必须试着把他们争取过来。”
“当然,萨伦,”弗尔加了然地点点头,“我尊重你的选择。如果你有任何的需要,请不要客气,我会尽我所能地替你准备周全。”
“非常感谢,弗尔加。”
“恕我唐突,老师,”塔洛斯突然插嘴道,“如果您在巴伦利亚的进展不顺利,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好吧,”萨伦耸了耸肩,“如果是这样,那我就只好前往下一站联邦了,那儿的符文师都是些智者,他们不会拒绝我的。”
“我该走了,”他抬起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又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我的伙伴们还在等着我,另外,我还得去联系吸血鬼猎人。”
“当然,”弗尔加伸出一只手,“我和塔洛斯送送你。”
三个人一路离开了弗尔加的书房,很快就来到了皇宫的门口。
“行了,就送到这儿吧,”萨伦摆摆手,“你们也有事情要做,这可真是一个忙碌无比的春天,不是吗?”
弗尔加和塔洛斯都点点头,他们看着萨伦走到门边,负责警戒的皇家近卫替他打开了大门。
“啊,对了,塔洛斯,”萨伦又突然转回头来,“等你集结好了我需要的人手,就让他们到我暂住的旅馆待命,你知道在哪儿能找到我。”
间幕其三 埃因霍芬的猎人们
萨伦穿过皇宫的大门,悬挂在天边的骄阳和他之间终于再无障碍,一缕缕温暖的阳光打在他的身上,稍微驱走了一些晚冬时节的寒意。
“今天可真是个好天气,”萨伦抬起头,眯着眼看了看无比夺目的太阳,“看起来我没在皇宫耽搁太久,”他在心里高兴地想到,“如果吸血鬼猎人那边也一切顺利的话,我还能回去吃上一顿热乎乎的午饭!”
想到这儿,他压了压帽檐,又使劲裹紧了衣服,整个人缩成一团,在上午的寒风中缓缓地前进。
他一边沿着人行道往前走,一边小心避让开运送伤员的担架和医护人员。道路两侧经常可以看到完全损毁的房屋。路边更是停着大批大批的马车,这些马车的车厢上都用绿色的颜料画上了一颗大大的橡木树。
萨伦认得那个徽记,那是生命之神加西亚的象征,也经常被医生用来当做袖标。
“看起来真糟糕,”萨伦摇了摇头,这样的场景在帝都里并不罕见,风魔虽然肆虐的时间不算长,但依旧狠狠地摧残了这座城市。到处都可以见到正在修复的房屋。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在马车和废墟间不断来往。
幸运的是,他们抬出来的大部分担架上都躺着活人虽然吃尽了苦头,但至少还活着。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会这么幸运。光是今天上午这一小段时间,从皇宫门口到达维斯当铺的这段距离里,萨伦就已经看到足足十架盖着白布的担架。
每一次盖着白布的担架出现在大街上,来往的行人都会陷入短暂的静默中,所有人都开始为死者祷告。尽管由于信仰的关系,他们的祷告并不统一,但每个人的心意都真挚无比。
“愿你们的灵魂回归自然。”萨伦也停下脚步,按照德鲁伊们的习俗行了一礼,他过去是自然的使者,现在仍旧是。
这场简短的哀悼仪式在尸体被送上马车后宣告结束,大部分行人都抬起头来,重新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只有少部分的行人依旧站在原地,看着马车的车厢,眼里是快要凝成实质的忧伤。
“他们一定有家人死在了这次的灾难里,”萨伦看着他们,心想,“也许这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避免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他这么想着,没入人流之中,继续一路向前。没过多久他就来到了预定计划中的下一站达维斯当铺。
这是一家在帝都埃因霍芬颇具盛名的典当铺,信誉和服务都是上乘的,价格也十分公道。大部分的落魄贵族都会选择到这儿来变卖他们家族的财产。
但这些贵族不知道的是,当铺只是达维斯家族明面上的资产。达维斯不仅仅是老牌的贵族家族,更是一个传承已久的吸血鬼猎人家族。
但萨伦知道的比这更多,他还知道达维斯家族的猎人们在近战搏杀上有着属于自己家族的独特技巧。这个家族中的每一位子弟都是危险的格斗大师。
而每一位达维斯家族的子弟,也以自己的吸血鬼猎人身份自豪。如果哪个达维斯家族的子弟没能成为吸血鬼猎人在这个家族中,这就意味着极为严重的侮辱他就宁愿自己退出这个家族。
心里大概复习了一遍有关达维斯家族的信息,一些往事也涌上心头。萨伦微微一笑,伸手敲响了达维斯当铺的大门。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阵极为复杂,却又极富节奏感的敲门声响起。在敲完门后,萨伦重新戴上手套,随意地站在门口,紧紧地等待着。
“咔,”没过多久,大门上的格栅挡板被人用力地拉开,黑暗中出现了一对碧蓝色的眼睛。
“哈!”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门后响起,“我当是哪个老朋友,原来是你这条蜥蜴。”
大门慢慢地打开,一个满头银发,精神矍铄的老者出现在萨伦的视野里。
“哈!”这个老人发出一声无比洪亮的大吼,开心地张开双臂,“欢迎!欢迎!红龙萨伦诺维斯。你怎么回到这……让我想想…啊!对了,‘腐朽恶臭的水坑’里了?”
“你还记得我的原话,真是不容易啊,老达维斯,”萨伦也畅快地笑了起来,“看起来时间没把你变成傻子。”
“哼,”老达维斯得意地哼了一声,“我可还没到那种无法自理的年纪,萨伦。进来吧,你可是难得能来一趟。”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萨伦咧开嘴笑笑,摘下头顶的礼帽,跟着老达维斯走进了达维斯当铺。
刚一进门,立刻就有两名侍从迎了上来,萨伦安静地站在原地,等着他们把自己的大衣取下,又替自己送上热腾腾的毛巾。
“谢谢,”萨伦朝两名侍从礼貌地笑了笑,接过他们递来的毛巾,滚热的毛巾立刻温暖了他被寒风刺痛的脸颊,以及冻得僵硬无比的双手。
“过来坐吧,”老达维斯朝萨伦招了招手,“我刚煮了咖啡,也许你会想来点?还是你更喜欢热可可?”
“就热咖啡吧,”萨伦把毛巾递回给侍从,快步走到老达维斯对面,然后慢慢地坐下。
“你还真是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对吧?”老达维斯无奈地看着萨伦,转身从壁橱里拿出两个杯子,又提起在小火炉上煮的咕噜咕噜作响的咖啡壶,给两人各倒了一杯咖啡。
浓郁的咖啡香气很快弥漫在这房间的每个角落,老达维斯用双手捧起咖啡,慢慢地坐下,“说吧,你肯定不会就这样上门来拜访我,却只是为了叙叙旧,”他拿起大理石案几上的银勺,又用镊子夹起一块方糖,然后搅了搅,“要来点吗?”
“不了,”萨伦谢绝了主人的好意,“我更喜欢原味的咖啡。”
“好吧,”老达维斯耸耸肩,抿了口咖啡,然后把精致的咖啡杯放回桌上,“那我们就来谈正事。”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达尔顿达维斯,你还真是一只老狐狸,”萨伦伸出一根手指,笑着骂道,“我来跟你谈的事情,当然和那些大蝙蝠有关。”
“那我就更有兴趣了,”老达维斯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原本属于老年人的暮气也全都消失不见,他就像一把出鞘的利刃,浑身上下散发着无比锋利的气息。
“昨天晚上,帝都里有人被吸血鬼杀害了。”萨伦直截了当地说道,“我知道帝国这边的公会仍旧持着独立的态度,但是这事情需要你们的帮助。”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老达维斯根本没听完萨伦的话,他腾地一下站起身来,“这些该死的大蝙蝠!他们怎么敢如此行事!?简直是不知死活!”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达尔顿达维斯使劲地一挥手,打断了萨伦接下来要说的话,“我没办法保证什么……当年的内战对斯特兰共和国的创伤太深,而斯特兰恰好是公会的总部,你明白的。”
“但是,”他猛地转过身来,从墙上取下一柄沉重的长柄战斧,“我能向你保证,达维斯家族会竭尽可能灭杀这些该死的害虫!同时,我也会尽力去说服公会。”
“很好,”萨伦长出了一口气,“你们的加入就足以缓解燃眉之急了。达维斯家族中的每一个人不论男女,都是出色的吸血鬼猎人。”
“这话还算中肯,”老达维斯得意地笑了笑,“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我打算在帝都里设立一批反吸血鬼部队但这样的一支部队需要教官。”
萨伦拉着达尔顿达维斯坐回到案几旁,开始认真地解释自己的计划:“当然,我不可能一直借用你们的人,老达维斯,所以我符文师团里挑了些人,你们只需要教会他们就够了。”
“胡说八道!”老达维斯闻言,生气地瞪大了眼睛,“只要是和吸血鬼沾上边的事,达维斯家族就义不容辞!”
“那就更好了,”萨伦开心地搓了搓手,“我已经集结了足够的人手,等我回去后,我就会把他们派到你的当铺里来。”
“没问题,”老达维斯潇洒地挥了挥手,“我也会派人去通知整个埃因霍芬的猎人我们也许没办法以公会的名义援助你们,但这座美丽的城市终究是我们的家园。”
“好,”萨伦郑重地点点头,站起身来,“弗尔加二世也站在我们这边,如果你们有什么需求,尽管和我提,我会尽力向陛下反映。”
“你未免太小看达维斯家族的财富了,臭蜥蜴,”老达维斯不屑地笑了笑,“我们的银料储备足够我们和吸血鬼打上一百年!”
“那我就等你们的好消息了,”萨伦笑着说道,“我会在帝都逗留几天,如果有什么有趣的猎物,记得叫上我。”
“当然,”老达维斯把战斧放回墙上,又冲周围拱手而立的侍从招了招手,“你可是个大忙人,我知道的,我没办法加入你和那个吸血鬼祖宗之间的战斗,但至少,我能在其他方面帮上你的忙。”
侍从这会也走了过来,他们替萨伦穿上大衣,又从衣帽架上取下萨伦的礼帽,递给了他。
“就送到这儿吧,老朋友,”萨伦重新戴好帽子,“对埃因霍芬而言,我终究是个过客,这座城市的安全必须依靠你们的努力。你肩上的担子可不轻。”
“我肩上的担子可从来没轻过,你这大蜥蜴,”老达维斯淡淡地笑笑,“你这样的独行者永远不会知道管理一个庞大的家族是多辛苦的事情。”
“就到这儿吧。”
“如果你坚持的话,我的确还有不少事要忙家族里的子弟得动员,物资也得从仓库中取出,另外,还得安排操练的任务。”
“一路顺风,老朋友,”老达维斯朝萨伦张开双臂,和他用力地抱了抱,“愿加西亚护佑着你,而埃尔凯恩能在必要的时候赐予你应有的安宁。”
“你也一样,我的老朋友。”
◇◇◇◇
壁炉里的火烧得正旺,木柴时不时发出噼啪的响声。整个大厅里都温暖得像是最舒服的春天的一样。
对于正在大厅里用餐的旅客来说,没有什么比这儿更像天堂了。尤其是外面正在呼呼地刮着能把人冻僵的冷风时。
但这种美好的感受很快被人粗暴地破坏殆尽,随着乓的一声巨响,由木匠精心雕刻而成的旅店大门被人用力地推开,屋外和屋内瞬间变成了一个世界。
刺骨的寒风如同嗜血的野兽一般,粗暴地冲进大厅,温暖的气氛在一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冷到刺骨的空气,和耳边止不住的呼啸声。
和这毫不留情的冷风一起进到旅店大厅里的,是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他戴着一顶同样漆黑的礼帽,脖子下方隐隐透出一抹奇特的银光。
“呼,”这男人呼出一口浓重的白雾,飞快地转身关上大门,又快步跑到壁炉前,摘下手套,使劲地搓起手来。
“这该死的天气!变得比施特拉德还快,”他低声骂道,“春天到底什么时候才来。”
他一边说,一边从头上摘下礼帽,露出底下一头耀眼无比的红发来。
“可怜的萨拉,”坐在木桌旁的年轻男子笑出了声,他面前摆着一盘热气腾腾的午餐,手边则是一个精致的羊皮记事本,“事情办得怎么样?”
“基本解决了,”萨伦回头笑道,“今天下午我没什么事,也许我们可以继续。”
“那就再好不过了,”凯伦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他飞快地解决掉面前的午餐,又抓起手边的记事本,“我这就去通知大家。”
“当然,当然,去吧,但是不要急,”萨伦摆摆手,“我还得先吃午饭。”
“我知道了,”凯伦停下脚步,转过身笑笑,“我会给你留出吃饭的时间的,萨拉。”
“啊,还有一件事,”萨伦叫住重新转过身去,打算离去的凯伦,“有人过来找我吗?”
“人?多少人?”
“呃……”萨伦挠了挠脑袋,“我也不知道,大概几十个人吧。”
“那就肯定没有。”凯伦想了想,然后肯定地点点头,“还有什么事吗?”
“没了,”萨伦坐到吧台前,“你可以去通知其他人了。”
第十七章 橡木之心
“这就是有关过去的故事,”拉戈提拉放下手中的笔,“这个故事到这儿也就暂时结束了,后面的部分你们也大概清楚那些斯泰亚诺嘉家族的发家史,以及他们是如何衰落分裂的。”
“时至今日,大部分的半神依旧选择待在那片充满战火的大陆上,那是一个和这儿完全不一样的地方,无数的战士都死守在和恶魔抗争的第一线上。”
拉戈提拉说到这儿,突然站起身来,快步走到了屋外,“夜晚已经过去了大半,”他的声音传进屋里,“而你们也该走了,我的朋友们。”
我看到两名德鲁伊快步走来,递给他什么东西,他与那两名德鲁伊低声交谈了几句,然后笑着走回了屋内,“不过在你们走之前,还有一件事。”
他把手上举着的东西递到我们面前,我这才看清那是什么两块黝黑的木头。
“我答应给你们的武器,”拉戈提拉笑了笑,“这两块木头来自这片森林最老的一颗橡树,让我想想……它应该已经六万多岁了。”
他的话让我顿时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我急忙直起腰来,认真地端详起他手上的两块橡木。
首先当然是颜色,就像我在前面说的,这是两块黝黑的橡木,表面泛着如同金属一般的光泽。这橡木极黑,是那种不含任何杂色的黑,或者说纯黑色。
这也是最吸引我注意的一点和普通的橡木完全不同,我不知道这是因为德鲁伊那奇特的自然魔法,还是岁月在这株橡树上留下的痕迹。
其次就是这两块橡木的大小了,每块橡木都只有拉戈提拉的巴掌大,而他又和正常人类一般无二。
我实在想不出来,这么小的两块橡木能够变成什么样的武器。
“你先来吧,自然的雄狮,”拉戈提拉笑着看向希克拉德,还给他起了个全新的绰号,“你喜欢使用什么武器?”
“呃……我想是长剑?”希克拉德想了想,然后不确定地说道。
“我想你得更确定一点,”拉戈提拉把橡木放回桌上,“拥有一把趁手的武器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好吧,”希克拉德投降似地叹了口气,“坦白说,我不知道,”他摆了摆手,“我通常更习惯靠符文术和火枪来解决自己的麻烦。”
“啊是构造法术和火药,有趣的选择,”拉戈提拉的喉咙里吐出一个长长的音,他点点头,“我了解了,那我想一把长剑的确比较适合你。”
“构造法术?”我有些好奇地问道,“看起来你们对符文术的描述和我们不太一样。”
“那是当然,”拉戈提拉得意地对着我眨了眨眼,他又慢慢拿起了桌上,靠左手边的那块橡木,“半神和神灵看到的是本质,而你们却只看到了表象。”
“好吧,好吧,”我高高举起双手,“你说得对。”
拉戈提拉用另一只手捂着嘴,哧哧地低声笑了一阵,然后他转向希克拉德,认真地看着他,“好了,该做正事了。说真的,我推荐你修炼修炼剑术,要知道,在德拉德利,每一位火枪手都是一位出色的剑术大师。你的佩剑是敌人逼近你时,你最可靠的朋友。”
“好的,”虽然希克拉德没有多说,但我明显感觉得出来,拉戈提拉的话打动了他,“非常感谢您,拉戈提拉。”
“不用感谢我,但要记得维护自然的利益,保护这个世界上的每一片森林。这便是对我和我父亲最好的回报。”
拉戈提拉一边温和地叮嘱着我们,一边松开了握住橡木的双手。
奇特的一幕出现在我们的面前那块橡木就这样凭空地漂浮在桌上,没有任何东西支持着它。除了一阵围绕着它不停旋转的绿光之外,它的周围再没有其他的东西。
“当然,”拉戈提拉高举起双手,一缕缕月光被他摘下,萦绕在他的指尖,又慢慢转变为纯正的金黄色神光,即便已经如此繁忙,他却依旧在教导着我们:“当然,一切都要符合自然运行的规律,”他认真地说,“并非所有进入森林的人都是我们的敌人砍伐树木,捕杀猎物,这都是自然的一部分。”
“当然,”一边说话一边施法显然耗费了他不少的精力,我都能看到他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了,“必须得是正常范围内的捕猎和砍伐大规模烧毁森林或是摧毁森林的人依旧是自然的敌人。”
他说到这儿就不再说话,转而开始一心一意地替希克拉德制造起属于他的武器。
他的神力分化成一缕一缕的金色细线,极为轻柔地缠绕在那块黑色的橡木上。
“睁大你们的眼睛看好了,”拉戈提拉低声笑着说道,“你们不会想错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的。”
话音未落,他面前的橡木突然爆发出一股无比浓烈,甚至到了刺眼的地步的翠绿光芒,这光芒就和橡木表面的黑色一样纯粹,不含一丝的杂色。光是看到这颜色,你便会自然而然地想到春天的森林。
在绿光的照耀下,橡木开始慢慢生长。在光芒闪烁的间隙之间,我看了看希克拉德,他长大了嘴巴,一双眼睛动也不动地盯着那块橡木,就连口水流下来了也不知道。,,,
我偷偷笑了笑,但很快又平复了下来。要是摆在我面前的是属于我自己的橡木,我想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和他差不多。
橡木先是向着前后生长,并很快从原来类似正方形的形状变成了矩形的木片我不知道那些多出来的橡木来自何方,冥思苦想了一番之后,我认为这一定是神力的功劳。
“接下来就到了我出马的时候了,”当橡木完全变成长条形之后,拉戈提拉终于收回双手,他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巾,擦了擦头上的汗,然后对着我们再一次笑了起来。
“一株树苗如果想要长成参天大树,那就离不开护林员的细心呵护,”他对着我们说到,“而制作武器也是如此,不投入百分百的心血,你就休想得到一把好的武器。”
“而这就是我的工作了,”他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托起那块橡木,“从现在开始,我就是这块橡木的保姆,直到它完全成长为一把合格的长剑为止。”
他慢慢地站起身来,又极为缓慢地把橡木丢进一旁早已备好的翠绿池水中。他是如此的小心翼翼,以至于我和希克拉德都变得静悄悄的,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惊动了他。
当橡木的末端也完全浸入到这池翠绿色的汁水中后,拉戈提拉才退后两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呼”我和希克拉德也跟着他,吐出一口不知道憋了多久的气。
“最后一步,”拉戈提拉再度抬起双手,“让它自己成长为一把长剑,然后我就会替它打上自然的印记,或是按你们的说法附魔。无所谓了,你们习惯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就在他说话的这会功夫里,那块浸到翠绿池子里的橡木再一次发生了变化,它就像是知道希克拉德心里在想些什么一样,前端的部分开始变窄变薄,而靠近末端的部分则开始不断地向两侧伸长。
没过一会儿,这橡木底端就自行生长出了一个半圆形的护手,而前端则是无比锋利的剑刃至少看起来如此。
整把长剑都和黑夜一样漆黑,表面隐隐能看出属于金属的奇特光泽这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它并不是橡木的错乱感。我必须不断地提醒自己,才能记得这是一把橡木制成的武器。
“看起来不错的一把长剑,”拉戈提拉也赞叹道,他伸出手,把那把长剑从池子里捞了出来,“现在让我来给它加上我的祝福。”
他伸出手,一个又一个深奥无比的金黄色符文在他的手中成型,又被他篆刻在橡木长剑的表面。
“这样就好了,”最后的附魔仪式并不算长,实际上,自然神系的所有仪式好像都并不冗长,我猜这也和自然的特性有关。
“这将会是一把削铁如泥的长剑,没有凡铁能挡得下这把长剑。”拉戈提拉自傲地说道,:“自然的敌人不会是这把长剑的对手!”
“秘银也挡不住这把长剑?”我有些吃惊地问道。
“当然,”拉戈提拉有些不悦地说道,“否则你把神力当成什么了?”
“你那把断钢不在此列,”他继续说道,“上面有着湖中仙女的神力加持,材质上又胜过这橡木一筹,这把长剑恐怕很难挡住你的手半剑。”
“我得休息一会,”他把长剑递给希克拉德,后者罕见地严肃了起来,伸出双手接过了长剑,“替这把长剑附魔消耗了我不少神力。”
“在我休息的时候,你也可以想想你需要什么样的武器,”他突然看着我,“这事关你日后的厮杀,最好考虑清楚。”
“我明白,”我对着他笑笑,坐到一旁开始认真地思考起这个问题。
长剑一类的近战兵器被我第一个排除了,在这个方面,断钢足够满足我所有的需求,它既可以当成单手剑来使,也可以看成一把双手剑。
这个选择并不难,坦白说,我不需要其他的远程武器了,耐心和雷鸣转轮手枪足够我应付大部分的情况,剩下那小部分的情况,符文术也足够代劳。
“我想好了,”我抬起头,内心依旧有了决定,“我想要一把长枪,最好也能当标枪使。”
“啊,那就不能是长枪了,”拉戈提拉也站了起来,“这就得是一把短枪。”
“不,拉戈提拉,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我摇摇头,“我需要一把长枪人形态的时候它是长枪,但当我变成巨龙,它就变成了标枪。”
“啊,聪明的小子,”拉戈提拉开心的笑了,老天啊,他的笑容比盛开的向日葵还要灿烂,“看起来你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这很好。”
他走到桌前,拾起另一块橡木,“那我就给你弄一把长枪出来。”
和第一次相比,拉戈提拉要明显轻松了不少,看起来他也是刚刚才熟悉如何制作这样的特殊武器我猜上一次是他第一次这么做。
几乎一模一样的流程除了橡木横向生长的部分后,一把同样黝黑的长枪出现在我的面前,和希克拉德那把长剑一样,这把长枪表面流动着金黄色的神力。
“好啦,”拉戈提拉满意地拍拍手,“我的使者终于有了和他们地位相匹配的武器,也许你们会想给它们取个名字?”
“我已经想好了,”希克拉德飞快地答道,“这把剑就叫自然守护者。”
“自然守护者?”拉戈提拉挑了挑眉毛,不错的名字,“你呢?”他转过来看着我问道。
“橡木之心吧,”我如此说道,“握着这把长枪,我总能感受到那六万年的时光,这是一股让人心悸的力量。”
“嗯……也是个好名字。”拉戈提拉笑得更开心了,“我会让德鲁伊给你们准备特定的收纳护具别担心,收纳护具都是用橡木制成的。这两把武器没办法摧毁树木,你们必须记住这一点。”
“哪怕是朽烂不堪的腐木?”我好奇地问道。
“哪怕是朽烂不堪的腐木,”拉戈提拉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语气十分的肯定,“这就是代价,当你得到了来自自然的强大力量时,你也会失去一些东西。”
“你们最好别让别人知道这两把武器的弱点,哪怕是你们的亲朋好友,”他看着我们,继续严肃地说道,“一定要记得这件事。”
“放心吧,拉戈提拉。”
“好了,”他站起身来,朝我们招了招手,示意我们跟着他,“时间也不早了,太阳就要升起,你们最好赶快回去。”
德鲁伊们聚集到他的身边,远端的天空已经露出了鱼肚白,“这是你们的护具,”拉戈提拉从两名德鲁伊手上拿过绑带和剑鞘,“当你们在外行走的时候,一定要记得,你们代表着自然的规律,你们是自然的使者。”
“我们会记得,拉戈提拉,”我看了一眼希克拉德,和他一起答道,“自然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敌人,自然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
“很好,我就不送你们了。愿我父亲的荣光照亮你们前进的道路。”
第十八章 继续旅程
两名德鲁伊把我们送到了月亮结社的出口处,一切都和我们来的时候一般无二我们面前是一条笔直的大道,道路两旁是整齐排列着的大树。
随着我们不停前进,地上的青草也有了反应它们像是有着自己的生命一般,纷纷从我们前进的道路上让开了,一条泥土小径很快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惊讶地挑了挑眉,踏上这条泥土小径,很快感受到了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地方。我能听到这些草木的声音!它们欢呼雀跃,庆祝新的自然使者的诞生。
我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希克拉德,发现他也刚好转过头来,正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你听到了?”他有些兴奋地低声问道。
我点点头,他显得更兴奋了,“老天,这还真是奇妙。”
我想起那只松鼠,“这也许就是自然语的功能,”我低声对着希克拉德说道,“谁能说这些草木没有自己的意识和生命?”
“走吧,”我拉了拉仍旧一脸沉思模样的希克拉德,“这问题可以留到日后再慢慢思考,天可是快亮了,”我指了指头顶的天空,“你不会想让两位女士发现我们的秘密吧?别忘了拉戈提拉是怎么叮嘱我们的。”
“你说得对,”希克拉德飞快地抬起头,“天就要亮透了,我们得尽快回去。”
我们没再说话,太阳正在慢慢升起,森林和这个世界都在迎来全新的一天。
好在这条路并不算太长,我们很快就来到了尽头,我们离去时留守在这的德鲁伊依旧尽忠职守地守在我们的营地周围。
“啊,你们回来了,”为首的德鲁伊从土坡上跳下,“很好,”他笑着看着我们,“我能闻到你们身上浓郁的自然气息,看起来吾主已经拥有了新的使者。”
“没错,德鲁伊兄弟,”我伸出一只手把他拉过来,彼此拥抱了一会儿,“如你所见,我和这位希克拉德先生就是自然之神的新使者。”
“啊,很好,很好,”德鲁伊松开我,又抱住希克拉德,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我能感觉到,这片森林里的腐化被清除了。你们的第一件工作就完成的无比出色,吾主会十分满意的。”
“请继续你们的旅程吧,”他把希克拉德和我推到营地的帐篷前,“我们使用了一些自然的小技巧,所以你们的女伴将不会自然醒来。哦,别担心,这小技巧当然是无害的,只是需要你们去叫醒她们。”
“如果没有其他事,我们就该回去了,”这名德鲁伊抚胸一躬,“恕我冒犯,但长时间待在森林外让我有些……不适。”
“我理解,尊敬的德鲁伊兄弟,”我学着他的样子,抚胸一躬,“非常感谢你们为我们的伙伴所做的一切,我们不会忘记的。”
“不必如此拘谨,朋友,”这名为首的德鲁伊突然开心地笑了起来,“你们,我们,都是自然的子民,理应互帮互助。”
“好了,兄弟们,我们该走了,”他发出如同夜枭一般的奇特响声,其他的德鲁伊纷纷离开自己的岗位,“只有森林才是我们不变的家园。”
他们纷纷顺着我们来时的路回归,没入到森林当中,不见踪影。
当他们离开之后,森林里的大树也重新运动起来,这条通向森林深处的笔直大道很快消失,一切都变得和我们刚刚扎营时一般无二。
“可以了,”我伸了个懒腰,太阳已经高高升起,阳光已经照亮了大地,是时候继续启程了,“我们去叫醒她们吧。”
希克拉德点点头,钻进瑟菲丽的帐篷里,我笑了笑,也扭头靠近艾琳的帐篷。
刚靠近帐篷,我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均匀呼吸声,看起来那些德鲁伊们的小技巧的确十分有用即便是树木挪动那么大的响声,她们依旧睡得无比香甜。
“好吧,”我一边拉开帐篷,一边有些无奈地对着自己说道,“就让我来做这个破坏你美梦的恶魔吧。”
帐篷里是熟睡着的艾琳,她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被子,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娇憨,更可爱的是,她的嘴角还挂着一缕长长的口水。
我笑着摇摇头,伸出两只手凑到她的耳边,然后用力地捏住她的耳朵,嘴里也同时大喊道:“该起床了,女士!”
“啊!”这一套连续的打击一下子惊醒了艾琳,她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身体也在保护自己的本能下动了起来。
“咚!啪!啊!萨沃斯,亲爱的,不好意思!”
前一声是她的拳头打在我肚子上发出的闷响,后一声则是她的巴掌打在我脸上的清脆响声。
“我没事,艾琳,”我挤出一抹笑容,朝满脸歉意的艾琳摆了摆手,“赶快穿好衣服,我们得继续赶路了。”
“当……当然。”
艾琳用比蚊子嗡鸣大不了多少的声音回答了我,见我没有反应,她又使劲把我推出了帐篷。
刚被推出帐篷,我就看到了同样被赶出帐篷的希克拉德他是被骂出来的,和艾琳相比,瑟菲丽的性子要泼辣的多。
他显然在帐篷里遭遇了和我一样的情况,只是他看起来要比我更惨一点他的脸上有两个通红的巴掌印,而我只有一个。
“不太好受吧,”我走到他的身边,拉着他在地上坐下,“你看起来比我还要惨。”
“老天啊,”希克拉德捂着自己的脸颊坐了下来,“瑟菲丽真是个疯婆娘……我感觉我的牙被打松了我究竟是喜欢上了她的哪一点?”
“谁知道呢,”我耸耸肩,拧开自己的水壶递给他,“喝点水吧,这对你的伤势有好处。”
“谢了,”希克拉德含糊不清地道了句谢,然后接过水壶灌了一口。
“我也没比你好多少,”我有些无奈地说,“艾琳只给了我一巴掌,但是我的肚子也被打了一拳。”
“哈哈,”希克拉德闻言,立刻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转而又捏紧了拳头,“那些德鲁伊居然没把这个副作用讲清楚,下次见到他们时我一定要让他们好看!”
“得了吧,”我看着他,“那些德鲁伊可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
我们闲聊的这会功夫里,两位女士也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从帐篷里走了出来,“早上好,两位先生,”瑟菲丽笑着说道,“也许你们应该像卡波菲斯的绅士那样,帮我们提着这些沉重的东西?”
她一边说,一边举了举自己手上的背包。
“当然,我很荣幸,亲爱的瑟菲丽,”还没等我说话,希克拉德就笑着走上去,他的嘴咧得很开,就像没有受伤那样。
他一边笑,一边接过了瑟菲丽手上的背包。
“这会儿倒是不知道疼了,”我翻了个白眼,看向同样笑着望着我,还有些不好意思的艾琳,接过了她手上的背包。
我和希克拉德提着东西,一边和两位女士说笑,一边走到拴着马匹的大树旁,把背包和行囊重新固定在每个人的马匹上,又把马从树边解放出来。
我看着被我牵着的马,突然想起神奇的自然语。这似乎是一个好机会,我可以弄清楚这些马儿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你还好吗,伙计,”好奇心一旦涌上来就再也无法抑制,趁着艾琳和瑟菲丽没有注意这边,我弯下腰,凑到马匹的耳边低声说道。
“哦,自然的使者,很高兴你已经掌握了自然语,”一个雷鸣般的声音突然响起,这声音来得如此突然,以至于我都被吓了一大跳。
我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的艾琳和瑟菲丽,她们就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继续在收拾着剩下的东西。
于是我放了心,也许在她们看来,这匹马只是在发出无意义的嘶鸣。
离我不远的希克拉德倒是听到了这个声音,他侧过头来,用询问的目光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牵着的两匹马。
我不着痕迹地朝他点点头,然后重新凑到马的耳边。
“是的,你怎么知道我是自然的使者?”我低声问道。
“哦,别凑的这么近,”这匹马用力甩了甩脖子,“你正常说话我也能听得到。”
“至于为什么,哈,”这匹马发出一声大笑,这让我心里产生了一种荒诞而不真实的感觉,它听起来就像是在嘲笑我。
我被一匹马嘲笑了?
来不及深究这个问题,我继续看向这匹马,期待它给我一个回答。
“所有的自然生灵现在都能知晓你们的身份,”这匹马继续说道,“这是一种奇特的感应……嗯……就像我们知道什么样的草最美味一样,我没办法给你解释其中的原理,你可以把这种能力归类为自然生灵的本能。”
“也就是像你们这样的自然生灵,看到我们的时候就知道我们是自然使者?”
“没错没错,”马儿显然变得高兴了不少,“看起来你们还不算太笨。”
“那是当然,”我得意地笑笑,“我可是自然之神的使者。”
和马儿的这一番交谈让我安下心来,只要确定不是什么人都能看出我们的自然使者身份就足够了,我可不想被什么敌视自然之神的家伙莫名其妙地盯上。
“还有几个问题,你们感觉如何?”
“哦,老天,你们究竟带了些什么东西?”听到我问话,这匹战马立刻发出不满的声音,“老天啊,我从没背过这么多这么沉的东西!还要算上你们其中之一的体重!这真让人难受!”
“我想你不是人……你是一匹马。”
“无所谓了!”战马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总而言之,等我们到了城里,我和我的兄弟都要好好地饱餐一顿最好是多点豆子!我们还要休息一段时间!”
“没问题,没问题。”
我一边答应下这匹战马的请求,一边抬起头来,却正好看见希克拉德正捂着嘴看着我。
毫无疑问,他是在嘲笑我,我倒说不上有多生气,但是他那副模样让我有些不开心。
“别笑我了,希尔,”我走到他面前,恶狠狠地说,“我可是在为了我们的安全搜集情报,也许下次该让你来做这种事情。”
“你说的对,你说的对,萨拉,”听到我出言威胁,希克拉德立刻止住了自己的笑声,他诚恳地看着我,表情是那么的真挚,不认识他的人恐怕都会被他这副表情骗过去,“我下次不会笑你了,我发誓。”
“好吧,”我哼了一声,重新走回自己和艾琳的两匹马旁,“我就姑且相信你这一回。”
“你们两位绅士在吵什么呢?”艾琳提着收纳好的帐篷走了过来,“萨沃斯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
“没什么,”我轻笑两声,“我们只是就脸上的掌印交换了一下意见。”
“啊,可怜的萨沃斯,”艾琳捂嘴笑了起来,“等到了切尔菲度,我会给你重新清理一下的。”
“到地方再说吧,”我耸耸肩,把战马的缰绳递给艾琳,“我们走,今天必须得赶到切尔菲度。”
“然后我就要好好睡一觉。”我在心底补充道,我猜希克拉德一定是和我一样的心思,我们可是一整晚没睡!我不知道他现在感觉怎么样,但我只觉得我的眼皮一直在打架,就算我突然在马上睡过去,我也不会意外。
想到这儿,我翻身上了马,最难的部分已经过去,剩下的部分不算那么难。
看起来我们并不需要三天的时间我猜不少人会把一天甚至更多的时间浪费在那处隘口之前。
但小队伍有小队伍的好处,从地图上看,接下来的路程都是一马平川,只要我们速度够快,今天赶到切尔菲度完全是可行的。
想到这,我决定立刻行动,太阳已经完全从地平线下升起,时间正在一点点流逝,我把地图放回战马侧面的行李兜里,用力地甩动缰绳。
“驾!”
四匹战马按照前后排列的顺序猛地冲出,不到五分钟,我们就回到了鹅卵石铺成的护林道路上。
第十九章 切尔菲度
就像我前面说的,接下来的旅程可以说得上是一马平川,我们四人奔驰在修整的无比平整的官道上,中间几乎没有停下——只有吃午饭时短暂的休息了一会儿。
在这样的尽力跋涉下,我们终于在黄昏时分赶到了这座位于卡波菲斯北方的工业重镇——切尔菲度。
实际上,你对切尔菲度的第一印象绝不会在你进城时产生,而是在城外十公里的地方——这个距离已经足够近,让你能看得清城中飘起的,几乎要笼盖整片天空的浓重黑烟。
而这也是我对切尔菲度的第一印象,那会儿正是接近黄昏的时候,战马沿着官道不断前进,我们四个人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希克拉德是最先发现这奇特景色的人,“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他诧异而好奇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里,我愣了愣,止住原本的话题,顺着他向前伸出的左臂看向远方。很快我就发现了吸引住他目光的东西——在我视线的尽头,原本应该是橙红色的天空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看不到边际,无比厚重的黑色乌云。
“也许是乌云,”我并没有仔细观察那片乌云,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老实说,那片乌云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于是我耸耸肩,对着希克拉德说道:“看起来我们的旅途不会太平淡了,会有一场暴雨欢送我们进入切尔菲度,我想。”
“不,萨拉,那不是乌云,”希克拉德突然斩钉截铁地否定了我的话,“仔细看!那是一片黑烟汇成的厚重云层!”
他的话让我吃了一惊,我急忙重新看向那片我之前只是匆匆一瞥的乌云。希克拉德是对的,我很快就发现了它的不同寻常之处。
在那片乌云的最下方,是一道道与乌云——我姑且称之为乌云吧,因为我想不到更好的称呼——相连的粗壮黑柱。
当然,在这个距离上,它们也说不上有多粗壮,这个形容词纯粹是我根据经验加上的。
总而言之,那些漆黑的烟柱就牢牢地连在天边的厚重云层底端,这下我明白了——这不是正常的,正在酝酿着暴雨的乌云!这是一片由煤、碳、鲸油之类的工业能源燃烧而得来的人造“乌云”。
“老天,这就是切尔菲度吗?”在震惊中,我听到希克拉德喃喃自语道,老实说,这也是我对切尔菲度的第一印象。
是的,这座城市的上空终年笼罩着遮天蔽日的黑烟,以至于城中的居民每天出门都要做好拳全套的口鼻防护。但他们并不在意,反而引以为豪——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彰显切尔菲度的工业实力的呢?
据说他们每年还会花大价钱请来精通水系魔法的法师,就为了替这座城市清洁一下浑浊的空气。我不知道这要多少钱,但显然,切尔菲度每年所能产出的财富是一个惊人的数字,以至于他们能把不少的钱——在我看来,是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我又转头看向艾琳和瑟菲丽,作为卡波菲斯本地人,艾琳显然不是第一次来切尔菲度了,和我们的震撼相比,她显得十分的平静。
但她身边的瑟菲丽就完全是另一幅模样了,这个帝国来的姑娘嘴巴大的能塞下一个火鸡蛋。也许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完全由人力制造出来的自然景观!
于是一时间,我们三个人都勒住了马,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那片庞大的黑云,那是工业和机械散发出来的力量,虽然不像魔法和符文术那般威力强大,却透着另一种能摄人心魄的气息。
过了好一会儿,这种震撼带来的沉默才从我们之间离去。希克拉德第一个有了动作,我看见他搓着手,嘴里不停地哈出热气,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老天,”他激动地说,“我已经等不及要好好看看这座城市了!”
“我也是,”我笑了起来,使劲拽了拽缰绳,“加快速度!希望我们能在切尔菲度里吃上一顿热乎的晚餐!”
“驾!”
四匹马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朝前冲出,它们那强而有力的四肢不停地踩在地面上,马蹄铁和精心打磨过的石板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随着我们一路前进,切尔菲度在我们眼里也变得愈发清晰起来,于是这时候,在我的眼中,切尔菲度又变成了另一幅的模样。
靠近切尔菲度后,你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周围明显地暗上了几分——这是因为你已经到了那片黑云的下方,阳光很难穿透浓重的黑云,射进这片大地。
我看了看头顶厚实得如同实体一般的黑云,又把我的目光投向城内——切尔菲度的城墙不算高,在城墙的后面,是一根又一根用砖块砌得整整齐齐的烟囱。我们所看到的那些浓重粗壮的烟柱正是从它们的顶部喷吐而出。
远处突然传来悠长的鸣笛声——那是蒸汽机排气的声音。这声音厚重而响亮,就像是有一万台蒸汽机在同时工作一般。
“欢迎来到切尔菲度!”艾琳这个时候开口了,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抹自豪,“这座城市——它是斯特兰的骄傲!整个共和国的工业心脏!”
“这还真是了不起的成就,”希克拉德啧啧称赞道,“遮天蔽日的黑云,一眼看不到尽头的烟囱和工厂,蒸汽机传来的巨大轰鸣声。我曾经去过不少帝国的工业城市或是工业区,但没有一个地方比得上切尔菲度。”
“那是当然,”艾琳像个心爱的事物被夸赞的小孩子一样,骄傲地笑了起来,“切尔菲度底下有着三个铁矿和两个铜矿,另外,这座城市每年还要从其他岛屿甚至是帝国进口数不清的矿石和特殊金属。”
她说到这儿,又自豪地看了一眼那雄伟的烟囱群,“我们斯特兰人也许这辈子都和魔法啊、炼金啊这些神秘学的东西没了缘分——但这因如此,我们才在工业和机械上取得了如此大的进步。”
“的确如此,”希克拉德赞同地点点头,“有时候我在想,也许正是魔法的天赋禁锢住了帝国人。那些魔法师——魔法师协会的那些,正是帝国内最顽固的守旧派。”
瑟菲丽闻言,立刻对他投去生气的目光,但希克拉德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接着说道:“我能明白他们的想法,他们的一切——地位、财富、名声,都是由魔法带来的,所以他们生怕魔法变得不再重要。”
“可惜的是,”我叹了口气,接上了他的话,“这就是发展的趋势,我猜。一把蒸汽枪也许没办法和炎爆术造成的破坏相比,但一百把蒸汽枪就可以造成和炎爆术相差无几,甚至是更强的破坏力。”
“一个魔法师培育起来需要多久?一个蒸汽枪手又要多久?”我看着瑟菲丽,“我想瑟菲丽你自己也知道答案。”
“当然,这不代表我就会低估帝国的科技水平,”我继续说道,“对于他们拿出来的那套魔导驱动装甲,我可是记忆犹新。”
“这也正是我想说的,”艾琳赞同地点点头,“虽然斯特兰人中间会魔法的并不多,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稀少——但所有的有识之士都相信,魔法和工业结合会是一条更加光明的道路。”
“好了,说了这么多,我们也该进城了,”我一边说,一边从衣兜里掏出怀表,在这个鬼地方,你根本没办法依靠太阳计算大概的时间,“我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这儿会有吸血鬼肆虐了,因为这个地方没有太阳!”
其他三人都是低声笑了起来,在他们的笑声中,我轻轻按开怀表,下午五点五十三分,还不算太晚,至少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吃个饭、洗个澡,然后换个衣服。
“七分钟到六点,先生和女士们,”我对着三人说道,“我想我们最好是尽快找个旅店安顿下来,我已经等不及想要吃上一顿热乎的饭了。”
“最好找一家高级点的旅店,亲爱的萨拉,”希克拉德已经用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好隔绝空气中无处不在的呛人气味,“在这种天气里,热可可就是驱寒的最佳选择!”
“一杯热水也能做到同样的事情,希尔,”我笑着骂道,“承认吧,你这该死的家伙就是馋了!”
“有什么不同?”希克拉德嬉皮笑脸地耸了耸肩膀,“如果都是为了驱寒,那我为什么不能喝得好一点?”
我们一路有说有笑地进了城,和卡波菲斯相比,这儿的盘查算不上严,只是在城门口进行简单的盘问而已。
让我有些诧异的是我和希克拉德的名声似乎都传到这边来了,守在城门口的卫兵一下子就认出了我们——随之而来的就是英雄般的待遇。
实际上,这不到五分钟的盘查和惯例询问里,有大部分都是针对两位女士的。啊,可怜的艾琳和瑟菲丽。
“好的,”我听到卫兵开口说道,他合上了手上的证件,把它们递给艾琳,“你们的身份证明没有问题,欢迎来到切尔菲度,玫瑰女士。”
“非常感谢你,尽忠职守的士兵,”艾琳优雅地点点头,伸出手接过证件,“我想现在我们可以进去了吧?”
“当然,”这名卫兵退到一旁,“切尔菲度会欢迎你们的,四位。”
“走之前最后问个问题,士兵,”我策马走到那名士兵面前,“城里最好的旅馆在什么位置?”
“最好的旅馆吗,萨伦大人?”
“是的,最好的旅馆。”
“那就是玫瑰园了,”卫兵脸上露出一抹奇特的笑容,“那地方可以说得上是切尔菲度的天堂了。只要您的钱足够多,您在里面就可以享受到各种服务。”
“当然了,”他正色道,“像您这样的伟大英雄,我想玫瑰园会很乐意免费让您入住的。”
“说起来,”他又悄悄瞟了一眼艾琳,“这地方还是玫瑰女士的产业。”
“啊,好像是的,”艾琳使劲拍了拍脑袋,“那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她露出灿烂而美丽的笑容,“我们走吧,我也有好一阵子没到切尔菲度来了。”
“感谢你的帮助,士兵。”
“我的荣幸,萨伦大人。”
短暂的交谈后,我们穿过城门,正式进入了这座工业之城,城里的场景就和我之前在资料上了解到的一样——到处都是戴着面罩的行人,空气中弥漫着数不清的粉尘,还夹杂着一种极为难闻的气味。
“啊,现在我知道为什么这座城市要聘请水系魔法师了,”希克拉德用袖子捂住自己的口鼻,“这座城市的空气真是让人‘印象深刻’。”
“进到室内应该会好上不少,”我对着希克拉德说道,“另外,你也许可以考虑为这个城市出一份力?你可是一位出色的水系符文师。”
“那你也别想跑,”希克拉德抹了一把脸,恶狠狠地说道,“你的风系符文术也同样有用!”
“当然,当然,”我一边笑着,一边勒住缰绳——玫瑰园已经到了。
从外观上来看,这儿确实称得上是整个切尔菲度最豪华的旅店了。四层的高度让它在周围的这一圈建筑中无比的显眼。更别提复古的装修和占地极大的花园,还有那些缠绕在阳台栏杆上、娇艳欲滴的鲜花了。
“喔,”我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因为门口站着足足六个迎客的门童,“你的产业都是像这样的吗,艾琳?”
“是的,亲爱的萨沃斯,”艾琳眯着眼睛笑了起来,老实说,她这样比平常可爱多了。
“我们走吧,”她朝我伸出一只手,“我想这儿的店长会很用心接待我们的。”
我们朝大门走去,我看到门童们交换了一下眼神,其中一名门童从队列中走出,拦在我们身前。
“不好意思,先生和女士,”他礼貌但是坚定地说,“你们有请帖吗?我们这儿实行的是会员邀请制。”
“我把这事忘了,”艾琳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着我吐了吐舌头,又转过头去,“请把你们经理叫出来……不,还是店长吧。”
“您确定吗,女士?”那门童用好奇和怀疑参半的眼神打量了艾琳一眼,“好吧,我会去通知经理,您有什么要对店长说的吗?不然我怕他可能不会出来。”
“当然,你就说玫瑰女士来了。”
“好的,请您在这儿稍等。”
第二十章 烟雾弹
玫瑰园经理的动作很快,没过多久,一名身穿厚实绒长袍的男子就快步从正门走出。
他先是站在远处,仔细观察了一下我身边的艾琳,然后露出灿烂的笑容,大踏步地迎了上来,“欢迎来到玫瑰园,我最敬爱的玫瑰女士,”他笑着合拢双手,“您和您同伴们的到来让这儿的玫瑰都娇艳了许多。”
“你还是这么会说话,费尔南德,”艾琳捂着嘴轻笑起来,同时优雅地伸出右手,“请替我们准备房间吧。”
“当然,玫瑰女士,”店长费尔南德轻轻捻起艾琳伸出去的右手,在她的手套上轻轻一吻,“能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请问你们需要几间房?”
“两间房就足够了,我和这位萨伦先生住一间房,那两位住一间房。”
“萨伦先生?”费尔南德闻言,立刻严肃而恭敬地看向我,“您就是那位萨伦先生……?”
他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一双眼睛却又期待地看着我,等着我给出他想要的那个回答。
“你想的没错,亲爱的费尔南德先生,”我朝他笑笑,掏出最高议会颁给我的勋章,递给了他,“您可以看看,这是不是最高议会给予我的奖励?”
费尔南德整个人突然猛烈地颤抖起来,他缓缓地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了我递出去的勋章,“圣灵在上……老天啊……是真的!”
“所有人!”他大声喊道,“都给我忙活起来,斯特兰的英雄就在我们的店里。”
整个玫瑰园因为他的一句话瞬间变得热闹了起来,光是我能看到的地方,就有超过二十名工作人员忙活了起来。
“老实说,我之前还不知道为什么玫瑰女士会看上您,”他十分感慨地对我说道,“但现在我明白了,只有像您这样的伟大英雄才配得上我们的玫瑰女士。”
“啊,看我,哪儿还有一点主人的样子,”他突然使劲拍拍脑袋,“请跟我进来吧,诸位,我会把店里最好的房间安排给你们。”
他说完,便恭敬地屈下身子,走在我们前方,开始替我们引路。
“老实说,艾琳,”我挽着艾琳的手,一边往前走,一边对着她低声说道,“别忘了我们是来猎杀吸血鬼的,这么大张旗鼓似乎并不好。”
“我自然有我的考虑,亲爱的萨沃斯,”艾琳闻言,低声娇笑了起来,“你现在可是斯特兰闻名的大英雄,不管我是否大张旗鼓地宣扬你的身份,你终究会被人认出来的。”
老天啊,她的笑容实在是太迷人了,搭配她那性感的、充满磁性的嗓音,这个女孩儿可以称得上是风情万种了。
我必须得集中精神,才能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我的计划是这样的,”她似乎并不在意我是否做出应答,而是笑着继续跟我解释道,“既然没办法隐瞒来到切尔菲度的事情,那就隐瞒你来这儿的真实目的。”
“而这恰好是我的长处,”她从腰间的皮带上抽出自己那根玫瑰花头的节杖,轻轻用它点了点地板,“这就是我们来这儿的理由。”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艾琳,”我开心地看着她,“你真是我的贤内助。”
“嘿,注意用词,”艾琳脸色飞快地变红,她先是白了我一眼,又有些生气地说道,“我现在可还不是你的妻子,连未婚妻都算不上,这话可不是一位绅士应该说的。”
“等一下我就会单独找来店长,并让他把我要巡视所有产业的消息传出去,至于你和希克拉德——那当然是负责在路上保护我的了。”
“这样,潜藏在这座城市内的吸血鬼就不会太过警戒。当然,他们肯定还是会警惕起来,毕竟你在灰雾岛做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斯特兰。但我想我们终究会找到机会的。”
“诸位,”费尔南德这个时候也转过身来,“你们的房间已经备好,就在侧厅的三楼,诸位是现在就想到房间里看看,还是……?”
“带我们去房间吧,费尔南德,”艾琳再一次拿出了属于女主人和贵族那一面的优雅和威势,“另外让锅炉房把水烧起来,替我们准备晚餐,还有我的玫瑰精油。”
“当然,”费尔南德优雅地欠了欠身,“我这就替你们安排,尊敬的女士。”
他先是招来两个服务生,低声叮嘱了他们几句。之后他便没再说话,开始安静地充当着引路人的角色,带着我们一路穿过金碧辉煌的大厅和人声鼎沸的餐厅,又从幽静的花园中走过,来到了人流量少上不少的侧厅。
“这才是玫瑰园的……客房,”艾琳低声对着我解释道,“这儿不只是一家旅店,相信你也看出来了。”
“这就是了,”费尔南德带着我们停在侧厅的顶楼走廊里,在他的左手边和右手边是两扇双开形式的大木门,“两间客房是完全一样的——诸位可以自由选择。”
“请诸位看看吧,”他替我们推开房门,“如果没有问题,在下就去替你们准备晚餐和热水了。”
“没什么问题,”艾琳粗略地看了几眼,对着费尔南德点点头,“你可以下去了。”
“另外,”艾琳又叫住了准备离开的费尔南德,“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所以我想最好先和你把话说清楚——你想用萨拉招揽生意我不反对,萨拉也不会反对。”
“但是,”她严肃地举起一根手指,“我和萨拉只在这儿滞留几天,他和他的朋友,另一位英雄希克拉德还要保护我前往其他的城市,直到我巡视完我的产业,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女士。”
“退下吧。”
费尔南德依旧保持着恭敬欠身的姿势,倒退着走了出去。
“好了,”艾琳走到床边,慢慢地坐下,她先是打开自己的行囊,取出里面的香水,轻轻喷了喷,然后才开口说道:“费尔南德是一个聪明人,我想这会儿他已经把话传出去了。”
“我想我等一下要洗个澡,”她看着我,“你要跟着我一起来吗?”
“呃……不了,亲爱的艾琳,”我使劲把这个充满诱惑力的念头压下,摇了摇头,“吃过晚饭之后,我打算准备一下,然后出去一趟。”
“晚上出去?为什么?”
“就像你说的,白天出门可不是一个好主意,”我耸了耸肩,“我可不想被那些蝙蝠的眼线盯上,那会很麻烦的。”
“但是我又必须得联系上这儿的吸血鬼猎人,他们手上的情报肯定比我们的要详细。”
“好吧,”艾琳撅起嘴,把香水摆上床头柜,“我不会阻止你,但我希望你能早点回来。”
“当然,亲爱的,”我笑了笑,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我向你保证,只要事情办完,我就立刻赶回来。”
“这还差不多,”艾琳满意地笑笑,她把手伸到背后,开始解绑住皮甲的绳扣,“热水应该已经准备好了,玫瑰园的效率一向很高,你真的不要加入我吗?”
“不了,”我摆摆手,“快去吧,等晚餐来了,我会叫你的。”
艾琳没再说话,只是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两眼,然后迈步走进了浴室当中。
哗啦啦的水声很快从浴室里响了起来,我摇摇头,把一些旖旎的念头从脑海中丢出去,开始仔细研究起维克给我的资料。
“咚咚咚。”
不知道过去多久之后,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一定是送晚餐的,”我想了想,慢慢从桌子边站起来,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又舒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然后慢步走到门边。
“先生,”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外面响起,“你们要的晚餐到了。”
“好的,”我从桌边拿起断钢,用另一只手打开了门,“今晚的菜单是什么?”
门外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他对着我腼腆地笑了笑,“用卡俄斯木熏烤的顶级牛排。精选面粉制成的上好面条。还有南部群岛的黑猪制成的番茄肉酱。”
“听起来很不错,”我笑着点点头,“给我就好了。”
“当然,先生,”服务生有些吃力地举起餐车上的盘子,连同上面的顶盖一起递给了我,“祝你们有一个愉快的夜晚,先生。”
“你也一样,对了,”我从裤兜里掏出两枚斯特兰金币,塞进他的衣兜口袋里,“这是给你的小费。”
“谢谢您,先生!”这个服务生明显开心了不少,“您真是一位慷慨的绅士!诸神会保佑您的!”
服务生开心地走了,我笑了笑,把晚餐端到桌子上。
“嘿,艾琳,”我对着浴室喊道,“晚餐来了,我就不等你了。”
“好的,亲爱的,”艾琳那有些模糊的声音从浴室里传了出来,“我的那一份就给我放在那儿吧。”
“没问题。”
◇◇◇◇
吃过晚饭后已经是晚上八点,艾琳依旧在洗澡,和她简单地告别之后,我离开了玫瑰园,来到了切尔菲度的大街上。
和这儿的所有行人一样,我也带上了特制的口罩——这是艾琳的建议,一是可以让我伪装,至少我现在看上去,和这儿的行人没什么两样。
二则是切尔菲度的空气实在是太糟糕了,这也是这座城市游客稀少的原因。城里超过八成的人更是有着各种跟呼吸有关的疾病。
我掏出那张纸条,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可见。
飞马路九号,这应该不算难找。
我攥着纸条,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像周围的行人一样。
这是一座永不停歇的城市,所有的居民,从早到晚,都在辛勤地劳作——从矿坑出来后,他们会马不停蹄地奔向工厂或是熔炼厂,继续自己的下一份工作。
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这座城市里的路标和路牌比我去过的其他城市加起来的还要多,几乎每个路口的灯柱上都有用钉子钉上的木制路牌。
但我要感谢它们,正是因为它们的存在,我才省下了问路的功夫。
“飞马路,飞马路……啊,这就是了。”
沿着玫瑰园门口南北走向的大道朝南走了好一阵之后,我终于按照路牌的指示走到了飞马路上。
和路牌一样,这儿的每栋建筑旁都钉着差不多样式的门牌,我看向我左侧的门牌,上面用黑色的颜料刻着:
飞马路一号-维纶明德食品厂
“啊,看起来这就是飞马路一号了……让我看看我要找的九号……”
我一路向前,很快就在我的左手边找到了飞马路九号。
飞马路九号—锻锤与铁砧
从外表的装潢上来看,这儿毫无疑问是一座旅店。看起来这些吸血鬼猎人还真是喜欢用旅店做掩护啊,哈。
我走到门边,轻轻地敲响木门。一声不耐烦的闷哼很快从里面传来,随后便是清脆的脚步声。
伴随着嘎达一声,木门上方的小闸门被人拉开了,闸门后是一对黄色的眼睛,眼睛主人那不耐烦的声音也同时响起:“你是来住店的?”
“是的。”
“是会员吗?是的话报出你的会员口令。”
“会员……?”我先是愣了愣,然后想起克里斯托给我的那句口令,“是的,我是。口令是‘人生的意义在于猎杀’。”
“啊,看来你的确是我们这儿的会员,”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我报出这句口令之后,木门后的那人变得热情了不少,“进来吧,我们这儿欢迎每一位会员兄弟。”
咔哒咔哒的声音从门后响起,“稍等一下,”那人有些恼怒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东西有些老化了……我早就说应该买新的了!”
“这该死的……啊!好了!”
他的骂声戛然而止,木门则慢慢地打开,门后是一名看上去六十来岁的老者,他的头发半黑半白,身上穿着的是一身有些旧的棉袍。
“啊,所有这就是我们的会员,进来说话吧,”这老者看着我,咧开嘴,露出一嘴的黄牙,激动地笑了起来,“来吧,快进来!”
第二十一章 初来乍到
那老者朝我招了招手后,便自顾自地走到他的木桌旁,提起了桌上的煤油灯。
“你还在门口等什么?”他回头看着我问道,“到了这儿反而害羞了吗?来吧,快进来!”
“啊,我不是……”
“别婆婆妈妈的了,”老者不耐烦地摆摆手,打断了我的话,“我最讨厌你这样的家伙,小伙子,做事情要干脆一点。”
他提着油灯,大踏步地再一次朝我走来,手中的油灯因为他大幅度的动作而剧烈地摇晃起来,有些年头的灯架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响。
“你是第一次来切尔菲度吧,”老者伸出空着的那只手,用力地扣住了我的手腕。
我还来不及开口,就被他一把拽进了这家旅店里。
“等一等,”老者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我,他重新把煤油灯放回桌上,转过身,用最快地速度关上了门,又开始重新拴上那些看起来眼花缭乱的锁链和扣环。
我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替这扇木门上了将近一分钟的锁。当所有的锁链和扣环都归位后,这老者才拍拍手,转回头来。
“好了,”他用嘶哑的嗓音说道,“我们现在可以谈谈了。”
“首先,我必须得告诉你,年轻人,”他提起油灯,“不管你是从哪个城市的分部来的,也不管你以前有着怎样的猎杀成绩。你必须明白一件事——在这儿你只是一个初来乍到的可怜虫。你对切尔菲度的规矩一无所知。”
“而我要交给你的第一课就是,”他使劲地拍拍我的肩膀,“永远不要在夜晚的切尔菲度大街上逗留,如果你不想死的太惨。”
“特别是你站在我们这家旅店门口的时候,”他继续说道,“你这举动简直就像是在对着那些吸血鬼说,‘嘿我是一个吸血鬼猎人而且我没有防备,快来杀我吧!’”
“怎么会?”我紧跟在他的身后,“你们已经暴露了吗?”
“早就暴露了,孩子,”老人回过头,看着我嗤笑了一声,“在切尔菲度里,没有长久的秘密。”
“这也是我们为什么要加固大门的原因,”他举起提着油灯的那只手,指向不远处的大门,“白天,这儿是一家对谁都营业的旅店,但到了晚上?这里就成了一处堡垒,或者说要塞。”
“这也是我知道你刚来切尔菲度的原因,”他继续解释道,“这儿的普通人都知道,绝对不要在晚上到锻锤与铁砧来。”
“他们也知道吸血鬼的事情?”我好奇地问道。
“哦,那当然不是,”老者笑着摆摆手,“普通人当然不能被牵扯进这种事情里来——我们让他们相信,这是流氓和无赖在寻仇。”
“但这儿的猎人都知道不是这样,”他突然叹了口气,“每天晚上,猎人们都会在高度警戒的情况下入睡,没有人敢睡得太死,因为我们随时都要投入到战斗中去。”
“这儿的一切也是经过了伪装的,比如你刚刚看到的大门。”
“啊,我知道了,”我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难怪他们会在大门上加装那么多复杂的锁链和扣环,“那根本不是木门。”
“看上去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对吧?”老者嘿嘿笑了两声,没拿着油灯的手在另一只手的手背上搓了搓,“这大门实际上是精钢铸成的,花了我们不少钱。”
“就连这些墙壁也是带夹层的,”他指了指我左侧的木墙,“我们当然没有那么多精钢,但夹层也是用上等的好钢制成的。”
他带着我穿过吧台,来到厨房后面的库房里,这儿堆积着大批庞大的木桶,我猜里面放的是囤积的食物和啤酒。
“啊,别看了,”老者笑着拍了一下我的脑袋,“我带你来当然不是为了让你看这些。”
他走到一个木桶旁,把煤油灯小心翼翼地放在木桶的顶部,然后卷起了自己的袖子。
“过来帮我一把,年轻人,”他朝我招了招手,“我一个老人家可没办法做到这件事。”
我这才注意到他站在另一个巨大的木桶旁,像他这个年纪的人,的确需要别人的帮忙才推得动这么沉重的木桶。
“来了。”我应了一声,走到他的对面,把双手搭在木桶那粗糙的表面上。
“三、二、一、用力!”
在我们一齐发力的情况下,这个巨大的木桶缓缓挪动,并慢慢露出藏在它下方的东西——那是一扇木制的陷阱门。
老人重新提起油灯,拉开陷阱门,在门的下方,是一条长长的,通到黑暗中的木梯。
“下来吧,”他朝我招了招手,“在这儿谈话是绝对安全的。对了,下来的时候记得把门带上。”
我点点头,弯腰钻进陷阱门下方的空间,随手关上门,然后便跟着他顺着楼梯往下走去。
皮靴踩在木梯上,发出的嘎吱响声在这处空间里不停地回荡。没有人说话,应和这个声音的只有煤油灯发出的吱呀声。
老人一言不发,只是高举着油灯,小心翼翼地沿着楼梯慢慢向下,空气变得更加凝重,我隐隐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呃,我们还要走多久?”
“没多久了,耐心点,年轻人。”
“嗯,”我点点头,也不管他能不能看见,然后不动神色地把手移到断钢的剑柄附近。
如果他真的想对我不利,这样的准备姿势能让我保留一些反击的能力。
楼梯依旧在向下延续,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级阶梯,也不知道自己还要走多少级。不安的情绪在我心中慢慢蔓延开来。一些糟糕的念头和可怕的场景在我的脑海中浮现。
你得小心点,萨伦,我在心里对自己说,他也许是吸血鬼,或者是吸血鬼的仆人。这一切可能是个陷阱。
想到这,我伸手握住了断钢的剑柄,另一只手则摸上了腰间的雷鸣转轮手枪。
“啊,我们到了,”前方的老人突然发出欣喜的声音,以至于我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直到他继续喊我年轻人的时候,我才猛地惊醒,跟上了他。
空气中没有血腥味,也没有任何我想象中的,和危险有关的气味。唯一让人不适的气味大概是这里面淡淡的霉味。
老者就站在我前下方不远的位置,他正在把手上的油灯挂到墙上的灯架上。
“这里就是了,每一个城市都会有的秘密会议室,就像我之前和你……啊,你的警戒心倒是挺不错,年轻人。”
他话说到一半,转而赞赏地看着我,不停地点着头,“但要和我比,可还不够。而且你在这儿也没有危险。”
“小心总不会有大错,”我知道他一定是看到我戒备的样子,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一段楼梯让我有些紧张。”
“心理素质不太行,对吧?”老人笑了笑,从衣兜里掏出一盒火柴,陆续点燃了这间会议室里的好几盏灯,被点燃的壁灯发出温暖而恒定的光芒,照亮了这间会议室的大部分地方。
“来吧,我们来谈谈——你是从哪儿来的?”
“嗯……等等,不要说,”他又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止住了我,“让我猜一猜……你有着一头如同火焰般明亮的红发,又是刚到切尔菲度的旅者,还是一个吸血鬼猎人。”
“在我的记忆中,同时符合这几点条件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有着红龙之称的萨伦·诺维斯。”
“所以,”他像是下了决定一般摆平双手,认真地看着我,“是你吗?共和国的英雄?”
“没错,的确是我,”我承认了他的推断,“那么你又是谁?”
“我吗?”老者笑了笑,拉开椅子坐下,又从衣兜内侧掏出一包香烟,“我就是一位看门的,先生。”
他再度擦燃一根火柴,嗤的响声回荡在会议室里,火柴头上的火焰先是猛地升起,又慢慢趋于稳定,变成闪烁在火柴头上的小小火苗。
老者把火柴慢慢地凑到嘴边,点燃他叼着的香烟。烟草燃烧的气味很快飘荡开来。
“重新认识一下吧,”他吐出一口香烟,原本极重的口音也突然消失的一干二净,“我是锻锤与铁砧的老板、切尔菲度吸血鬼猎人公会分部的负责人,当然,也是一个看门的,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
“你可以随便称呼我——旅店老板、看门人、老兄,都是我喜欢的称呼,重要的是,你要记住我的名字。我叫卡莱克·切尔米顿。”
“卡莱克!?你是那个卡莱克?”我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在我的记忆中,吸血鬼猎人公会中只有一个卡莱克。
而那个卡莱克在公会里的等级是……白血种克星。
“啊,如果你说的是挂在那个又臭又长、毫无意义的排行榜的名字的话,”卡莱克又抽了一口烟,“那就是我了,老兄。”
“老天,原来你一直就待在这儿——离卡波菲斯不过几天路程的地方。”
“总得有些人隐藏起来,”卡莱克神色淡然地说道,“要是哪天那些大蝙蝠发了疯,我们就是最后关头用来遏制他们的手段。”
“现在说说吧,”他把香烟摁灭,“你到切尔菲度来为了什么?我听说了你要陪着那位玫瑰女士巡视她的产业。但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的确,我来这儿是为了追捕一个吸血鬼,在公会的档案中,他被称为‘午夜鬼影’。”
“啊,所以这就是你们来这儿的目标?”卡莱克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他的确是一个难缠的家伙,我曾经试着追捕过他,但他很聪明——而且一定在城里有着不少眼线。”
“我一出面,他就得到了风声,”卡莱克继续说道,“这是一个狡猾而惜命的吸血鬼,听说我在猎杀他之后,他足足三个月没有出现过。直到我不再追捕他。”
卡莱克的话让我深有同感,最难对付的不是那种喜欢残害人类的吸血鬼。这种懂得控制自己**,明白趋利避害的吸血鬼才更加难缠。
“你的到来让事情有了新的变数,我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他指着我说道,“对于他来说,我太过危险,而你并不会让他产生这种感觉。”
卡莱克说到这儿,满意地点点头,“没错,这会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说不定你真的有可能解决掉这只狡诈的蝙蝠。”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你们做的还算不错,”他缩进椅子里,一边思索,一边掏出了第二根烟,“帮玫瑰女士巡视产业是一个很巧妙的借口。午夜鬼影现在就算心生警惕,也不会太过紧张。”
“但可不要因此就看轻了他,”他说,“一定要在有了万全的把握下再对他出手。”
“如果你们让他跑掉了,”他严肃地盯着我的眼睛,“我敢保证,你们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我明白了,非常感谢您的教导,卡莱克先生,”我点点头,“实际上,这也是我过来的原因——我在想,你们也许有更多关于午夜鬼影的资料?”
“你说对了,”卡莱克咧开嘴笑了起来,他美滋滋地抽了一口烟,“我一直在研究这个该死的家伙,而我的手上确实也有着公会没有的资料。”
“我愿意把这些资料给你,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不管你们是否解决掉了午夜鬼影,在这件事情结束后,我需要你和你的伙伴帮我扫平切尔菲度城里隐藏着的吸血鬼势力。”
“什么?”我眨了眨眼,不禁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听错了,“恕我冒犯,但我想您的实力比我要强大的多,为什么……”
“因为吸血鬼们有该死的侯爵和公爵,”卡莱克露出有些无奈的表情,“在外人和新人看来,我们和吸血鬼之间一直是不共戴天的仇敌——虽然这的确的事实,但另外一部分的事实是,我们也和吸血鬼达成了某种协议。”
“协议,为什么?”
“侯爵和公爵可不是什么容易杀死的目标,就像高级的猎人一样,”卡莱克耐心地解释道,“更别提上面的亲王了。”
“在我们没有足够的力量把吸血鬼彻底铲平之前,互相制约就是最好的选择。”他继续说道,“侯爵以上的吸血鬼和大师级往上的猎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职权范围。我们没办法随意对低级的吸血鬼或是猎人出手,明白了吗?”
“实际上,吸血鬼本来不愿意答应这样的条约,毕竟他们在暗,我们在明,”卡莱克像是想起了某些往事,叹了口气,“但好在吸血鬼中间有一个特别的、亲近人类的派系,相信你也听过它们领袖的名字——蔷薇侯爵。”
“我的确清楚,”我想起那个藏在国立综合学院里的女吸血鬼,“我听说他们和其他吸血鬼的关系不是很好。”
“当然,你会对投靠吸血鬼的人类有好脸色吗?”
我想了想,咧嘴笑了起来,摇了摇头。这个问题的答案再明显不过了。
“这就是了,”卡莱克也笑了起来,他熄灭了第二根香烟,从座位上起身,“有关吸血鬼的常识就到这里,接下来就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了。”
第二十二章 午夜鬼影
“在我把这份文件交给你之前,我要最后问你一遍,”卡莱克握着一沓写满字迹的稿纸,认真地看着我,“你真的想清楚了?要知道,我要你去对付的可不是一个或两个吸血鬼,而是一整窝的蝙蝠。也许还会有数不清的次等蝙蝠。”
“我已经想清楚了,”我毫不犹豫地答道,对我来说,选择从来都只有一个,我必须拿到这份资料,“有收获就要有付出,这很公平。”
“你很聪明,”我看到卡莱克眼里的赞赏之意,“更重要的是,你敢于挑战,充满勇气,这让我想起了以前的自己。”
“这份资料是你的了,”他把稿纸一把塞进我的手里,“好好利用它们吧。”
“非常感谢您,”我看着这叠稿纸,突然激动了起来,对于卡莱克来说,这可能只是他没能得手的一个猎物,但对我来说,这就是活下去的希望。
未曾被死亡威胁过的人,是不会理解我此刻的感受的。
“等我用完之后,我会把它们完完整整地归还给您,我保z……”
“没必要,”卡莱克干脆利落地打断了我,“你没听清楚我的话吗,年轻人?我是说这份资料‘是你的了’,而不是说我把这份资料‘借给你’,明白了吗?”
“资料的处置权在你手上,当你抓到午夜鬼影……或是没抓到他之后,你想怎么处理这份资料都随便。烧掉或是留着做个纪念,都随你。”
“你唯一要记得的,就是你答应我的事情。”
“当然,卡莱克先生。当我的事情完结后,我会到你这儿来报到的。”
“很好,”卡莱克满意地点点头,“现在,我想我们应该回到上方,天色已经太晚,也许你会愿意在这儿留宿一晚,要知道,这么晚……”
“哗啦!哗啦!”
玻璃破碎的声音突然从我们的头顶响起,我看到卡莱克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该死的!”他高声骂道,“这些蝙蝠就不能消停消停……哪怕一天也行!”
“快,萨伦,”他猛地转过头来,热切地看着我,“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我没法直接参战,那样吸血鬼们就会认出我来。”
“我会负责指挥你们,但这儿的猎人需要一个足够有名声的战士来领导他们战斗,你就是最好的人选。”
“明白了,”我右手拔出背后的断钢,左手则握着从腰间抽出的手枪,“我们这就行动吧。”
“你小子运气倒是好,”卡莱克一边和我疾步向上,一边笑着骂道,“这波吸血鬼的进攻被打退后,你就可以平平安安地回到你的酒店了,我敢保证。”
“那可真是太好不过了,”我也笑了起来,左手微微用力,手枪的弹巢便随之弹出。
我仔细看了看,每一个插槽里都安静地躺着一发子弹,这就足够了。
“所有人,都动起来!”刚回到储藏室里,卡莱克就大着嗓门跑了出去,“蝙蝠们过来找茬了!大伙都给我使点力气!”
“萨伦!”他突然叫到了我的名字,“你怎么还缩在储藏室里!?快点出来!蝙蝠们都要冲进来了!”
枪声和刀剑刺穿人体的声音很快在旅店里响了起来。我握住断钢,飞快地从储藏室中奔出。
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片混乱的景象,卡莱克站在吧台上,大声地指挥着所有大厅里的猎人。
猎人们的精神不是很好,所有人的脸都紧绷着——我想这是睡眠被打断的后遗症。
每一个人都穿着皮甲,从它们整齐的模样来看,这些猎人恐怕没有脱下过它们,哪怕在他们睡觉的时候。
大部分的猎人手里都拿着银制的长剑、战斧或是钉锤,只有少部分的猎人站在他们的身后,手里是不停轰鸣着的火枪。
在他们对面,是正在冲击着旅店护墙的吸血鬼。所有的窗户都已经被打破了,碎裂开来的玻璃洒了一地。但窗户上加装的银制栅栏挡住了这些丑陋的东西。他们愤怒地伸出手,却又在惨叫声中把被银灼伤的双手收回。
“开火!打死他们!用剑瞄准他们的脑袋或是心脏,而不是其他的地方。”
“杀!”我第一个对卡莱克的话做出了反应,怒吼着扣下了扳机。
雷鸣手枪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一个离我最近的倒霉吸血鬼脑袋被直接轰成了碎片,浑浊的白血洒了一地。
“哈,我喜欢那个!”卡莱克发出一声响亮的大笑,“所有人都学着点!把这些丑东西给我轰成碎片!”
“去死吧,你们这群丑鬼蝙蝠!”我一脚踹在一个吸血鬼的脸上,加厚加重的靴底把他的脸变得一塌糊涂。他双手捂着自己的脸,惨叫着倒推出去。
但他很快就叫不出来了,断钢从他脆弱的脖颈处切入,轻松地让他的脑袋和躯体分了家。
“这边需要支援!”我的左侧传来有些惊慌的高呼,“那些家伙准备了工具!”
他的话吸引住了我的目光,我看向他面前的窗户——外面的吸血鬼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沉重的战锤。银制的栅栏很快被这些战锤砸的没了形状,掉在地上。
“准备迎接冲击,”我看了一眼卡莱克,高声喊道,“他们要冲进来了!”
话音刚落,吸血鬼们便如同潮水一般从破损的窗口涌了进来。
“杀!”我扯着嗓子吼道,同时用力把断钢朝前送去。
“杀!”所有猎人发出整齐合一的响声,各种冷兵器或是刺或是砍,第一批冲进来的吸血鬼转眼之间就变成了尸体,白血从他们的尸体上流出,很快凝聚成了一小滩的血池。
“啊,该死的,”卡莱克骂骂咧咧地说道,“这些白血又臭又腥,我讨厌它们!”
“但是你们做的不错,小伙子们,”他又变脸般地看向奋战的猎人们,“相信我,要不是被那该死的约定束缚住了手脚,我会让这些吸血鬼好看的。”
“等这次的事情结束,我会向公会上报,到时候再好好地奖赏你们!”
奖赏两个字一出,所有的猎人们都振奋了不少,欢呼声和喊杀声变得更响亮了,所有人都仿佛化身为不知疲倦的机器,开始不停地出刀收刀。
“哈!我喜欢大晚上吸血鬼血液的味道!”我旁边的一名彪形大汉狞笑一声,手中的长柄战斧猛地挥出,锋利的斧刃轻松地嵌进一个吸血鬼的脑袋里,并顺势向下,直接把那只蝙蝠劈成了两半。
白血洒得到处都是,这彪形大汉兴奋地大笑起来,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再一次挥舞起手中的战斧。
而他只是所有亢奋的猎人的一个缩影,更多的猎人在疯狂地挥动手上的武器,他们甚至放弃了防御用的圆盾,转而捡起受伤同僚或是敌人的武器,毫不留情地劈砍着面前的所有白血种。
“拿着枪的小伙子们,你们也别闲着!”卡莱克的声音再次响起,“二楼就是你们的狩猎场!打鸭子的时间到了!”
持着步枪的猎人们发出欢呼,一个个地走上了二楼,沉寂了一段时间的枪声终于再一次响起。借着高处的优势,这些猎人终于不用担心射伤其他的猎人。他们的火力也迅速变得凶猛了起来。
“就是这样!给我狠狠地踢他们的屁股!会医术的也别给我闲着!你们难道是瞎子吗!?地上可躺着不少需要援助的小伙子!”
事情很快演变成了一场屠杀——最前排的低等吸血鬼成批成批的倒下,他们的人类奴仆也没好到哪儿去。更多的吸血鬼则被射杀在了窗户处或是窗户的外面——那些拿着步枪的猎人可不是开玩笑的。
白血和红血留的到处都是,房间里充斥着火药爆炸的轰鸣响声和刀剑交错的铿锵声。至于气味,我早已对房间里的气味麻木。不然我恐怕早已经被这该死的味道毒昏过去——光是吸血鬼血液的腥臭味就已经够人喝一壶了,更别提人类血液的浓重血腥味,还有火药燃烧后的硫磺烟味。
“哈!”那大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他手中的战斧从一名次等吸血鬼的腰部划过,把他分成了上下蠕动的两截。
他走到还在不停爬行,露出害怕表情的上半截前,然后高高地举起战斧。
“你该去地狱里安息了,怪物!”
战斧猛地挥下,白血喷溅而出。吸血鬼们的士气终于崩溃——说到底,他们也是由人类转变而来。既然人类会怕死,那他们同样会。
“撤退!撤退!”气急败坏的声音从旅店外传来,所有的吸血鬼迅速从旅店前撤退,至于店内那些还活着的——自然是被他们无情地抛弃了。
所有还能站着的人都欢呼了起来,不少人更是直接把武器一丢,也不在意地上一塌糊涂,直接一屁股坐了下去。
在这场并不算太长的战斗中,所有人都如同机械一般挥动他们手上的武器,直到他们再也抬不起胳膊为止。
“干得好,小伙子们,干得好,”卡莱克从吧台上跳下,他的靴子重重地踩在血滩里,溅起一小股红白混杂的血流。
“啊!”卡莱克这才注意到地板,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发出一声愤怒无比的咆哮,“这就是我讨厌这些吸血鬼的原因!看看这一地红白交杂的恶心场景吧!这可是我买来的!上好的达杉木地板!”
“小伙子们,恐怕你们还不能休息,我们得先打扫干净,顺便清点一下伤亡——我们有死人吗!?”
“加西亚保佑,没有猎人死去,”负责救治伤者的猎人开心地抬起头说道,“六个人重伤,有一个人恐怕得把胳膊锯了,对此我很抱歉。”
“另外还有十七个人轻伤,都不太重。”
“哈,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没有伤的好消息显然驱散了地板变得一塌糊涂给卡莱克带来的怒意,他又变得开心起来,“先打扫卫生,伙计们,等下我请你们喝一轮!”
“赞美卡莱克!”所有还发得出声的猎人异口同声地喊道,当然,只是听起来有些有气无力罢了。
在鼓励完这儿的猎人后,卡莱克径直朝我走来,他从衣兜里掏出烟盒,递到我的面前。
“不,”我摆摆手,把烟盒推了回去,“我不抽烟。”
“哈,”卡莱克并不在意,转而替自己点燃了一根烟,“那你可少了不少人生的乐趣,孩子,对于做我们这一行的人来说,烟可是缓解压力的最优选择。”
“呼,”他倚靠在大厅里的立柱上,悠闲地吐出一口烟,“你知道吗?”他看着我,“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过去的自己?”我好奇地看着他。
“是啊,”他抖了抖烟灰,看着它们飘散在地板上,“就像过去的我一样,勇敢无畏,总想着能在这个世界上做出些什么成就,更重要的是,和吸血鬼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我心里一惊,我可没对这边的人说过施特拉德的事情,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很吃惊,对吧?”卡莱克笑了起来,我仔细地看着他,这才发现他脸上满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这个沧桑的男人狠狠地吸了一口香烟,“要知道,我们,吸血鬼猎人,这可不是一个轻松简单的职业。”
“一个人一般不会选择成为吸血鬼猎人,”他抬起头,看着天花板,“除非他能得到的利润足够让他冒着随时可能死去的风险。这也是我最常见到的吸血鬼猎人。”
“另一种,”他低下头,侧过头来,玩味地看着我,“就是你这种,当然,我也属于这一种猎人。也许正是因为我们属于同一种人,我才能敏锐地看出你的不同。就像荒野上的两头头狼,你明白吧?它们不需要言语,只需要打个照面便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你的确很厉害,卡莱克。但我还是好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的眼神,”他把香烟丢在地上,使劲踩熄,“你的眼神和其他的猎人不一样。我这辈子见过许多的吸血鬼猎人,大部分的人在面对吸血鬼的时候,不论他掩饰压制的多么好,他的眼里依旧会有恐惧,会有害怕。”
“这些猎人,他们是靠着奖赏、一些不那么严重的仇怨支撑着自己战斗。但你?你不一样,我一直在观察你,萨伦·诺维斯。你的眼里没有恐惧,也没有很多吸血鬼猎人复仇时会出现的狂热。”
他好奇地看着我,“你的眼里只有……冷漠,就像这些吸血鬼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卒子,你并非为了复仇而杀死它们,因为他们根本不是你复仇的目标,你要复仇的是比它们强大,或者说高级得多的对象。这也是你眼里冷漠的来源——你从来没把自己放在和他们相同的高度上。”
“话就说到这吧,”卡莱克伸了个懒腰,“我老了,这些活计干不动了,”他指了指地板,“终究还是得靠你们年轻人啊。”
“好好努力,”他拍拍我的肩膀,“我期待听到你成功的消息,也等着和你再度相见。所以要千万珍惜自己的小命。吸血鬼们也许不是你复仇的最终目标,但我敢保证他们是你的劲敌。轻视他们只会让你吃足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