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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屈侯     封洪断山传txt下载     封洪断山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28章 蚍蜉撼树(五)

    一个时辰,转眼而过,料想张旦也该来了啊,可是薛摩左等右等,还是没把人给等来,他无趣地在椅子上挪来挪去,刚开始还规矩,最后干脆双腿一抬担在了一边扶手上,头靠在另一边扶手上,他横在椅子上挪了挪,最后,头往后一仰,倒挂着闭眼感叹道:“啧!舒服!”

    忽然感觉到有气息,薛摩一睁眼,就看到一袭华丽紫衣站在脑后,紫苏一副大开眼界的表情,看着椅子上的人。

    薛摩一下子就蹦了起来,他一边整理衣衫一边尴尬道:“你什么时候气息那么轻了,怪吓人的啊!”

    紫苏憋笑,她倒也是有事要来找薛摩,但是没想到能见到他这般情形,毕竟薛摩端正惯了。

    薛摩觉得自己威严扫地,忙坐好岔了话题:“你找我何事?”

    紫苏正经了神色道:“近日我和花照影在研究冰火双生蛊,研究出些东西,我来,就是想问问你,你这几日想起池笑鱼的时候就没有什么不适吗?”

    “我没有想她!”薛摩仰面望着花照影,俊眉紧拢,隐有怒意。

    紫苏语塞,最后只能做苦口婆心状道:“二城主,莫说置气之言,我和花照影真的在研究蛊虫。”

    薛摩见紫苏眸色认真,皱了皱鼻子道:“你是指什么不适?”

    “你想起她的时候,这里会有疼痛感吗?”紫苏指着薛摩心口的地方,郑重道:“不是那种意识上的,是真真切切的疼痛,需要调动内力来抵御的疼痛。”

    薛摩愣了一瞬,如实回答道:“没有任何感觉。”

    对于这个答案,紫苏倒不意外,因为如果按照她和花照影试验的情况来看,如果薛摩真有感觉,那么在她问起池笑鱼时,他便必然会有反应了,可他并没有,那就是意味着……

    薛摩见紫苏出了神,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哦——”紫苏回过神来:“没有啊……呃……没有就好,对你和池笑鱼都好。”

    薛摩正要追问,殿外有脚步声传来,薛摩阴了面色道:“你先去忙你的吧,我有客人来。”

    紫苏见状也不再多留,从后殿出了门。

    张旦带着一身寒意进殿,他疾步来到阶前,忿然道:“薛摩,你究竟想干什么,想杀我,你动手便是,为难一个姑娘家,你算什么男人?!”

    张旦的话,让薛摩有些诧然,他起身绕到案几前,直接坐在了案几上,再细细端查了张旦的神色后,他疑惑道:“你没有杀她?!”

    “我为什么要杀她?”张旦泠然反问。

    薛摩咂了下嘴,有些失笑:“嘶——没想到你也有心软的一天啊,为什么杀她?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只要我把瑶歌给我的信递给我哥,一顿严刑逼供那是少不了的,我看她细胳膊细腿的,若是挨不下去,把你供出来,那这……”

    “薛摩!”张旦只觉一阵冷风袭身,他直接把薛摩的话给喝断了:“你们已经要回陇右了,你做事不要太绝!”

    薛摩乌黑的瞳孔,紧紧盯着阶下之人:“绝吗?没有吧?我都已经把她放回去了,你回去来个杀人灭口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我多心慈手软啊?”

    “你!”张旦拳心紧握。

    “唉——累了累了,我先回屋休息去了,张护法你自便吧。”薛摩说着起身,不管张旦神色怒愤,径直从后殿绕了出去。

    张旦站在原地,怔忡半晌,最后还是回了金乌苑。

    张旦回到金乌苑的时候,只有燕群和何信在候着他,他脱口而出:“青稞呢?”

    何信回道:“被薛摩吓着了,回来的路上又吹风了,有些发热,吃了药已经睡着了。”

    张旦刚缓和的神色忽而又纠结起来,燕群压低了声音道:“旦哥,都这个时候了,没必要惹屈侯琰不快,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去那飞沙走石之地的,到时候人力,财力,屈侯琰还不是得留给你,我等照样能在中原图谋一番大事业,旦哥,切莫心慈手软,小沟里翻了船,青稞,不能不杀。”

    张旦沉默了一瞬,随即望向何信道:“你说呢?”

    何信依旧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敦实面孔,他启口:“这说到底,是你的事,青稞姑娘说到底是你的女人,是去是留,还是全凭你的主意,只是日后旦哥想起来,不觉遗憾,不觉懊悔,便可以了。”

    张旦吁了口气:“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下。”

    “旦哥!”燕群还要说什么,被张旦提手制止了,随后燕群和何信先后出了金乌苑。

    张旦进了寝室,脚踏上一双青底绣了白色栀子花的布鞋,端端正正地摆在那,张旦走上前,轻轻一撩帘帐,因为吃了药的关系,床上的人睡得很熟,可是却紧缩成一团,眉心露着不安。

    他要杀她,太容易了,顷刻间他便能夺她性命,理智告诉他,这女人是应该杀的,于是张旦出了手,可就在手掌要碰到她的一瞬间,张旦定住了。

    他犹豫了,甚至可以说是困惑了,如果说当初小五要杀他,他才下手的话,那么青稞呢?

    “不觉遗憾,不觉懊悔……”张旦细细品着何信说的这几个字,忽而他牙一咬,一把拽起床上的女人。

    青稞在睡梦中,忽然被人大力拉起,双眼惺忪,显得有些迷茫,待望清眼前人时,她声音软软:“张旦?”

    张旦愣了一下,随即道:“别张旦来张旦去的了,你喜欢叫我旦哥,那就叫我旦哥好了。”

    “啊?”青稞还在一脸懵懂之时,张旦已然抱起她往外走了,她疑道:“我们这是要去哪?”

    张旦垂眸,望着怀里人道:“我带你,离开射月坛!”

    更深露重,魑急急进了照松亭,薛摩没有休息,整夜都在这里练功,他启口道:“怎么样了?”

    “张旦分了几路人马做幌子,他要把青稞送出射月坛。”

    “跟住了吗?”

    “那自然是跟住了。”

    薛摩重新闭上了双眼:“叫你的人好好盯住青稞,不用打草惊蛇,待到需要时,派上用场就好。”

    “属下遵命。”

第429章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一)

    魑正要离开,忽而又停了下来,他望着薛摩叹息道:“自打开始筹备回陇右的事宜,你一直都休息不好,既然你和她关系已然僵硬成眼下这般模样,回陇右也没什么不好,你也不要再多想了。”

    薛摩抬眸望着魑,想说什么最后又什么都没说,只是眸光淡然地点了点头。

    薛摩不好睡,池笑鱼亦如是。

    自打那一夜追回葡萄酒后,白天她忙于处理各派江湖事务,无暇分心,可到了晚上,便是难于成眠,哪怕是睡着也总是被梦魇惊醒。

    今夜,她依旧趴在阁楼上,望着月满楼的方向,月满楼灯火向来彻夜通明,在这一望无际的黑暗里,熠熠可比繁星。

    花照影悄无声息地走到池笑鱼身后,她望着她,目光怜悯:“在看什么?”

    池笑鱼回身望了来人一眼,没有隐瞒,据实已告:“我在回忆以前的事情,我想把那些事情都记牢了,这样的话,哪怕过了很漫长的时光,都不会忘记。”

    池笑鱼说得很温柔,温柔到花照影不可遏制地高了语调:“有什么好记的,忘了就忘了,也应该忘了!”

    花照影的态度有些出乎池笑鱼的意料,她笑道:“怎么了,我都不生气,你怎么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

    看着池笑鱼嫣然的笑颜,花照影愈发气愤了,她如此大好时光,怎容他薛摩这般蹉跎?!她一把拽起眼前的人:“池笑鱼!你不要再心存幻想了好不好!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薛摩心里根本就没有你!”

    花照影说得很笃定,不是那种规劝的,意识上的,而是那种真真切切的肯定语气,池笑鱼自然听出来了,她疑惑道:“你什么意思?”

    花照影深呼吸了一口气,一不做二不休,全说了出来:“我和紫苏在研究冰火双生蛊,双生蛊本来就是灵犀之蛊,被乍然分开寄生于体内,你们都已经成为蛊的共体了,就这种情况,但凡他心里有你,你随便想他一下,你的心脏都可以疼到需要运功来护,我倒要问问你,你有感觉吗?!”

    池笑鱼愣了许久,似是花照影的话不是很好懂,需要细细思量一般,好一会儿她才开口:“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用得着骗你吗,你要是不信,我把紫苏找来,你亲自问她!”

    池笑鱼呆在了原地,她慢慢回过身去,月满楼依旧在那,他和她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他在雁回宫救她,他在寒山峰救她,他在荡着阳光的湖边说要成亲,他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说有我在,不要怕……

    他对她,说爱,她不信,可说不爱,她也不信,直到如今,花照影的话……池笑鱼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蛊虫,来让人心死的痛痛快快,明明白白?

    “不用了……不用了……你说的我都信。”池笑鱼摇摇晃晃地往屋内走,花照影有些担忧地扶住她:“笑鱼?”

    “什么都不用说了,让我睡一觉,好好地睡一觉。”

    花照影愣在了原地,她清清楚楚地看到池笑鱼的双眸在这一瞬间,彻底黯淡无光了,她有些心疼,亦有些后悔,甚至觉得自己不应该把这些告诉她,可是转念一想,薛摩要回陇右了,他俩没有以后了,难道还放任她把自己困死吗?

    这般一想,花照影一咬牙,回身望向夜幕里的月满楼,恨恨道:“长痛不如短痛!”

    翌日,花照影还有些担忧池笑鱼的身体状况,用过早膳便匆匆赶来池笑鱼的小阁楼,却是没料到今天的小阁楼比平时要热闹的多。

    花照影还在意外,突然门口闹哄哄的,一众侍女簇拥着池笑鱼缓步而出,她一袭水蓝纱裙层叠飘逸衬得身姿曼妙,雾鬓玉簪琉璃钿,描眉点唇芙蓉面,羡煞万千颜色……

    花照影看呆了,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池笑鱼女装了,更别提如此盛装打扮过的了,相较几年前,她少了几分天真稚气,却是多了几分妩媚娇艳,花照影顿时觉得活该他薛摩没这个福气!

    顾子赫闻风赶来,显然也被惊艳到了,但他第一时间却是跑上去担忧道:“笑鱼,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池笑鱼巧笑倩兮,看得顾子赫愣了神,她垂眸望着她新涂的指甲幽幽道:“我可是池家的女儿,可是当今的武林盟主,我何必自苦?!”

    顾子赫张了张口,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一直希望她能换回女装,可如今她换回了,顾子赫却觉着反倒愈发不对劲了,可接下来的日子却也如常,聚义山庄和雁回宫、丐帮的关系越来越稳固了,又因为池笑鱼处事公允,投靠之众甚多,连山庄的营生都越做越大,实难叫人多想。

    又过了些日子,柳无言和鬼骨率众回了射月坛,西都夜行门下属各派都已经全全安排妥当,夜行门里不愿随鬼骨前往陇右的人也都各自寻了去处,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没有什么意外。

    天气却是越来越冷了,今年的秋天似乎特别短,还没入冬,已然寒意凛凛了,薛摩听完鬼骨和柳无言对西都的安排,他十分满意,柳无言办事向来稳妥,实在无须他过多操心,是以,薛摩没再多叮嘱些什么,便回了玉阶苑暖阁。

    他拥裘围炉,温一壶热酒,却是怔怔望着炉子,出了神,魑进来时,便是看到这般,魑不免心生恻隐。

    薛摩身旁常有人相伴,血亲同门抑或是江湖友人,再不济也还有属下护卫,所以看着也时常热闹非凡,然若只有他一个人时,他的身上便会笼罩着一股十分落寞且孤寂的气息,万籁俱寂,天地苍苍。

    “你怎么呆在那站着?”薛摩一出声,把魑从恍惚中拉了回来。

    他把门关好,怕寒意涌进屋来,可走到薛摩面前才发现边上窗户大开,魑一脸关怀:“这几天冷得厉害,要不我把窗户拉小一点?”

    “无碍,也应该适应适应,陇右可比这要冷得多。”

第430章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二)

    薛摩从窗棂望了出去,院子里的树都显得瑟缩,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天气一冷,我才发现,我这身子骨确确实实大不如前了。”

    魑上前替他拉了拉狐裘:“别说这种话,你一身深厚内力,定能长命百岁的。”

    薛摩仰面望着魑笑了笑,随后替他斟了酒,示意他坐到对面去,魑坐下,道:“吴范一直在龙头舵,山都不下,我们这边也没什么机会绑人。”

    “这月余他一直在萃山?”

    “嗯。”

    薛摩闻言点了点头:“看来林笑和吴范已经冰释前嫌了,这吴范终于聪明了一回,肯低头了,以林笑为人,他必能在林笑手下大有所为的。”

    “那还不亏得你写信于林笑,和他说明情况。”

    “也不全在我,吴范若能认清自己,放下非要做丐帮掌舵人的心思,他绝对是当仁不让的左膀右臂之才,这一点,林笑自然也明白。”薛摩抿了口酒,笑笑:“那就先让吴范过几天逍遥日子吧,总也不能还让你们上萃山去绑人。”

    “嗯,你放心,我这边会见机行事的。”魑说完,一阵沉默,偶有炉子里火星炸响之声,那微弱的声响衬得屋子里愈发静谧了。

    魑抬起酒杯把酒一口干了,他掀眸望着对面的人,他就静静凝视着炉火,安静得不像样子,魑轻声道:“二城主,既然要走,江淮那边应该过去安置安排了,毕竟那么多派系,那么多人……”

    薛摩眸光动都没动,魑知道他和他想到一处去了,毕竟西都那边都已经全然安排好了,若是江淮再不动……

    半晌后,薛摩声音又轻又飘:“魑,我不想回江淮……”

    薛摩表情怅然的时候,往往就会露出一种十分可怜的模样,像遽然间被人遗弃了一般,茫然无措里还会掺杂着几丝慌张和无辜,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叫人恨不得捧了日月星辰到他手上。

    魑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好,不想回去,那就不回去吧,我替二城主去办,定会把江淮的事务都安置妥当的。”

    魑说着下了榻正要走,薛摩叹息道:“算了,我还是去一趟吧,反正今后也回不来了。”

    这话听着叫人伤心,魑在心里又默念了一遍,‘反正今后……也回不来了……’。

    薛摩出现在扬州的时候,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虽然月满楼依旧有景教的人在看护,但是薛摩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薛摩直接从后院上了楼,所以他没能看到整个大堂的酒客知道他回来后,那个有好戏看了的兴奋表情。

    他的房间陈设还是如往常,每日有人打扫,这里承载了太多太多的回忆,薛摩其实不太想回来这里,只是如果他回了扬州还去住客栈的话,也确实未免故意。

    情绪有些低落,为了不太被影响,薛摩坐上小榻,开始运气练功,正值晚上热闹时候,窗户大开着,隐隐能听到喧闹之声合着丝竹之音,袅袅而上,里面再掺了几分香甜酒气,烟火人间,缠绵红尘,大抵如此。

    魑和魅从平山寨办完事回来,薛摩道:“他们那里还好吗?”

    “都挺好,其实平沙寨你不用挂心,他们和沈放、白爱临皆交好,萧行之说,秦英也常会去看他,指点他武学,或是派中事务,倒是……他说你中冰火蛊时,他没去射月坛看你,他……”

    薛摩摆摆手:“无碍,我和他相交本就不深,他是他,他哥是他哥,我和他哥的交情,也不该强加到他身上,那嫂夫人她?”

    魑继续道:“嫂夫人有稚子相伴,生活倒也充实有趣,你给她的地契银两,刚开始她不肯收,最后也还是都收下了,嫂夫人还说,过去了那么久,让你也不要再介怀了,她虽有怨,但那终究是游之的选择,你于平沙寨有恩,游之是重情重义之人,她尊重他的选择,会好好把孩子抚养成人。”

    “前两年我想去看看游之的孩子,又怕徒惹嫂夫人伤心,如今,那孩子也该四岁有余了,叫什么名字?”

    “萧敬义。”

    “萧敬义……”

    薛摩慢慢念着这个名字,眼眸尽湿,当初他初入中原,蛰伏雁回宫,路险且艰,但总会有人剖心相交,赤城相待,说起来,是他薛摩之幸。

    薛摩沉默了好一会,见魑、魅二人还站在面前,道:“你们也辛苦了,快去休息吧。”

    魅看看薛摩,又看看魑,见他没有要说的意思,忙道:“还有件事……”

    魑闻言立即打断了魅的话:“属下等这就告退!”说完拉着魅就要往外走,甚至还有几分迫不及待。

    这些一一落在了薛摩眼里,薛摩启口:“等等——”

    两人不得不停下来,薛摩继续道:“魅,你要说什么?”

    魅闻言,一脸犹豫,看看薛摩又看看魑,似乎在思量该不该说,薛摩向来是揣摩心思的高手,只一眼他便知道魅有话要讲,但是魑不想让他讲,于是薛摩干脆道:“魑,你来讲。”

    “就是……”魑先愣了一下,随即就开始吞吞吐吐:“那个……我们听到些消息,说是……那个……嘶……”

    望着魑这种艰难表情,薛摩整个脸都皱到一起了,都替他难过,魑瞟了一眼薛摩,就觉得再不说出来,他应是要动怒了,可若是说出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薛摩哑然失笑。

    魑磕磕巴巴,声音极小:“说是……说是……池笑鱼夜夜流连男风馆……”

    “什么东西?!”魑看到薛摩几乎是闪现到他面前的,音调因为不可思议拔得老高:“什……什么馆?!”

    魑和魅都双双紧紧低垂了头,然后一个弱弱的声音飘了上来:“男……男风馆……”

    下一瞬再抬眼,眼前已然没了人影,魑搡了身边人一把,埋怨道:“你怎么就那么憋不住事呢你?!”

    “哎呀——早知道晚知道他还不是都得知道!”魅一脸的理直气壮:“都这样了,那还不如早知道呢!”

    魑哑然,疾步而出道:“你速速点人,赶紧跟上。”

第431章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三)

    薛摩直接飞身而下大堂,他在半空中巡视了一圈,最后直接落到了月姨身前,道:“我问你,池笑鱼人在哪?”

    “薛老板……”月姨被薛摩这突如其来的一问,问得懵了神,满堂的酒客皆齐刷刷地朝着薛摩看了过来,这一瞬间,那台面上的歌舞似是都不吸引人了。

    “我问你,池笑鱼会去哪个男风馆?”

    薛摩一身紧绷气息,月姨也不敢多言了,忙道:“前些日子说是爱去和光同尘,这些日子听说是去了阳春白雪……”

    薛摩铁青这一张脸,拂袖便是出了门,好些酒客叫叫嚷嚷地连忙付钱起身跟了上去,一个个脸上那个兴奋劲儿,一看就知道都是些爱凑热闹的。

    阳春白雪里一个小厮急吼吼地往后堂跑,一路撞翻了好些伶人,他嘴里大嚷着:“馆主——馆主——不好了——前厅——前厅来了——”

    后堂里面桌子上摆着好几张契约,那契约旁边摆了满满三盘元宝,堂内人甚多,有男有女,看样子是价钱没谈拢,气氛有些紧张,再乍然听到这么吵吵嚷嚷的,一众人都不悦地愈发横眉竖目了。

    正中的人一拍桌子,向着身旁人吩咐道:“阿森,去看一下。”

    “好的,姐。”这名叫阿森的人,长得十分魁梧,面有凶相,他疾走到后堂门口,那小厮刚好撞上来,他垂眸睨着就到他胸口的小厮言简意赅:“有人闹事?”

    “是,就……就……”还没等小厮说完,阿森疾步而出,一声哨响,有数道黑影从四面八方飞奔而至,紧跟在阿森身后,看样子对于这种情况,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小厮望着已经走了很远的阿森,终于回过神来,他一脸苦相,也不管这后堂他现在进不进得,一溜烟地凑到正中那人身边,低声说了句话。

    那馆长一脸意外,语调拉得有点长:“薛摩?”

    阿森从后堂绕出来时,一眼就看到了厅内正中央所站的人,于是他停在了原地,后面的人没料到阿森就这么停住了,本来脚程就快,一下子全撞到了一起,场面有几分滑稽。

    主台上正在表演建鼓舞,自薛摩带着人一进来,往大厅里一站,击鼓者便都停了鼓,他们站在那里有些无措,那吹排箫的年轻男子瞥见一旁撞在一起的人,不免笑了起来。

    满堂酒客翘首引颈看着从来未曾登门的稀罕人,个个眸里意味深长,那门口更是集聚了许多好事之徒探头探脑,只可惜阳春白雪的守备个个都是高大魁梧的壮汉,于是他们全被拦在了外面。

    两方人都不少,那薛摩身后乌压压的全是月满楼暗卫,阿森扫了一眼上前道:“我等和薛老板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涉,不知这一次?”

    这阳春白雪乃属官场地盘,官场的人畏怕江湖人士诡计多端,而江湖人士又忌惮官场穷追不放,是以,两方人士向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所以阳春白雪的人惊讶也实属正常。

    “池笑鱼在哪?”薛摩声音有些低沉。

    阿森眉梢一抖,毫不遮掩道:“池盟主确实在敝馆,她也来了好些日子了,待到早上她便会回去的,说来也是我们的客人,总不能扫了客人的兴致,望薛老板见谅。”

    阿森这话说得好听,可再好听的话也难掩现在薛摩的烦躁,他微微眯了下眼,咬牙道:“她在哪?”

    见薛摩冥顽不灵,阿森眉一皱,手就搭在了佩刀上,正准备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会上一会,倏而一道冷静的声音响起:“薛老板,三楼,天字房。”

    薛摩闻言抬脚便要朝着楼梯口去,那馆长上前一步道:“薛老板,说到底是池盟主自愿来的,顾公子前来相劝过几次,也皆是无用,若她不愿走,还希望薛老板就此罢手,否则闹僵了,于你于我,未来都不好过。”

    “我就去看上一看,做生意有做生意的规矩,我不喜人到我月满楼闹事,同样的,我也不会在贵宝地闹事,岳馆长放心。”薛摩说完朝着魑、魅道:“你们带人在门外守着。”

    “属下遵命。”魑魅带了人全部退出了阳春白雪,那些凑热闹的人又被隔出了一层去,大伙都一个个面露可惜,似是巴不得此时就坐在阳春白雪品酒赏舞。

    阿森望着薛摩上楼的背影,不解道:“姐,你不是还盘算着拉拢池笑鱼吗,现在这?”

    岳馆长摇了摇头:“能拉拢,能为丞相所用,自然是好,可依我看那池笑鱼也非沉迷酒色之辈,又摊上这么一个煞星,还是不惹为上,眼看着就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阿森点点头:“弟弟明白了。”

    天子房内,香气清冽,却让人有心醉神迷之感,贵妃榻旁,有一年轻男子在演奏琴筝,技艺高超,让人心生愉悦,榻前的案几上摆了许多荔枝,一男子坐在案几前,长衫铺地,他修长的手指正在剥荔枝皮,榻上随意卧了两人,男子倒是躺得端正,女子斜斜头倚在男子胸口上,赤足却是懒懒耷拉在榻床外……

    她眸色迷离,面颊酡红,一看就知道是喝了不少,她咂了咂嘴,手一抬,回腕一勾,酒水便从小银壶嘴里流了出来,细细一股,在烛光下发出暗红的光芒,像血液。

    那是葡萄酒,自打西域一行,池笑鱼便彻底爱上了这种琼浆玉液,中原倒也不常能喝到。

    池笑鱼张着嘴,酒水入喉是一点都没洒出来,她心满意足地咂了咂嘴,自言自语道:“唉,我有些后悔了,我为什么要让离冉离开呢,我就应该把他留在身边的……”

    那席地而坐的男子将剥好的荔枝递到池笑鱼唇边,池笑鱼张嘴含了,那男子笑道:“池盟主,离冉是谁啊?”

    薛摩沿着那大的离谱的屏风走着,屏风上皆是繁复华丽的镂空花纹,于是这一幕幕便依次落在了薛摩眼里,直到他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弹琴的男子手落在琴弦上,却是忘了拨出去。

第432章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四)

    弦音乍然停了,池笑鱼有些意外,倒也没起身,目光迷蒙地看着天花板,声音懒软:“怎么不接着弹了?我挺喜欢你弹的曲子。”

    薛摩一步一步地走到贵妃榻前,床上的男子见有人来,忙拥着池笑鱼起了身,那男子宽衣松带,胸膛露出了一大片,池笑鱼迷迷糊糊地依偎在他怀里,画面太过刺眼,薛摩的嘴角无意识地抽了抽。

    这会儿,池笑鱼也定定看着眼前的人,她觉得她一定是喝醉了,其实她也就随口那么一说而已,怎么还真就把人给念来了,她恍恍惚惚地双脚一缩,直接在榻上站了起来。

    池笑鱼这一站就比薛摩要高了许多去,她低垂着头,一脸不可思议地伸出双手,轻轻捧起薛摩的脸庞,她弯着腰,目光迷离地一点点靠近:“离冉?我是……在做梦吗?”

    薛摩一瞬间只觉得血液倒流,他眉梢一挑,伸手一把搂住池笑鱼的腰,直接把她抱了放在地面上,然后一把卡住她的脸颊,强迫她仰面与他对视:“池笑鱼,你再说一遍,你叫我什么?!”

    脸颊两侧的疼痛,让池笑鱼有了那么一丝清醒,她怔愣愣地望着眼前的人,只觉得原来看到这张脸,她宁愿以为是离冉,都不敢去想来的人会是他……

    他还愿意管她的吗,还愿意出现在她面前的吗?池笑鱼瘪着嘴角,眼眸红红的,看上去无辜又委屈。

    床上的男人动了一下,把薛摩的目光直勾勾地吸引了过去,那种眼眸里光芒的瞬息变幻,看得床上的男子头皮都发了麻,薛摩抬手运气一挥,那男子像阵白色的风一样,被重重地摔滚在了地上:“看什么看,全都给我滚出去!”

    弹琴的和剥荔枝的那两个男子见状,本来是看呆了,听得薛摩一声怒吼回了神,连忙上前搀住还匍在地毯上闷哼的男子,急急出了门去。

    薛摩静静凝视着眼前的人,他已经很久没见她穿女装了,如今轻纱薄幔,鬓云半洒,神态嫣然,叫薛摩看得都有些晃了神,可是池笑鱼身上尽是这房间里的那股香味,那三个男人身上的便更是了,扬州,风月之地,这香,催情之香!

    薛摩神态又冷了下来:“你来这多少天了?”

    “要你管!”看着薛摩乍然变了的脸色,池笑鱼也倔强起来。

    “你都做了些什么?”

    “要你管!”

    “池笑鱼!”薛摩咬牙切齿,太阳穴上青筋都爆了出来,他眼眶红得像被胭脂描过一道似的,最后他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拉住池笑鱼的胳膊就要走,池笑鱼在赌气自然不肯,反手一拉,顺势一旋身,外袍滑腻,直接洋洋洒洒被扯得飞到了半空中……

    池笑鱼旋身的时候一个不小心绊到了脚踏,整个人往后倒去,薛摩隔着薄纱看到,连忙伸手去抓她,这一来一回,薛摩被池笑鱼惯性一扯,直直地扑了下去,两个人双双倒在了贵妃榻上。

    时光粘稠到不再流动了。

    池笑鱼的气息就在薛摩唇边,他闻到了甘醇的酒香,那甜腻腻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想要开口去品尝,然后再尽数吞入腹中,两人这一倒,榻上花瓣碾展,周身尽是那种诡异的香气,飘得薛摩心猿意马,池笑鱼瞪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朝思暮想的脸庞,只觉得浑身一软,似是被人一把抽走了骨头。

    本是意乱神迷之际,本应发生意乱神迷之事,只是池笑鱼外袍一脱,里面就只剩一袭束身齐胸里袍,香肩玉璧外露,就在薛摩掌下。

    薛摩眉头一压,眼里就聚了碎光,他直勾勾地盯着池笑鱼的锁骨之处,那里曾经被他咬过一个牙印,一个很深很深的牙印,然而现在那个位置已然看不到什么牙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浅不一极其丑陋的疤痕。

    薛摩惊讶地半张着嘴巴,他眸光一动不动地盯着那片疤痕,手指轻轻触了一下又立即弹开,似是生怕弄疼了她一般。

    “已经不疼了。”池笑鱼顺着他的眸光,斜睨着扫了一眼,满不在乎。

    薛摩还是一脸怔然,他回望向池笑鱼:“你怎么弄的?”

    “我用太阴流光匕,割的。”

    “池笑鱼!”薛摩怒不可遏到直接覆手掐住了池笑鱼那纤细的脖颈,太憋气了,于是两手都用了力,他不知道该怎么来纾解胸口堵的那各种各样的情绪,于是就变成了这么笨拙的表达。

    “我把那个牙印弄掉了,你就那么生气吗?”池笑鱼眼里也尽露水色:“我只是不想每日起床,对镜梳妆,就让它提醒一遍,我在你眼里算个什么。”

    薛摩眼都不眨的望着她,他们隔得那么近,他闻得到她的发香,他摸得到她的肌肤,他听得到她的心跳,可是,却是偏偏觉得隔着千沟万壑,根本无法跨越的千沟万壑。

    薛摩松了手,他只觉得胸口似是有虫在咬,他已经不忍心再多看那个伤疤一眼了,只是松了力,十指往上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问她:“疼吗?”

    “这种疼算什么……那个牙印在那里……才是真真正正……太疼了……”池笑鱼已然哽咽了,话说得断断续续。

    薛摩闭目,似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脸颊都在微微抽动,随后他睁眼凝眸望着她,一字一字道:“池笑鱼,你要明白,这世上最好的爱,不是我爱你,而是不论我爱你,或是不爱你,你都会好好地爱惜你自己。”

    池笑鱼愣了一瞬,两相对望,泪眼迷离,薛摩一抬手就点了池笑鱼的穴:“今天我是定要带你出去的,可从今往后,你来或是不来,那就全凭你自己心意了。”

    薛摩把池笑鱼扶起来,又将她的外袍给她穿好,最后他抱起她来,就往门口走,快下得楼来时,突然醉醉醺醺上来一人。

    本来楼道甚宽,那人却是故意挡住了薛摩的去路,那看薛摩的目光,就像夜里的狼眼一样,真是噌噌冒绿光:“什么时候阳春白雪有这号人物了,小公子长得……可真是漂亮啊!”

第433章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五)

    说着,那人还就要上手了,薛摩心上一嫌,也不管来人宝石顶戴,锦衣名珏,抬腿一脚就踹在那人胸膛上,那人骨碌骨碌圆润地滚下了楼梯来。

    薛摩疾步而下,走到他面前,垂眸睇视着正嗷嗷叫的人,冷声道:“没长眼睛吗,看到我手上抱着的没有?!老子喜欢女人!”

    池笑鱼听着这话,不着痕迹地抬眸瞟了薛摩一眼,说完,薛摩抱着池笑鱼就走,从那人身边经过时,他还故意地一脚踩了那人手掌而过,当然的,薛摩身后又是一声嚎叫响起,满堂皆响起了笑声。

    那人脸面挂不住,支起身子来看着当家的道:“岳馆主,我给你银子,你替我抓住他!抓住他!”

    岳馆主无奈苦笑:“唉——给再多银子怕也是……抓不住的……”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小公爷扶起来。”岳馆主一发话,马上就有人上前安抚起来,她见风波渐平,只叹了口气道:“唉——可都别再来了……”

    薛摩一出了楼来,聚义山庄的人正好赶到,大伙都有些意外,顾子赫上前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扬州的?”

    “我也刚到不久。”薛摩说着就把怀里的人递给了顾子赫,顾子赫抱过池笑鱼,见她动弹不得,紧张道:“她?”

    “无碍,我只是点了她的穴道,以她的内力很快就能冲开了。”

    顾子赫闻言,眉头渐软,可他神色憔悴,面色苍白,薛摩见他又消瘦了几分,心上黯黯。

    “你回扬州来定然是有事,是出了什么事吗,有需要我帮忙的吗?”池笑鱼听得顾子赫的话,撇头望向了薛摩。

    薛摩闻言,一展笑颜,顾子赫心细如发,自己的事都还没搞定呢,还能顾及到他,薛摩笑笑:“我要回陇右了,江淮还需打点一番,于是我亲自过来看上一看。”

    顾子赫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怀里的人微微颤了一下,他也知道景教要回陇右的消息,只是,他也没料到,竟会那么快。

    顾子赫紧紧盯着薛摩,眸光诚挚,他嘴唇一张一翕,似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薛摩还是笑:“你这什么表情,怎么,舍不得我走啊?”

    顾子赫眉眼一垂,显得有些难过:“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揶揄我。”

    场面有些尴尬,薛摩忙道:“她喝了很多酒,你快带她回山庄去吧,我也还要连夜去趟太湖。”

    顾子赫抿唇:“既如此,那我们就先走了,得了空,我就来找你喝酒。”

    薛摩笑着点了点头,目送他们离开,他瞥见了华浓,但是人群里没有看见秦英,华浓都出来了,秦英不可能不来,想来是第一时间看到他,便直接躲起来了。

    魑、魅见薛摩面有愁色关怀道:“怎么了?”

    “只是觉得,不回陇右吧,什么事都没有,一回陇右吧,什么事都来。”薛摩叹了口气,望着顾子赫抱着池笑鱼远走的背影,似在自言自语:“这样……到底有什么不好……”

    魅紧紧挨着薛摩,鼻子在他肩头上是嗅来嗅去,薛摩嫌弃地撤了一步:“在闻什么,怎么跟只狗子一样的?!”

    魅局促地红了脸,魑见状走近薛摩闻了一闻,一脸的恍然大悟,憋笑道:“你现在跟颗行走的春药一样……”

    “你!”薛摩一瞬间脸红了个透,他抬起袖子,嗅了一嗅,气得在身上一阵乱拍,他的暗卫看到了皆在憋笑,薛摩抬眸白了一眼那阳春白雪的牌楼,气呼呼道:“走!”

    顾子赫抱着池笑鱼走了一段,自他从薛摩手中接过她时,他便知道她的穴早已解了,顾子赫低头看她,她整张脸都埋在他胸膛里,看不出情绪,顾子赫轻声道:“要下来吗,还是我抱你回去?”

    “子赫,你抱我回去吧,好吗?”池笑鱼的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顾子赫心上虽叹息,可也依旧温柔如往昔,只道一声:“好。”

    回了聚义山庄,顾子赫直接把池笑鱼抱回了她的小阁楼,回来这一路不算近,池笑鱼喝得也不算少,她趴在桌子上,头枕在臂弯里,醉眸望着眼前这袭蓝衫,呵气道:“子赫,我重吗?”

    “怎么会问这种问题?”顾子赫笑了,他拉了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眼前,池笑鱼的神态十分娇憨,他含情脉脉地望着她:“不重,抱你走多远都不重。”

    “我一直在那种地方,你来寻我许多次,我都不回来,你……一点都不生气吗?”

    顾子赫笑着摇了摇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吗?你去那种地方不就是喝喝酒、赌赌气吗,还会干吗?我了解你心性,你从不会乱来。”

    池笑鱼有些生气地撅了嘴,她在生自己的气,在气自己有眼无珠,在气自己不争气,要是当初爱上的是顾子赫,她现在一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顾子赫眉眼含笑,他伸手替她捋了捋耷拉下来的发丝,反问道:“倒是你,这么一闹,有畅快一些吗?我知道在射月坛,要你救薛摩你本是千个愿意,万个愿意的,可是,到最后却是说了违心的话,你心存愧疚,所以你就变着法子地麻痹你自己,可你也看到了,他没有真的在怪你,那么现在,你有好受一些吗?”

    原来连这些他都明白,池笑鱼直起身来,两行清泪便顺势滑落,顾子赫轻轻替她拭了去:“怎么还哭了?”

    池笑鱼笑了笑:“以前,是我把所有事情都想得太简单了,我总想着秦飒已然离世了,可是这一次在射月坛,我只是以他要挟屈侯琰,我都尚且觉得愧疚难当,又何况秦飒那般惨烈地死在了灵山派……亲身经历了一遭,到如今,我终于明白,这世上有些感情,远比情爱长久,也远比情爱深刻,自秦飒身死的那一天,我就应该明白,我永远都取代不了。”

    顾子赫愣了一瞬,对于池笑鱼的这番话有些意外,只不过,更意外的还在后面,池笑鱼唇齿开合:“子赫,我们成亲吧。”

第434章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六)

    薛摩在太湖附近待了半月有余,事情处理完了,他便也泛舟湖上,倒有几分隐士闲人的味道,他躺在船头,静静地看着天空,这个时节了,偶有雁群列阵飞过,南方,好过冬。

    薛摩撇头望了一眼湖面,随即坐起身来,魑在船仓里看到,撇下正在泡的茶,起身道:“怎么了?”

    薛摩用下巴示意了一下:“你弟来了。”

    魑翘首一看,果真是魅,不一会儿两只船碰头了,魅长腿一跨,上到薛摩的船上来,这一动静,船身周围荡起了粼粼波光。

    薛摩站了起来,先开口道:“怎么样?”

    魅回道:“按照二城主的吩咐,这段时间,我一直暗中派人守着瑶歌,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更没有发现教主的人,我想……二城主应是多虑了。”

    薛摩先是有些意外,随即又笑了开来,魑笑道:“教主既然答应了你不杀瑶歌,想来他是会做到的。”

    “以你意思,是我枉做小人了?”薛摩故作冷脸。

    魑笑了:“二城主啊——”

    薛摩笑了开来,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只要他不再乱造杀孽,我做小人也就做小人了,都不重要。”

    薛摩一展臂,一把搂过魅道:“辛苦了,来,哥哥请你喝盏茶!”

    魅看得出来薛摩心情甚好,可这样一来,魅这心里就更是七上八下的了,他愣是出神地定在了原地,薛摩搂他,都没搂得动。

    “怎么了?”薛摩察觉出异样,回眸盯着魅,魅的眸光闪烁而迟疑,他本也是藏不住事的人,但凡一吞吐,便能被薛摩一眼望穿到底,薛摩神色瞬间正经:“说吧。”

    魅望向薛摩,眸光有些迟疑:“二城主,池笑鱼她……她要成亲了……”

    薛摩一动不动地盯着魅,脸上倒也没有什么别的表情,只是心口忽然停滞了一瞬,他也忽略了去:“也好,魅,那你就替我备一份厚礼去,我和魑在太湖再呆一段时日好了。”

    魅一脸为难,伸手往胸口摸去,一抹红乍然出现在这水天一色里,显得分外的格格不入,薛摩微微眯了眼,只觉天干物燥。

    魅将喜柬递给薛摩,皱着脸道:“顾公子亲自送到我手上的,他说,让你务必……去……去观礼……”

    “去观礼?!”薛摩眉梢挑了起来,一脸的似笑非笑:“顾子赫什么毛病?!这一个二个都什么毛病?!”

    薛摩动怒了,魅和魑互望了一眼,都缩了起来,静悄悄的,倒有点巴不得此刻不在船上,在船底的意思。

    薛摩捏着喜柬进了船舱,甩手一掷,掷在案几上,“啪”得一声,惊得鱼儿都退避三舍,薛摩坐了下来,双臂搭膝,上半身微微前倾着,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的那抹红。

    魅看到的,就是这样,突然身边人一动,魅连忙拉住了魑,摇了摇头,都不敢出声,只是口语道:“发火了……别进去……”

    魑瞥了一眼薛摩那样子,想了想还是作罢,和魅分守在船舱两侧。

    在安静了许久后,薛摩终于有了动静,他单手拈着那贴头一拉,顾子赫的字跃然眼前,顾子赫的字十分得好看,于是便显得那新郎和新娘的名字愈发珠联璧合了。

    薛摩将喜柬合了起来,他撇头往船舱望了出去,波光连天混沌一片,没有尽头,两小无猜结连理,青梅竹马共比翼,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美好的呢?

    “靠岸吧,我们回扬州。”

    闻言,魑向着船夫摆了摆手,船一动,涟漪一圈圈,荡出去甚远。

    回到扬州时,天气又了冷了几分,薛摩实在不喜这天气,让他的身体愈发觉得难受了,他懒懒倚在后院游廊栏杆处,静静看着那棵凋谢尽了的桂花树。

    “二城主,顾公子来了。”

    薛摩撇头望去,魅身后,顾子赫眼眸清明,一如初见。

    “不是说邀我来喝酒么,怎地,好像也不见酒啊?”顾子赫走到薛摩身侧,他倚着栏杆,左看右看,连个酒坛子都没见着。

    “谈正事,喝什么酒。”薛摩语气懒懒的,听着有几分不善:“为什么要我回来,你们成亲就成亲呗,为什么非要我去观礼,你和我这种立场,你是和你自己过不去,还是和我过不去?!”

    “你和我是什么立场?”比起薛摩,顾子赫反倒显得要轻松得多,他的语气里甚至透着几分狡黠。

    “顾子赫!我也算你情敌吧?!对待情敌,哪有你这样的啊?!你马上就能得偿所愿了,这种情况,不是该让我有多远就滚多远吗,何必把事情搞得这般难堪?!”

    薛摩胸脯有些起伏:“我回来就是来当面告诉你,我不会去的,江淮的事我全权交给魑魅了,今晚我就回射月坛。”

    顾子赫短笑了一声,笑得薛摩莫名其妙:“你在笑什么?”

    “就是因为你和笑鱼,牵扯颇多,就是因为你我这种关系,我才非要你去观礼。”

    “我马上就要回陇右了,我不会再回来了!”薛摩站了起来,面对面看着顾子赫,脸上有几分薄怒。

    顾子赫也站直了身子,分毫不退让:“那不一样,你去观礼,她死心,你死心,我也安心。”

    “你!”薛摩哑口,他第一次觉得原来顾子赫也是这般执拗。

    “你是不敢吗?”顾子赫启口问道,问得甚至有几分挑衅。

    薛摩没有回他,转身便走,顾子赫看着薛摩的背影,高声道:“那我便恭候薛兄大驾光临了。”

    顾子赫在原地呆站了许久,最后他无奈地长吁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聚义山庄和顾府都早早装扮起来,结灯挂彩,喜气洋洋,哪怕喜事定的突然,倒也没有马虎了去,从侍从们忙忙碌碌的身影,可见其隆重。

    聚义山庄和顾府都是大户,又加上武林盟主的名头,许是如此,不仅两家,连带着整个扬州都透着一股莫名的喜气,茶馆酒肆里,口口相传着,大家似是都很高兴能见证这门亲事,博个彩头,图个热闹嘛!

第435章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七)

    这天顾父顾母登门聚义山庄,池笑鱼本是顾家二老看着长大的,他们还小的时候,两家便常常会开娃娃亲的玩笑,自也是早早认定了池笑鱼是未过门的儿媳,只是未料到长大后会波折至此。

    见多了自己儿子为情神伤,顾家二老自然也没给池笑鱼什么好脸色,但是看顾子赫这般痴心,便也只能作罢,今日前来,便是要给新人一同入画的,他们顾家历代皆是画师,大婚前老一辈给新人作画,是顾家的风俗。

    这画一画就画了两个时辰,让父辈如此伤神,池笑鱼和顾子赫都十分愧疚难当,便是相当配合,只想着先哄老人开心。

    画交到池笑鱼手里时,池笑鱼心上五味杂陈,画中两人十指紧扣,眼神温柔,任谁看了不夸一句金玉良缘,天生一对,右下角题了白头偕老,永结同心之词,词旁边是他俩大婚的日期,就在三天后。

    “怎么看得入了神?”顾子赫突然出现在池笑鱼的身后,倒是惊了她一跳。

    她回望向顾子赫,道:“怎么不多陪伯父伯母说说话?”

    顾子赫耸耸肩道:“本来在布帛庄想给他们做身新衣,哪不知正巧碰上了老朋友,二话不说就约着去钓鱼了,倒把我给撇下了。”

    池笑鱼笑了起来,她又重新看向画中:“伯父画得可真是细致,子赫,你帮我挂起来吧。”

    顾子赫有些意外:“真要挂在这?”

    “这大婚之画,不挂在我房间,你要挂去哪啊?”池笑鱼失笑。

    “要不,我收起来吧?”

    池笑鱼摇了摇头:“就挂起来吧,可怜天下父母心,不能糟蹋了他们的一番心意。”

    顾子赫也没有再推辞,找了个恰当之处,将画端端正正挂了起来,两人并肩望着画中一对璧人,皆是陷入了沉思。

    “笑鱼,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池笑鱼嘴角一弯,眼眸一坠,终是摇了摇头。

    三日,瞬息而过,大婚之日,如期而至,各路江湖朋友携礼带眷纷纷前往顾府,扬州因着这门喜事,热闹非凡。

    一大清早薛摩就觉得吵,外头叽叽喳喳的麻雀吵,敲锣打鼓的声音吵,连打马而过的行人他都觉着吵,吵得他头疼,他瘫坐在椅子里,肘杵在桌上,正在揉着太阳穴。

    魑一进来,便是看到薛摩紧蹙着眉头,一脸躁郁,他上前问道:“贺礼都准备好了,就在后院里,那现在?”

    “你和魅亲自送到顾府去。”薛摩说着起身,掀了帷帘就要往内室走:“我睡一会,让人在门口守着,不准人打扰,还有,谁来我都不见。”

    魑见状应允了,下了楼来,魅一见着,便问道:“他怎么说?”

    “让我们把贺礼送到顾府去,他要睡觉。”

    “这……这不才起来么?”

    “你觉得这和困不困关系大么?”

    魑和魅小眼瞪大眼,双双摇了头。

    魑和魅送贺礼时,已近黄昏时分,正巧遇到了迎亲的轿辇,仪仗十分气派,顾子赫一身大红直裰婚袍端坐于高头大马之上,头束镶碧鎏金冠,腰佩白玉蹀躞带,好一个意气风发,翩翩公子。

    魅掩在人群里,颇有些唏嘘的意味:“还好没来,来了也未必是个好哦!”

    魑也难掩心忧,怏怏道:“唉,依我看还不如待在太湖不回来呢,魅,等下我找个机会和顾公子打声招呼,我们就赶紧回月满楼。”

    魅连连点头称是。

    薛摩这一觉一睡就睡到了傍晚,他起来后,头更疼了,穿好靴子,他就坐在榻上,没有起身,周围很静,静到薛摩生出种这世间只有他一个人的错觉,仿佛这红尘滚滚,只有他被遗落在了红尘的尽头……

    他低垂着头,额边有几缕发丝耷拉着,把他显得颓然……

    有风吹了进来,那如梦似幻的红纱,飘得人心惝恍,那一飘一荡间,五年前他和池笑鱼初识的画面,就在眼前一幕一幕延展开来,他和她第一次相遇,就是在这里,在窗边,在紫檀屏风后,在这层层叠叠的红纱里……

    不应该待在房间的,薛摩如是想,隐隐约约有鞭炮声传来,似有锣鼓喧天,他微微侧了耳,却又好似突然间全安静了,他什么都没能听到。

    薛摩长长叹了口气,他起身从桁架上拿起披风,总是要面对的,逃避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还不如一刀断了个干干净净,从此之后,人各天涯!

    一出门寒风凛冽,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薛摩骑了流星,直奔顾府而去。

    正厅两侧,各路江湖人士齐聚,武林盟主大婚,各派掌门当家自然都在,就不说白爱临、林笑、沈放这些知其内情的,就是那些只听了个花边的,此时都一脸探究心思,翘首以望。

    是以,这种场合,魑魅站在新人面前,都显得有些局促,魑一攥拳上前开口道:“我二人奉二城主之命,前来送上贺礼,恭祝二位百年好合。”

    “薛摩当真不来喝这杯喜酒?”顾子赫的话,十分得**,听得在场的人纷纷引颈。

    魑面色有些难堪,他饶是明白薛摩为何会如此动怒,已至这般境地,又何必苦苦相逼?

    “顾公子,二城主的话我已带到,我们景教回陇右在即,诸事缠身,就先行告辞了。”

    “吉时到——”

    魑的话刚落,叩拜天地的报时便至,魑魅二人退到了一边,现在离开也颇无礼数,于是二人便只能留下来继续观礼。

    顾子赫望了望堂上的那个囍字,又望了望爹娘和池三爷那慈祥的笑容,他轻轻拉起池笑鱼的手,声音温柔:“笑鱼,该拜堂了。”

    “好。”池笑鱼说得也十分温柔,只是握在顾子赫掌心的手,实在太冰凉了。

    “一拜——”报时官高扬着头,声音拖得老长,突然眼前一袭白衣而至,他惊诧地直接喊了出来:“薛老板?!!!”

    满堂人齐刷刷地回头来看,动作相当得整齐划一,视线聚拢在一处,颇显精髓……

第436章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八)

    薛摩站在厅门口,整个大厅都是人,可是他却仿佛什么都看不到一般,他只看到了一片红……

    红毯,红衣,红烛,红得那么纯粹,不掺一丝杂质,薛摩一阵眩晕,只是,他把这眩晕硬生生地压了下去,他心里清楚他是来干什么的,他不会出丑,他可是薛摩,他像这样在心里告诉他自己。

    薛摩脚踩红毯向着新人一步步走去,可是,一个画面却开始无序闪现,和眼前的交叉重叠……

    那是四年前,他带着一行人,也是这样的一个夜晚,闯了一个人的婚宴,就要大仇得报,就要权倾江湖,他走的每一步,说的每一句话,都无比得意,无比气焰嚣张!

    薛摩的头更疼了,仿佛一个疼得有两个大,嗡嗡嗡像要马上炸裂开来一样,胸腔上一股诡异的力量在蔓延,他压着,使劲压着……

    顾子赫望着站在身前的薛摩笑,他的笑容亦让人一言难尽,薛摩无法想象怎么会有人在自己的大婚之日,露出这么绝望的笑?

    “你脸色好苍白。”顾子赫先启口。

    薛摩扯了下嘴角:“外面太冷了。”

    “那喝杯酒暖暖身子,我的喜酒,喝不喝?”

    顾子赫说着,一杯喜酒递到了薛摩面前,薛摩垂眸望着那甘醇的液体,他眼神依旧很镇定,接过酒杯,酒端得很稳,他启唇:“当然得喝,子赫的喜酒,我怎能不喝?”

    抬杯仰首的一瞬间,薛摩半阖的眸光很自然地落到了新娘的身上,仿佛两个时空严丝合缝地重叠了一般,那晚秦飒安静,这一晚池笑鱼也很安静……

    这似乎是一个逃不开的魔咒,同样的场景,同样的画面,同样的凤冠霞帔,同样的红烛嫁衣,万箭穿心,肝肠寸断,时至今日,亦复如是。

    酒杯有些抖,薛摩牙槽咬得死死的,他觉得他心脏的地方,有些什么东西马上就要破土而出,非是他拼尽全身内力可以压制得住的。

    薛摩没有再耽搁,他仰首一饮而尽,随后蹙着眉道:“喜酒我也喝了,我还有事务在身,就不留下来观礼了,先走一步了。”

    薛摩说完转身即走,十分干脆,毫不拖泥带水,似是就来参加了一场极为普通的婚宴,整个厅里的人似是都没有反应过来,甚至连魑、魅都是恍惚了一瞬,才后知后觉地追了出去。

    薛摩急急出了聚义山庄,脚步十分地踉跄,过了拐角,终是扶着墙,弯下腰来,他使劲地深呼吸着,乍然一抬眸,眼前万千梨花纷飞,竟是……下雪了……

    魑、魅追了过来,就看到薛摩异样,魑急道:“你怎么了?”

    魅一脸愤懑:“是不是顾子赫给你喝的酒有问题,我现在就去找他!”

    薛摩急得一把抓住了魅:“不关他的事,我们走!”

    薛摩这一直起身来,魑、魅二人才发现他已然是满头冷汗,眼眸尽红,两人连忙搀住了他,急道:“二城主,你到底怎么了?你可别吓属下啊!”

    “我没事,我没有事……”薛摩紧紧咬着牙,咬到额上青筋毕露,他强撑着走了一步,可下一瞬便是双膝一软,直接摔倒在了地上,他无力地蜷缩了起来,意识模糊地呢喃:“太疼了……怎么能……这么疼……”

    “吐……吐……吐血了……”魅望着薛摩唇边那淋漓而下的鲜红,吓懵了:“哥,他这是……他怎么了?”

    魑连忙蹲下身子,想细察,可薛摩抖得像筛糠一样,听到魅说他吐血了,整个人就蜷得更厉害了,缩成了一小团,似是生怕别人看到一般。

    “好烫……”魑摸了一下薛摩的额头,惊得缩了手,再看他,已然是疼到在地上打滚了,薛摩一只手紧紧抓着心口前的衣服,衣服皱成了一片,他吐字艰难:“停下来……池笑鱼……停下来……”

    魑眸光一动,明白过来:“糟糕!冰火蛊!”

    自打薛摩一出门,顾子赫就听到身旁的人喘息声越来越重,她定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没有人看到,那方红盖头下,池笑鱼笑得有多美艳绝伦,她微微蹙着眉,眸里闪着晶亮的光芒,嘴角一点一点往上勾起,却是一抹鲜红沿着唇角,一点一点蜿蜒而下……

    顾子赫握住池笑鱼的手,疑惑道:“笑鱼?”

    才出口,便有温热一滴滴坠落到他的手上,顾子赫垂眸去望,只见手背上血色淋漓,他大惊,一把掀了池笑鱼的喜帕,众人皆起了身。

    池笑鱼双腿一软,翩然落地,顾子赫连忙揽住了她,却见她紧紧攥着胸口衣裳昏了过去。

    整个喜堂一阵兵荒马乱,花照影站在一侧,望着池笑鱼吐血晕厥的模样,一脸惊讶喃喃自语道:“冰火蛊……竟然……有反应了?!”

    月满楼里,薛摩睡得很沉,梦境一点一点越延展越深,从他见到池笑鱼的第一眼起,到他冰火蛊发作,池笑鱼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没有放过,像是把这些年又重新过了一遍一般,由不得你愿不愿意。

    “紫苏!他到底什么时候能醒?!”朦朦胧胧里,耳边是屈侯琰暴躁如雷的声音。

    “是有多重要的事情,非得他亲自到江淮来,你们二人是处理不了么?!要是他有什么事,尔等统统等着陪葬吧!”

    “还有她聚义山庄……”

    “哥——”薛摩听不下去了,终是挣扎着出了个音节。

    床铺一塌,他知道屈侯琰坐了下来,可是他挣扎,却是醒不过来,紫苏忙上前渡气,片刻后,脑海渐渐清明,薛摩睁开眼来。

    “你感觉怎么样?”屈侯琰一脸紧张,看得薛摩笑了出来:“我这不是醒了吗?”

    屈侯琰被气得不行,他这几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坐寝难安,他倒好,一醒来就嬉皮笑脸的,好生没有心肺!

    “哥——”

    “你别叫我哥!”

    屈侯琰生气了,薛摩眨了眨眼睛,去拽他袖子:“哥——你别迁怒紫苏,也别怪魑、魅,和他们没有关系……”

第437章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九)

    “那便是和池笑鱼有关了?!”屈侯琰高挑着眉,面露厉色,一副要掀了聚义山庄房顶的表情。

    薛摩无言,开始耍赖:“哥——”

    薛摩这声哥叫得十分好听,他没有痊愈,没什么力气,拖着尾音,喊得软糯糯的,屈侯琰顿觉十分无能为力,如果可以,他势必要将所有能威胁他生命的东西统统消灭殆尽,他想要他好好的,哪怕活蹦乱跳一些,甚至是不像他记忆中的屈侯瑾了,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他岂能允啊?

    屈侯琰短叹了一声:“好,我不找任何人的麻烦,可你要快点好起来。”

    薛摩点了点头,月姨熬了药上来,薛摩喝了,还吃了一些粥食,他气色好了许多,可还是想睡觉,于是屈侯琰便带着众人全数出了房间,下了楼。

    屈侯琰来到后院,身后只跟了紫苏一人,紫苏抬眸瞟了一眼前面人的背影,她在整理说辞。

    “你细细说说,为什么这冰火蛊会发作得如此突然?”

    “双生蛊从来都只做血灵犀所用,两相有感,植入体内也差不多同理,蛊虫被硬生生分离,若一人有思,另外一人必然会有所感应。”

    “感应?!”屈侯琰白了紫苏一眼:“索命还差不多!”

    怎么那么会总结?!紫苏有些想笑,幸好咬住了舌头。

    屈侯琰继续道:“可这冰火蛊也不是第一天共生他们体内的,以前也不见有什么反应啊!”

    “以前心意不相通,自然无反应。”

    “你什么意思?”屈侯琰斜睨着紫苏:“你是想说,他对池笑鱼动情了?”

    紫苏连忙模棱两可道:“教主,这动不动情也不是属下说了算不是?”

    “那现在怎么办,池笑鱼一想他,他就这般反应吗?照这样下去那还得了?!”

    紫苏回想了一下薛摩的反应,忙道:“以属下所见,他二人不想诛心之事,倒也不至于此,若做得一对神仙眷侣,两心缱绻,蛊虫自然不会做噬心之举。”

    神仙眷侣……

    “嗤!”屈侯琰冷哼一声,一甩袍袖,转过身去,他看着这偌大的后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不发话,紫苏也不敢走,两人就这么站了许久。

    忽地,屈侯琰启口问道:“有没有什么一劳永逸的办法?”

    紫苏慌张地眨了眨眼睛,她的迟疑屈侯琰尽数看在眼里,他催促道:“快点说!”

    “方法是有,就是……就是杀了池笑鱼体内的那半冰火蛊,没了蛊虫,自然感应不了,可是,此举万万不可,蛊虫和人已然共体,蛊虫一死,池笑鱼必然是要毙命的!”

    屈侯琰面色一黑,扶额长吁了一口气,他自然知道不可,若是杀了池笑鱼,还不知那臭小子要闹到何种境地呢!

    屈侯琰摆摆手:“罢了罢了,时至今日,我怎么可能有要杀池笑鱼的心思?下去吧,让我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得了令,紫苏立马就走出了好远,她回首,见屈侯琰负手立于院中,竟忽觉孤寂萧索,不免幽幽叹息。

    月满楼房间内,李蔻青站在窗前,自打她听紫苏说了为何薛摩体内的冰火蛊会发作后,她整个人就像被急霜冻蔫了的小白菜,可怜兮兮的。

    赋颜和赋彩拿了斗篷披在她身上,道:“郡主,你已经站在这里许久了,天冷霜寒,当心身体。”

    天冷霜寒……李蔻青望着眼下这偌大的扬州城,一屋一瓦都似被霜刷了一道,隐隐透青发白,倒当真是天冷霜寒。

    “有时候我在想,要是夫君不来江淮,早点回陇右就好了。”李蔻青眼眸一垂:“可有时候又觉得,该来的,也许始终逃不掉。”

    赋颜一脸怜惜地望着李蔻青道:“郡主,若是薛摩放下执念,要和池笑鱼在一起,他必然会和你提和离的,若真这样……”

    “那便和离吧。”李蔻青接的稀松平常,赋颜和赋彩都惊得瞪大了眼眸喃喃道:“郡主……”

    在她们看来,数次薛摩提和离,李蔻青撒泼耍赖都不应,这一回,实在说得太过于随便了。

    “为……为什么啊……你满心系于他,薛摩他也不是顽石,这一年来,他对你也不冷淡了,总会有守得云开见月明那天的。”赋彩怏怏,思来想去,甚觉不值。

    “以前我觉得,秦飒已然离开了,他既不爱我,也不爱池笑鱼,哪怕用计,惹他不喜,我也想留在他身边,可是如若……”李蔻青幽幽叹息:“看着他一路走来,已然十分辛苦,若能贪得一晌温存,我又怎么忍心,再去剥夺呢?”

    三个人正忧思神伤,突然一阵叩门声响起:“夫人,二城主请你过去,说有话要和你叙。”

    霎时间,李蔻青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她又气又好笑,跺着脚嗔怪道:“有没有良心啊,要不要这么迫不及待啊?!”

    赋颜和赋彩对视一眼,无奈笑出声来。

    来到薛摩房门前,心间一阵唏嘘,竟是泪意上涌,李蔻青撇了撇嘴,心想反正都这样了,定是要再捉弄他一次的,回想这几年她捉弄他的次数,那是真的不算少,薛摩这种性格,捉弄起来,甚是有趣,想到这些李蔻青笑意盈盈。

    于是李蔻青一掀帷帘走到薛摩面前,她垮着一张脸,冷眉冷眼,薛摩望着她这副好像谁欠了她几座金山银山的模样,蹙了眉。

    “听说夫君找我有事?”李蔻青率先开了口。

    薛摩也不遮遮掩掩的了:“反正大家都知道了,那我也就明说了,都这样了,我们和离吧?”

    “为什么?”李蔻青先是故作一脸疑惑,然后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噢——如果你是说池笑鱼的事,那大可不必,反正我不介意娥皇女英。”

    “你……你在说什么?!”薛摩惊得差点没从床榻上滚下来,这是什么情况?

    李蔻青懒懒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夫君若无其他事,我就先去睡觉了,这几日守着你,我都没能睡得好。”

    李蔻青的语气还有几分嗔怪,倒像是他十分不懂事一般,薛摩望着她的背影,哑口无言。

第438章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十)

    倏而,李蔻青回过身来,乍然看到薛摩那副欲哭无泪的表情,她便十分想笑,不过她硬是咬牙忍住,走上前递给了薛摩一个香包道:“这是我去莲华寺求的平安福,听说很灵验的,送给你,闲下来得了空可以打开来看看。”

    薛摩木讷讷地接了过来,再眼睁睁看着李蔻青掀了帷幔出了房间,只可惜,再怎么一脸的匪夷所思,最后也只能归于平静,他愁眉苦脸地看着手里绣工精致的香包,正准备打开,突然心上一阵异动,手里香包一丢,薛摩直接赤脚下了榻。

    他双眸微合,屏息凝神,确实是冰火蛊在异动,他甚至都能感应到那份情绪,激动中带着些许欣喜,这么大的情绪波动池笑鱼必然有事。

    薛摩迅速穿戴打点好,正准备出房间,一想到景教的人都在,尚不清楚出了什么事,若是自己一番动静,反倒横生枝节,思及此,他反身从窗户一跃而出,隐入了夜色里。

    薛摩飞檐走壁直接进了池笑鱼的阁楼,他本来还想守在门外先看看情况,哪不知房间里根本没有人,倒是烛火烧得透亮。

    薛摩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进了屋,桌上有刚写了一半的信,是封江湖事务的回函,笔迹停得突然,“没”字写了个三点水就断了,走得好生匆忙!

    隐隐有马蹄声传来,声音参差不齐,薛摩侧耳细听,在确定出自聚义山庄后,他转身便要走,却是一抬眼,如劈惊雷。

    墙上挂了一幅画,那是池笑鱼和顾子赫同入画中,囍字喜服分外地惹眼醒目,画功细致入微,端的是举案齐眉……

    薛摩眉心一蹙,他感觉有异样,所以才不管不顾便冲到了这里,如今这一抬眸才觉自己行为讽刺,好生荒唐。

    提着的气,瞬间塌尽,脚有些软,他后撤了几步,倚着桌沿才勉强撑住,如今这般局面,他不应该去管她的,凭何身份,凭何立场?

    倏地,心口上一阵剧痛,薛摩按着胸口微微弯了腰,他不禁有些失笑,老天捉弄起人来,那才叫毫不手软。

    夜黑天寒,池笑鱼一路疾驰,却是突然紧紧拉住了缰绳,葡萄酒停了下来,池笑鱼低着头,捂着心口使劲喘气,一呵气,隐隐有白芒。

    沈放也停了下来,他疑惑道:“怎么了?”

    池笑鱼摇了摇头,没有回话,却是一脸担忧地回望向来路,斗篷的绒毛帽沿把她的脸修饰地格外幼小,仿佛是一夕倒回了五年前。

    为什么冰火蛊会发作,他在干什么?

    池笑鱼一脸忧虑,可是时间紧迫,她现在迫不及待地想去到灵山派,她实在无暇去考究那些,犹豫了一瞬,她立即运气护住心脉,随后跟着沈放马不停蹄地往灵山派赶去。

    薛摩清醒了过来,哪怕冰火蛊可以让他清晰地感受到池笑鱼现在的情绪,他也没有再坚持,他迟缓的步伐,同他刚来时对比鲜明,薛摩恹恹走出门去,正准备起身飞进夜色里,一道声音响得突然:“真不打算跟去看看?”

    薛摩后知后觉地回过身来,花照影从廊柱后走了出来:“看来你被冰火蛊反噬得不浅啊,我就在这里你都没能察觉得出来。”

    薛摩根本没有心思去应付她的冷嘲热讽,他懒懒扫了她一眼,刚转身,花照影继续道:“沈放今晚来过,他俩没谈多久,笑鱼便急急出了门,什么人都没有带,让她那么慌张的,不会是小事,你俩有冰火蛊通心意,想来你也应该能感受得到。”

    “刚才我听到的马蹄声是?”

    “华浓和顾子赫带了人前往灵山派。”

    薛摩眼睫微颤:“既如此,那你便当我不曾来过。”

    花照影上前道:“薛摩,我是不懂你在固执个什么劲,你这么不管不顾地出现在这里,还不够说明情况么,还是……你要再来一次悔之晚矣?”

    “你懂什么?!”提到那些,薛摩不可自制地动了怒,一双眼瞪着花照影,凶得很。

    花照影讪讪让开路来:“行吧,是我不懂,薛老板请便吧。”

    薛摩又往前走了两步,然后他停了下来,微微撇着头,面庞隐在夜色里,看不清表情,最后他提气飞身,一句话丢在了身后:“马厩借我一用。”

    花照影嫣然一笑,她负手而立,幽幽道:“也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往后……全凭缘分了……”

    池笑鱼风尘仆仆地赶到了灵山派,杨玄展见着池笑鱼和沈放一起回来,颇为意外,和沈放咬耳朵道:“这是出了什么事?”

    沈放摇了摇头,只是吩咐道:“让王起速速来侧厅,就说我回来了。”

    杨玄展听得一头雾水,但掌门发话也还是只能照做,王起过来时也是一脸惊慌,杨玄展好奇得很,只可惜王起一进侧厅,厅门大闭,连他都不让进去,他更是心痒难耐,也顾不得沈放不喜,蹲墙角偷听起来。

    见了王起,池笑鱼迫不及待道:“是不是有我四叔的消息了?”

    杨玄展一听这话,眸子瞪了个浑圆。

    池笑鱼一直在调查他父亲的死因,当初说是景教谋害了武林盟主,既然不是,那么他父亲究竟是因何而身亡的,虽然三叔讳莫如深,闭口不言,可为人子女怎能不调查个明明白白?

    后来,因为池五爷和沈天行的暗中勾结,因为景教的灭门惨案,池笑鱼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如若当初他父亲的死不是意外,那么,很有可能和沈天行脱不了干系,而她四叔失踪的时间,就在那一串事情发生后不久。

    这一切太过巧合,后来池笑鱼曾暗中走访过,她四叔失踪前最后留下踪迹时,便是在河东灵山派这一带。

    于是池笑鱼恳请沈放帮他在灵山派暗中探查,本来一直杳无音信,可没想到她冰火蛊发作刚醒过来半天,沈放便登门拜访,一说明来意,池笑鱼顾不得身体,二话不说便是连夜前往东灵山。

第439章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一)

    听得池笑鱼发问,王起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倒也没有,但是有些古怪,老大、池盟主你们看,这是什么?”

    王起将东西往桌上一摆,两人定睛一看,是白色的羽毛,看样子像是鹅鸭一类家畜的羽毛,可是这羽毛并不是一根一根的,而是连成了一片,有点羽毛扇的样子,但是没有扇柄,扇面也不工整。

    沈放将上面黑色的线挑出来一看:“这是……头发丝?”

    池笑鱼接过来一看,点点头道:“确实是头发丝。”

    王起接着道:“我是在山下河滩边看到的,不止这一片,我当时看到的时候还有很多,我觉得甚是古怪,如果灵山派有人想做羽扇,自有上好丝线,实在用不到这头发丝,为了印证这一点,我召集了灵山派的所有弟子和侍从,结果没有一个人做过这件事。”

    池笑鱼和沈放对望一眼,两人眸中皆有惊有惑,池笑鱼急道:“王起小兄弟劳烦你带我去山下河边看上一看?”

    王起面色腼腆不好意思道:“池盟主言重了,我这就带你去。”

    三人又急急御马下山,山下河滩边果真如王起所说,还零散飘着些羽毛扇,倒也不多,因被水草拦住,所以没继续往下流。

    池笑鱼踏马而起,踩水而过,飞身拈了一片羽毛扇,重新回到了岸边,她细细端详着手里的物什,和王起带上灵山派的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用头发丝将一根根羽毛绑在一起,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以前有出现过吗?”池笑鱼望向王起。

    王起回想了一下,摇摇头道:“没有,但是我想到了一种可能,这些年来这下游的泥沙越积越深,再加上村民的人为干预,所以这些羽扇没有被冲到大江里去。”

    “你的意思是……有人一直在做羽扇漂出来?”沈放眉心微拢。

    王起指着池笑鱼手里的羽扇道:“你们看,这种做法虽然粗糙,但是那人用头发丝缠的接口却十分稳固,非一朝一夕能做成这般,依我看时间不会太短,我本来想再细细调查一番,待坐实了,再通知老大,可我调查来调查去都没能查到,所以,我做了一个大胆推测,如若有人一直被困在灵山派,只能寄希望于这个引起人的注意,让人去找到他,那么,一切似乎便说得过去了。”

    池笑鱼眸光一动,回身望着那绵延不绝的山峦,蹙眉道:“你说那人被困住了?”

    王.asxs.点头道:“他可以是任何人,那么也可以是池家四爷!”

    “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是他?!”杨玄展躲在那葳蕤的河柳树旁,以极其不屑且笃定的口吻,小声小气地嗤之以鼻。

    只可惜他还没嚣张过一眨眼的瞬息,背后声音如寒锋刺来:“凭什么不可能是他?!”

    “啊!我的妈呀!”杨玄展吓得反身一屁股跺在了地上,瞳孔骤然紧缩,都失了焦距,直接给吓懵了,他本来就是提心吊胆地一路跟着过来偷听,正在聚精会神,全神贯注进入忘我境界,哪能料到背后冷不丁冒出个人头,阴嗖嗖。

    池、沈等人一听到动静,忙走过来看,那虽是枯黄了,却依旧显得蔚为壮观的河柳树林里,一袭熟悉的白衣飒然而立。

    “你怎么会在这里?!”池笑鱼满脸不可思议,她是真的惊讶。

    薛摩倒是淡定极了,他唇瓣一张一翕,就吐了两个字:“路过。”

    “路过?!!!”池笑鱼沈放王起三个人几乎异口同声,眉毛高挑着发出了疑问。

    杨玄展白了薛摩一眼,嘟囔:“我灵山派又不是在大马路上!”

    薛摩本来已经有些绷不住了,不过杨玄展成功地把他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他弯腰一把拽起杨玄展道:“回神了没有?回神了就好好说说你刚才为什么那般肯定地说不可能?”

    杨玄展脸色一下唰白,他偷瞄了沈放一眼,吞吞吐吐道:“我的意思是池四爷都失踪多年了,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只是失踪了,一无消息,二无尸身,你凭什么一口咬定是死了?”池笑鱼眉峰一立,一步一步朝着杨玄展走来,她眸光犀利,气势迫人,杨玄展不自觉地往后退,池笑鱼继续紧逼:“还是说,杨执事当年看到了什么,才能那么肯定地说我四叔已经死了?”

    杨玄展被池笑鱼整个给慑住了,脚后跟撞到树了都没能缓和过来,一想到这是五年前那个楚楚可怜跪在聚义山庄门口被他调戏的人,他就实在没法转过这个弯来。

    池笑鱼手往腰间一探,一把锃亮匕首反手已逼上杨玄展的咽喉,她目光狠辣:“杨执事,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太阴流光匕可不长眼得很!”

    杨玄展脚尖高高立了起来,整个后背使劲压着树,头拼命往上仰着,只有眼珠子慌里慌张地往下瞟,那锋刃还没碰到肌肤,可杨玄展觉着那刃芒已经先行破开一刀了。

    他喉结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轻举妄动,只能唇瓣小弧度地嗫喏着:“掌掌掌……门……掌门快救救我……”

    沈放向来是个护内的人,他一见这架势,觉得过了,刚要上前,胸前倏然横了一臂,薛摩皮笑肉不笑道:“沈兄,也只是要他把他知道的都说出来,这么小个要求不过分吧,又何须劳烦你大驾呢?”

    沈放眉心耸立,他俩也是称兄道弟过的,可薛摩这一席话瞬间就把两人关系给拉远了,他的表情也和这话十分搭调,那真是眸露威胁,面显决绝,沈放了然道:“你薛摩还真是……对得起你名头啊……”

    杨玄展见沈放就这么见死不救了,急道:“掌门……我可是灵山派的人啊……”

    “杨玄展你以为我很稀罕你的小命吗,识时务的知道什么就赶紧说出来!”池笑鱼一出声,匕首就又逼近了一分。

    杨玄展吓得脚尖一直往后缩啊缩,脚下的土都被他翻新了一撮,他高扬着脖子,眼眸闭得紧紧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说什么说啊?!”

第440章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二)

    “真的不知道吗?”薛摩负手在杨玄展跟前左右踱步,道:“既如此,那我来和你捋捋。”

    “杨玄展,你为什么要一路偷听跟过来呢?你既然知道池笑鱼找你们掌门是为了寻他四叔的下落,池四爷是生是死于你有什么干系,找到了恭喜句叔侄团聚,找不到宽慰句来日方长,用得着跑这里来偷听?”

    薛摩这话听得沈放和王起互望一眼,两人显然也听出了其中的蹊跷。

    “我……我……我只是好奇!”

    “呵!好奇吗?”薛摩冷笑一声:“那开什么玩笑,他怎么可能还活着?!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薛摩没给杨玄展喘息的时间,步步紧逼道:“还是说,当年池四爷的死和你脱不了干系,你就在现场,又或者……池四爷是你杀的吗?”

    “不是我杀的!”杨玄展情绪激动地惊叫了起来,池笑鱼配合默契地往后收了收匕首,防止他一个不小心自己抹了脖子。

    “当年我才有十岁,我怎么杀得了池山海?!”

    “当年?”薛摩眸光一寒:“那我问你,当年究竟是谁杀了池山海?”

    “我……”杨玄展还在吞吐,池笑鱼急了:“是不是沈天行?!你现在还在袒护他有什么用,都死成一滩血水了,难不成我还能掘墓鞭尸?还是你忠心可鉴,哪怕去给你的老掌门陪葬,也要死守秘密?!”

    “我……”杨玄展一脸慌张地望向沈放,薛摩走上前直接隔断了杨玄展的目光,道:“你别看沈放了,你看他也没用,当初他要报仇找不到沈天行,可是来找的我,他说了,以后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他万死不辞!我薛摩不脸薄,那可是天大的人情,我向他要个你,不过分吧?只要把命给吊住了,我景教要逼供,有的是办法!”

    沈放和王起被面前这两人那天衣无缝的一唱一和给惊呆了,果不其然,杨玄展哭丧着脸:“别别别,我说我说,我都说……”

    池笑鱼和薛摩下意识地互望一眼,面露欣喜,杨玄展怏怏道:“那你先把匕首收了,我好说话。”

    池笑鱼将太阴流光匕给收了起来,杨玄展往前走了几步,蹙着眉道:“我当时也是不小心偷看到的,池五爷暗中来和老掌门议事,不知道怎么地就吵了起来,我当时窝在墙外睡觉偷懒,被吵醒后,我就悄悄地往屋内看,结果发现屋内有三个人,还有一个就是池四爷。”

    “池四爷一直在责备池五爷,说他怎么能做那种事情,说他们商量的他全都听到了,于是两人便争执起来,两人各执一词谁也不肯听谁的,池五爷十分地愤怒,说要回去告诉大哥,然后……”

    “然后怎么了?!”池笑鱼面露凄色:“我五叔难道……杀人灭口了?!”

    “没……没有。”杨玄展摇了摇头:“但是,老掌门出手了,他直接封了池山海的几个大穴,我记得他说你们聚义山庄要怎么闹我不管,但是休想坏了我的大事,然后老掌门便要杀了池山海。”

    “可是这个时候,你五叔可能是于心不忍,所以就劝下了,但是既不能放又不能杀的话,便只能是囚禁了。”

    “囚禁在哪了?”

    “密室,老掌门的房间里就有现成的密室。”杨玄展摇摇头道:“我说他不可能还活着,就是因为老掌门和池五爷都过世几年了,没吃的没喝的,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沈放听完忙道:“玄展,你有去看过那个密室吗?”

    杨玄展点点头:“老掌门身死后,我有去看过,可是那个密室打不开,反正和灵山派也无甚关系,我就没有再管了,后来,我也想过要不要说出来,可是我转念一想,池山海已经死在里面了,若我现在说出来,岂不是又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嘛……所以,这一拖,我便更不敢说了。”

    “你!”池笑鱼举手就要朝着杨玄展劈下去,杨玄展忙躲了开来,求饶道:“我当时突然被派了出去执行任务,我想着也就两三天的时间,等我回来再研究研究那密室,可万万没想到追那人直接追到了长安,一去就去了月余,等我返回时,已然是……”

    杨玄展躲到了沈放身后,池笑鱼气得是脸颊通红,薛摩望了一眼这河流波光,问道:“沈兄,你们这山上水系很发达吗?”

    “山高且陡,暗河溶洞十分得多。”沈放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

    “不好说,我觉得我们先去看看那密室,再做定夺吧。”薛摩说完,众人皆点头。

    灵山派沈天行的房间已空置了好几年,他的住所在灵山派的最里面,自他身死后再无人踏足,连打扫都一次未有过,如今一开门灰尘扑鼻,惹得沈放直打喷嚏。

    杨玄展疾步而入窜到里间,他走到一座物架前,使劲推着那檀木架子,王起见他推得艰难,连忙上前帮忙,那厚重的实木物架一被挪开,青色石门便露了出来。

    薛摩急忙上前敲了敲,声音回荡悠长且空旷,他望向沈放道:“里面空间极大。”

    沈放却是紧紧盯着青石板门一处,恍然道:“这门不难开。”

    众人循着沈放的视线望去,那里有一处凹槽,花纹十分繁复,是一丛丛竹子,镂刻得十分精细,不等人询问,沈放直言道:“这是灵山派的掌门令。”

    说完,沈放便将掌门令从衣袍里拿了出来,杨玄展惊喜地勾头去望,掌门发号施令从来不需要什么掌门令,是以,就连杨玄展都没有见过灵山派的掌门令究竟长什么样子,如今看到,倒也觉得惊喜。

    “我来试试看看。”说着沈放便将那掌门令往凹槽上合去,不出意料严丝合缝地对上了,再旋手一扭,咔咔声大作,石门往两边开启了。

    里面长明灯依次而亮,一股非常诡异的味道扑面而来,众人皆掩了口鼻,在适应了片刻后,还是鱼贯而入。

第441章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三)

    这密室呈圆形,薛摩抬头看,顶极高,全是裸露的岩石,这密室是依山而凿的。

    他刚低下头,却又忽地抬起来,继续望着“屋顶”,这顶高的十分离谱,两三丈不止,而中间隐隐约约似有一道分割线,将顶一分为二,薛摩看来看去,没能看得明白。

    “这是什么味道?”杨玄展捏着鼻子抱怨,声音又尖又利,回荡在这空旷的空间里,听得人十分不舒服。

    “剔浊草,沈天行躲在这里练腐骨掌。”薛摩看了一眼摆在墙角的坛子,那坛子整整围着边角排了一圈,可想而知他的腐骨掌练到了何等境界。

    沈放忿忿出声:“放着正宗不学,偏学些邪门歪道!”

    闻言,薛摩低着头尴尬地抓了抓鼻子。

    池笑鱼不关心这些,她一把拽过杨玄展,厉声道:“我四叔呢,这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没个活人,尸骨总该有的吧?!”

    杨玄展还来不及回答,突然一个很闷,很微弱的声音传了出来:“是谁在那边?!”

    众人屏息凝神一点动静都不敢有了,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让人觉得仿佛是闹了鬼,直到第二道声音传来,还伴着石壁的敲击声:“是谁在那边?”

    池笑鱼寻着声响直奔到最里面,她贴着岩壁使劲拍着:“四叔!四叔!是你吗?”

    石壁另一侧一个男子面容惊诧,他头发已经养得很长了,眼见拖地,倒不邋遢,只是看着脸色有些不佳,他听见有人说话,憋足了全身的力气喊道:“我是池山海,你是谁?”

    听到那个名字时,池笑鱼激动得眼眸通红,他一把抓住身边人的手,神色惊惶而欣喜:“真的是我四叔,他竟然真的还活着!”

    薛摩的手被抓疼了,只是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抚慰她,便是一动不动没有缩,任由她抓着。

    “是我,四叔,我是笑鱼,你还活着真的是太好了……”池笑鱼的声音微有哽咽,她失去太多亲人了,想找四叔本也没抱太大的希望,哪不知竟还真让她给寻到了,还是活的!

    失而复得,人生大幸。

    “笑鱼……是笑鱼……”池山海呢喃着,不难掩意外,他所有想过能来救他的人里面,独独没有池笑鱼,那个当年缠着他,要他给她扎布娃娃的小屁孩。

    池笑鱼被喜悦冲昏了头,竟是要徒手就去掰那岩壁,看得薛摩大惊失色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连忙一手抓住了她,喊道:“前辈,这里有机关吗?”

    “有的,有的,就在旁边,有只陆吾神兽,按下去。”池山海的话让池笑鱼稍微镇定下来,竟是一撇头就在侧边岩壁上看到了机关。

    “你等我,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池笑鱼说着就急忙起身朝着机关走去,谁都没有发现杨玄展抬眸瞟了一眼岩顶,然后拉着沈放和王起稍稍往后撤了几步。

    那是一个浮雕起来的陆吾神兽像,微微向外凸着,有点机关的样子,平面像,倒不立体,但是十分精细,精细到每一丝毛发都能和槽面相合。

    池笑鱼行动太快了,薛摩心里还打算再研究研究,池笑鱼就已经跑到陆吾像面前了,薛摩眸光无意识地向后一扫,待看到杨玄展那脸上的神色时,他心上一凉,惊慌道:“笑鱼,别动!”

    然而,为时已晚,几乎是在同时,池笑鱼两手直接按下了神兽像。

    霎时,灰尘夹杂着细小的石子从那高得离谱的穹顶上簌簌而下,与此同时,一声巨响仿佛天崩地裂般地砸了下来,砸得地面都似是颤抖了起来,嗡隆隆作响。

    顶上细小的石子依旧在砸落,犹如下雨一般,池笑鱼猫着腰半跪在地上,她可以清晰地看到眼前滚落的石子,可却感受不到一丁点儿疼痛,后背那阵久违的温暖,让她恍然明白过来,她连忙回身去看……

    薛摩的脸就在眼前,他把她整个人都护在了怀里,池笑鱼心上一阵抽痛,反身想去护他,薛摩忙道:“别动别动,不碍事。”

    池笑鱼哪肯听,可就在这时动静慢慢小了,池笑鱼也不挣扎了,很快一切归于平静,两人回身一看,直接愣住了。

    一块硕大的岩壁仿佛从天而降一般,矗立在眼前,刚才那轰天裂地的声响便是它弄出来的,它硬生生将这里一分为二,薛摩明白了过来,刚进来时他抬头看这岩顶便觉得怪异,如今,这一切全都说得通了。

    这确实是个机关,只不过是个要把来救人的人困在里面的机关,思及此,薛摩回头一看,连忙拽了下池笑鱼。

    池笑鱼顺着薛摩的目光看去,眼前一片开阔,她惊喜道:“四叔!”

    里面的石壁竟然也开了,这一开一关,倒也设计得分外精巧,池四爷匍匐在地上双手护着头。

    “四叔!”池笑鱼奔上前,叔侄乍然相见,眼中难掩欣喜,池山海正要起身好好看看这侄女长成的模样,却是一股阵痛袭来,活动不得。

    那时暗门是开了,可门这边同样是地动山裂,他虽然蜷着身体,却还是被一块岩石砸中了腿脚。

    池笑鱼望过去,一挥手运气便将那岩石扫出去好远,池山海得以动弹,却是十分诧异道:“笑鱼,你怎么会武功了?!”

    他被沈天行关起来时,池笑鱼尚还是个七八岁的小娃娃,不过那个时候整个聚义山庄的人都知道池笑鱼脉象诡异,行不了筋脉,练不了功,可如今就那一挥手的内力,完全可以匹敌当年任何的武林高手。

    “四叔,以后你们不用再为我担忧了,我习得了丹真心经。”

    “丹真心经?!”池山海更惊讶了,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池笑鱼笑笑:“这些事情说来话长,以后我慢慢讲给你听。”

    “好好好。”池山海眼珠一转,眸光定在了一旁的男人身上,池山海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才道:“你是笑鱼的倾慕者吧,刚才我有看到你护着她,要多谢谢你了。”

第442章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四)

    薛摩的眉梢一点一点地挑了起来,面色潮红带羞,眸光凌冽带怒,说不出来那是个什么表情,但是怎么看怎么滑稽。

    池笑鱼仰首见薛摩这般,气急道:“四叔,你不要乱说话。”

    “哦哦哦,好嘛好嘛。”池山海见自己侄女出落得这般标志,满脑子粉红心思,他腆着脸笑嘻嘻道:“笑鱼,你和子赫应该已经成亲了吧?”

    池笑鱼倒吸了一口凉气,气得直接站起来跺脚:“四叔,你不要乱说话!”

    池山海见他侄女急得脸都绿了,立马认怂,抱腿缩成一团,仰面眨着无辜的眼睛道:“哦哦哦,我错了嘛。”

    池笑鱼眼睛一直往旁边瞄,正打算看看他,哪不知薛摩转身就走,他先走到那面巨大的岩壁前,用手敲了敲,几无回音,又俯在上面,侧耳细听,依旧什么都没有,看来声音传不出去,亦传不进来。

    “我四叔他乱说的,你不要往心里去。”池笑鱼跟了过去小声小气地劝着,他们心蛊相感应,心意相通,薛摩生没生气,蛊虫会告诉她。

    薛摩瞟了池笑鱼一眼:“他也不算乱说啊,你们本来就成亲了。”

    薛摩说完就朝着陆吾神兽走去,池笑鱼有些憋笑,他刚才那个表情……当真是……不爽极了……

    薛摩细细端看了那浮雕一番,没看出有什么机关,便后撤了两步,抬手运气,只可惜薛摩动用了全身的内力,那浮雕依旧纹丝不动。

    池笑鱼见薛摩眉心紧蹙,又再看看他们当下这境况,有些自责:“都怪我,要是我再细心一些,不要那么莽撞,不按下去的话,也不至于……”

    薛摩望着池笑鱼,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看上去倒也不是很高兴,池笑鱼本以为他会责怪她,却听得他软了声音道:“不怪你,难得见到亲人,换谁都会那么做的,不是你的错。”

    “可是把你困在了这里……”池笑鱼说着低了头。

    “那就更不怨你了,我自己眼巴巴要跟过来的。”薛摩撇着嘴,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眸光一寒道:“既是人为,那不怨天,不怨地,冤有头,债有主!”

    池笑鱼听得他话中有话,疑惑道:“人为?你这话什么意思?”

    薛摩拳心一握,撇头望着这参天岩壁,忿而出声:“杨玄展那杂碎,待老子出去,我要扒了他的筋!”

    池笑鱼还没明白过来,池山海探着身子出口了:“欸诶诶——你长成这样,说话能不能温柔一点啊?!”

    薛摩正怒火中烧,池山海这左手添柴,右手添油的功夫那真是一流,以至于薛摩扭头来看他时,眸色凶狠未退。

    目光一对上,池山海刹那间就虚了,他尴尬笑笑,摆摆手道:“没事没事……挺温柔的……挺温柔的……”

    另一边,沈放一脸诧异地望着杨玄展,他和王起站的地方,正巧就在那分界线上,要不是杨玄展在陆吾神像按下去前,拉着他们俩后撤了几步,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杨玄展自然知道逃不过沈放的眼睛,他拉着二人道:“先退出去说,退出去说,这地方我瘆得慌。”

    三人重新回到了外间,沈放劈头盖脸就质问:“你早就知道那机关一按,岩壁就会掉落下来?”

    杨玄展还有些余惊未定,他如实道:“那时候我尚年幼,老掌门对我并不提防,他和池五爷相商时,被我听到了。”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王起先是疑惑,随即他面露骇色:“杨玄展,你刚才是故意的!你故意把薛老板和池盟主困在里面的?!”

    “这样有什么不好吗?!我就是故意的!你们也看到了,薛摩寻着池笑鱼而来,本来一个薛摩就已经够难对付的了,但是也没有关系,他就要回陇右了,可是问题现在呢?”

    “冰火蛊已然相通,他二人迟早是要在一起的,薛摩还会回那飞沙走石之地吗?以池笑鱼那盖世的内功再加一个薛摩,我且问问你们,灵山派什么时候能在江湖出头?!”面对王起的质问,杨玄展压着怒意,把一腔心思全部倒了出来。

    “聊想五年前,河东灵山派那是何等的风光,威慑九州,八方来贺,哪怕狂妄了些,哪怕嚣张了些也无人敢说个不字,而今呢,却只能说什么韬光养晦,过着这窝囊日子,我且问你们,如今能困住他二人,难道不是天大的好时机吗?”

    这一番话,说得沈放都给愣住了,但是,随即他眸光一亮,坚决道:“我是想要光大灵山派,但是,我不屑这旁门左道!”

    杨玄展直摇头:“掌门,什么叫旁门左道,这世上哪来的什么正义,哪来的什么邪佞?!从来,胜者为正,败者为邪!”

    不得不说,杨玄展的话,对于现在的沈放而言,极具说服力,当初他也衷心,当初他也赤忱,可是最后换来的是什么呢,不过一顿苍天捉弄,不过一场认贼作父!

    沈放黑袍一甩,在堂内缓缓跺起步来,杨玄展见沈放动摇了,忙道:“没有了池笑鱼,聚义山庄根本就不足为惧,我们再以此为饵,将景教的人诱来,逐个击破,难道不比现在坐以待毙强?”

    沈放没有回话,只是步履明显快了许多,难掩焦躁,突然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在窗边响起,沈放厉声喝道:“谁?!”

    而后,他马上追了出去,却只看到一抹衣袂消失在拐角,杨玄展和王起紧随其后跟了出来,忙道:“是什么人?”

    沈放只是一脸沉凝,他恍然摇了摇头道:“没有人,应该是我听错了。”

    杨玄展正觉得奇怪,突然急匆匆进来一人报:“启禀掌门,聚义山庄来人了。”

    三人面面相觑,眸色不一。

    岩洞内,池笑鱼给池山海的腿草草包扎了一下,他的腿被掉下来的岩石给砸伤了,一时间不能行动,只能靠着墙暂作休息。

    池笑鱼起身道:“我去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别的机关,或者出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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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洪断山传介绍:
一段讲完,说书人放下惊堂木,感慨道:“那是一个乱世江湖,英雄辈出的年代,短短的时间里,连武林盟主都出了三位,只是不知,又要过多少年,这偌大的江湖才能再出那么个血衣魔头啊……”千种武学,万般秘籍,哪敌人心诡谲肝胆相照,柔情百转,怎奈天道无常封洪断山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封洪断山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封洪断山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