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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屈侯     封洪断山传txt下载     封洪断山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52章 大江东去,无可回头(二)

    两人走出院来,远远看到一行人朝着后堂走去,步履匆匆,看上去十分心急。

    “那是……丐帮的人?”

    顾子赫点点头:“好像是的,他们来做什么?”

    池笑鱼微一沉吟:“我们赶紧回去看看。”

    堂内觥筹交错,聂文青出现时,大家都略有意外,沈放连忙起身相迎:“不知聂长老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快快入座,我让人赶紧备菜。”

    “别别别,沈掌门客气了,我本是在附近办事,突然收到我帮主的飞鸽传书,我听闻池盟主和薛老板都在灵山派,才特地跑这一趟。”聂文青声音正经,只是说话时眼睛不时瞟着桌上酒坛,又显随便。

    沈放失笑道:“出什么事了吗?”

    聂文青道:“吴舵主失踪了!”

    薛摩闻言抬了眸,他突然想到他是有让魑把吴范给绑了,那时魑说吴范一直在龙头舵不好下手,难道魑已经行动了?

    沈放笑道:“你们确定是失踪了?也许吴舵主是去哪里逍遥了也说不准。”

    “不不不,真是失踪了,那天他正和我们帮主喝酒来着,他说要去买点猪头肉来下酒,结果就没有再回来了,后来我们派人去找,亦是毫无音讯,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哎哟!事情怎么办得那么干净!薛摩心里一阵赞叹,他想着等他回扬州了,一定要好好犒劳犒劳魑。

    “有下江湖令了吗?”

    身后有声音响起,聂文青回身就见池笑鱼疾步而入,聂文青拱手道:“见过池盟主,江湖令倒是没有下,帮主让我们先暗中探查,怕下了江湖令叨扰了各家。”

    池笑鱼拍板道:“聂长老不用急,我现在就下江湖令。”

    “诶诶诶!等等!等等!”薛摩急忙起身阻止,池笑鱼一脸意外地望着薛摩,薛摩眼珠子一转道:“我觉得这样,我先连夜赶回江淮,兴许我的人会有什么消息,如若还是毫无音讯的话,再广发江湖令也不迟。”

    池笑鱼眉梢一挑,了然于胸,她看了薛摩两眼,才道:“嗯,这样也行,本来还想说让四叔在灵山派养养身体,既如此,那我们也不叨扰沈掌门了,我们今晚也启程回江淮吧。”

    沈放摆摆手道:“哪里的话,池前辈尽管在我这养伤,我定好生照料。”

    池山海一听跛着脚急忙凑上前道:“别别别,我也要回聚义山庄,我都在你们灵山派待了十几年了,待怕了……待怕了……”

    池山海此话一出,众人不免哄笑。

    酒席还未散,众人便一一作别准备出发了,聚义山庄来人甚多,为了不耽搁脚程,薛摩和池笑鱼快马先行。

    路上,池笑鱼边御马边直接道:“你为什么要绑走吴范?”

    薛摩一脸无奈:“我有些事情要问他,说来话长,路上我慢慢讲给你听。”

    马行如疾风,夜晚寒凉,幸好几杯酒下肚,聊借暖意。

    说回吴范,他觉得自己真的是流年不顺,处处倒霉,那么和风暖阳,风平浪静的一天,他都能再一次被人给绑了,不是在什么隐秘之地,那是市集附近,他提着切好的猪头肉,哼着小曲,步子走得那是十分惬意!

    醒过来第一时间,他就可惜他的猪头肉,估摸着不知道便宜了哪条野狗?!眼睛蒙着布,所以眼前一片漆黑,嘴里还塞着布,所以嘴里呜咽不成声,绑着他的是铁链,把他锢得肉都一圈一圈给勒了出来,吴范在心里懊恼,他是真的应该勤奋练功的。

    正想着这些,突然嘴里的布被人一把扯了下来,乍一得喘气,吴范气急败坏道:“你们要绑我能不能打声招呼啊,啊???我也是能好好说话的啊,怎么就背后偷袭,绑来绑的去啊?”

    “看来吴舵主心情不错,还能耍嘴皮子功夫。”

    吴范一听这声音,背脊一紧,有些诧异,然后他眼睛上的布就被人一把给扯了下来,待眼睛适应后,吴范定睛一看,果然是他,他张口道:“怎么是你?张旦,我和你应该已经没什么瓜葛了吧,你绑我作甚?”

    “本来是没瓜葛了,只是……”张旦笑了一下,把端着的茶盏放回一旁,道:“李蔻青横插一脚,我着实好奇得很,我问你,她究竟为什么要杀屈侯琰,她口中所说的屈侯琰杀了人,又究竟是杀了什么人?”

    “你……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吴范惊异。

    “告诉你也无妨,李蔻青自露马脚,武林大会上薛摩中冰火蛊时,她第一时间就是抓住瑶歌,随后,瑶歌跑了,屈侯琰都没李蔻青找得那么上心,不瞒你说,从李蔻青让你帮她找瑶歌开始,我就一直暗中派人跟着你,直到你们捉住瑶歌那一天,我的人亲耳听到李蔻青说,屈侯琰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人,那我问你,其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吴范愣了一瞬后,忙道:“她没有告诉我啊!既然那天你的人就在屋外,他肯定知道李蔻青最后什么都没说啊!”

    张旦站起了身:“看来吴舵主是什么都不肯说啊?”

    吴范急了:“我说什么呀我?!李蔻青什么都没和我讲啊,我听到的时候也是大为震惊,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杀屈侯琰,可我问她,她也什么都没和我说啊!”

    “既如此,那我便给吴舵主些时间,饿个几天,看看吴舵主能不能想起些什么来?”张旦说着便要走出门去。

    吴范一急使劲往前挪着身子,奈何铁链拴死,他动弹不得,张旦手拉着门沿,最后瞥了地上人一眼:“吴舵主这次可不要再叫我失望了!”

    “张旦!你别走!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你放了我!听到没,你放了我,张旦!”

    那厚重的门一关,吴范杀猪似的叫喊声便被关在了门内,庭院里站了十数人,个个黑袍加身,压抑得很。

    张旦道:“里面的人给我看管好了,不送饭,不送水,也不准饿死,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属下遵命!”

第453章 大江东去,无可回头(三)

    张旦走出了院落,何信和燕群跟了上来,燕群道:“我估计李蔻青可能真的什么都没和吴范讲,我的人来报我时,说的也是在追问究竟是杀了谁时,李蔻青就闭口不言了。”

    张旦疑惑地扬眉:“那究竟是杀了谁,能让李蔻青如此愤慨,竟然要杀了屈侯琰?”

    燕群分析道:“那死的必然是李蔻青十分亲近之人,否则,说不通……”

    “李蔻青亲近之人?她父母都是自然病逝,自不可能和屈侯琰扯上关系,那还能有谁啊?”张旦一脸茫然。

    “能让李蔻青如此费心筹谋之人……”燕群摸索道:“你们说……会不会和薛摩有关?”

    “和薛摩有关?!”燕群的话让张旦脑海中有光一闪:“已经死了的人……”

    “难不成是?!”张旦诧异地望向何信,何信从他的目光里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想说……秦飒姑娘?”

    何信连忙摇头:“可是不对啊,秦飒姑娘死在灵山派,死于白正光之手,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情啊?”

    张旦叹了口气:“是啊,虽然是屈侯琰下令让秦飒潜伏灵山派,可也是秦飒心甘情愿的,李蔻青肯定不是为了这个,否则拖个三年再杀,这说不过去!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一阵寂然,张旦负手拳一握:“一定要从吴范嘴里套出些东西,我有预感,这次事情一过,一切都会不一样了,我们来打个比方,如果真的是屈侯琰杀了秦飒……”

    闻言,何信和燕群互望一眼,从彼此眼眸里,他们知道这江湖要起大风浪了。

    昼夜奔行,薛摩和池笑鱼才至淮水地界,便遇上了魑、魅二人,见两人神色慌张竟是前来相迎,薛摩便觉大事不妙,果不其然,魑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吴范失踪了。

    薛摩稳住阵脚询问:“什么叫失踪了,不是你们绑了他的?”

    魑摇摇头:“是属下办事不力,被人抢了先手,我们在龙头舵蹲守的人,几日不见吴范,后来暗中一调查才发现,吴范失踪了。”

    “失踪多久了?”

    “六日有余了。”

    薛摩眉梢一拢,当机立断道:“速速回扬州,我要见李蔻青。”

    回到扬州,得知李蔻青在郡王府后,薛摩水都没喝一口,便直奔郡王府而去。

    李蔻青听人报薛摩前来,她还以为他是看了她送的香囊,所以才来找她,哪不知开口便是询问吴范的下落。

    李蔻青一脸状况之外的表情,看得薛摩心上一紧,事实上,自吴范帮李蔻青找到了瑶歌后,他二人便没有再联系,要不是薛摩告知于她,她还不知道吴范已经失踪了。

    薛摩并不怀疑李蔻青的说辞,于是便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但是自薛摩一走,李蔻青却是心里七上八下,她隐隐有种预感,很是糟糕,就像慌乱中踩灭的柴火堆,表面看上去是已经灭了,殊不知里头火星忽明忽暗,兴许借一阵东风便能燎原。

    赋颜、赋彩二人见状,宽慰道:“郡主先不要往那方面想,那件事瑶歌不会说出去,吴范更不会,丐帮的人来去自由,他的失踪也许是个巧合也说不准。”

    “是我多想那也就罢了,只是这个时机会不会太过巧合了……”李蔻青眉头一蹙:“这样,赋彩你带人立刻前往瑶歌处,看看她还在不在,赋颜你带暗卫去寻找吴范的下落,一定把他给我找到了!”

    赋彩和赋颜各带人马,分头行头,倾巢而出,这一幕被蹲守在外的魅,全数看在眼里。

    薛摩自进了扬州后,便让池笑鱼回了聚义山庄,他不忍池笑鱼随着他这般奔劳,池笑鱼不肯,可论起执拗程度,显然薛摩要更上一层,只不过薛摩也没回月满楼,事关屈侯琰,他自然也不敢冒险,若是让屈侯琰知道,李蔻青伙同瑶歌想要了他的命,只怕李蔻青……所以最后,薛摩折道去了竹窥居。

    再梳洗换过身衣服后,魅急马来报郡王府的情况,薛摩一听,更是觉得匪夷所思。

    魅担忧道:“二城主,我觉得要不然直接问二夫人吧?说来,我们要找吴范,也无非是想弄明白为什么二夫人想杀教主,既然吴范找不到了,那还不如当面向二夫人问个清楚。”

    薛摩摇了摇头:“我去郡王府本就有试探之意,我已经告诉她,吴范失踪了,可是她不惜派出自己身边全部得力之人,也不愿透露于我哪怕一丝一毫,眼下这样,问她她也是不会说的。”

    夜色渐浓,薛摩将桌上的油灯点亮,他望着那豆大烛火不解道:“瑶歌……李蔻青……吴范……吴范失踪她倒也是紧张的。”

    “她当然紧张了!”魅接过话头理所当然道:“她要杀你哥啊?!若是吴范或者瑶歌把事情给说了出来,你哥能饶得了她?”

    “欸!”魅一拍脑门,觉得自己一击即中:“我知道她为什么不和你说了,她要杀的是你哥啊,她当然不敢和你说了!”

    “不敢?她看起来像是不敢的人吗?”薛摩失笑:“她要是不敢,在她找到瑶歌时,她就不会带着瑶歌上射月坛去见我哥,早就杀人灭口了……”

    魅一脸恍然大悟,薛摩喃喃自语道:“她不是不敢,是不能……她不能说她为什么要杀我哥……她究竟想隐瞒什么,又究竟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呢?”

    薛摩把脑子里边边角角都搜刮过来,也没想出个李蔻青要杀屈侯琰的理由,他无奈地捱了捱太阳穴。

    篱笆外有马蹄声响起,不一会,魑臂挽大氅走了进来,他见薛摩衣裳单薄,立即将手中大氅给他披了上去,薛摩顺势拉了拉毛领道:“月满楼都还好吧,我哥他……”

    “二城主放心,月满楼一切安好,教主也挺正常,就是闲下来会嘟囔你怎么还不回去。”

    “你怎么和他说的?”

    “放心,他没有起疑,也不知道你已经回扬州了,我和他说太湖那边的事务还没安排妥当,待办妥了你立即就回来。”

    “他是不是又骂你们了?”只需要几句话薛摩脑海中都能浮现屈侯琰听到这番说辞后的表情。

    “说属下们废物。”

    薛摩紧抿着嘴巴,哑口无言,最后只能满脸歉意道:“委屈你们了。”

    “不委屈,教主有事在忙,倒也不是很分神数落我们。”

    “有事在忙?”薛摩仰面望着魑一脸疑问:“忙什么?”柳无言、鬼骨、紫苏都在,薛摩实在不觉得除了练功,能有什么事忙到他头上。

    “额……”魑一副我真的在说实话的模样:“在忙着学做菜。”

    “什么东西?!”薛摩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朝着魑微微坐直了身子。

    魑字正腔圆,诚恳道:“学做菜。”

    薛摩愣了几秒,仿佛在消化这个事实,最后他看着窗外茫茫夜色,笑道:“我倒要看看明早这太阳是不是会打西边上来?!”

第454章 大江东去,无可回头(四)

    语毕,薛摩揉了揉疲惫的眉眼,起身道:“走吧,我要见一见瑶歌。”

    魑魅互望一眼,连忙将他按了坐下道:“你几天几夜长途奔行,都没有好好休息,瑶歌远在徐州,你不能再夜行赶路了。”

    “可是……”薛摩还是有些不放心。

    “别可是了,之前我安排在瑶歌身边的人还没有撤回来,若瑶歌有什么动静,我们自然会收到消息的,眼下当务之急,是你先休养好精神,以备不时之需,若还有什么,你吩咐我和魅去做就成。”

    薛摩见魑、魅神色坚定,他也确实有些体乏神虚,便也不再多做坚持,微一思量,只道:“那你们去查查张旦最近有没有什么动静。”

    魅道:“二城主怀疑吴范失踪是张旦所为?”

    “倒也无甚凭据。”薛摩摇了摇头:“可我想了个遍,也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劫走吴范,既如此,那便从他开始查吧。”

    魑、魅拱手领命。

    薛摩躺在榻上,半睡半醒之间,他想起了秦英,他还是会时不时听人说起秦英近况,但是他没有再见过他,自灵山派决裂后他都没有再见过他,这一次聚义山庄前往灵山派找池笑鱼,华浓在其中,不过秦英依旧不在,薛摩想着这些,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秦英自然不会在,秦英确实没有跟着华浓上灵山派,自打上一次在薛摩病榻前,秦英躲在暗处听见张旦说的那番话后,他就一直暗中命人跟踪张旦,而这一会儿他正站在吴范身前。

    李蔻青找到瑶歌时,她俩说的话,张旦的人听到了,而秦英自然也听到了,秦英也十分好奇为什么李蔻青要杀屈侯琰,她所说的杀了的那个人又到底是谁?

    所以,自吴范被绑了之后,他便一直知道,他干脆将计就计,想听听张旦究竟能逼问出些什么来,哪不知,这几日下来,竟是什么都没问出来,于是他带着酒肉饭食出现在了吴范面前。

    吴范望见秦英,激动得涕泪横流,他是快被饿死了,要是只是不送饭那也就算了,张旦还下令不送水,不喝水他能坚持个几日?!可是又不准他死,那些守卫便轮番撒尿逼他喝,真是可怜极了。

    吴范一边诉苦一边抱着酒坛就漱口,秦英看在眼里也有些过意不去,这些他都知道,但是他都没有出面,他将腰间的水囊扯下来递给吴范,吴范接过来喝出了“吨吨吨”的声音,有水沿着他的嘴角,流到了地上。

    喝完水,吴范就开始大口大口地扒饭,嚼都没怎么嚼,直接囫囵咽的,秦英拍着他的背,面有歉意:“你吃慢点,吴舵主,你吃慢点。”

    吴范目眦尽裂,满口饭食,含糊不清道:“我一定要将张旦这厮大卸八块!”

    “那我问你,李蔻青到底有没有告诉你,她为什么要杀屈侯琰?”

    吴范痛心疾首道:“没说!她什么都没说!早知道帮她找瑶歌会惹出这么多幺蛾子,当初就是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都不会做的!还有,你们为什么不去问李蔻青,一个个地来抓我作甚?!”

    这不专捡软柿子捏嘛……秦英这么想,但是没有说出来,他拍着吴范的背宽慰道:“吴舵主不用怕,我会救你出去的。”

    屋外有人影闻言,刚要有动作,张旦摇头阻止了,他们早就知道秦英埋伏在四周,是以,他们故意将秦英放了进来,既然他们问不出个所以然,也许能借秦英之口问出来些什么,结果却是……

    张旦心上无奈叹息,看来吴范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接下来那便是只能向李蔻青下手了,可是此举风险颇大,未知事情全貌,贸然出手的话,出个什么纰漏,薛摩岂能饶得了他,而屈侯琰,以他那无常性子,究竟站在谁那一边,这可真的不好说。

    燕群见张旦脸上有罢手之色,心里也是默认的,景教回陇右在即,既然无法更近一步,实没必要以身犯险。

    张旦抬起手正准备撤,却忽地听吴范憋屈道:“其实第一次我就不应该和李蔻青扯上什么瓜葛,他们白家的人能有几个是善茬?!”

    秦英一脸惊异:“白家的人?”

    “啊?你们不知道李蔻青是白容想同父异母的妹妹吗?”吴范疑惑发问。

    秦英摇头:“我从没听景教的人提起过……”

    吴范接着道:“我不知道她要杀屈侯琰会不会和雁回宫有什么关系,我之前见到白爱临去郡王府找过她,抱着一个精致木盒,看那样子应该是白容想的遗物。”

    “遗物?”

    “上面挂着吊唁的白色花穗,可不就是遗物嘛!”

    秦英的神色疑惑而沉重,他问道:“李蔻青收到这个遗物,是在她和瑶歌计划杀屈侯琰前,还是后?”

    “这我哪知道?!”吴范粗略一想迷茫道:“不过经你这么一提醒,这两件事好像确实就在前后,我记得那一天我是为了寻求庇护去的郡王府,然后正巧碰到的,后面才发生了各派驰援龙头舵的事,再后来武林大会上,薛摩不才冰火蛊发作的嘛。”

    张旦眸光一亮,朝着燕群做了个手势,随后隐进了夜色里。

    秦英听到外面细微动静,连忙搀起吴范道:“走!先出去再说。”

    两人走到院落里,忽然一圈黑衣人从四合院的屋顶上纷纷而下,将他二人团团合围,那井然有序,训练有素的阵仗看得秦英心上一凉。

    忽然黑衣人一头撕开了个口子,走进来一人,是熟悉面孔,燕群笑道:“不知道还该不该称你一声秦护法,让你轻松地来,怎么也不能让你便宜地去了,否则,我可交不了差了……”

    两人对峙起来,张弓待发……

    心上挂事,李蔻青本就浅眠,却忽闻窗外房顶阵阵呼啸风声,她一骨碌翻身而起,披衣而出,然一打开房门,便被颈上刀逼得步步后退。

    十来个黑衣人鱼贯而入,最后张旦关上了房门,李蔻青望着拿刀扣住她的何信,不解道:“你们什么意思?!”

第455章 大江东去,无可回头(五)

    “没什么意思。”张旦笑得阴冷:“就是想来问问二夫人,究竟为何伙同瑶歌,要置教主于死地?”

    李蔻青瞳孔一震:“是你们绑了吴范?!”

    “这些不重要了。”张旦摆摆手:“二夫人也不用害怕,我没有向教主透露过任何,只要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屈侯琰,我定替你保守秘密。”

    李蔻青眸光渐冷:“没有秘密,也没有原因,只不过他该死而已。”

    到这个份上了都不肯说?!张旦愈发好奇了,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李蔻青置自己身死于度外。

    都是些死鸭子嘴硬,硬来肯定不行,张旦脑筋一转,故作胸有成竹道:“听说……白容想给二夫人送了一份遗物?”

    张旦本也是试探,他说每一个字的时候,都紧紧细察着李蔻青的表情,只不过话都还没说完,李蔻青便是一身紧绷气息,目露凶光道:“我收没收到过白容想的遗物,与你又有何干?!”

    李蔻青的反应让张旦大喜,之前他还不确定,可现在他能百分百拿准那份遗物至关重要,那便是李蔻青要杀屈侯琰的全部理由。

    张旦一旋身,决然下令道:“速度搜!一定要把那份遗物给我找到了!”

    霎时,房间内一阵大乱,那被褥枕头全被扯了开来,所有的抽屉都被拉了敞开着,地上凌乱不堪,可是他们的搜寻却十分的有章法,几乎没有遗漏任何角落,李蔻青眼眸慌张,嘴唇惨白,她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不去瞟那暗格。

    不一会儿,房间就被翻了个底朝天,一黑衣人上前道:“启禀护法,没有找到。”

    张旦瞟了一眼李蔻青那松了口气的模样,嘴角带笑,正准备说什么,又上来一人道:“禀护法,我在二夫人的梳妆镜里找到了这个帖子。”

    张旦接过来一看,这个帖子上面的内容十分得眼熟,乍一回想,他突然就想起某一天李蔻青慌里慌张地跑到了万卷阁,她在万卷阁里找的就是这个帖子。

    是一封陈年的老贴了,后来他还调查过这帖子上面有关的人物,因为涉及当朝高官,怕惹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这封帖子? 最后景教没有接,可是这个到底有什么联系呢? 张旦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他瞟了李蔻青一眼:“这封帖子到底有什么关键的,值得你贴身带着?”

    “当然关键了? 这上面可都是大人物? 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李蔻青故意引错方向,想让张旦的关注点集中在标了赏金的人头上。

    其实这招也凑效? 只可惜张旦先前便已经调查过上面的人了? 这帖子没有接,上面的人也好好的活着? 于是线索便就断了,所以? 现在李蔻青说的话其实对张旦影响不大。

    何信凑上来? 接过张旦手里的帖子? 道:“让我来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么神神秘秘的。”

    何信粗略扫了一眼? 便嫌弃道:“这批注是谁的字啊? 怎么这么丑?!”

    张旦打了个激灵,仿佛触电了一般的? 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他一把从何信手中将帖子抢了过来? 他看着屈侯琰写在上面的字,笑了起来,笑得人不寒而栗。

    张旦四指扣住贴头,将上面的内容直接凑到了李蔻青的眼前,道:“呵,我知道了,二夫人,你要找的根本不是帖子的内容,而是字迹,你在找屈侯琰的字迹?!”

    李蔻青不自觉地想往后退,张旦眸光炯冷:“大小事务基本都是各位护法和薛摩在处理,从来很少见到屈侯琰提笔,就更别说批注了,你想找屈侯琰的字迹,无处下手,于是你想到了他初登盟主大位时,兴致盎然地曾批示过几封来贴,所以你才匆匆到万卷阁去,我说的是与不是?”

    任李蔻青再三缄其口,到此刻,她终于有些绷不住了,张旦眉梢一挑,道:“那我来大胆猜测一下,白容想给你的遗物究竟是什么,我猜……是不是一封信?你在找屈侯琰的笔迹……那便是……屈侯琰写的信!”

    “张旦你是得了失心疯吗,我怎么可能会有白容想的遗物?!”李蔻青在做最后的挣扎。

    张旦深呼吸了口气:“本来我也没想到,可是事情就是这么巧,吴范知道你是白容想同父异母的妹妹,更巧的是,吴范看见了白爱临将白容想的遗物给了你。”

    李蔻青的心瞬间沉到了湖底,何信听得一脸懵懂,他不解道:“可是,那遗物不还是找不到嘛?”

    “找?!现在还找什么找?!”张旦冷笑了一声:“直接告诉屈侯琰吧,让我们教主大人来告诉我们,他到底写了个什么东西,能让我们二夫人都起了杀心!”

    “疯子!全都是些疯子!张旦,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李蔻青拼命扭动身体,只可惜她的双臂被黑衣人制得死死的。

    张旦将横在李蔻青颈前的刀微微推了开去,他凑到李蔻青耳边,低声如呓语:“你问我要干什么?那你听好了,我张旦,要你男人死!”

    那个“死”字,说的人,咬牙切齿,听的人,毛骨悚然。

    这时院子里放风的人轻轻叩了叩门道:“护法,刚才西边有烟花升空,看样子燕群总领没能阻住秦英,我们该撤退了。”

    张旦闻言一回身走向李蔻青二话不说就把人给击晕了:“把她带走。”

    正准备撤离之时,突然一个黑衣人惊喜道:“旦哥,这里有暗格!”

    张旦走向门口的步伐骤然停住,他疾步朝着那人走去,果然有暗格,而那里正端端正正地摆着一方精致木箱,张旦伸手一开,一封信赫然眼前。

    人很多,房间里却是静悄悄的,张旦拈着信,脸上出现了十分诡异莫测的神情,似笑非笑,似惊非惊,似叹非叹,他似乎也被这封信的内容给震撼到了。

    本来他只想利用李蔻青想杀屈侯琰这点,挑起兄弟两人的争端,哪里能料得到……

    张旦霎时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个场景,那是在陇右雪岭里,在秦飒墓前,他远远回眸看到了大雪纷飞里,屈侯琰那暴躁又癫狂的背影。

    原来如此……这信仿佛一道锋利日光,瞬间驱散了眼前蔼蔼浓雾,张旦得逞地笑了。

    见这般,何信好奇地想要伸手去夺信,被张旦给避了开来,何信面露疑惑,张旦道:“这个暂时还不能给你看,但是何信,你只需要知道一点,王之璧的大仇可以报了,这陇右景教不用去了,从今往后这江湖,我们说了算!”

    郡王府外有窜天响的声音,张旦言简意赅道:“将李蔻青送往攻无不克,然后把船往河上开,我去一趟月满楼,你们等着便是。”

第456章 大江东去,无可回头(六)

    众人闻言,挟了李蔻青鱼贯而出,张旦一手抱起木匣来到了院子里,有流水绕着假山而走,声音泠泠,张旦抬脚跨过一地横躺的尸体,走到水井旁,臂一展,“噗通”一声闷响,沉箱井底。

    张旦站在井旁,与人叙话般地自言自语:“我真想现在就把这封信送到你眼前去,可是,这又有什么意思呢,我是赌徒,从来,只往大了赌!”

    月满楼后院里,两个女人沿游廊而走,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

    “教主还在厨房?”说话的是月姨。

    “是的呀。”搭话的人系着围兜,厨娘装扮,她感慨道:“你不知道可把我给吓坏了,我还真以为这次小命不保了呢,我孩子老伴都在这,我怎么能去陇右嘛,况且那地方……唉……”

    月姨点点头,望着厨娘,一脸怜惜,也不知屈侯琰是突发奇想还是怎么着,问了伙夫薛摩喜欢吃谁做的菜,伙夫一说,屈侯琰便非要这厨娘一起跟着去陇右,但是偏偏这厨娘又不愿意,人之常理,边关战乱之地,谁人想去?

    薛摩不在,月姨只得周旋其中,那天厨娘拒绝时,屈侯琰那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本以为要出事,却见屈侯琰一番纠结后,冷声道:“那你教我做。”

    那日众人皆怔然,随后,屈侯琰还真就跟着厨娘学起了做菜,月姨一直分神看着? 就怕屈侯琰一个不耐烦,厨娘便遭了殃。

    可是,月姨担心的事情,一直没有出现? 屈侯琰学得十分仔细认真,他拿出了平时不曾有的耐心来对待这些油盐酱醋。

    “虽然吧,教主这人脾气怪得很? 暴躁又无常,但是对他这弟弟,那可真是没话说。”厨娘语出唏嘘:“说来也是奇怪? 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怎么这脾气? 一个东,一个西的。”

    月姨笑笑:“你就别感慨了? 夜深了? 早点休息吧,明天有的忙呢。”

    两人说着便渐渐走远了? 檐角上张旦飞身而下,她们的话他全都听在耳朵里了? 他转身朝着厨房走去。

    果然? 夜已深了? 可厨房里依旧亮堂得很? 张旦走进去的时候,屈侯琰正在背对着他捣鼓着什么东西,腰弯着,头发全部束了起来,在这里看到他,张旦萌生了几分恍惚。

    屈侯琰感受到门口有人,他回身便见张旦一身墨衣立在那,他笑道:“杵那干嘛,我跟你说,你赶紧进来尝尝我炖的牛肉!”

    走到屈侯琰身前,张旦都有些没回过神来,他头发一束,整个人就利落精神了许多,愈发英挺了。

    他见张旦一动不动,薄嗔道:“愣那干嘛,还要我动手喂你不成?”

    张旦后知后觉地提筷夹肉,放到嘴里一尝,不禁眉梢微挑,不得不承认,牛腩酥烂入味,鲜美极了,但是张旦还是觉得怪异,他觉得这样的一个人出现在这里实在怪异。

    屈侯琰看不懂张旦脸上的表情,他担忧道:“怎么了,我做的不好吃吗,我刚尝了一下,好像……还行啊……”

    “挺好吃的。”张旦的语气有些低落,他看见他雪白的衣襟上,沾染了酱汁。

    得到肯定,屈侯琰眉飞色舞,高兴极了:“也没多难嘛,等他从太湖回来,嘿嘿……”

    提到薛摩,张旦眉眼骤冷,只有这个傻子还以为薛摩远在太湖,张旦笑了笑:“阿琰,我有事情要告诉你,你随我去一趟攻无不克吧。”

    “什么事?”烟火气里,屈侯琰的神情无端沾染了几分天真。

    张旦微笑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而秦英那头,他遭到了燕群一帮人的顽强纠缠,没错就是纠缠,也不下狠手,但是就是拖着不让走,等秦英终于摆脱的时候,他心里明白也许已经为时已晚,但是他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奔着郡王府而去。

    整个郡王府鸦雀无声,秦英飞身而进李蔻青的闺院,双脚一落地,他便拳心一紧。

    举目一望,一院子的府兵尸体,四散横陈,而至于那些侍从,皆是被一刀封喉,鲜血染红了大半衣裳,触目惊心。

    房门大开着,秦英急忙而入,理所当然的,没有见到李蔻青,尸体都没有,整个房间被搜得乱七八糟,一地狼藉。

    秦英大致的翻看了一下,他知道他们在找白容想所谓的遗物,李蔻青已经不知所踪,那遗物找没找到也不得而知,如此一来,李蔻青性命堪忧,秦英二话不说飞身而出,急忙往月满楼赶去。

    屈侯琰可不喜人和他卖关子,半路上,他直接问道:“什么事,你就直接说吧,没什么好神神秘秘的。”

    张旦估摸算了一下秦英追过来的时间,道:“事关瑶歌下蛊之事。”

    “都了结了,还提她作甚?!”屈侯琰面露不悦。

    “本来是了结了,可是,属下有了些意外发现。”张旦嘴角上扬:“此事从一开始,二夫人就参与其中。”

    “你说什么?!”屈侯琰勒停了马,有些诧异,他眼珠一动,明白过来,好笑道:“你是说李蔻青想杀我?!”

    “确实如此。”张旦说得分外肯定:“本来我也有些不敢相信,于是就没有在发现的第一时间告知于你。”

    “那现在?”

    “属下查到了些东西。”张旦细细揣摩着屈侯琰的表情,道:“属下查到白容想乃李蔻青同父异母的妹妹,她死后,曾给李蔻青留过什么遗物,然后,便发生了这种事情。”

    屈侯琰愣了好一会儿,随后他才像是反应了过来,探手一把抓过张旦的领子,惊慌道:“你说白容想给李蔻青留过遗物?!”

    “是这样的。”

    “什么遗物?!”屈侯琰几近咆哮。

    张旦摇了摇头:“属下没能找到,可能是遗书什么的吧,不过我把李蔻青给扣起来了,就在攻无不克。”

    话音刚落,屈侯琰便是纵马而去,张旦笑得阴冷,焦躁不安,惊慌失措从来容易让人失去理智,而至于失去理智之后会干出些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那便不好说了。

    夜里突然又暗了几分,张旦抬首望天,有云朵蔽月,夜黑风高,适合发生点什么。

第358章 当头一棒(一)

    吴范站在一边,他先看了白爱临一眼,他抱着个雕工十分精致繁复的木制小箱子不知道要干嘛,随后,又望向了李蔻青,他望着李蔻青的眼神,是又怨又怒,李蔻青讪讪道:“吴舵主,你的事情,我也爱莫能助,要不然……”

    “哼!”李蔻青还没说完,吴范便悻悻而去,此时他红光满面的小脸已然被气得发黑了。

    白爱临一脸疑惑:“吴舵主这是怎么了?”

    李蔻青笑着摆了摆手:“肝火太旺,不管他不管他。”

    李蔻青本来以为白爱临来这一趟,是有什么要紧事,结果,就只是把白容想的遗物交给了她,没错,就是那个里里外外都透着她们白家风范的紫檀木箱。

    李蔻青本是不想收的,她觉得要是白容想泉下有知她的遗物落在了她的手上,怕是气得要掀棺,可白爱临执意相劝,说她俩终究是同父异母的姐妹,怎么讲那也不光是沾了亲带了故,她俩这是有血缘关系的!

    执拗不过,最后李蔻青便还是只能收下了,但白爱临一走,她就看着桌上的箱子犯了难,那这箱她是开还是不开,这遗物她是看还是不看呢?

    挣扎了一番后,李蔻青还是打开了箱子。

    她本以为箱子里面会放着什么白容想身前随身佩戴的首饰,剑穗,玉佩啊这些东西,哪不知暗红的绒布底上就躺了一封信,其他什么都没有。

    李蔻青惊异。

    她轻轻将信拈起,信封上并没有落什么署名,这信是写给她的?好像……并没有这种可能,在白容想看来,她李蔻青早被她杀了,自然不可能给她写什么信……

    难不成是遗书?也不对啊,要不是沈扬清意外身亡,白容想岂会殉情,她怎会准备什么遗书?

    即如此,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应该是写给白容想的信,可为什么她要把它当做遗物放在箱子里呢?

    李蔻青心中有预感,也许这封信说的事情不小,她将里面薄薄的一纸信笺抽了出来,其实都不能算信笺,就是一卷裹的纸条,捋开一看抬头,确实是写给白容想的,可是,接着往下读,她就瞪大了眼睛……

    读完,她整个人都仓仓惶不知所措,苍白着脸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腿有些软,手臂一杵,不小心把箱子杵翻了,“咵嚓”地一声砸在了地上……

    “郡主,出什么事了吗,需要我进来吗?”门外赋彩的声音传了进来。

    “没……没……”李蔻青惊魂未定,似大梦初醒般地将箱子拾了起来,故作镇定:“没有什么,东西掉了而已,不用进来了,继续在外面守着。”

    “遵命。”

    李蔻青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她把纸条平摊好,放在桌上,细细再读了一遍。

    信上明明白白写了沈扬清迎娶的,被他救回来的那位姑娘,是岭南虫师,也是薛摩青梅竹马的恋人,信上还写了,冯克根本就没有被偷送出中原,他早死了,死在薛摩的手上了……

    这是一封告密信,写给白容想的告密信。

    顿时,李蔻青脑海里疑窦丛生,印象中白容想和薛摩从未撕破脸皮啊,而后来大家知晓屈侯琰,知晓薛摩是景教的人的时候,白容想早死了啊……

    李蔻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开始仔细分析,白容想是什么时候收到这封信的,而且还是作为遗物?

    粗略一琢磨,唯有沈扬清成亲当晚……李蔻青细细回想起来,当时她虽然在竹窥居,但是外界的事,都有郡王府的人紧紧盯着然后报备于她。

    沈扬清成亲当晚是薛摩替白容想出的面,如若当时白容想就已经收到了这封信的话,那么薛摩就不可能出现,可是第二日,便发生了那样惨烈的事,白容想和沈扬清都双双……

    当时有人来报告她,说的是白容想本不想杀沈扬清的,她本来已经准备落剑了,是屈侯琰突然出现挟持着她,一剑杀了沈扬清,而另一头秦飒被雁回宫的人虐杀了……

    她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时,是有过震惊的,她觉得白容想一身骄傲,虐杀沈扬清的新欢,这个做法太过于小家子气!

    “原来是这样!”李蔻青自言自语:“以前我就想不通,她都约了沈扬清决一死战了,又怎还会去杀那女人?甚至是虐杀……钉在灵山派的照壁上……这样的手法明显是刻意安排的,原来如此……”

    李蔻青低头望着桌上的纸条:“所以,这封信是在夜里或者第二日早上收到的?”

    似是想到什么,李蔻青连忙把信收好,把箱子藏在了隔层处,她开了门,问道:“赋彩,白容想身死那天是谁给我报的具体消息。”

    赋彩愣了一下,这事有些久远,她细细想了一番才道:“是我和赋颜。”

    “你先进来。”李蔻青说着一把将赋彩拉进了屋,又把门锁好,看着自家郡主这么神神秘秘的表情,赋彩面露疑惑。

    “白容想死的时候她说了什么?”李蔻青的面色十分紧张,赋彩也不敢怠慢,细细琢磨了一番道:“好像也没什么,当时围了很多人,所有人都在说白容想实在太傻了。”

    李蔻青摇了摇头:“你再细细想想,白容想就什么都没和薛摩说?”

    经李蔻青这么一提醒,赋彩眼眸一亮忙道:“哦!说了!而且……我记得白容想似乎十分愤怒,她是……一把抓过薛摩的领子的!”

    “说了什么?”

    “她问薛摩,冯克是不是早就已经死了?”赋彩继续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李蔻青一脸愕然:“薛摩当时沉默了,什么话都没有讲。”

    “后来呢?”

    “后来……”赋彩有些为难:“后来聚过来的人实在太多了,我被挤得有些往外。”

    李蔻青忙道:“我记得赋颜和我说过,白容想当时还有口气呢,薛摩就面色仓惶地跑了出来,骑了马往东灵山去了。”

    “是的,是这样的!”赋彩连连点头。

    “那白容想肯定是说了什么,薛摩才会有这个动作的,你再细细想想!”

第359章 当头一棒(二)

    赋彩一愣,好像是这个理!那一个片段里所有的声音开始在她脑海里盘旋,她闭着眼睛,使劲搜刮:“白容想好像是让他去东灵山看看,说什么照壁,说……不会让他失望的!”

    赋彩面有愧色:“郡主,再具体我应是真没听到了,要不然,等我们回了射月坛,可以问一下赋颜。”

    “不用了……”李蔻青失神喃喃:“我全知道了……原来,秦飒的死,根本不是意外……她是为了……她是为了报复薛摩才非要杀她的……”

    赋彩一脸迷惑:“郡主,你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哦!”李蔻青回过神来:“没什么,今天我问你的这些,一个人都不准提起,听到没有,赋颜也别说。”

    赋彩愣了一下,随即颔首:“属下遵命。”

    赋彩出了房间后,李蔻青站在堂中,半晌没有一丝动静,仿若一具假人,失了神魂,可忽然间她又疾步朝着柜子走去,将箱子打开,把里面的信拿了出来,又细细琢磨了一遍……

    写信的人,书法并不很好,字体并不工整,憨圆的字迹里甚至透着几分幼稚,这人是谁?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内情?

    雁回宫的人……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李蔻青便甩了甩头,那不可能,在那个时候,就知道冯克死在薛摩手上这种私密事,只可能是景教的人,薛摩亲密的人……

    秦英、柳无言、鬼骨……名字一个一个在脑海里划过,李蔻青又一个一个给它否决了,都不可能,当时景教已经胜券在握,那是秦英的妹妹,他们没有道理要置她于死地……

    紫苏,屈侯琰?李蔻青的后背上起了一层冷汗,她不愿意往那个方向去想,可是,好像……

    李蔻青强行截断了思绪,她开始去想另个一方向,那若是薛摩看到了这封信,知道了秦飒的死,完全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似乎,这个方向,更可怕了!

    李蔻青有些喘不过气,她把信往怀里一塞,失魂落魄间想给自己倒杯茶稳一下心神,哪不知哆嗦着还把水给倒洒了,她叹息着将杯和壶重新放回桌上。

    她在堂内不停地踱步,深呼吸着告诉自己要镇定,渐渐地,脚步越来越缓,她开始有点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闷头一棒了。

    “还好,还好!”李蔻青自我安慰:“还好这件事暂时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话突然断了,李蔻青一抬眸,眸里一道白光掠过:“白爱临!”

    门轰然一声被拉了开来,赋彩还来不及搭话,李蔻青就像阵风一样刮了出去,赋彩愣了一瞬,没做耽搁,立马疾行跟上。

    “白、白爱临从哪个方向走的?”大门处,李蔻青问门卫,门卫抬手一指,正要和李蔻青搭话问她要不要备马车,又是一阵风,刮走了。

    跑了几条街,正当李蔻青后悔没有备马时,一行白衫映入眼帘,为首的正是白爱临。

    “白掌门,请留步!”李蔻青高声而起,白爱临回过身来,只见一袭粉裙向他奔来,风撩裙动,白爱临看见在市井喧嚷的街道上,放佛突然散开了漫天的樱花,洋洋洒洒。

    “怎么跑那么急?”

    白爱临话还没问完,李蔻青就一把将他拉到拐角阴凉处,李蔻青压低了声音:“白容想的遗物,你看过没有?”

    白爱临愣了一下:“那是遗物,你们是亲姐妹,既然要将遗物托管给你,那我自然是不会打开看的啊!”

    白爱临一脸的正气凛然,让李蔻青稍稍安了心,是啊,白爱临向来君子。

    “是不是里面少了什么东西啊?”白爱临试探着问,他的话和他茫茫然的神情给李蔻青吃了颗定心丸。

    里面只有一样东西,哪来的少不少,看来他应是真的没有看过。

    李蔻青尴尬地笑笑,开始东拉西扯:“一样都没少,只是有些是有关我母亲和她母亲之间的事情,你也知道,那些事……我和她都不想其他人知道。”

    白爱临拍了拍李蔻青的肩膀:“放心啦,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蔻青一脸欣慰地笑了开来,嘴上甜甜道:“谢谢表哥!”

    白爱临眉梢一挑,笑着摇了摇头道:“你看看你跑得满头的汗,前面有家凉茶,煮的不错,表哥带你去喝。”

    “好啊!”

    另一头,薛摩出了郡王府,准备回月满楼时,半路上却是遇到了聚义山庄一行人,池笑鱼在,顾子赫也在,可远远地,他第一眼却是落在了那个叫离冉的少年人身上。

    他昂首挺胸,步履轻快,眼神明澈,唇角含笑,路边的小摊小贩向他招手吆喝时,他还会面带羞涩,摇头推辞。

    那是种什么感觉呢?大抵就是莫惜寒雪冻枯枝,自有春风催芽绿,一回花落一回新,年年岁岁无穷尽,诸如此类这般吧!

    薛摩本不是伤春悲秋之人,但他此时却是起了艳羡之心,他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当真苍老得紧。

    薛摩的思绪早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完全没注意到,他和他们越走越近,直到离冉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屈侯哥哥好!”薛摩才浑身一凛,回过神来。

    “呃……你好。”薛摩回他,之后一堆人站在这里,尴尬。

    薛摩望向池笑鱼,池笑鱼也正好看他,她看到他唇瓣上被她咬过的那处,已经完好如初,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薛摩见池笑鱼垂了眸,刚要告辞,顾子赫道:“我们正要来做两身衣裳,薛摩,要不一起?”

    薛摩刚想推辞,顾子赫眼神示意了一下一旁的店铺:“喏,就这里。”

    薛摩扭头一看,真是早不停晚不停,怎么就恰巧停在了布帛店的门口,一起吧,显得违和,拒绝吧,显得故意,最后他干扯了一个笑,望着顾子赫道:“那就依子赫的吧。”

    掌柜的见一下进来那么多人,那可真是笑容可掬,忙前忙后,热络得很,一下子推这个锦,一下子夸那个缎,真是恨不得给在场的每个人做个十身八身!

第360章 往昔不可忆(一)

    “主要给他看。”池笑鱼指了指离冉,随后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神色淡然。

    那掌柜望着离冉两眼发光:“小公子长得可真精神!”

    离冉腼腆一笑,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掌柜噼里啪啦一通自夸,说她们刚制好了一袭成衣,水蓝底云纹直裰,用料讲究,绣工一流,尺寸和离冉身形相仿,非要他去试上一试,边说着边把离冉给推进了内室。

    薛摩和顾子赫斜倚在柜边,两人也无心看什么布帛了,那账房先生向着店里的小丫头使了个眼色,那小丫头连忙抱了一匹红缎过来,小心翼翼道:“薛老板,这匹红缎,你看看喜不喜欢?”

    这样纯粹的红,在眼前一晃,晃得他脑壳疼,薛摩摇了摇头,没有回话。

    账房先生从柜台后面伸出个脑袋来:“薛老板,选一匹,做一身呗,你是老主顾了,我们家的料子,你是知道的。”

    薛摩别过头望他:“我马上要回河洛了,做了,你给我送上门?”

    此话一出,池笑鱼身体僵了一瞬,她侧眸去望他,他斜倚在柜台边,右肘半搭在台面上,白玉发冠把他的马尾束得十分潇洒,他侧着头眉眼含笑地望着账房先生,只留给了她一个侧面,下颚弧线刚毅却又流畅,他说话,喉结上下滚动……

    池笑鱼转过头来,只听得账房先生觍着笑说:“要是薛老板多加点银子,也不是不行嘛,是不是?”

    薛摩的笑声在屋内漫延了开来,正巧这时离染从内屋里走了出来,在场所有人眼神都亮了那么一瞬,好一个衣袂飘飘少年郎啊!

    他太年轻了,不仅年轻,他还澄澈。

    薛摩啧啧了两声:“年轻就是好啊,是不是,子赫?驾瘦骝可当汗血,披素麻可比锦裘啊!”

    闻言,离冉唰地一下红了脸,大家的目光都停在他的身上,让他局促地连走路都要不会了。

    顾子赫笑着用手肘搡了薛摩一把:“说得你很老似的。”

    离冉不愿再挑了,小声讷讷道:“庄主姐姐,就这身吧。”

    池笑鱼自然知道他想回山庄了,这里大抵让他不自在了,她没有多说什么,望着掌柜又指了两匹布,说让她们绣娘再给离冉做两身。

    掌柜问尺寸的时候,池笑鱼答得十分顺溜,薛摩和顾子赫双双斜了眸望着她,可惜她侧对着他们,并没能看到他俩心领神会到同步的表情。

    薛摩先收了目光,池笑鱼一转身就看到了顾子赫那乍嗔还怨的小眼神,她眉梢一抖,望着布架又重新挑选了起来,最后她指了两匹上等湖绿的料子,望着掌柜道:“这两身做给子赫吧。”

    掌柜笑意连连地点头:“那顾公子这尺寸是?”

    池笑鱼哑然,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耳边,薛摩听见了顾子赫几不可闻的叹息声,他走到掌柜面前,将她手里的本子接了过来,执过笔将尺寸一一写在了上面。

    薛摩依旧十分惬意地倚着柜台,整个人懒洋洋的,可眸光却是冷飕飕,凉冰冰的,特别是看着离冉的时候。

    离冉没事,哪怕垂首紧盯着地面也不敢去看他,他隐隐知道,这个长得精致到摄人的小哥哥好像不是很喜欢他。

    大家都一下子安静了,空气里面有那么几丝不同寻常的味道,掌柜干笑了两声,拉话瞎扯道:“呵呵,呃……那薛老板,要不要也来两身?”

    李蔻青和白爱临要去凉茶铺子,正巧经过这里,李蔻青一眼就望见倚在柜台边的薛摩,她三步并作两步,刚跑进门,便听到了掌柜的话,她抢了话头道:“做呗,给我夫君也做两身。”

    掌柜的大喜过望,心想今天可真是财神上门!笑得是褶子都快堆起来了,忙拉着李蔻青到布架前,天花乱坠地介绍了起来。

    这掌柜也真是个人精,做生意的,头脑灵活,哪能不知道这一屋子人的各自心思,一口一个二夫人的,把李蔻青哄得别提有多开心了,介绍一匹要一匹,也不管那颜色薛摩究竟会不会穿。

    反正开心!买了!

    这事情的发展有点出乎满堂人的预料,薛摩挑了眉望着门边的白爱临:“你怎么会和她一起来?”

    白爱临淡然一笑:“薛老板你别误会,我和她不过是路口碰到而已。”

    白爱临的回答瞬间将薛摩刚才问的那一句染上了十分酸溜溜的味道,满屋霎时醋香四溢。

    “我误会什么,你真是……”薛摩无语。

    白爱临继续四两拨千斤:“也是,二夫人对你情深似海,也确实没什么好误会的。”

    薛摩赶紧闭上了嘴巴,一句话都不敢再多说了。

    李蔻青站在布架前,背对着所有人憋笑憋到肩膀轻颤,心里直道,表哥就是表哥!看看!什么叫自己人!

    她太开心了,这样一来,更是爽快的不得了。

    薛摩看着李蔻青那巴不得买空整间布帛店的架势,懒懒出了声:“李蔻青,我马上要回射月坛了,你在这里做衣裳干什么?”

    听出他语气里的躁郁,李蔻青见好就收,不再乱来了,只道:“夫君不用担心,我让赋彩留下来等着拿回家就好了。”

    池笑鱼坐在一边,有小丫头端了茶来,她品了一口,这茶,又苦又涩。

    布匹选定了,掌柜望着李蔻青道:“那薛老板的尺寸?”

    李蔻青还在看着布匹,想再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更合适的,所以这答案似乎都没过脑,就从嘴巴里说了出来。

    有氤氲慢慢遮住了视线,池笑鱼缓缓低了头,垂了眸,以作掩饰。

    曾经在陇右隐居的时候,她也能分毫不差地说出他的衣服尺寸,如今这些都还是一样,只是能为他去做这些的人,已然不是她了。

    薛摩说的对,只有她还想着那些,只有她还在回忆里挣扎蹉跎,而他已然大步往前走了,哪怕李蔻青设计他,哪怕李蔻青破坏了一切,他不怪她,也不怨她……

    若是换作秦飒呢,若和他在陇右隐居的是秦飒呢,若被李蔻青破坏的是他和秦飒呢?

    他还会这么和容悦色吗?不会的,他不会的……

    池笑鱼觉得喉头又干又咸,她一口气把茶喝了个精光。

第361章 往昔不可忆(二)

    “子赫。”薛摩开口:“我们出去叙叙吧,选来选去,竟选些我们男人的,既然要做新衣裳,那就都做吧,让她们慢慢挑挑她们自己的吧。”

    顾子赫点了点头,望了池笑鱼一眼:“笑鱼,你也选点你穿的吧。”池笑鱼端着刚续好水的茶杯“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白爱临看这情况也不便多留,就和李蔻青说了句“这凉茶大概只能改日再喝了。”便也告辞了。

    本来稍显拥挤的店面,突然一下子冷清了下来,池笑鱼和离冉坐在椅子上,李蔻青站在布架前,两人相视了一眼,不像上一次那么剑拔弩张,这一回,她们疏离得放佛陌生人一样。

    墙角阴凉处,薛摩蹲在石坎上,也不顾袍子扫地,顾子赫站在他面前,一丝不苟,规整得很。

    顾子赫低头看他:“你看上去烦躁得紧。”

    薛摩抬眸,细细凝视着眼前人:“子赫,你逼她一把吧!”

    “什么?”顾子赫挑了眉,知道那个她,自然指的是池笑鱼。

    “逼她一把。”薛摩又重复了一遍,看上去却是更烦躁了:“子赫,感情里……有时候不需要那么正直的,你那么聪明,不会没有办法的,你看看那李蔻青……”

    顾子赫明白过来,无声笑了:“兄弟比女人都懂心疼我。”

    怎么这下轮到他不正经了,薛摩抬头瞅了他一眼:“我跟你说正经事,你倒是态度端正一点啊!”

    “好好好……”顾子赫抬腿一步跨上石坎,在薛摩身旁蹲了下来:“那你喜欢李蔻青吗?”

    “不喜欢。”

    “那你还让我学她?”

    薛摩一时哑口无言。

    顾子赫笑笑:“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其实我也挺嫌弃我自己的,对她怎么就那么固执,你让我逼她,我也知道能有办法的,可是薛摩啊,我做不出来。”

    薛摩还是沉默,他知道这哪是什么做不出来,是他舍不得逼她,舍不得在她身上用些手段伎俩。

    “我要她明白,不论她什么时候回头,我永远都会在她身后,哪怕她不把我当归宿,只当一处供她停靠的岸,供她歇脚的树,我也无怨尤。”

    薛摩无奈叹息,摇了摇头,刚要说些什么,离冉蹦了出来:“子赫哥,庄主姐姐说可以走了。”

    三人重新回了布帛店,池笑鱼和顾子赫一对视,那真是满眼都是滔天歉意,只是碍于场面她不好表达。

    池笑鱼和薛摩去付了银子,池笑鱼正要走时,薛摩轻声道:“池笑鱼,你真的是很没有良心啊!”

    池笑鱼回身望他,她并不想在他面前示弱,可到底是心上实在委屈,一个回眸的瞬息,泪竟是悄无声息地盈在睫上:“谁都可以说我没有良心,你不行。”

    说完池笑鱼就疾步而出,薛摩愣在了原地,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她眼眶红红的,好像要哭了……

    这天晚上,许久未曾下全厨的池笑鱼,亲自下厨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基本都是顾子赫爱吃的。

    顾子赫知道,她在向他道歉,虽然在他看来,并不觉得她有什么错,他俩到底只是很要好的朋友,并非男女之情,他肩宽几许,腰窄几寸,不知道本也实属正常,至于离冉,救下他的时候,他尚年少,孤身一人,要做衣服,自然是池笑鱼在张罗,知道他尺寸,也不奇怪。

    问题就出在今天那个场面,两相一对比,有些问题便被**裸地凸显了出来,池笑鱼觉得难过,她与顾子赫多年情谊,不应该拿来被对比,因为,比不了。

    这一顿饭,只有池笑鱼和顾子赫两个人,池笑鱼看顾子赫吃得眉眼舒展,问他:“我已经很久没有一下子做那么多菜了,味道还好吗?”

    顾子赫眉开眼笑:“每一道都好吃极了!”

    池笑鱼无奈地摇了摇头,她静静地望着顾子赫,许久筷子都不见动一下,顾子赫抬眸道:“你怎么不吃,在想什么?”

    “子赫,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顾子赫知道她在问什么,却故意装傻道:“没什么打算啊,不就继续替人画画嘛。”

    “我是问,你的终身大事你有什么打算?”

    顾子赫停了筷子:“也没什么打算啊,就这样不挺好的嘛。”

    一拳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每次和他讨论这个,都是这样,从无例外,池笑鱼摇摇头道:“你这样叫我以后还怎么敢再去顾叔和顾姨面前……”

    “是不是上次吃饭,他们说你什么了?”顾子赫面露惊诧。

    嗯???怎么搞的像她在告状一样???池笑鱼吓得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你别乱说!”

    顾子赫愣了一瞬,她这几年都太沉静了,脸上很少有这么鲜活的的表情,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十八岁那年,她站在海棠树下,灼灼其华……

    这才回来多久啊……顾子赫无声喟叹,他仿佛置身于一片茫茫里,分不清方向,找不到路口,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在劝他醒来,而他却是一意孤行,非要看看那茫茫的尽头,又能是些什么……

    池笑鱼结束了这个话题,讨论不出所以然的话题,没必要继续,她神色渐渐严肃起来:“我和白爱临已经达成共识,我要把屈侯琰拉下武林盟主之位。”

    “好,我帮你!”顾子赫语出坚决。

    池笑鱼无奈了:“子赫,那是景教,他们的手段,你也不是没有亲身经历过,我想……”

    “那我们就小心一点,行事谨慎一些,笑鱼放心,江淮的境况不会比现在更要糟糕了!”

    望着顾子赫粲然的眼眸,池笑鱼本来想劝他先避一避的心思彻底收起来了,对于顾子赫来说,要他躲比要他命,怕是更要难上三分。

    “目前的情况,如果能争得灵山派和丐帮的支持,那便是稳了。”顾子赫开始分析起来:“只可惜两方都很难,拿灵山派来说,他们两任掌门都死在景教的筹谋之下,哪怕不去考虑沈放的想法,让灵山派那些弟子倒戈对抗景教,估摸想想,他们都是不敢的,勉强为之,也不过人心惶惶,一触即溃。”

第362章 往昔不可忆(三)

    池笑鱼长吁了口气:“你的想法和我和白爱临一样,所以,我们想从丐帮入手,如若丐帮能支持我们,那么和景教也能算个势均力敌,到时候便是我和屈侯琰的事了,我一定会在武林大会上,从他手上,夺下盟主印!”

    顾子赫点点头:“丐帮当年可不算和景教灭门全无关系,虽说屈侯琰说他不再追究了,那也终究是横在两方之间的一道沟渠,值得大做文章。”

    “嗯,我可以先去探探林笑的口风。”池笑鱼给顾子赫盛了碗汤,转了话头,不再谈论这些,只是捡着些江湖趣事,讲的轻松。

    顺理成章的,今夜果真难以入眠,池笑鱼倒也习惯了,她下了榻,随手拿了件斗篷披上,出了房间,她坐在小阁楼的栏杆边,目无焦距地望着远方。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坐在这了,在凉州时如果难以成眠,她通常会坐到房顶上,通宵达旦地练功,其实今夜理应如此,可是……

    晚来风急,华浓起来关窗户时,她远远看到阁楼里发出了昏黄的光,她微一沉吟,回身见秦英睡得正熟,她轻轻把被子往上掖了掖,随后轻手轻脚的出了门,往阁楼走去。

    待华浓上了楼来,她发现,池笑鱼双臂交叠搭在栏杆上,下巴搁在手臂上,她很久没见她做这么柔软的动作了,聊想到离冉说他们今天见到薛摩了,华浓黯然,都说时间是良药,可是这都三年了,难道还不够久吗?

    “笑鱼……”

    池笑鱼缓缓转过身来,她的神色透着几分呆滞。

    华浓一怔,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她用手背轻轻拭了拭她的脸颊:“怎么哭了?”

    “我哭了吗?”池笑鱼有些吃惊,她连忙伸手去擦,这一擦才觉指尖沁凉。

    望着池笑鱼的动作,华浓蹙了眉:“笑鱼啊,不要再去想他了。”

    “我没有在想他……”池笑鱼说着说着垂下了头,她看上去十分委屈,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可是……”

    池笑鱼一脸茫然地看着楼外夜色,她看上去真的分外迷惑:“可是,华浓姐,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明明没有在想他,可我满脑子,全都是他……”

    华浓愕然,那份茫茫无措似乎会传染一般,她竟也觉得无能为力起来,正要说什么,华浓眼神一亮,惊道:“薛摩?!”

    池笑鱼震惊得连忙转身去看,只见一个修长的身影疾步朝她走来,他停在她面前的时候,都还透着一股不真实的梦境感……

    他为什么会来?池笑鱼仰面怔愣愣地望着薛摩,薛摩亦垂眸看着她,她眼角还悬着泪水,整个人透着一股傻气。

    “华浓你先去休息,我找她谈点事。”

    “呃……”华浓觉着这个气氛有些诡异,她甚至察觉到薛摩好像在生气。

    “你怕什么,就依她现在的武功,我都未必打得过,你担心些什么?”

    华浓见池笑鱼点头了,才起身慢慢道:“那我就先去休息了,你们有什么……就……好好谈……”

    “怎么了?”池笑鱼站了起来,她听得出他语气不善。

    “你把那个叫离冉的留在身边,究竟是想干什么?”

    “如果是为了今天在布帛铺子的事,那就算了吧。”池笑鱼垂了眼眸,语气里面满是自嘲:“我都没有问你,你有什么好问我的?”

    “问我?”薛摩挑了眉:“是我们上次没有谈清楚吗,你还有什么要问我的?”

    池笑鱼的视线静静描摹着眼前人的眉眼,一张一翕里,竟也渐渐看不真切,久别重逢,她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勉强在夜深人静时,按下那些汹涌澎湃的情绪,而他呢,究竟是如何做到这般收放自如的?

    “为什么?”夜色太过浓稠了,浓稠到让人意识都开始迷蒙,开始不管不顾了,池笑鱼嘴角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她真的问了出来:“你为什么可以相安无事的和她生活三年?”

    薛摩的身体僵了那么一瞬。

    “她都做了些什么,你都一点不恨不怨她吗?”

    她等着他的答案,可是半晌,薛摩都没回答她,池笑鱼笑了:“还是在你看来,反正秦飒已经死了,是我还是她,本质都一样,我们谁都不是秦飒,所以,谁陪在你身边,你已然无所谓了,是吗?”

    薛摩看上去更生气了,他的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两人就这么互相对峙着,谁都不肯退让,最后薛摩冷笑了一声,笑得池笑鱼心寒。

    他说:“是啊,你们谁都不是秦飒,三年前我说的还不够清楚明白吗,你到底是有什么毛病,放着康庄大道不走,非要吊死在我这道悬崖上?!”

    这个人为什么能有一句话,就让人魂飞魄散的本事呢?池笑鱼使劲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如斯想。

    “我和你已然不可能了,顾子赫那么好的人,你是看不到吗,你搞个离冉在你身边有什么意思呢?!”

    “呵——”池笑鱼笑了一下:“搞了半天,你深夜来访,是为了你的好兄弟抱不平的?”

    池笑鱼望着薛摩,眼里的光一点一点黯淡下去:“薛摩,在你眼里,我池笑鱼就是个物品吧,你救了我,把我从深宅大院里捞了出来,给了我自由,所以我不是你的,就只能是顾子赫的,我就……不能有自己的意识,再去喜欢别的人吗?”

    “我……”望着池笑鱼哪怕泪如泉涌,都依旧如蒙尘灰不再晶亮的眼眸,薛摩忽然间有些慌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从来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深夜跑来,质问我什么呢?”池笑鱼的泪水潸潸而下,可她却依旧在笑:“你说我没有良心,今时今日,薛摩,你那么想撮合我和顾子赫的想法,就很有良心吗?”

    薛摩愣住了,见池笑鱼起步要走,薛摩下意识地一把就抓住了她,池笑鱼回身望他,那种眼神他一生都忘不了,空洞到绝望,疲倦到厌恶,这些情绪像织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印在她的眼瞳里。

第363章 往昔不可忆(四)

    体内火蛊异常活跃,薛摩觉得有一把火,点燃了个引子,顺着脉络流向,烧得他全身血液噼里啪啦作响。

    “薛摩,以后非到生死攸关之际,你我就不必要再相见了。”池笑鱼将她手腕挣脱出来时,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非诀别,胜似诀别。

    薛摩走后,池笑鱼瘫坐在桌前,一抬头,在铜镜里看到了体无完肤的自己,更可笑的是,她一不小心瞥到了锁骨上的咬痕,像抹笑绽放在那里,极尽嘲弄,刺眼极了。

    眸里寒芒一动,池笑鱼手往腰间一探,顺势一划,一道银光插进了桌面,寒芒冽冽,太阴流光匕……

    薛摩出了聚义山庄,夜里的街道空空荡荡,他晃荡其间,街边的流浪汉都显得比他从容三分,他是失魂落魄的,待回了月满楼,薛摩直直冲进了屈侯琰的房间,二话不说一把拽住熟睡中的人,就把他掀翻在了墙边。

    屈侯琰没有一丝防备,他睡得正香甜,他只知道有一股蛮横的力量把他拽下了床,他是被扔出去的,感觉自己就像个马球一样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最后狠狠地撞到了墙壁上,疼得他头晕目眩。

    惺忪间,屈侯琰正要发怒时,才看到站在床边的人是薛摩,他坐在地上,愣了一瞬后,怒气全都烟消云散了。

    他站起身来,走上前,才发现薛摩眼眶红红的,什么都还没问,就只看到他斜倚着床杆,表情委屈,一垂眸,大颗大颗的晶莹砸了下来……

    屈侯琰站在床边直接看呆了,一动也不敢动……

    没有人知道这一夜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如果池笑鱼细心一些,她会知道薛摩喝了很多很多的酒,她会知道晚膳后,顾子赫去找了他,谈了丐帮,谈了感情,她会知道顾子赫喝得烂醉如泥,在薛摩面前哭得歇斯底里……

    如果薛摩细心一些,他会知道池笑鱼经常难以入眠,会知道她已是拿出最后一丝力气来提及秦飒,会知道今天李蔻青的出现,把她小心翼翼珍藏的,他们在陇右隐居的时光,贬得一文不名……

    第二天一清早,顾子赫头昏脑涨地醒过来时,顾家二老把他训了个狗血淋头,说他买个醉,喝到不省人事,还是让薛摩给背回来的,实在不像样子,二话不说,就给禁了足。

    而另一边,景教的人大清早便启程要回射月坛了,江淮一团乱麻,可薛摩执意要走,谁也不敢留。

    张旦、何信、王之璧是不能再留在江淮了,可众多部下,还有之前薛摩留在江淮的人,又不能带走,于是便只能让魑全部接管了下来。

    魑粗劣一对接,震惊得直啧舌,短短几年,张旦手下赌坊、柜坊、酒楼、客栈,当铺那是成倍数的往上走,遍布江淮各地,而至于不能摆到明面上的,暗地里杀人越货的勾当那就多得更不用说了!

    还好薛摩走了江淮这一遭,否则待张旦拿下雁回宫,长此以往他若有心,那么……魑光是想想,都心有余悸。

    突然被薛摩搅乱了步调的,不仅他们,还有紫苏,她还在谋算着怎么坑蒙拐骗把花照影带到射月坛去,她以为以如今江淮的情势,这两兄弟怎么也得在江淮再留些个时日,哪不知,薛摩说风就是雨,要走就是要走,十头牛都拉不住。

    屈侯琰嘛,就更不用指望了,在这种事情上,他向来依着他,眼看不能在江淮多呆了,紫苏抓了个空档,便直奔聚义山庄。

    花照影见着紫苏时,还是有些吃惊的,她不曾想名震一方的岭南老怪,原来是这种锲而不舍的性子的。

    “我还以为那晚,我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我不可能去帮景教的!”

    “诶——”紫苏摆摆手:“那晚时机不好,没法细说,我找你,不是为了景教,而是为了驭虫一道。”

    花照影来了兴趣:“怎么说?”

    “冰火蛊你听过吗?”

    花照影愣了一下:“你还在研究这个东西?!”

    “是不是沈天行和你提过?”

    花照影点点头:“当初他教我的时候,有提过火蛊,冰蛊,尸蛊,冰火蛊四种蛊虫,他说它们的强弱区别就是按照这个来排序的,冰火蛊最强,尸蛊次之,冰蛊再次之,火蛊最弱。”

    “对对对!”紫苏听得连连点头,眼放精光。

    “我当时还觉得奇怪,既然都是能让内力在短时间内迅速大增,为什么不直接用最厉害的冰火蛊?”花照影蹙眉:“结果,他告诉我,冰火蛊植入不了人体。”

    “是的,他说的都没错。”紫苏脸上闪过一丝失落,她倚着墙怏怏道:“我不停地试炼,炼了快十年了……再加上,我师父她们倾注了毕生的心血……都没有成功……”

    花照影自然看得出她的沮丧,只能出言安慰:“你还年轻,往后还有的是时间,不必太急于一时。”

    紫苏缓过劲来,眉眼又重染了光彩,她一把抓着花照影:“你于驭虫一术,天赋异禀,花照影,你就和我走吧,我俩齐心协力,保不准这历代未能解的难处,在我们这就解了啊!”

    花照影愣了一瞬。

    “紫苏,我和你终是不同的,你生来便注定要走驭虫一途,可对于我花照影来说,驭虫一术终究只是捷径罢了。”花照影拍了拍紫苏的肩,言语恳切:“况且以如今景教和聚义山庄的境况,这武林随时会风波大起,也确实不适合静心钻研呐。”

    “可是……”

    “谁在墙那边?!”院内有巡卫厉然喝声,打断了紫苏要说的话,两人齐齐仰首望着墙头。

    景教要启程了,时间紧迫,紫苏都没空选个安静地儿,带着花照影直接翻了聚义山庄的墙,就谈起事来。

    花照影做了个你快走的手势,紫苏蹙眉,但也没法,只能恹恹离开了,花照影望着紫苏落寞的背影,浅笑着摇了摇头,最后,一个飞身,又是翻墙回到了聚义山庄里。

第364章 狼口虎穴

    就在薛摩走的当晚,吴范在他的江淮老本营,又遭刺杀,这一次无高手相救,他硬是使出了浑身功夫,又喊又叫,才勉强撑到丐帮的弟子冲进院来救他,刺客看来人众多,越墙而逃。

    事后,吴范整个手心都是汗,刚才他要是迟钝那么一点点,现在就在去见阎王爷的路上了。

    经此一遭,吴范彻底慌了,明着来,那还好一些,这种暗地里偷袭,那才真是叫人防不胜防,更何况来刺杀的人武功并不弱于他。

    到这时候,吴范终于深刻理解了当年沈天行宁愿杀了他兄弟也要金蝉脱壳的假死行径了,这他娘的压根就睡不了一宿好觉!

    再没有比此刻更头脑清醒的了,吴范不管不顾上了马,直接朝着射月坛的方向奔去,赶了一夜的路,天刚亮他便追上景教的人了,奈何他在薛摩面前哭诉了半天,薛摩给的方案就是:他留下一小队的人保护他。

    吴范气得吹胡子瞪眼,这算哪门子的方案嘛?!百密总有一疏,你治标不治本啊!

    最后吴范在薛摩面前大闹了一顿,然后气呼呼地准备回江淮,还没走几公里,突然天降一波黑衣人,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还不止四手,理所当然的,绳子一捆,麻袋一套,吴范就这么被绑了。

    眼前一黑时,他可怜兮兮地最后望了一眼,这青山绿水,鸟不拉屎的荒郊野地……

    醒来时,吴范明显感觉自己身处闹市,因为有饭香直往鼻子里钻,他嗅了嗅,回锅肉吗这是?

    五脏庙一阵闹腾,这是昏了多久?吴范双腿绷直使劲踹了踹袋子,没什么用,最后又左翻翻右滚滚,还是没什么用……

    桌边三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地上滚动的活物,颇有默契的谁都没说话,突然这个活物朝着张旦滚了过来,他一抬脚,抵住了他。

    嗯?有人在踩他?吴范眼睛睁得老大,正准备动,一个声音传来:“王之璧,把他放出来。”

    王之璧?!吴范愣了一下,张旦啊……

    吴范得见天光时,他看了一眼坐在桌边的人,张旦、王之璧、何信,他看着张旦莫名有些犯怵,不自觉地直吞口水。

    “饿了吗?”张旦望着他,随后用下巴示意了一下桌上的菜:“坐下来一起吃吧。”

    吴范那是很识时务的,没有问个为什么,在桌前唯一一张剩下的空椅子上坐了下来,见他们都夹菜了,吴范夹了一块回锅肉。

    张旦出了声:“既然薛摩不帮你,那我帮你拿下丐帮。”

    “啪”的一声,手一抖,筷子没夹稳,那大块回锅肉掉到了桌上,吴范有些尴尬地看着张旦,想回以微笑,可惜笑不出来,于是这笑比哭还难看。

    张旦重新伸手拣了一块肥瘦相间的,放在吴范碗里,关切道:“吴舵主多吃一些。”

    不知道为什么一股麻意从尾椎骨直窜头皮,吴范勉强压着,扒了口饭,他干笑了一下:“这是哪啊?”

    “过了淮水,就到颍州了。”张旦顿了顿:“这里是客栈,薛摩就在旁边房间。”

    这一下,吴范连干笑都维持不住了,连回锅肉它都不香了,他慢悠悠地放下了筷子。

    张旦啜了口酒:“怎么,吴舵主怕了?”

    ???怎么不怕?那一头丐帮有人要暗杀他,这一头,薛摩不帮他也就算了,还跳出一个更阴狠的张口就要帮他灭丐帮?!

    王之璧开口缓和气氛:“你火急火燎地来找我们二城主,正巧,我路过听了一点,我们这二城主也忒不顾情面了,当初杀沈天行,怎么说,那也是吴舵主的功劳更大一些嘛!”

    吴范一听,满脸委屈,刚直起身要大声嚷嚷,想到薛摩就在隔壁,又缩了起来小声小气:“就是,我当初可是被打得床都下不来了,我现在惹上了杀身之祸,想让他帮帮我,他都不帮……”

    何信搭话:“二城主不帮你,那现在不还有我们嘛,景教也不是只有二城主一人啊。”

    张旦给吴范倒了杯酒,又给他拣了两块肉,面容温和,吴范小声试探道:“那你们为何要帮我呢?”

    张旦轻声道:“雁回宫上出了点事,让盟主对我心有芥蒂,盟主倒也不是不想吞并雁回宫,只是碍于二城主那层关系,再加上我和雁回宫又……所以,闹得十分不快,一时间也再难下手,不过丐帮那就不一样了……”

    “所以,这是屈侯盟主授意的?”吴范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张旦笑了笑:“这种事情如果还需要授意,还不会去琢磨他的心思,那我这护法一职,怕是早就丢了八百年了。”

    王之璧附和道:“屈侯盟主想要扩张景教势力的初衷,从未变过,若不是二城主突然出现,那么雁回宫如今已然更名换姓了。”

    “林笑这厮冥顽不灵,相比起来,吴舵主自然更好……”

    吴范紧蹙着眉打断道:“等等!按你们的意思,那我岂不是卖了丐帮?!”

    “要不是林笑手下那些长老天天挤兑我,如今还想……我本也不会起这个心思的……我……”吴范有些局促地小声嘟囔。

    张旦笑着摇头:“那怎么能算卖呢?不过是丐帮易主,丐帮那还是丐帮,识时务者为俊杰,以后有景教做倚仗,吴舵主还怕不能把丐帮做大?”

    说完,吴范陷入了沉思,他确实是想拿下丐帮,但这是在薛摩帮他的前提下,到底是相信薛摩,总觉得薛摩不至于坑他丐帮,如今,目的虽然还是那个目的,但是换成张旦,吴范心有余悸……

    何信摇了摇头:“看来吴舵主不信我等啊……”

    张旦抬起了碗筷,道:“都先吃饭吧,说到底这只是吴舵主个人的选择,但我也提醒你一句,机会只有一次,不然,等盟主腾出手来,他要选谁来当这个丐帮帮主,那可就说不准了。”

    王之璧笑笑:“你们丐帮,长老一党羽翼皆丰,各地舵主枝连叶茂,有没有人暗中勾结,有所图谋,犹未可知啊!”

第365章 水落石出(一)

    吴范又扒了口饭,味同嚼蜡,暂先不谈日后丐帮谁掌舵的问题,就说说眼下,他自己脑袋都挂在腰带上,见不见的到明天的太阳都难说,还有薛摩那臭小子又不帮他,其实……好像也没什么路可以选……

    吴范默默放下筷子:“张护法,那你有几成的把握?”

    夜半时分,薛摩躺在床上,看似睡得很熟,然,刚有微动,他便翻身而起,窜到窗棂边,窗户睡前他没关,罅了手掌宽的缝,他透过缝隙,向外望了出去。

    有人护送吴范离开,看不清是谁,不过不重要,薛摩瞥了两眼,嘴角微勾:“呵——嚣张!”

    正准备关窗户时,无意瞅见月缺,看吧,虽然都是月,但月缺永远多过月圆,薛摩嘴角耷拉了下来,回到床上,裹紧了棉被,一倒头,便睡了过去。

    射月坛,百花盛开,各相争妍,夏天来了。

    薛摩回到射月坛后,情绪一直很是低落,虽然以前他也没有多开心,但如果逗他,他是会笑的,心情好一些的话,他还会吹吹羌笛吹吹埙。

    李蔻青看在眼里,有些着急,辗转打听了一番才知道,他们回射月坛的那个晚上,薛摩见了池笑鱼,李蔻青颇感无奈,却也无法,于是,最后她全部的心思便又回到那封奇怪的信上了。

    她利用她二夫人的头衔之便,拿到了紫苏的字迹,可一对比,她就摇了头。

    紫苏的字,比她这个人都还要神秘些,一手龙飞凤舞的行草,远远一望字里行间尚还算工整,拿近一看,那是十个认不得八个,着实有自创之嫌,看得李蔻青直摇头。

    既如此,那便只能去找屈侯琰的字迹了,想到这,李蔻青犯了难,屈侯琰一天十二个时辰巴不得有十三个时辰在练功,想让他提笔,有点难,而且自己这个二夫人的身份压压下面人,尚还说得过去,去压他?那大概是闲活得太长了……

    正当李蔻青抓耳挠腮时,她的目光定在了案上那些各地发来的帖子上,她愣了一瞬。

    最开始的时候,各地发来的帖子好像是屈侯琰批的,是后来他嫌太繁琐了,才交给了薛摩……

    李蔻青一下子从团席上蹦了起来,一路直奔万卷阁,万卷阁有三层,她直接去到了最上面一层,那些以往的帖子,闲事一类基本当场就销毁了,除了发回去的,剩下的都保管在这里。

    地板倒是打扫的干净,可往架子上随手一抽,灰尘大作,四散飞扬,呛得李蔻青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打扫的侍者可真会偷懒,李蔻青一阵腹诽,不过这里经年累月不曾有人来,能把地板扫得如此干净,倒也不错了。

    虽然这排排书架上摆得密密麻麻,可都按年月排好,只要找到屈侯琰刚登上盟主之位时候的帖子就行了,所以倒也并不难。

    李蔻青抽了几贴出来,上面半个字都没有,正当她灰心时,又换了一本,手一翻,李蔻青瞳孔骤然紧缩,大惊失色。

    “二夫人在这里做什么?”

    “啪”的一声帖子掉在了地上,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原本就惊骇万分的李蔻青,魂都有些给震散了。

    她回身,眼神悚栗而空泛地望着来人,半晌没有动作。

    张旦走上前弯腰拾起地上的帖子,疑惑道:“二夫人?”

    李蔻青攥紧了拳头,指甲陷入肉里的疼痛,让她有了一瞬间的清醒和镇定:“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以前西都的一些赏金告令,所以我来看看。”

    张旦闻言,把帖子打了开来,正反各读了一遍,这上面有三条西都的赏金告令,因为涉及当朝官僚,鬼骨拿不准要不要接,所以发了帖子来问屈侯琰,张旦蹙眉道:“这几条赏金告令有什么问题吗?”

    张旦阴冷探究的眉眼,让李蔻青十分不适,她冷了脸色:“只是和我以前郡王府的人有些关联而已,不值得张护法这样刨根问底吧?”

    张旦立马垂了首,模样恭敬:“是属下僭越了。”

    李蔻青从他手上一把夺过了帖子,匆匆忙忙下了楼,出了万卷阁。

    一个黑衣护卫从窗外翻了进来,他走到张旦面前:“张护法有发现什么吗?”

    张旦面色有些失落,摇了摇头:“没什么,那个帖子上的内容也没什么稀奇的。”

    黑衣护卫略有歉疚道:“那是我惊动护法白跑一趟了,我看她神色匆匆赶往万卷阁,我还以为是薛摩让她干什么事。”

    “无妨……”张旦来回踱步,依旧十分不解,他眉心高耸自言自语:“可是……她在抖个什么劲啊……”

    李蔻青连威胁屈侯琰这种事情都做的出来,她不是那种小门小户,没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可她刚刚……

    张旦又在脑海里再确认了一遍,她刚才确实面色苍白,身体微微在抖,她在害怕什么?

    李蔻青回到兰芷院,从院门口就开始命人层层把守,这里全是她从郡王府带来的人,可靠得很。

    她把自己关在屋内,将帖子和那封纸笺并排放在一起,只一眼,她坐在桌前便愣愣没有了反应。

    因为都不需要对比,她这个行为显得有些多余,屈侯琰的字让人十分的……过目不忘,他应是要学隶书,可惜,学了个皮毛大抵便不想学了,于是每个字扁圆得像被当头打了一棒……

    李蔻青清晰地意识到,这张纸笺真的是出自屈侯琰之手,也就是说秦飒的死……

    “我的天啊……”李蔻青不可置信地低声喃喃。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天意弄人,是为了复仇阴差阳错铸成的牺牲,薛摩内疚自责到夜夜梦魇,却原来……秦飒本是不用死的?!

    “疯子!真是个疯子!屈侯琰啊,你怎么能这么欺他?!”

    李蔻青愤怒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她一把抓起那张纸笺就准备出门,她要告诉他……对的!她要告诉他!他心爱的人究竟因何命殒黄泉!

    可才走到门口,手刚搭上门把,李蔻青便犹豫了,告诉他,然后呢?李蔻青的胸口在剧烈起伏,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第366章 水落石出(二)

    这件事只要她一说出去,那势必会掀起轩然大波,自己的亲哥哥杀了自己最爱的女人,他们兄弟俩必然兵戈相向,难道要薛摩再手刃自己唯一的血亲吗?

    光是粗略一想,李蔻青就一阵胆寒。

    她一步一步又重新退回到桌前,她不能这么做,她不能让他知道,原来深渊之下,还有另一个深渊,叫她于心何忍……

    李蔻青深呼吸了两口气,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然后把纸笺小心翼翼地收藏好,到这一刻,她突然分外想他,李蔻青出了房间,她不管不顾地朝着玉阶院跑去。

    玉阶院正厅里,夜行门的人都在,薛摩在和他们议事,厅两侧都坐满了人,薛摩高坐堂上,垂眸专心致志地看着手里的卷轴,忽觉一阵风卷了进来,他尚还懒得抬眸去看,那阵风便直扑他怀里,塞了个满怀。

    眼下一片樱粉,鼻尖一缕淡香,薛摩怔怔。

    “李蔻青!这大庭广众的……”话还没说完,薛摩便觉察到了异常,李蔻青抱他抱得非常坚决,以前,因为怕他厌恶,所以每每有身体接触,李蔻青都试探得十分小心翼翼,眼下这样,有些反常。

    厅里窸窸窣窣起来,众人望上来的眼神,有些玩味。

    赫虎性子直爽,嘿嘿地直笑,望着鬼骨道:“老大,等我回西都了,我也要讨房媳妇!”

    话一出,满堂哄笑,鬼骨摇摇头,剐了他一眼。

    “怎么了?”薛摩的声音在李蔻青耳边响了起来,因为觉察到她在抖,是以他的声音十分温柔,温柔到李蔻青憋了一路的泪水,潸然决堤。

    她的夫君,从来都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啊,可是,为什么,这么好的人却是偏偏……

    颈后是凉凉的湿意,薛摩甚至都能感觉到有泪水顺着他颈部的皮肤,蜿蜒向下,缠绵清凉。

    怎么哭成这样?

    薛摩望了一眼厅内众人:“今天就先这样吧,你们都先忙去吧。”

    鬼骨和柳无言对望了一眼,两人有些意外,但还是齐齐起身,带着众人退了出去。

    薛摩轻轻拍了拍李蔻青的背:“现在厅里没有人了,你和我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

    “李蔻青!”薛摩本也不多的耐心,被磨了个干干净净,他两手按着李蔻青的肩头,把她给扳正:“你知道我在谈正事吗,你这么没头没脑地冲进来,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天大的事情,结果,你就给我说个没有?!”

    是有天大的事啊,可我要怎么说呢……李蔻青一垂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往下坠。

    薛摩望着她哭得一抽一抽的,他有预感,她是有什么事情的,只是她不愿说出来。

    “行了行了,你不说也就算了,不许再哭了,搞得我手下的人以为我怎么欺负了你似的。”薛摩将就着用袖子替李蔻青拭了泪。

    李蔻青抽泣:“我好像真的做了件错事,我好像真的不应该把你从陇右找回来……”

    薛摩懵了,他瞪大了双眼:“李蔻青!都过了三年了!你现在才醒悟过来,你嫁给我嫁错了?!这难道不是成亲当晚,就应该领悟的事情吗?”

    “我嫁给你才没有嫁错!”李蔻青犟嘴:“我指的不是成亲!”

    薛摩眉毛高挑了起来,下颏微抬,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只是觉得要是我没有找到你,你现在自由自在的,那该多好……”李蔻青说着,面上难掩悲戚。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薛摩笑着摇了摇头:“其实和你也无甚关系,你不找到我,我哥也会倾尽所有找到我的。”

    “你哥哥和你……”李蔻青故意引了个头,她想听听薛摩究竟是怎么想的。

    “这几年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其实,我应该多为他想想的,我哥……”薛摩似是想到了什么,他怔愣了一会,眼眶有些发红:“我和秦飒也好,我和池笑鱼也好,我在想的,永远都是逃避,我想着也许躲过一时,兴许便是一世了。”

    “诶~”薛摩短叹了一声:“可我为什么要躲他呢,他在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亲人了,他确实心有顽疾,可是,我都不帮他,还有谁能帮得了他呢?”

    薛摩站了起来,他伸了个懒腰,笑得分外洒脱:“所以,我不逃避了,和你成亲当晚我就想好了,我不逃避了,任这天,刮再大的风,下再大的雪,我薛摩,也无所畏惧!”

    李蔻青抬头望着他,从前,她觉得他俊美无俦,智勇无双,她喜欢,她迷恋,她见过长安巍峨宫宇,见过洛阳花红柳绿,可这一切的一切,都比不上此刻,让她目眩神迷。

    她觉得他,镀了一层金光。

    可想到屈侯琰的所作所为,李蔻青黯然神伤:“可是,如果,他不值得呢?”

    “他不值得?”薛摩回过身垂眸望着李蔻青,眼神疑惑:“什么意思?”

    “嘿!”薛摩还没得到答案,李蔻青就突兀地跳了起来,调转了话题:“夫君,我长得好看还是池笑鱼长得好看?”

    薛摩愣了一瞬,她这思维跳跃的,他有些跟不上,他随口回她:“皮囊重要么?”

    “重要啊!”李蔻青抱臂,脸颊鼓鼓的,似乎有些不服气地瞅着他:“你会喜欢池笑鱼,不正是因为她和秦飒神似么?”

    薛摩被李蔻青的直白给惊到了,继而眉开眼笑地望着她,她俩就是不一样,比如李蔻青可以口无遮拦地提起秦飒,池笑鱼不会,再比如李蔻青会对他设计用谋,池笑鱼也不会。

    “唉——”李蔻青叹了口气:“我有时在想,如果我也和秦飒神似,慢慢地,你是不是也能喜欢我?”

    “这样的喜欢要来有什么意思?”

    “只要你喜欢就有意思!”

    薛摩懵了一下,最后笑着用手指戳她脑门,笑她:“傻子!”

    再后来,薛摩也没有去问李蔻青的不值得,究竟指的是什么,他想当然的以为,是说屈侯琰纵容张旦在江淮做的那些事情,他自然想不到事关秦飒的死。

第367章 水落石出(三)

    而至于李蔻青,待她出了玉阶苑,神思清明,她内心升腾起了一股替天行道的万丈豪情,她直视着青天白日:“屈侯琰啊屈侯琰,让他如此相待,你也配?!”

    李蔻青回到兰芷苑时,远远地便看到赋颜焦急地在院门口踱步,她连忙走上前,赋颜见到她,瞳孔骤缩,一把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

    李蔻青见她神色慌张,额边都沁了层薄汗,便直接把她叫到了屋里来,哪知赋颜不放心,甚至还叫了人在门外把守,最后,赋颜直接把李蔻青领进了内室。

    如此小心翼翼,李蔻青知道不会是小事,她低声询问:“是不是瑶歌的事有什么眉目了?我们去江淮的这些天,她还是每天都去青竹苑吗?”

    自打万先生提点过,瑶歌这人有反骨时,李蔻青便暗中买通了侍女,密切监视着瑶歌的一举一动,然后便发现她频繁地出入青竹苑,她是碎叶城来的人,又是薛摩的贴身侍女,随便编点理由,在射月坛可以说是畅通无阻。

    李蔻青发现她在青竹苑找什么东西,但是具体究竟找什么,她的人还没能调查出来,沈放女儿的满月宴便来了,随后又突然奔赴江淮,这事便被搁置了。

    “之前是这样的,可是,在你们回来的前一天,她突然,再也没去过了。”

    李蔻青凝眉:“什么意思?”

    “郡主,我猜想她在青竹苑一直要找的东西,应是……已经找到了。”

    李蔻青忙道“什么东西?”

    赋颜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就查不出来了,但是这两日就我观察下来,我明显感觉到紫苏护法有些心不在焉,甚至……有些惶惶。”

    李蔻青若有所思地在堂内来回踱步,赋颜继续分析:“郡主,依我看瑶歌肯定从青竹苑拿走了什么东西,而紫苏护法秘而不宣,想必也是有难言之隐,若我们想要理通其中关窍,暗查应是不行了,只有两条路,要么去找紫苏,要么去找瑶歌。”

    “紫苏……瑶歌……”李蔻青默念着这两个名字,她秀眉紧拢,半晌后啧声道:“我们找瑶歌,毕竟她还算有把柄在我们手上,其次,如果她真的是打算,那我……”

    “赋颜,你去约瑶歌,今夜子时,在我城内的宅邸相见。”

    赋颜点头:“我这就办。”

    夏虫嘈嘈,万籁俱寂,宵晖荧荧,独照夜清。

    子夜时分,跟着赋颜走在这宅邸迂回的游廊里,瑶歌在想,她上次来这好像已经是很久前的事情了,上次是为了帮李蔻青嫁给薛摩,那这次呢?

    瑶歌低垂了眸,心上已然有了计较。

    赋颜在一间屋前停了下来,她轻轻推开了门,示意瑶歌进去,瑶歌往里走了走,内室有些昏暗,烛光把人影投照在墙上,变成了硕大而怪异的模样。

    李蔻青望了来人一眼:“进来坐吧。”

    瑶歌抬手把斗篷帽子掀了下去,她走上前坐到了李蔻青对面,李蔻青提壶给她沏了杯茶,沸水一过,茶叶瞬间舒展了开来,隐隐飘香。

    其实这于理不合,再怎么说,她是主,她是仆,怎能轮到她给她沏茶?不过,事到如今,瑶歌懒懒也无暇再顾忌这些,她抬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是好茶,可是到她嘴里那是又涩又苦,她放下茶杯:“二夫人怎么会约我来这里?”

    “我有件事,想和你说。”李蔻青静静凝视着眼前的少女,她的神态让她看上去,不像个少女。

    瑶歌波澜不惊:“二夫人请讲。”

    “是我之前骗了你,你的姐姐不是在外出任务被马贼给掳走了。”李蔻青顿了顿,她想看她有何反应,奈何她实在太淡定了,淡定到让她心惊,李蔻青勉强稳了稳心神,继续道:“她是被屈侯琰杀了,尸骨无存。”

    瑶歌依旧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既没有被欺骗的愤怒,亦没有希望落空的悲恸,她整个人比那印在墙上的影子都还要淡定三分。

    李蔻青下了结论:“看你这么镇定,毫不意外的样子,我想,这件事你应该是很早便知道了。”

    两人相对,一阵沉默,这沉默在夜里就显得有些诡异了,要不是瑶歌又抬起了茶杯,李蔻青恍惚间都要以为,面前坐着的是副画皮了……

    瑶歌对着杯沿吹了吹,茶叶飘了开来:“我十分好奇,既然二夫人想一直瞒着我,为何如今又要告诉我真相呢?”

    瑶歌的淡然让李蔻青下定决心先摊了牌:“因为我们有共同的目的。”

    “哦?”瑶歌掀眸望着李蔻青,至此,她的脸上才终于露出些许别样的表情。

    李蔻青愈发笃定了,她坐直了身子,话语有力:“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准备为你姐姐报仇了,而我……我想杀了屈侯琰。”

    瑶歌放下了茶杯,她蹙眉凝视着李蔻青,她的话说得如此坚定,她倒不怀疑她的决心,可是……

    “为什么?”瑶歌问了出来。

    李蔻青面色渐冷,半晌只道:“没有为什么,他该死而已。”

    她有难言之隐,瑶歌当下就意识到了这点,不过至于那个原因,她并不好奇,只是问道:“二夫人,你就不怕你夫君伤心?毕竟,那是他哥哥。”

    “这些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主意已定,心意已决。”李蔻青短吁了口气:“所以,你我开诚布公,说说你的计划吧,你究竟在青竹苑干了些什么?”

    瑶歌眉梢高挑,似有诧异,随即又低垂了眸:“没想到连这些你都知道,二夫人可真是心思细腻,也难怪能和我们二城主举案齐眉到今时今日了!”

    李蔻青不悦了:“瑶歌,谈正经事。”

    瑶歌笑了,她笑起来,清秀的眉眼弯了弯,本就细眉细眼的,这一笑望上去就更人畜无害了:“看来,在此事上,二夫人比我还要更认真些。”

    李蔻青不语,只是蹙眉望着她。

    瑶歌眼神渐渐冷冽,问道:“二夫人,若让你杀屈侯琰,你会怎么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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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洪断山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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