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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屈侯     封洪断山传txt下载     封洪断山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62章 往昔不可忆(三)

    池笑鱼长吁了口气:“你的想法和我和白爱临一样,所以,我们想从丐帮入手,如若丐帮能支持我们,那么和景教也能算个势均力敌,到时候便是我和屈侯琰的事了,我一定会在武林大会上,从他手上,夺下盟主印!”

    顾子赫点点头:“丐帮当年可不算和景教灭门全无关系,虽说屈侯琰说他不再追究了,那也终究是横在两方之间的一道沟渠,值得大做文章。”

    “嗯,我可以先去探探林笑的口风。”池笑鱼给顾子赫盛了碗汤,转了话头,不再谈论这些,只是捡着些江湖趣事,讲的轻松。

    顺理成章的,今夜果真难以入眠,池笑鱼倒也习惯了,她下了榻,随手拿了件斗篷披上,出了房间,她坐在小阁楼的栏杆边,目无焦距地望着远方。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坐在这了,在凉州时如果难以成眠,她通常会坐到房顶上,通宵达旦地练功,其实今夜理应如此,可是……

    晚来风急,华浓起来关窗户时,她远远看到阁楼里发出了昏黄的光,她微一沉吟,回身见秦英睡得正熟,她轻轻把被子往上掖了掖,随后轻手轻脚的出了门,往阁楼走去。

    待华浓上了楼来,她发现,池笑鱼双臂交叠搭在栏杆上,下巴搁在手臂上,她很久没见她做这么柔软的动作了,聊想到离冉说他们今天见到薛摩了,华浓黯然,都说时间是良药,可是这都三年了,难道还不够久吗?

    “笑鱼……”

    池笑鱼缓缓转过身来,她的神色透着几分呆滞。

    华浓一怔,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她用手背轻轻拭了拭她的脸颊:“怎么哭了?”

    “我哭了吗?”池笑鱼有些吃惊,她连忙伸手去擦,这一擦才觉指尖沁凉。

    望着池笑鱼的动作,华浓蹙了眉:“笑鱼啊,不要再去想他了。”

    “我没有在想他……”池笑鱼说着说着垂下了头,她看上去十分委屈,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可是……”

    池笑鱼一脸茫然地看着楼外夜色,她看上去真的分外迷惑:“可是,华浓姐,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明明没有在想他,可我满脑子,全都是他……”

    华浓愕然,那份茫茫无措似乎会传染一般,她竟也觉得无能为力起来,正要说什么,华浓眼神一亮,惊道:“薛摩?!”

    池笑鱼震惊得连忙转身去看,只见一个修长的身影疾步朝她走来,他停在她面前的时候,都还透着一股不真实的梦境感……

    他为什么会来?池笑鱼仰面怔愣愣地望着薛摩,薛摩亦垂眸看着她,她眼角还悬着泪水,整个人透着一股傻气。

    “华浓你先去休息,我找她谈点事。”

    “呃……”华浓觉着这个气氛有些诡异,她甚至察觉到薛摩好像在生气。

    “你怕什么,就依她现在的武功,我都未必打得过,你担心些什么?”

    华浓见池笑鱼点头了,才起身慢慢道:“那我就先去休息了,你们有什么……就……好好谈……”

    “怎么了?”池笑鱼站了起来,她听得出他语气不善。

    “你把那个叫离冉的留在身边,究竟是想干什么?”

    “如果是为了今天在布帛铺子的事,那就算了吧。”池笑鱼垂了眼眸,语气里面满是自嘲:“我都没有问你,你有什么好问我的?”

    “问我?”薛摩挑了眉:“是我们上次没有谈清楚吗,你还有什么要问我的?”

    池笑鱼的视线静静描摹着眼前人的眉眼,一张一翕里,竟也渐渐看不真切,久别重逢,她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勉强在夜深人静时,按下那些汹涌澎湃的情绪,而他呢,究竟是如何做到这般收放自如的?

    “为什么?”夜色太过浓稠了,浓稠到让人意识都开始迷蒙,开始不管不顾了,池笑鱼嘴角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她真的问了出来:“你为什么可以相安无事的和她生活三年?”

    薛摩的身体僵了那么一瞬。

    “她都做了些什么,你都一点不恨不怨她吗?”

    她等着他的答案,可是半晌,薛摩都没回答她,池笑鱼笑了:“还是在你看来,反正秦飒已经死了,是我还是她,本质都一样,我们谁都不是秦飒,所以,谁陪在你身边,你已然无所谓了,是吗?”

    薛摩看上去更生气了,他的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两人就这么互相对峙着,谁都不肯退让,最后薛摩冷笑了一声,笑得池笑鱼心寒。

    他说:“是啊,你们谁都不是秦飒,三年前我说的还不够清楚明白吗,你到底是有什么毛病,放着康庄大道不走,非要吊死在我这道悬崖上?!”

    这个人为什么能有一句话,就让人魂飞魄散的本事呢?池笑鱼使劲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如斯想。

    “我和你已然不可能了,顾子赫那么好的人,你是看不到吗,你搞个离冉在你身边有什么意思呢?!”

    “呵——”池笑鱼笑了一下:“搞了半天,你深夜来访,是为了你的好兄弟抱不平的?”

    池笑鱼望着薛摩,眼里的光一点一点黯淡下去:“薛摩,在你眼里,我池笑鱼就是个物品吧,你救了我,把我从深宅大院里捞了出来,给了我自由,所以我不是你的,就只能是顾子赫的,我就……不能有自己的意识,再去喜欢别的人吗?”

    “我……”望着池笑鱼哪怕泪如泉涌,都依旧如蒙尘灰不再晶亮的眼眸,薛摩忽然间有些慌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从来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深夜跑来,质问我什么呢?”池笑鱼的泪水潸潸而下,可她却依旧在笑:“你说我没有良心,今时今日,薛摩,你那么想撮合我和顾子赫的想法,就很有良心吗?”

    薛摩愣住了,见池笑鱼起步要走,薛摩下意识地一把就抓住了她,池笑鱼回身望他,那种眼神他一生都忘不了,空洞到绝望,疲倦到厌恶,这些情绪像织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印在她的眼瞳里。

第363章 往昔不可忆(四)

    体内火蛊异常活跃,薛摩觉得有一把火,点燃了个引子,顺着脉络流向,烧得他全身血液噼里啪啦作响。

    “薛摩,以后非到生死攸关之际,你我就不必要再相见了。”池笑鱼将她手腕挣脱出来时,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非诀别,胜似诀别。

    薛摩走后,池笑鱼瘫坐在桌前,一抬头,在铜镜里看到了体无完肤的自己,更可笑的是,她一不小心瞥到了锁骨上的咬痕,像抹笑绽放在那里,极尽嘲弄,刺眼极了。

    眸里寒芒一动,池笑鱼手往腰间一探,顺势一划,一道银光插进了桌面,寒芒冽冽,太阴流光匕……

    薛摩出了聚义山庄,夜里的街道空空荡荡,他晃荡其间,街边的流浪汉都显得比他从容三分,他是失魂落魄的,待回了月满楼,薛摩直直冲进了屈侯琰的房间,二话不说一把拽住熟睡中的人,就把他掀翻在了墙边。

    屈侯琰没有一丝防备,他睡得正香甜,他只知道有一股蛮横的力量把他拽下了床,他是被扔出去的,感觉自己就像个马球一样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最后狠狠地撞到了墙壁上,疼得他头晕目眩。

    惺忪间,屈侯琰正要发怒时,才看到站在床边的人是薛摩,他坐在地上,愣了一瞬后,怒气全都烟消云散了。

    他站起身来,走上前,才发现薛摩眼眶红红的,什么都还没问,就只看到他斜倚着床杆,表情委屈,一垂眸,大颗大颗的晶莹砸了下来……

    屈侯琰站在床边直接看呆了,一动也不敢动……

    没有人知道这一夜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如果池笑鱼细心一些,她会知道薛摩喝了很多很多的酒,她会知道晚膳后,顾子赫去找了他,谈了丐帮,谈了感情,她会知道顾子赫喝得烂醉如泥,在薛摩面前哭得歇斯底里……

    如果薛摩细心一些,他会知道池笑鱼经常难以入眠,会知道她已是拿出最后一丝力气来提及秦飒,会知道今天李蔻青的出现,把她小心翼翼珍藏的,他们在陇右隐居的时光,贬得一文不名……

    第二天一清早,顾子赫头昏脑涨地醒过来时,顾家二老把他训了个狗血淋头,说他买个醉,喝到不省人事,还是让薛摩给背回来的,实在不像样子,二话不说,就给禁了足。

    而另一边,景教的人大清早便启程要回射月坛了,江淮一团乱麻,可薛摩执意要走,谁也不敢留。

    张旦、何信、王之璧是不能再留在江淮了,可众多部下,还有之前薛摩留在江淮的人,又不能带走,于是便只能让魑全部接管了下来。

    魑粗劣一对接,震惊得直啧舌,短短几年,张旦手下赌坊、柜坊、酒楼、客栈,当铺那是成倍数的往上走,遍布江淮各地,而至于不能摆到明面上的,暗地里杀人越货的勾当那就多得更不用说了!

    还好薛摩走了江淮这一遭,否则待张旦拿下雁回宫,长此以往他若有心,那么……魑光是想想,都心有余悸。

    突然被薛摩搅乱了步调的,不仅他们,还有紫苏,她还在谋算着怎么坑蒙拐骗把花照影带到射月坛去,她以为以如今江淮的情势,这两兄弟怎么也得在江淮再留些个时日,哪不知,薛摩说风就是雨,要走就是要走,十头牛都拉不住。

    屈侯琰嘛,就更不用指望了,在这种事情上,他向来依着他,眼看不能在江淮多呆了,紫苏抓了个空档,便直奔聚义山庄。

    花照影见着紫苏时,还是有些吃惊的,她不曾想名震一方的岭南老怪,原来是这种锲而不舍的性子的。

    “我还以为那晚,我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我不可能去帮景教的!”

    “诶——”紫苏摆摆手:“那晚时机不好,没法细说,我找你,不是为了景教,而是为了驭虫一道。”

    花照影来了兴趣:“怎么说?”

    “冰火蛊你听过吗?”

    花照影愣了一下:“你还在研究这个东西?!”

    “是不是沈天行和你提过?”

    花照影点点头:“当初他教我的时候,有提过火蛊,冰蛊,尸蛊,冰火蛊四种蛊虫,他说它们的强弱区别就是按照这个来排序的,冰火蛊最强,尸蛊次之,冰蛊再次之,火蛊最弱。”

    “对对对!”紫苏听得连连点头,眼放精光。

    “我当时还觉得奇怪,既然都是能让内力在短时间内迅速大增,为什么不直接用最厉害的冰火蛊?”花照影蹙眉:“结果,他告诉我,冰火蛊植入不了人体。”

    “是的,他说的都没错。”紫苏脸上闪过一丝失落,她倚着墙怏怏道:“我不停地试炼,炼了快十年了……再加上,我师父她们倾注了毕生的心血……都没有成功……”

    花照影自然看得出她的沮丧,只能出言安慰:“你还年轻,往后还有的是时间,不必太急于一时。”

    紫苏缓过劲来,眉眼又重染了光彩,她一把抓着花照影:“你于驭虫一术,天赋异禀,花照影,你就和我走吧,我俩齐心协力,保不准这历代未能解的难处,在我们这就解了啊!”

    花照影愣了一瞬。

    “紫苏,我和你终是不同的,你生来便注定要走驭虫一途,可对于我花照影来说,驭虫一术终究只是捷径罢了。”花照影拍了拍紫苏的肩,言语恳切:“况且以如今景教和聚义山庄的境况,这武林随时会风波大起,也确实不适合静心钻研呐。”

    “可是……”

    “谁在墙那边?!”院内有巡卫厉然喝声,打断了紫苏要说的话,两人齐齐仰首望着墙头。

    景教要启程了,时间紧迫,紫苏都没空选个安静地儿,带着花照影直接翻了聚义山庄的墙,就谈起事来。

    花照影做了个你快走的手势,紫苏蹙眉,但也没法,只能恹恹离开了,花照影望着紫苏落寞的背影,浅笑着摇了摇头,最后,一个飞身,又是翻墙回到了聚义山庄里。

第364章 狼口虎穴

    就在薛摩走的当晚,吴范在他的江淮老本营,又遭刺杀,这一次无高手相救,他硬是使出了浑身功夫,又喊又叫,才勉强撑到丐帮的弟子冲进院来救他,刺客看来人众多,越墙而逃。

    事后,吴范整个手心都是汗,刚才他要是迟钝那么一点点,现在就在去见阎王爷的路上了。

    经此一遭,吴范彻底慌了,明着来,那还好一些,这种暗地里偷袭,那才真是叫人防不胜防,更何况来刺杀的人武功并不弱于他。

    到这时候,吴范终于深刻理解了当年沈天行宁愿杀了他兄弟也要金蝉脱壳的假死行径了,这他娘的压根就睡不了一宿好觉!

    再没有比此刻更头脑清醒的了,吴范不管不顾上了马,直接朝着射月坛的方向奔去,赶了一夜的路,天刚亮他便追上景教的人了,奈何他在薛摩面前哭诉了半天,薛摩给的方案就是:他留下一小队的人保护他。

    吴范气得吹胡子瞪眼,这算哪门子的方案嘛?!百密总有一疏,你治标不治本啊!

    最后吴范在薛摩面前大闹了一顿,然后气呼呼地准备回江淮,还没走几公里,突然天降一波黑衣人,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还不止四手,理所当然的,绳子一捆,麻袋一套,吴范就这么被绑了。

    眼前一黑时,他可怜兮兮地最后望了一眼,这青山绿水,鸟不拉屎的荒郊野地……

    醒来时,吴范明显感觉自己身处闹市,因为有饭香直往鼻子里钻,他嗅了嗅,回锅肉吗这是?

    五脏庙一阵闹腾,这是昏了多久?吴范双腿绷直使劲踹了踹袋子,没什么用,最后又左翻翻右滚滚,还是没什么用……

    桌边三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地上滚动的活物,颇有默契的谁都没说话,突然这个活物朝着张旦滚了过来,他一抬脚,抵住了他。

    嗯?有人在踩他?吴范眼睛睁得老大,正准备动,一个声音传来:“王之璧,把他放出来。”

    王之璧?!吴范愣了一下,张旦啊……

    吴范得见天光时,他看了一眼坐在桌边的人,张旦、王之璧、何信,他看着张旦莫名有些犯怵,不自觉地直吞口水。

    “饿了吗?”张旦望着他,随后用下巴示意了一下桌上的菜:“坐下来一起吃吧。”

    吴范那是很识时务的,没有问个为什么,在桌前唯一一张剩下的空椅子上坐了下来,见他们都夹菜了,吴范夹了一块回锅肉。

    张旦出了声:“既然薛摩不帮你,那我帮你拿下丐帮。”

    “啪”的一声,手一抖,筷子没夹稳,那大块回锅肉掉到了桌上,吴范有些尴尬地看着张旦,想回以微笑,可惜笑不出来,于是这笑比哭还难看。

    张旦重新伸手拣了一块肥瘦相间的,放在吴范碗里,关切道:“吴舵主多吃一些。”

    不知道为什么一股麻意从尾椎骨直窜头皮,吴范勉强压着,扒了口饭,他干笑了一下:“这是哪啊?”

    “过了淮水,就到颍州了。”张旦顿了顿:“这里是客栈,薛摩就在旁边房间。”

    这一下,吴范连干笑都维持不住了,连回锅肉它都不香了,他慢悠悠地放下了筷子。

    张旦啜了口酒:“怎么,吴舵主怕了?”

    ???怎么不怕?那一头丐帮有人要暗杀他,这一头,薛摩不帮他也就算了,还跳出一个更阴狠的张口就要帮他灭丐帮?!

    王之璧开口缓和气氛:“你火急火燎地来找我们二城主,正巧,我路过听了一点,我们这二城主也忒不顾情面了,当初杀沈天行,怎么说,那也是吴舵主的功劳更大一些嘛!”

    吴范一听,满脸委屈,刚直起身要大声嚷嚷,想到薛摩就在隔壁,又缩了起来小声小气:“就是,我当初可是被打得床都下不来了,我现在惹上了杀身之祸,想让他帮帮我,他都不帮……”

    何信搭话:“二城主不帮你,那现在不还有我们嘛,景教也不是只有二城主一人啊。”

    张旦给吴范倒了杯酒,又给他拣了两块肉,面容温和,吴范小声试探道:“那你们为何要帮我呢?”

    张旦轻声道:“雁回宫上出了点事,让盟主对我心有芥蒂,盟主倒也不是不想吞并雁回宫,只是碍于二城主那层关系,再加上我和雁回宫又……所以,闹得十分不快,一时间也再难下手,不过丐帮那就不一样了……”

    “所以,这是屈侯盟主授意的?”吴范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张旦笑了笑:“这种事情如果还需要授意,还不会去琢磨他的心思,那我这护法一职,怕是早就丢了八百年了。”

    王之璧附和道:“屈侯盟主想要扩张景教势力的初衷,从未变过,若不是二城主突然出现,那么雁回宫如今已然更名换姓了。”

    “林笑这厮冥顽不灵,相比起来,吴舵主自然更好……”

    吴范紧蹙着眉打断道:“等等!按你们的意思,那我岂不是卖了丐帮?!”

    “要不是林笑手下那些长老天天挤兑我,如今还想……我本也不会起这个心思的……我……”吴范有些局促地小声嘟囔。

    张旦笑着摇头:“那怎么能算卖呢?不过是丐帮易主,丐帮那还是丐帮,识时务者为俊杰,以后有景教做倚仗,吴舵主还怕不能把丐帮做大?”

    说完,吴范陷入了沉思,他确实是想拿下丐帮,但这是在薛摩帮他的前提下,到底是相信薛摩,总觉得薛摩不至于坑他丐帮,如今,目的虽然还是那个目的,但是换成张旦,吴范心有余悸……

    何信摇了摇头:“看来吴舵主不信我等啊……”

    张旦抬起了碗筷,道:“都先吃饭吧,说到底这只是吴舵主个人的选择,但我也提醒你一句,机会只有一次,不然,等盟主腾出手来,他要选谁来当这个丐帮帮主,那可就说不准了。”

    王之璧笑笑:“你们丐帮,长老一党羽翼皆丰,各地舵主枝连叶茂,有没有人暗中勾结,有所图谋,犹未可知啊!”

第365章 水落石出(一)

    吴范又扒了口饭,味同嚼蜡,暂先不谈日后丐帮谁掌舵的问题,就说说眼下,他自己脑袋都挂在腰带上,见不见的到明天的太阳都难说,还有薛摩那臭小子又不帮他,其实……好像也没什么路可以选……

    吴范默默放下筷子:“张护法,那你有几成的把握?”

    夜半时分,薛摩躺在床上,看似睡得很熟,然,刚有微动,他便翻身而起,窜到窗棂边,窗户睡前他没关,罅了手掌宽的缝,他透过缝隙,向外望了出去。

    有人护送吴范离开,看不清是谁,不过不重要,薛摩瞥了两眼,嘴角微勾:“呵——嚣张!”

    正准备关窗户时,无意瞅见月缺,看吧,虽然都是月,但月缺永远多过月圆,薛摩嘴角耷拉了下来,回到床上,裹紧了棉被,一倒头,便睡了过去。

    射月坛,百花盛开,各相争妍,夏天来了。

    薛摩回到射月坛后,情绪一直很是低落,虽然以前他也没有多开心,但如果逗他,他是会笑的,心情好一些的话,他还会吹吹羌笛吹吹埙。

    李蔻青看在眼里,有些着急,辗转打听了一番才知道,他们回射月坛的那个晚上,薛摩见了池笑鱼,李蔻青颇感无奈,却也无法,于是,最后她全部的心思便又回到那封奇怪的信上了。

    她利用她二夫人的头衔之便,拿到了紫苏的字迹,可一对比,她就摇了头。

    紫苏的字,比她这个人都还要神秘些,一手龙飞凤舞的行草,远远一望字里行间尚还算工整,拿近一看,那是十个认不得八个,着实有自创之嫌,看得李蔻青直摇头。

    既如此,那便只能去找屈侯琰的字迹了,想到这,李蔻青犯了难,屈侯琰一天十二个时辰巴不得有十三个时辰在练功,想让他提笔,有点难,而且自己这个二夫人的身份压压下面人,尚还说得过去,去压他?那大概是闲活得太长了……

    正当李蔻青抓耳挠腮时,她的目光定在了案上那些各地发来的帖子上,她愣了一瞬。

    最开始的时候,各地发来的帖子好像是屈侯琰批的,是后来他嫌太繁琐了,才交给了薛摩……

    李蔻青一下子从团席上蹦了起来,一路直奔万卷阁,万卷阁有三层,她直接去到了最上面一层,那些以往的帖子,闲事一类基本当场就销毁了,除了发回去的,剩下的都保管在这里。

    地板倒是打扫的干净,可往架子上随手一抽,灰尘大作,四散飞扬,呛得李蔻青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打扫的侍者可真会偷懒,李蔻青一阵腹诽,不过这里经年累月不曾有人来,能把地板扫得如此干净,倒也不错了。

    虽然这排排书架上摆得密密麻麻,可都按年月排好,只要找到屈侯琰刚登上盟主之位时候的帖子就行了,所以倒也并不难。

    李蔻青抽了几贴出来,上面半个字都没有,正当她灰心时,又换了一本,手一翻,李蔻青瞳孔骤然紧缩,大惊失色。

    “二夫人在这里做什么?”

    “啪”的一声帖子掉在了地上,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原本就惊骇万分的李蔻青,魂都有些给震散了。

    她回身,眼神悚栗而空泛地望着来人,半晌没有动作。

    张旦走上前弯腰拾起地上的帖子,疑惑道:“二夫人?”

    李蔻青攥紧了拳头,指甲陷入肉里的疼痛,让她有了一瞬间的清醒和镇定:“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以前西都的一些赏金告令,所以我来看看。”

    张旦闻言,把帖子打了开来,正反各读了一遍,这上面有三条西都的赏金告令,因为涉及当朝官僚,鬼骨拿不准要不要接,所以发了帖子来问屈侯琰,张旦蹙眉道:“这几条赏金告令有什么问题吗?”

    张旦阴冷探究的眉眼,让李蔻青十分不适,她冷了脸色:“只是和我以前郡王府的人有些关联而已,不值得张护法这样刨根问底吧?”

    张旦立马垂了首,模样恭敬:“是属下僭越了。”

    李蔻青从他手上一把夺过了帖子,匆匆忙忙下了楼,出了万卷阁。

    一个黑衣护卫从窗外翻了进来,他走到张旦面前:“张护法有发现什么吗?”

    张旦面色有些失落,摇了摇头:“没什么,那个帖子上的内容也没什么稀奇的。”

    黑衣护卫略有歉疚道:“那是我惊动护法白跑一趟了,我看她神色匆匆赶往万卷阁,我还以为是薛摩让她干什么事。”

    “无妨……”张旦来回踱步,依旧十分不解,他眉心高耸自言自语:“可是……她在抖个什么劲啊……”

    李蔻青连威胁屈侯琰这种事情都做的出来,她不是那种小门小户,没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可她刚刚……

    张旦又在脑海里再确认了一遍,她刚才确实面色苍白,身体微微在抖,她在害怕什么?

    李蔻青回到兰芷院,从院门口就开始命人层层把守,这里全是她从郡王府带来的人,可靠得很。

    她把自己关在屋内,将帖子和那封纸笺并排放在一起,只一眼,她坐在桌前便愣愣没有了反应。

    因为都不需要对比,她这个行为显得有些多余,屈侯琰的字让人十分的……过目不忘,他应是要学隶书,可惜,学了个皮毛大抵便不想学了,于是每个字扁圆得像被当头打了一棒……

    李蔻青清晰地意识到,这张纸笺真的是出自屈侯琰之手,也就是说秦飒的死……

    “我的天啊……”李蔻青不可置信地低声喃喃。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天意弄人,是为了复仇阴差阳错铸成的牺牲,薛摩内疚自责到夜夜梦魇,却原来……秦飒本是不用死的?!

    “疯子!真是个疯子!屈侯琰啊,你怎么能这么欺他?!”

    李蔻青愤怒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她一把抓起那张纸笺就准备出门,她要告诉他……对的!她要告诉他!他心爱的人究竟因何命殒黄泉!

    可才走到门口,手刚搭上门把,李蔻青便犹豫了,告诉他,然后呢?李蔻青的胸口在剧烈起伏,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第366章 水落石出(二)

    这件事只要她一说出去,那势必会掀起轩然大波,自己的亲哥哥杀了自己最爱的女人,他们兄弟俩必然兵戈相向,难道要薛摩再手刃自己唯一的血亲吗?

    光是粗略一想,李蔻青就一阵胆寒。

    她一步一步又重新退回到桌前,她不能这么做,她不能让他知道,原来深渊之下,还有另一个深渊,叫她于心何忍……

    李蔻青深呼吸了两口气,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然后把纸笺小心翼翼地收藏好,到这一刻,她突然分外想他,李蔻青出了房间,她不管不顾地朝着玉阶院跑去。

    玉阶院正厅里,夜行门的人都在,薛摩在和他们议事,厅两侧都坐满了人,薛摩高坐堂上,垂眸专心致志地看着手里的卷轴,忽觉一阵风卷了进来,他尚还懒得抬眸去看,那阵风便直扑他怀里,塞了个满怀。

    眼下一片樱粉,鼻尖一缕淡香,薛摩怔怔。

    “李蔻青!这大庭广众的……”话还没说完,薛摩便觉察到了异常,李蔻青抱他抱得非常坚决,以前,因为怕他厌恶,所以每每有身体接触,李蔻青都试探得十分小心翼翼,眼下这样,有些反常。

    厅里窸窸窣窣起来,众人望上来的眼神,有些玩味。

    赫虎性子直爽,嘿嘿地直笑,望着鬼骨道:“老大,等我回西都了,我也要讨房媳妇!”

    话一出,满堂哄笑,鬼骨摇摇头,剐了他一眼。

    “怎么了?”薛摩的声音在李蔻青耳边响了起来,因为觉察到她在抖,是以他的声音十分温柔,温柔到李蔻青憋了一路的泪水,潸然决堤。

    她的夫君,从来都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啊,可是,为什么,这么好的人却是偏偏……

    颈后是凉凉的湿意,薛摩甚至都能感觉到有泪水顺着他颈部的皮肤,蜿蜒向下,缠绵清凉。

    怎么哭成这样?

    薛摩望了一眼厅内众人:“今天就先这样吧,你们都先忙去吧。”

    鬼骨和柳无言对望了一眼,两人有些意外,但还是齐齐起身,带着众人退了出去。

    薛摩轻轻拍了拍李蔻青的背:“现在厅里没有人了,你和我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

    “李蔻青!”薛摩本也不多的耐心,被磨了个干干净净,他两手按着李蔻青的肩头,把她给扳正:“你知道我在谈正事吗,你这么没头没脑地冲进来,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天大的事情,结果,你就给我说个没有?!”

    是有天大的事啊,可我要怎么说呢……李蔻青一垂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往下坠。

    薛摩望着她哭得一抽一抽的,他有预感,她是有什么事情的,只是她不愿说出来。

    “行了行了,你不说也就算了,不许再哭了,搞得我手下的人以为我怎么欺负了你似的。”薛摩将就着用袖子替李蔻青拭了泪。

    李蔻青抽泣:“我好像真的做了件错事,我好像真的不应该把你从陇右找回来……”

    薛摩懵了,他瞪大了双眼:“李蔻青!都过了三年了!你现在才醒悟过来,你嫁给我嫁错了?!这难道不是成亲当晚,就应该领悟的事情吗?”

    “我嫁给你才没有嫁错!”李蔻青犟嘴:“我指的不是成亲!”

    薛摩眉毛高挑了起来,下颏微抬,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只是觉得要是我没有找到你,你现在自由自在的,那该多好……”李蔻青说着,面上难掩悲戚。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薛摩笑着摇了摇头:“其实和你也无甚关系,你不找到我,我哥也会倾尽所有找到我的。”

    “你哥哥和你……”李蔻青故意引了个头,她想听听薛摩究竟是怎么想的。

    “这几年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其实,我应该多为他想想的,我哥……”薛摩似是想到了什么,他怔愣了一会,眼眶有些发红:“我和秦飒也好,我和池笑鱼也好,我在想的,永远都是逃避,我想着也许躲过一时,兴许便是一世了。”

    “诶~”薛摩短叹了一声:“可我为什么要躲他呢,他在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亲人了,他确实心有顽疾,可是,我都不帮他,还有谁能帮得了他呢?”

    薛摩站了起来,他伸了个懒腰,笑得分外洒脱:“所以,我不逃避了,和你成亲当晚我就想好了,我不逃避了,任这天,刮再大的风,下再大的雪,我薛摩,也无所畏惧!”

    李蔻青抬头望着他,从前,她觉得他俊美无俦,智勇无双,她喜欢,她迷恋,她见过长安巍峨宫宇,见过洛阳花红柳绿,可这一切的一切,都比不上此刻,让她目眩神迷。

    她觉得他,镀了一层金光。

    可想到屈侯琰的所作所为,李蔻青黯然神伤:“可是,如果,他不值得呢?”

    “他不值得?”薛摩回过身垂眸望着李蔻青,眼神疑惑:“什么意思?”

    “嘿!”薛摩还没得到答案,李蔻青就突兀地跳了起来,调转了话题:“夫君,我长得好看还是池笑鱼长得好看?”

    薛摩愣了一瞬,她这思维跳跃的,他有些跟不上,他随口回她:“皮囊重要么?”

    “重要啊!”李蔻青抱臂,脸颊鼓鼓的,似乎有些不服气地瞅着他:“你会喜欢池笑鱼,不正是因为她和秦飒神似么?”

    薛摩被李蔻青的直白给惊到了,继而眉开眼笑地望着她,她俩就是不一样,比如李蔻青可以口无遮拦地提起秦飒,池笑鱼不会,再比如李蔻青会对他设计用谋,池笑鱼也不会。

    “唉——”李蔻青叹了口气:“我有时在想,如果我也和秦飒神似,慢慢地,你是不是也能喜欢我?”

    “这样的喜欢要来有什么意思?”

    “只要你喜欢就有意思!”

    薛摩懵了一下,最后笑着用手指戳她脑门,笑她:“傻子!”

    再后来,薛摩也没有去问李蔻青的不值得,究竟指的是什么,他想当然的以为,是说屈侯琰纵容张旦在江淮做的那些事情,他自然想不到事关秦飒的死。

第367章 水落石出(三)

    而至于李蔻青,待她出了玉阶苑,神思清明,她内心升腾起了一股替天行道的万丈豪情,她直视着青天白日:“屈侯琰啊屈侯琰,让他如此相待,你也配?!”

    李蔻青回到兰芷苑时,远远地便看到赋颜焦急地在院门口踱步,她连忙走上前,赋颜见到她,瞳孔骤缩,一把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

    李蔻青见她神色慌张,额边都沁了层薄汗,便直接把她叫到了屋里来,哪知赋颜不放心,甚至还叫了人在门外把守,最后,赋颜直接把李蔻青领进了内室。

    如此小心翼翼,李蔻青知道不会是小事,她低声询问:“是不是瑶歌的事有什么眉目了?我们去江淮的这些天,她还是每天都去青竹苑吗?”

    自打万先生提点过,瑶歌这人有反骨时,李蔻青便暗中买通了侍女,密切监视着瑶歌的一举一动,然后便发现她频繁地出入青竹苑,她是碎叶城来的人,又是薛摩的贴身侍女,随便编点理由,在射月坛可以说是畅通无阻。

    李蔻青发现她在青竹苑找什么东西,但是具体究竟找什么,她的人还没能调查出来,沈放女儿的满月宴便来了,随后又突然奔赴江淮,这事便被搁置了。

    “之前是这样的,可是,在你们回来的前一天,她突然,再也没去过了。”

    李蔻青凝眉:“什么意思?”

    “郡主,我猜想她在青竹苑一直要找的东西,应是……已经找到了。”

    李蔻青忙道“什么东西?”

    赋颜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就查不出来了,但是这两日就我观察下来,我明显感觉到紫苏护法有些心不在焉,甚至……有些惶惶。”

    李蔻青若有所思地在堂内来回踱步,赋颜继续分析:“郡主,依我看瑶歌肯定从青竹苑拿走了什么东西,而紫苏护法秘而不宣,想必也是有难言之隐,若我们想要理通其中关窍,暗查应是不行了,只有两条路,要么去找紫苏,要么去找瑶歌。”

    “紫苏……瑶歌……”李蔻青默念着这两个名字,她秀眉紧拢,半晌后啧声道:“我们找瑶歌,毕竟她还算有把柄在我们手上,其次,如果她真的是打算,那我……”

    “赋颜,你去约瑶歌,今夜子时,在我城内的宅邸相见。”

    赋颜点头:“我这就办。”

    夏虫嘈嘈,万籁俱寂,宵晖荧荧,独照夜清。

    子夜时分,跟着赋颜走在这宅邸迂回的游廊里,瑶歌在想,她上次来这好像已经是很久前的事情了,上次是为了帮李蔻青嫁给薛摩,那这次呢?

    瑶歌低垂了眸,心上已然有了计较。

    赋颜在一间屋前停了下来,她轻轻推开了门,示意瑶歌进去,瑶歌往里走了走,内室有些昏暗,烛光把人影投照在墙上,变成了硕大而怪异的模样。

    李蔻青望了来人一眼:“进来坐吧。”

    瑶歌抬手把斗篷帽子掀了下去,她走上前坐到了李蔻青对面,李蔻青提壶给她沏了杯茶,沸水一过,茶叶瞬间舒展了开来,隐隐飘香。

    其实这于理不合,再怎么说,她是主,她是仆,怎能轮到她给她沏茶?不过,事到如今,瑶歌懒懒也无暇再顾忌这些,她抬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是好茶,可是到她嘴里那是又涩又苦,她放下茶杯:“二夫人怎么会约我来这里?”

    “我有件事,想和你说。”李蔻青静静凝视着眼前的少女,她的神态让她看上去,不像个少女。

    瑶歌波澜不惊:“二夫人请讲。”

    “是我之前骗了你,你的姐姐不是在外出任务被马贼给掳走了。”李蔻青顿了顿,她想看她有何反应,奈何她实在太淡定了,淡定到让她心惊,李蔻青勉强稳了稳心神,继续道:“她是被屈侯琰杀了,尸骨无存。”

    瑶歌依旧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既没有被欺骗的愤怒,亦没有希望落空的悲恸,她整个人比那印在墙上的影子都还要淡定三分。

    李蔻青下了结论:“看你这么镇定,毫不意外的样子,我想,这件事你应该是很早便知道了。”

    两人相对,一阵沉默,这沉默在夜里就显得有些诡异了,要不是瑶歌又抬起了茶杯,李蔻青恍惚间都要以为,面前坐着的是副画皮了……

    瑶歌对着杯沿吹了吹,茶叶飘了开来:“我十分好奇,既然二夫人想一直瞒着我,为何如今又要告诉我真相呢?”

    瑶歌的淡然让李蔻青下定决心先摊了牌:“因为我们有共同的目的。”

    “哦?”瑶歌掀眸望着李蔻青,至此,她的脸上才终于露出些许别样的表情。

    李蔻青愈发笃定了,她坐直了身子,话语有力:“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准备为你姐姐报仇了,而我……我想杀了屈侯琰。”

    瑶歌放下了茶杯,她蹙眉凝视着李蔻青,她的话说得如此坚定,她倒不怀疑她的决心,可是……

    “为什么?”瑶歌问了出来。

    李蔻青面色渐冷,半晌只道:“没有为什么,他该死而已。”

    她有难言之隐,瑶歌当下就意识到了这点,不过至于那个原因,她并不好奇,只是问道:“二夫人,你就不怕你夫君伤心?毕竟,那是他哥哥。”

    “这些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主意已定,心意已决。”李蔻青短吁了口气:“所以,你我开诚布公,说说你的计划吧,你究竟在青竹苑干了些什么?”

    瑶歌眉梢高挑,似有诧异,随即又低垂了眸:“没想到连这些你都知道,二夫人可真是心思细腻,也难怪能和我们二城主举案齐眉到今时今日了!”

    李蔻青不悦了:“瑶歌,谈正经事。”

    瑶歌笑了,她笑起来,清秀的眉眼弯了弯,本就细眉细眼的,这一笑望上去就更人畜无害了:“看来,在此事上,二夫人比我还要更认真些。”

    李蔻青不语,只是蹙眉望着她。

    瑶歌眼神渐渐冷冽,问道:“二夫人,若让你杀屈侯琰,你会怎么做?”

第368章 水落石出(四)

    李蔻青愣了一下,她在脑海里思索了一瞬:“论武功,让天下第一流的杀手行偷袭暗杀之计,都杀不了屈侯琰,那么……下毒?”

    “下毒?”瑶歌轻轻摇了摇头:“且不说紫苏是药剂高手,百草堂,二夫人有听说过吗?”

    “自然听过。”

    “当初说是二城主把百草堂逼进了十万大山,其实不然,是百草堂不愿再涉足中原江湖纷争,只想专心炼药,于是和我们二城主演了一出大戏,百草堂看似是被迫害了,其实,人家在十万大山活得别提多逍遥自在了,景教给他们提供各式各样的奇花异草和银钱,而他们只需要派人来辅助紫苏练蛊,顺便为他们兄弟俩提供些有益于练功的丹药……”

    李蔻青面露诧异:“你的意思是,青竹苑内有百草堂的人?”

    “夸张吧?”瑶歌啧声道:“谁能想到那个被江湖人踏破门槛而求之的百草堂,居然在青竹苑?!”

    李蔻青哑然,她在射月坛三年,对此事竟然闻所未闻。

    瑶歌继续道:“这也就算了,哪怕是青竹苑的人,她们都分不清究竟哪个是虫师,哪个才是百草堂的药师……”

    “啧啧!”瑶歌眯了眯眼:“我们二城主真是……敢行诓天下之事!”

    李蔻青明白过来:“所以,你的意思是……”

    “任你天下间再诡谲,再刁钻的毒药,现在的青竹苑都有能耐帮你解,想下毒要了屈侯琰的命,那是痴心妄想!”

    瑶歌的一锤定音,让李蔻青有些惘然:“那岂不是无计可施?”

    瑶歌摇了摇头:“用毒不成,可是,可以用蛊。”

    “什么意思?”说着李蔻青身体稍稍往前倾了倾。

    “冰火蛊,二夫人有听说过吗?”

    李蔻青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她自小在中原长大,对岭南、剑南一带的驭虫术知之甚少,因为薛摩,才稍有涉猎,不过,她并没有听过这种蛊虫名。

    瑶歌又问她:“那双生蛊呢?”

    “哦!”李蔻青点点头:“这个我知道,我夫君和秦英的血灵犀就是用双生蛊制的。”

    “其实,冰火蛊也是用双生蛊炼制而成的,不过,它和血灵犀还是不一样的。冰火蛊乃是双生同体,而血灵犀是强行把它们分开了,仅能做召唤而用,分开后再继续炼蛊都炼不了。”

    “双生同体?”

    瑶歌眼珠一转,解释道:“就像一根树枝长了两棵枝丫,双生但共体,炼制好的冰火蛊,一半通体血红,一半通体冰蓝。”

    见李蔻青点了点头,瑶歌继续道:“至于冰火蛊的效用,就像屈侯琰的冰蛊,二城主的火蛊一样,是一个路数的,不同的是前者是双生蛊,后者是单蛊。”

    “其实冰火蛊的厉害之处远远大于单蛊,能使内力在短时间内大幅提升,且冰火两相互抵,对寄宿主的伤害也远远小于单蛊。”

    李蔻青一脸不解:“那为何当初给他们兄弟俩植入蛊的时候,不直接用冰火蛊呢?”

    “因为……植入不进去。”李蔻青闻言,愣怔住了,瑶歌摊手道:“冰火蛊不受苗疆血引之法的控制,也许是有别的驭虫之术的,只可惜历代驭虫师都没能研究出来。”

    李蔻青疑惑道:“可是,这个和我们要杀屈侯琰有什么联系吗?”

    瑶歌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植入不进去,那也代表着,逼不出来。”

    李蔻青蹙了眉,满面惘然:“我还是不懂。”

    瑶歌耐性满满,继续解释:“对于紫苏来说,冰火同蛊本就极难练成,好不容易练成了,却是用不了,换了谁都不甘心,于是,她想了一个兵行诡道的办法,她越过了驭虫之术,以禁法强行让冰火蛊进入人体内。”

    “然后呢,成功了吗?”

    瑶歌摇了摇头:“结果,脱离了血引之法的双生蛊根本就不能和宿主共生,它会迅速的反噬宿主,令宿主呕血而亡。”

    说到这里,李蔻青有些意会过来:“我明白了,本来蛊是可以被逼出来的,可是这个冰火蛊逼不出来,紫苏也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

    “是的,任你什么虫师,药师,就是大罗金仙来了,他也无计可施!”

    原来如此,她想用冰火蛊杀屈侯琰,无人能救!可是……

    李蔻青问道:“那……那个兵行诡道的办法是不是很难办成?”

    “我本以为,这应是十分困难的,结果……呵呵呵呵……”瑶歌大笑了起来,在夜里听上去,便徒添了几分癫狂,她止了笑,长吁了一口气:“唉,定是我姐姐在天有灵,也想要了屈侯琰的命!”

    “那个办法究竟是什么?”李蔻青有些急了。

    瑶歌冷笑了一声:“来做这个兵行诡道试验的死士,只是喝了碗水,而水里放了冰火蛊的卵,仅此而已。”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李蔻青望着瑶歌怔然无言,瑶歌道:“蛊虫卵会在人体内自行选个安逸位置,静静等着冰火蛊破土而出,而它破土之际,便是冰火蛊反噬之时,你我要杀屈侯琰,除此这外,别无他法了。”

    李蔻青恍然大悟:“所以,你从青竹苑拿走了冰火蛊的虫卵?”

    “冰火蛊每五年产一卵,按时间推算正是这次夏至,可是它还是提前了,才立夏便是产卵了,还是要谢谢江淮闹出那么大动静,你们全都远在江淮,否则我也没有那么容易得手。”

    李蔻青依旧眉心紧拢:“可是,依我探子来报,紫苏应是已经发现虫卵不见了,若是她声张出去,屈侯琰有所戒备,那……”

    “她不会声张出去的。”

    “你为何如此笃定?”

    瑶歌笑着摇了摇头:“在景教多年,我实在太了解了,五年一卵,如若她告诉屈侯琰冰火蛊虫卵不见了,屈侯琰岂能轻饶得了她?紫苏护法也不是什么木讷之人,她完全可以说虫卵在试炼过程中,不堪重荷,自然死亡,屈侯琰能查得出来?”

    “所以我说紫苏不会说出去的。”瑶歌下了定论。

第369章 袖手旁观(一)

    李蔻青惶惶点了点头,她长吁了一口气,相比起瑶歌,李蔻青连松了口气都显得心事重重得多。

    “二夫人不用太忧心,这一切交给我来办就可以了,你不用沾手。”瑶歌垂了眸,面上有丝失落:“从前我还有姐姐陪伴,如今,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到那一日是生是死皆是全凭天意了。”

    李蔻青眸光一热,望着瑶歌的眼神多了些怜悯和无奈,屈侯琰高高在上,生杀在握,他永远都不能明白,他的一念之间是多少人的煎熬与无望。

    “既如此,那我便先回去了。”瑶歌说着起了身,她重新把斗篷帽子戴好,走到门口时,顿了一瞬,她回过身,望着李蔻青:“二夫人,时至今日,你有后悔过你当初的那个决定吗?”

    “一丝一毫,都从未有过。”李蔻青坦然一笑:“以前我以为是我一意孤行,如今再看,才恍然明白也许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我只愿能做那个陪他过尽千帆,仍能方寸不乱之人。”

    “呵……”瑶歌莞尔,笑得温婉:“二夫人,我先走了,还是要谢谢你,再发现异端后,第一个来找的人,是我。”

    李蔻青一愣,刚要再说些什么,瑶歌已然出了房门,她回首望着桌上烛火如豆,连桌前都照不亮了。

    翌日,玉阶苑照松亭上,魅急报道:“二城主,丐帮来贴了,这已经是林笑下的第三道急帖了!”

    薛摩盘腿而坐,正在练功,闻言他眼都没抬一下:“念吧。”

    “薛兄亲启,逆贼吴范占江淮,吞河东,行偷袭山南之事,来势汹汹,龙头舵独木难支,请援!”魅读完,抬眸去看薛摩。

    只见薛摩懒懒睁眼,叹了口气:“唉,继续回他,我突遭恶疾,见不得风,恕我有心无力。”

    魅愣了一下,犹豫道:“二城主,真还要这么回吗?”

    短短几月,魅已经接了三封急帖,第一封上书:薛兄亲启,逆贼吴范独占江淮六舵,自立为主,行分崩丐帮之事,请援!

    第二封上书:薛兄亲启,逆贼吴范勾结外派,吞并河东三舵,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请援!

    第一封回他说,身体抱恙,第二封回他说,缠绵病榻,这三封都威胁到龙头舵了,还回这个吗?况且,二城主明明没病啊?

    薛摩见魅一双眼珠子骨碌骨碌转,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遂笑他:“那你想回个什么?”

    魅又低了头:“属下不敢,那我……就照你说的去办了。”

    魅刚准备下照松亭,便听得楼梯被踩得嘎吱作响,来人看来十分匆忙,魅勾身去看,就见一个庞然大物在挪动,来的是赫虎,只见赫虎招呼都来不及和他打,便跑到薛摩面前,道:“二城主,丐帮张有梁长老要见你,现在在正殿吵得不可开交!”

    “唉!”薛摩起身,掸了掸袍子,望着魅道:“看来你这贴,不用回了。”

    魅尴尬一笑。

    薛摩一行人来到正殿时,还没进门就听到张有梁破口大骂,说无论如何今天非要见到薛摩不可!

    薛摩在半开的窗边停了一下,往殿内瞥了一眼,只见王之璧在好声好气地劝慰着,这样一对比,便显得张有梁愈发嚣张跋扈了,薛摩眸一垂,大步流星跨进了殿门。

    “看来真是盛夏酷热难耐,张长老怎地肝火是如此之旺?!”

    薛摩甫一出口就是一顿奚落,毫不避忌殿内众人,张有梁本就憋了口气,现下面色是愈发难看了。

    见状,银宝连忙赶在张有梁身前,合拳行礼道:“银宝见过薛老板。”

    “银宝客气了。”薛摩说着,提步越过了他们,在堂上坐了下来。

    薛摩这不冷不热的态度,看得张有梁火冒三丈:“不是卧床不起了吗?薛摩!恕老夫眼拙,我倒还真是看不出来!”

    薛摩翘起了二郎腿,整个人斜斜往椅背上靠,右臂懒散地搭在了扶手上:“推托之词,你也当真?!

    “你!”张有梁怒火中烧,薛摩继续道:“莫说这第三封了,第二封的时候,你们就不该发来!”

    闻言,银宝也微微蹙了眉,他上前道:“薛老板!我们帮主那么相信你,说你和他有过命的交情……”

    薛摩眉心紧拢,面有不耐:“那又如何,吴范和我那也是过命的交情!二位不妨说道说道,既然都是友,那我究竟帮吴范,还是帮林笑?!”

    “这岂可混为一谈!”张有梁上前,疾言厉色道:“吴范那是行悖逆之举?!”

    薛摩直勾勾地看着张有梁,见他气得脸红脖子粗的,遂软了态度,轻声道:“这只是对于你们而言,对景教,对江湖各派,那顶多能算个两虎相争。”

    “吴范那也能算虎?”张有梁依旧忿忿。

    躲在殿外的吴范听到这句,气得是咬牙切齿,他一撸起袖子,就准备往殿内冲,被突然赶来的何信强行按住了,见何信直摇头,他才作罢。

    薛摩笑了,他咧着嘴回他:“所以,张长老也承认了,这终究只是你们丐帮内部的事,不是吗?”

    “你们祸起萧墙,我等怎么来说,那也只能算是墙外之人,隔壁大哥和二哥打架,我作为邻居,劝和已经是尽了情分,既然劝和不了,你们非要我帮着大哥杀二哥,或者帮着二哥杀大哥,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些……”

    殿内一片寂寂。

    魅和赫虎互望了一眼,他们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一种震惊,迷惑却又杂糅着恍然大悟被说服了的神情。

    整件事情,薛摩似乎不占理,可这话说出来,那是怎么听怎么在理!以至于吴范倚着墙都连连点头,完全忘记了自己性命不保,薛摩都不救他一把的那回事情……

    “你在强词夺理!”张有梁大喝一声:“如果只是吴范那也就罢了,他一个人能成多大的气候,可是暗中有高人相助,且以那般势力来看,多半和你们景教脱不了干系!”

    “张有梁!”薛摩一拍扶手站了起来:“你说话当心一点,张口就景教,证据呢?”

    张有梁哑声。

第370章 袖手旁观(二)

    薛摩两步走下堂来,他双眸微眯,凝视着眼前的人:“没有证据就别说空口白牙的话,你脚下三分地,可是射月坛!”

    见张有梁无话可说,薛摩负手,面色冷冽:“话已至此,多说无益,来人,送客!”

    王之璧上前,做了个手势:“张长老,请——”

    “薛摩!你……”张有梁本不罢休,刚要凑上前便被银宝给拦住了:“张长老别说了!”

    “薛摩,我算是看出来了,玩得好一手狡兔死,走狗烹啊!你最好永远身居高位,最好永远别有跌下来的那一天!”张有梁斜睨着薛摩,冷飕飕地丢下这句话后,一甩袍袖便疾步出了殿门。

    吴范从墙角拐了出来,慢慢走到殿门口,他看到张有梁被气得脸拉得像马脸似得,别提有多乐呵了,那股子得意劲从他每个毛孔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最后实在按捺不住,朝着张有梁的背影便狠狠啐了一口口水。

    “在我大殿门口,你吐什么口水?!”倏尔,薛摩忿然出声,把吴范吓得抖了一激灵。

    世间事,每每得意忘形常伴着乐极生悲。

    “不是……我老烦这厮了!”吴范眼角一垂,大诉苦水:“他老看我不顺眼,处处挤兑我,在林笑面前搬弄是非,薛老弟,你相信我,他没比那莫游方好的了多少!”

    “擦!”薛摩回身从侍从手里扯了块毛巾,丢在了地上。

    “嘿……”吴范觍着脸尴尬一笑,他也不是不能擦,只有薛摩在还好说,只是这里何信、王之璧、魅、赫虎还有这若干的景教弟子、护卫、侍从……

    “薛老弟别这样嘛,我好歹也是一舵之主啊……你养了这么多侍从……你就……你就让……”吴范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气也越来越弱,最后直接噤了声。

    因为薛摩的脸色着实可怕,接着只听得他下了最后通牒:“再墨迹,我就让你舔干净!”

    “擦!”吴范一挺胸脯,豁出去了:“擦!当然得擦!怎么能随地吐口水呢,对吧?!得擦……得擦……”

    然后众人看着吴范拿着毛巾,吭哧吭哧地蹲在那,边擦边絮叨,然后侍从还打了水来,让他擦得干净些……

    吴范正在叫苦不迭,突然一双素锦云靴映入眼帘,他抬头一看,屈侯琰、张旦、紫苏已然站在了面前。

    紫苏俏生生地笑道:“呵呵……吴舵主这是在干嘛,大老远地……来射月坛……擦地?!”

    “别胡说八道,我是跟着张有梁那厮来的,我怕他阴我,他来射月坛,我哪能坐得住?!”

    紫苏眉梢一挑:“吴舵主如今能耐了啊,竟也能逼到龙头舵上去,非你一人之力吧?”

    “怎么说话呢,也忒看不起人了!我混迹丐帮,好歹也快三十个年头了,真是……”吴范一撇头,不愿搭理紫苏了。

    “二城主!你怎么了?!”魅一声惊叫,所有人都望了过来,只见薛摩扶着额,眸半闭,身子半依着魅,连唇色都有些苍白。

    屈侯琰窜上前,紧张道:“怎么了?”

    薛摩勉强站直,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刚才突然一阵眩晕。”

    “紫苏!快来看看!”屈侯琰一发话,紫苏急忙上前给薛摩搭脉,大家都鸦雀无声,吴范讷讷躲在人后,也不敢再吵嚷了。

    “怎么会眩晕呢,要是冬天,那还好说,可现在夏天于你怎么也是有益的啊……”

    屈侯琰在薛摩耳边絮絮,吵得他又是一阵头晕目眩,他白了他一眼:“你安静点……”

    屈侯琰也噤了声,只是紧张地盯着紫苏。

    紫苏面色凝重:“唉,二城主,这些日子以来,你是不是偷懒得厉害?”

    “也没有……”薛摩开口狡辩,只是声音软软糯糯的,怎么听都觉着心虚。

    “怎么说?”屈侯琰听出点苗头,心上不悦,两道俊眉都快绞在一起了,他目光紧紧逼视着紫苏。

    “劳心劳力多年,二城主身体内耗得实在厉害,内力没能压制住火蛊……”短短几字,在屈侯琰冰锥一样的目光下,紫苏禀报得分外艰难,她舔了舔嘴唇:“有反噬之兆……”

    “有反噬之兆?”薛摩和屈侯琰几近异口同声,紫苏低垂着头,只是喉咙里闷闷地嗯了一声。

    “那赶紧用药!”屈侯琰厉声道。

    紫苏摇了摇头:“当下之际,用药实乃治标不治本,如今,只能希望二城主不要再忧心江湖之事,尽早闭关,修炼内功,以御火蛊,才是当务之急。”

    屈侯琰连连点头:“就照你说的办,从今天起,小瑾手上的事务全部交由鬼骨和柳无言来处理。”

    张旦闻言嘴角紧抿,似有不悦,但瞥见薛摩憔悴异常,又心头大快。

    “可是我……”薛摩才出声,便被屈侯琰打断了:“可是什么可是!身体要紧!”

    薛摩无奈叹息:“那就……听你们的吧。”

    薛摩这次闭关,来的匆促,他再三与屈侯琰周旋,屈侯琰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许他再操心江湖事务,说要闭关那就是要闭关,容不得商榷。

    闭关当晚他还是又再见了吴范,吴范见他精神不济,也是颇为挂怀,遂道:“等我回江淮了,我让人给你送药来,你别小看我叫花子,我有奇药的!”

    薛摩笑着点头:“没小看你,你收集情报一绝,自然会有奇药的,等拿来了,我算银子给你。”

    “噫——还说没小看我,给薛老弟药,我不收钱,不收钱。”吴范边说边阔气地摆摆手。

    薛摩笑笑:“之前有人刺杀你,我还让你自求多福呢,你就一点不怨恨我?”

    “嘿嘿,有怨过一阵……”吴范挠挠头,慷慨道:“诶——不过后来也想明白了,再加上今天你在殿上和张有梁说的那番话,你我立场不同,要看的东西自然比我多,你没帮我,那不也没帮他们嘛,扯平了那就还是兄弟,还是兄弟……哈哈哈……”

    吴范身上不拘一格的洒脱豪情感染到了薛摩,他也跟着笑得畅快,吴范正惬意,突然听得薛摩一句:“吴舵主,你和我说句实话,谁在帮你?”

第371章 袖手旁观(三)

    气氛突然急转直下,吴范的笑声戛然一僵,本来还其乐融融的嘛,怎么一下子尴尬了呢,这薛摩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都要闭关了,那就安心闭关嘛……

    吴范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呢,他自然不敢这么说,他打哈哈:“你们一个个的,都看低我,我之前是没想好好和林笑斗,这次不一样,狗急了会跳墙,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呢!”

    吴范一挺胸脯,一脸正义凛然道:“我就带着我江淮六舵的兄弟,和他们斗!”

    “真没有外人帮你?”

    “没有!”

    ……

    “诶……诶!诶诶诶!薛老弟,你别这么看着我……我……”薛摩眉眼含笑地望着吴范,看得他如坐针毡,在椅子上不自在地扭来扭去。

    “吴舵主……”薛摩轻声启口:“有些人,是心踏上了歧路,已经回不了头了,这世上谁没做过错事,但是,事可以做错,却不能做绝,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吴范吞了吞口水,连连点头:“明白!明白!”

    其实吧,薛摩的话他也就是一知半解,哪里明白?只不过,多说多错,想着薛摩灵慧过人,心思深沉,那自然还是闭嘴的好。

    薛摩乍然闭关,李蔻青都没能见上一面,就见不着人了,她急得坐立难安,问了紫苏说是性命无碍,才稍微宽了点心。

    李蔻青知道,他体内的火蛊,需要有强悍的内力来压制,其实她很早就发现,薛摩在快一年的时间里,都没有练功,但是最近突然又练了起来,她本来还觉得欣慰,却没想到积日累岁,旦夕之危!

    河东驿站里,吴范牵了马,正要往江淮去,林间小道上,远远就看到了前面站了六七个黑衣人,皆高坐于马上,身着墨衫,脚踏乌靴,头戴黑纱斗笠,倒是他熟识的装扮,只是这么远远看着,还真是怎么看怎么不像好人。

    吴范驱马上前,看着为首的人道:“张护法,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在这里等你,难不成就在射月坛谈?”张旦话语间,黑纱微微动了动,吴范看不到他的脸,却大抵也能想到斗笠下那副阴冷表情。

    见吴范不说话了,张旦继续道:“薛摩这回是真闭关了,天赐良机,吴舵主还是要尽快攻下山南分舵,我的人已经在长安待命,等和吴舵主的人一汇合,我们便可直取龙头舵!”

    “好!”闻言,吴范胸有成竹,回应得干脆,忽地,他眸光一滞,似是想到了什么,遂道:“到时候龙头舵上,我不想赶尽杀绝,只要他们肯认我做丐帮帮主,我就不动一人!”

    “林笑也不杀?”

    “不杀。”

    “呵——”张旦冷笑了一声:“吴舵主,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尽,古来皆是此理,不可不鉴之。”

    闻言,吴范纠结了,整个五官皱在一起,看得张旦直摇头,他道:“不过,这些也不是现在需要考虑的,等你占得住龙头舵时,咱们再议不迟。”

    “行吧。”

    作别了张旦等人,吴范还是启程回了江淮,他倒也守信,还真让人送了有助于内力修为的药来,送到紫苏手里,紫苏一看,皆非凡品,在薛摩面前,毫不吝啬地夸了吴范一番。

    吴范一送药,薛摩闭关的事情,便在江淮传开了,传到池笑鱼耳朵里时,她正在和白爱临,杨朝晞等人商量着丐帮的事情,顾子赫见她神思恍惚,便说要不然他上一趟射月坛,看看薛摩近况。

    才起了个头,便被池笑鱼阻止了,池笑鱼道:“景教纳天下名药,用不着我们替他操心。”

    池笑鱼回眸望着白爱临:“刚才我们说到哪里来着?”

    白爱临道:“我的人打听到,张有梁此次去射月坛并不顺利,说回来的路上一直在骂薛摩,说他忘恩负义,兔死狗烹。”

    “薛摩不帮丐帮?”

    “说是薛摩折中,由着他们斗,谁能耐,那就谁当丐帮帮主。”

    池笑鱼微一沉吟,道:“之前你劝说丐帮一直未有进展,这次倒是个机会,吴范这么来势汹汹,景教又作壁上观,他若还不和我们合作,难不成还真要拱手让出丐帮帮主之位不成?”

    白爱临点点头:“所以,我觉得是时候,你和我一起上一趟龙头舵了。”

    “事不宜迟,今日便出发吧。”

    这日池笑鱼和白爱临带了极少随从,便直奔长安。

    张有梁和银宝风尘仆仆地回到龙头舵,事情还没向林笑禀报清楚,张有梁便是列举了数条,条条数落薛摩的不是。

    林笑疑惑道:“可我听闻薛摩确实是抱恙在身,我听说这都闭关了啊!”

    一提这个,张有梁更是怒不可遏,他大骂:“那薛摩就是一玩弄手段的心机骗子!”

    “他不愿插手丐帮纷争,却又不想落得江湖话柄,是以才谎称抱疾闭关,他哪里身体有恙,你问问银宝,我们去的时候,他整个人活蹦乱跳好的很!”

    活蹦乱跳???张有梁的形容词让银宝有些恍神,意识到林笑看着他,他才上前道:“帮主,我们去的时候,薛摩尚还在处理事务,确实不像带病的样子,人也很精神,而且……”

    银宝叹了口气:“他也确实言明了,这是丐帮内部之争,他不便插手。”

    林笑蹙眉:“你们有说过有人暗中相帮吴范么?”

    “说了。”银宝望了张有梁一眼:“只是,无凭无据,全是猜测的话……”

    “唉呀,别说那么多了!”张有梁暴躁地打断了银宝:“他就是不想帮我们,甚至他暗中帮了吴范,也不无可能!”

    林笑在堂内焦急地来回踱步,他喃喃道:“我觉得薛摩不是这样的人,他会不会有什么难处?”

    “难处?!”张有梁气急反笑:“笑儿,如此紧要关头,他都称病闭关了,你替他想什么借口?!依我看……”

    张有梁刚要说什么,便有人来报:“帮主,张长老,白爱临又来了,还有,这次池笑鱼也来了……”

第372章 萃山对弈(一)

    语毕,林笑非但没露喜色,反而愈发愁容满面:“请他们进来吧。”

    “林帮主别来无恙。”白爱临进来后,先行打了招呼。

    “自是无恙。”林笑颔首,转而看到池笑鱼,遂道:“池庄主初来我龙头舵,荣幸之至,要不我带你们去后山看看,那里风景甚佳。”

    池笑鱼点头:“林小帮主盛情,我等却之不恭。”

    池笑鱼初来萃山,常闻萃山聚天地灵气,钟灵毓秀,眼前之景,倒也当得此赞,奈何当下情急,倒也没人能赏得进眼了。

    白爱临先开了口:“如今情势,白某也不拐弯抹角了,相信林小帮主也看得清楚,前面几次相谈,你都犹豫不决,我等势力是比不得景教,可是如若贵派能和我们联手,未必就撬不得这江湖三分!”

    林笑不语,只是兀自长吁了口气,觉得头疼得厉害。

    池笑鱼见状不解:“林小帮主,你究竟在犹豫什么?”

    林笑恳切道:“二位情义,林某铭记在心,如若你们只是帮我渡此难关,林笑自是感激不尽,可是你们想把屈侯琰拉下盟主之位……”

    “恕我直言,成功了,那自是挣得一个分庭抗礼的好局面,可是如若败了,以屈侯琰为人……”

    “林笑!”白爱临厉然喝断:“雁回宫的例子还活生生地摆在面前,死了那么多人,险些灭全门,都不能起一点点警示吗?!”

    林笑哑然。

    “林帮主,你的顾虑我能理解,丐帮动荡之际,你想维稳,也没有错,可是如若江湖掌权之人是逍遥剑之类,那你尚能求存,可是屈侯琰、张旦之流,你应该明白,从他踏进中原第一步起,他就不是来当大豪侠的。”

    池笑鱼顿了顿,继续道:“你不要以为是雁回宫和张旦有私仇才遭此厄运,本质上,还是屈侯琰想要扩张景教势力,雁回宫和薛摩千丝万缕,雁回宫遭难,薛摩还能站出来,勉强力保,可如若有一天轮到丐帮呢,林小帮主和薛摩的交情,比之白容想,又如何呢?”

    池笑鱼每一句话,都直戳林笑脊梁,戳得他脸都绿了。

    “想来一时半会,林小帮主也拿不定主意,我等出现在这里也多有风险,既如此,那我们便不多做逗留,先行告辞了。”

    白爱临还要再说些什么,池笑鱼摇头示意,他便也作罢,两人正准备离开时,池笑鱼回首道:“当年景教惨遭屠戮时,老帮主的做法,不可不谓给沈天行递了一把刀,屈侯琰是真的过往不咎,还是没腾出手来一个一个收拾,林小帮主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吧。”

    两人走后,林笑愈发头疼了,山中微风徐徐,竹荫清凉,都不能缓解,他总觉得整件事情透着股子怪异,可是,他又洞悉不了,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只可惜林笑还没犹豫多久,便有急报传来,山南三舵全数投降,倒戈吴范,吴范的人势如破竹,调头直逼萃山。

    这个事态的进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江淮分舵向来以收集情报见长,论武力,勉强可自保,这两年是壮大了些,但远远没到可以脚踢河洛,拳打山南的地步……

    甚至,直接威胁总舵,不知道丐帮老帮主泉下有知,还能不能得睡一个安稳觉了?

    雁回宫内,江淮各家皆在此,白爱临道:“各位觉不觉得吴范此事十分诡异?”

    萧行之道:“我收到过灵山派的来信,信中说,丐帮河洛分舵奋力抵抗犹不能及,最后只能缴械投降。”

    杨朝晞点了点头:“河洛分舵乃丐帮武力集中所在,山南那边听说河洛不敌,装模装样抵抗了一二,后面直接就开门迎降了!”

    “林笑怎么说,都这样了,他还没决定吗?”萧行之疑惑道。

    白爱临无奈地摇了摇头,望向池笑鱼:“池庄主,依你看,如今我们……”

    “若是林笑同意,那我们立马奔赴萃山,随后直接宣布,我等要重新商立武林盟主之事,这样倒也还算得顺理成章,可是林笑没有回音,我等若是乍然齐聚龙头舵,且不说这确是丐帮内斗,哪怕不是,武林盟主都没发话,更是轮不到我们出头……如此行事,势必要落人把柄的!”

    众人正在为难,突然雁回宫弟子携着一人冲了进来,池笑鱼定睛一望,惊喜道:“银宝?”

    银宝应是数日昼夜赶路,头发被吹得乱糟糟的,本来就黑,这下成了黝黑,嘴唇上纹路清晰可见,还泛了一层白色皮屑,实非风尘仆仆四个字可以囊括一二的。

    “银宝见过……见过池庄主……白宫主……见过各位掌门……”

    白爱临见他喘得连句正常话都说不利索了,连忙端了杯清凉梅子汤给他:“别急,别急,先喝口水,慢慢说。”

    银宝接过碗却顾不得喉咙里火烧火燎,急忙道:“我们帮主派我来向各位求援,龙头舵已经危在旦夕了!”

    白爱临和池笑鱼互看一眼,皆明其意,看来萃山的情况要比他们听到的严重得多!

    银宝趁着这个间隙,抬起碗来,将梅子汤喝了个精光,他边喘边抬起手袖将唇边水渍拭净,一开口终于不是那么干涩:“我们和吴范的人在萃山外围交手了,可是……”

    “你们不敌?”萧行之惊讶道。

    “不仅仅是不敌……”银宝面露尴尬,但还是将情况据实以报:“我们本想在萃山之外便将他们击退,可是万万没有料到,对方竟是……唉……现在的情况是我们退回了萃山,要不是仗着萃山外围峰峦叠嶂,流水湍急,我怕是……也来不到这里。”

    萧行之一脸疑惑:“吴范现在有这么厉害了?”

    “倒也不是他厉害,且不说那些见风使舵依附了他的丐帮弟子,他有人数优势,此外,他手下有近百号人,武功了得,单拎一个出来,都十分的难缠!”

    池笑鱼蹙眉:“那些人你认识吗?”

    银宝挠了挠头:“倒也不认识,丐帮那么多人,我也不可能都认识……”

第373章 萃山对弈(二)

    池笑鱼一愣,连忙追问:“他们行事可有异常之举?”

    银宝回想了一瞬,道:“他们破鞋烂衫脏兮兮的,也听调遣,看上去并无异常。”

    “可是,在丐帮内武功卓绝,你却不认识,这件事本身就很异常。”池笑鱼一语道破,众人皆明白了过来,有人给吴范撑腰,至于这背后的目的嘛……

    银宝急道:“依靠萃山天险,本抵抗不了多久,还请各位速速调集人手,齐赴龙头舵,若丐帮得以幸存,愿助各家脱景教之掣肘,带头主张重开武林大会,换江湖,定新主!”

    池笑鱼如释重负地长吁口气,回望白爱临,只见他目光粲粲,本是文秀淡然的人,此时,那叫一个灵动非凡!

    洞庭八轩,雁回宫,聚义山庄和江淮各派本就是早早处于待命状态,当天便是马不停蹄,披星戴月地赶往萃山。

    长安永乐赌坊内,人声嘈嘈,一个麻衣麻鞋,穿着朴素的人穿过赌厅,进到后院厢房,“咚咚咚咚”敲了四下门。

    未几,门开了个缝隙,里头的看了来人一眼,才将门打开了些,让他进来。

    “何总领,张护法呢?”

    何信朝着内厅仰了仰下巴,示意他进去。

    “小的见过张护法。”来人看到张旦闭目端坐在小榻上练功,恭敬地拱手行礼。

    “说。”

    来人道:“丐帮向江淮求援了,江淮诸家还有洞庭八轩皆往萃山而来。”

    张旦眼都没睁:“吴范和王之璧那边怎么样了?”

    “龙头舵乃众星捧月之势,吴范他们已经占据了北峰和东西两峰,原来这三峰的人不敌,由吊桥向中撤到了龙头峰,吴范趁机断了吊桥,现在堵在龙头峰正南向唯一的出口角峰上。”

    “然后呢,攻不下来?”张旦平复了气息,睁开了眼。

    “双方都在试探,吴舵主也不敢强攻,角峰和龙头峰也是吊桥相连,若是他硬攻,林笑发现不敌的情况下,那么他必会断吊桥,以求自保。”

    张旦冷笑:“画地为牢,那也是个牢,能拖得了几时?”

    “张护法有所不知,要从萃江上龙头峰,那是十分困难的,不是全然没有办法,但那也是极耗时间的,夜长梦多,时间一拖长,那这变数可就大了去了,所以,吴舵主还是希望能通过角峰直接攻下龙头舵,是以,这局面一时间便僵持住了。”

    “那他派你来?”

    “吴舵主如今已经想到破解之法了,只是现在江淮的人齐赴萃山,吴舵主分身乏术,希望你能在半途中拦截他们。”

    “还想进萃山?!”张旦下了榻,在堂内来回踱步道:“呵,我让你们连萃山外围都进不去!”

    “何信,安排人,将他们挡在南萃渡口,不需要闹出多大动静,耽搁他们行程就行,待吴范和王之璧得手后,就迅速撤离。”

    何信还是一副淡定表情:“属下得令。”

    张旦继而看着来人道:“你让吴范给我搞快点,都帮到这个份上了,他要是再拿不下龙头舵,以后就不要再在中原武林混了,丢人得很。”

    “是是是,张护法说得是!”来人连连点头打包票:“我们吴舵主此番一定拿下龙头舵!”

    江淮诸派,奔袭而至,到后面几乎是人不食粮,马不枥秣,就怕耽搁一会,便是风云已变。

    在距离南萃渡口还有三十里时,池笑鱼见马匹实在累乏,近处有凉荫,有水源,便下令休整一番,让马匹喝喝水。

    池笑鱼和华浓找了个树荫处席地而坐,华浓望着秦英去打水的背影,目光过分温柔了,池笑鱼伸手在华浓眼前晃了晃,一脸坏笑调侃道:“你们这蜜月期究竟还要过多久?”

    “讨打!”华浓兀自羞红了脸,作势伸手要打池笑鱼,池笑鱼笑着往旁边歪了歪身子。

    他俩自从成亲后,那是过分蜜里调油了,狗都嫌,拿这次来说吧,本来秦英已经很不愿涉足江湖纷争了,可是这一次,事关重大,聚义山庄全数出动,华浓要来,秦英担心她的安危,便是二话不说也跟了过来。

    这两年池笑鱼看在眼里,饶是明白了什么叫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

    她正思绪神游,护卫过来牵了她的马去河畔边喝水,她就这么怔愣愣地望着,像是第一次见马饮水一般。

    池笑鱼的马还是她的葡萄酒,葡萄酒连名马都算不上,在凉州的时候,她在马商那里,见过不少名马,透骨龙和玉狮子都见过几匹,马商常和她说,你再犹豫,就没有啦!

    她最开始是想换马的,可是每每看着葡萄酒,她都下不了心换它,于是到最后马商也没能做成她的生意,大概马商在心里埋汰得紧,想着中原的这些大山庄真是扣搜得很。

    薛摩在陇右的时候,送过她很多东西,有的珍奇又名贵,有的便宜又俗气,他在选礼物上,真是没什么天分,想到这些池笑鱼望着在河边喝水的葡萄酒笑了起来……

    可是很快她的笑容就消失了,这些或珍奇或俗气的东西,到最后碎的碎了,丢的丢了,只剩下了葡萄酒……

    “你在想什么?”

    池笑鱼一撇头,白爱临,杨朝晞,萧行之齐排排地站在她面前,池笑鱼摇了摇头,心里埋怨自己,这个时候想这些作甚?

    两人站起身来,池笑鱼道:“马上就到南萃渡口了,你们有没有觉得我们这一路,过于顺利了些?”

    白爱临面色一凛,池笑鱼接着道:“以江淮分舵的情报能力,我们那么多家大张旗鼓,浩浩荡荡地往龙头舵而来,他岂会不知?”

    “以你看前方定有埋伏?”杨朝晞说着往南萃渡口的方向望了一眼。

    池笑鱼颔首。

    萧行之道:“我等小心提防,若真有埋伏了,那就和他们真刀真枪地打上一场!”

    杨朝晞蹙了眉:“来一场恶战也就罢了,可是,就怕来人拖延时间,变成缠斗的话,我们脱不了身,那么林笑他们……”

第374章 萃山对弈(三)

    闻言,池笑鱼朝着不远处的树荫下招了招手:“银宝,你过来一下。”

    “来咧!”银宝从地上一跃而起,胡乱地拍了拍屁股,窜到了池笑鱼面前:“池庄主,怎么说?”

    “我想问问你,去龙头舵除了这条路,可还有别的路能走?”

    “有是有……”银宝挠了挠他那乱蓬蓬的可以养鸟的头发,道:“但是,过了南萃渡口,再往里就是萃山地界了,这条路是最快的,最便捷的,若是绕路,那条路十分得难走,我怕就算到了,那也来不及了……”

    “就算来不及,也得绕路。”打水回来秦英听到他们对话,冷声下了定论:“南萃渡口那个地形,两侧山崖上可以埋伏,绵延数里的水草下可以埋伏,那是绝佳的伏击地形。”

    闻言,银宝一脸愕然,随即又眼露悲色。

    池笑鱼看出银宝的为难,遂道:“这样,我们兵分两路,你们继续走南萃渡口,我和银宝带着聚义山庄的人绕小路而行,如果没有埋伏,那也可解龙头舵燃眉之急,如果有埋伏,我们也不至于全数耗在那里。”

    白爱临和杨朝晞互望一眼,大家也都明白,现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皆点了点头。

    启程后,两路人马分道扬镳,那条小路,果真如银宝所言,并不好走,有些路段窄得很,一边是滑溜溜的峭壁,一边是光秃秃的断崖,池笑鱼正寻思着也不知道白爱临他们过了南萃渡口没有,就听到银宝惊喜地“咦?”了一声。

    “怎么了?”池笑鱼问道。

    银宝往前一指,只见前方两处断崖间竟然搭起了吊桥,他惊喜地跑上前去,池笑鱼还来不及阻止,银宝便已经上了吊桥了。

    不过,事实证明池笑鱼的顾虑是多余了,桥没断没塌,不止银宝,后来所有人都安全地过了吊桥。

    “我竟然不知道这里搭好了吊桥,怎地也没人通知一声,这样的话,那我们就不用绕那许多路,嘿!”银宝眉开眼笑:“这样一看,这条路也不算慢的!”

    “这不是丐帮搭的桥,这应该是刚搭好没多久的。”池笑鱼开口,面上并无半分喜色。

    疾刀附和道:“那桥桩痕迹甚新,用料也十分的简洁,在保证桥不断的情况下,几乎没有多余的布设,也就是说……”

    见疾刀望了过来,池笑鱼替他下了定论:“搭桥的人也在赶时间。”

    “那又是何人搭的这个桥呢?”银宝疑惑地望向池笑鱼。

    池笑鱼摇了摇头,短叹道:“只希望这人是友非敌吧!我们速速赶路,我迫不及待想看看前面究竟有什么了!”

    说完,众人启行,只有秦英望着那吊桥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夫君在看什么?”秦英一回头就看到华浓晶亮眼眸,他笑嘻嘻地掐她柔软脸颊,逗她道:“夫君不告诉你!”

    华浓娇嗔地瞅了他一眼,大步流星地窜到了池笑鱼身边。

    一路上,池笑鱼看着杂乱无章的灌木草丛,渐渐越走越清晰,被踩踏到隐隐能看到路的影子,有些灌木高到人大腿上的地方,甚至有被镰刀挥劈过的痕迹,就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给他们开路一般。

    到这里,池笑鱼更是肯定了,如若那座吊桥还只是碰巧的话,那这种人迹罕至,杂草都能长三尺高的地方,不是来开路的话,来这里割灌木练刀技吗?

    可是,是谁呢,是吴范的人,还是……

    一想到自己想得夸张,池笑鱼连忙甩了甩头,他俩都到这个份上了,她是有多没用,还能以为是他?

    路被人开过,甚至来人还不少,他们一行人的脚程那是越发的快了,半天后他们就进了角峰,再走了一阵,很快拐过前方隘口,就能看到角峰和龙头舵相接的吊桥了,银宝惊喜地连蹦带跳:“你们人多,容易弄出声响,我先出去看一眼。”

    池笑鱼点点头,看着银宝从隘口摸了出去,花照影回头望了眼来时路,拽了拽池笑鱼道:“有人在帮我们,而且就依那灌木从的破坏程度来说,来人应该还不少,至少不比你带的聚义山庄的人少。”

    华浓也附和道:“是友非敌,如果是吴范的人在引蛇入洞的话,这未免也太花力气了,只要没有那索吊桥,都够我们绕山困个几日了!”

    池笑鱼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吩咐下去,让大家都稍作歇息,等着银宝的消息,想来等下免不了是场恶战。

    银宝绕出隘口,一眼就望见了龙头舵,隔江相望,银宝百感交集,吊桥还在,虽然损坏的有点严重,但至少还在,那就证明林笑抗住了,没有被逼到弃桥自保的地步。

    隐隐有人声传来,银宝蹑手蹑脚往崖边走去,怕冒头打草惊蛇,银宝趴了下来,匍匐着往前挪了挪,然后崖下面的境况在银宝眼前铺展开来。

    不看还好,这一看银宝差点惊呼出声,弩机?!他竟然看到了弩机?!银宝揉了揉眼睛,放佛是自己看花了一般,然而并没有,一排的弩机架在吊桥前,冷冰冰地整装待发。

    江湖人善挽弓,精射箭,这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吴范竟然还能运来弩机,这大大出乎了银宝的意料,这确实不像他能做到的事情!

    银宝又再往前挪了一挪,只见眼下乌压压一片全是人,竟是把吊桥前的大片空地都给占满了,有星星点点的银光晃花了银宝的眼睛,他反应过来那是箭镝,因为居高临下光线照射的关系,他的眼下,犹如铺开了银海,在耀武扬威闪着光芒。

    银宝完全能想象在连弩下那万箭齐发的场面,他知道,吴范也不寄希望这些箭能射杀多少人,只要它们能拖延时间,拖延到有人能安然过了吊桥,这就足够了。

    两相对阵,用箭互抗,这再平常不过,吴范这边可以有无限的供给,可是龙头舵的箭用完了,那就真是用完了,再加上吴范现在还动用了弩机,只要他们在弩机的掩护下,能够顺利通过吊桥,那么丐帮总舵将被彻底攻破,霎时,银宝身上一阵冷汗涔涔!

第375章 萃山对弈(四)

    他跳了起来,顺着崖壁,挪回了隘口,池笑鱼见银宝回来了,忙道:“怎么样?”

    “吴范的人就在这断崖下面。”

    池笑鱼见银宝面色苍白,心神恍惚,遂问道:“白爱临他们有过来吗?”

    银宝摇了摇头,池笑鱼面色一凛,她知道白爱临他们一定遇到埋伏了,因为从南萃渡口到角峰,只需要他们一半的时间,如今都还没到,那只能证明他们的推测是对的,吴范在南萃渡口设了埋伏。

    “只剩我们了……”银宝心里没底,一脸的心虚:“而且,他们有弩机……”

    “什么东西?”秦英高挑了眉,也是十分诧异。

    “弩……弩机”银宝讷讷:“弩机射程远,可以直接射到吊桥对面,那么他们便能趁机过桥……”

    众人刚反应过来,就听到“咻咻”的破风之声,声道刚劲,那是弩箭才能发出的声音,银宝惊慌道:“他们开始进攻了!”

    池笑鱼当机立断:“所有人听令,冷箭、疾刀和我先去挡一手弩箭,其他人阻止他们上吊桥,花照影你在暗处即可,不要让人打扰你驭笛!”

    秦英上前道:“池笑鱼,我和你一起。”池笑鱼望着秦英,想到他轻功造诣卓绝,便是点了点头。

    四人先行御风而下,半空中便能看见龙头舵的人被弩箭射得根本不敢上前一步,四人飞身脚踢弩箭,还好弩机只有一排,若是成弩阵,那他们就算武功卓绝也未必扛得住。

    “池笑鱼!”吴范一声惊呼,看着他的弩箭被踢得偏了方向,朝桥下,朝山壁就是不朝着龙头舵的方向而去!

    他急得连连跺脚:“弩机十发全上!十发全上!”

    王之璧一眼就看见了秦英,他刚惊慌,随即想到自己全副武装,还带了面罩,爹妈都未必认得,这才镇定了下来,他看了看眼下这局势,如若这一次攻不下龙头舵,那张旦那边……

    王之璧眸光一寒,低声下令:“所有弓箭手吊桥前列阵,给我朝着半空射!”

    霎时间,吊桥上空,细箭如雨来,他们四人应付弩箭倒也还游刃有余,可这多如牛毛的细箭倏忽间便让冷箭和疾刀挂了彩。

    池笑鱼蹙了眉,一回过头来,眨眼间隙,箭阵已至身前。

    她双臂一展,以气相抵,脚踩弩箭,急速退行,退了一半,池笑鱼便在半空中定住了,她身前的箭阵也定住了……

    这画面过分诡异了,看得吴范目瞪口呆,王之璧自然知道箭在前行,他远远地都能看到那些箭在急速打着旋,想要往前更进一步,只是硬生生地被池笑鱼调动全身的内力给拦住了……

    “操!这什么活见鬼的内功啊!”吴范忿忿。

    高山密林处,一袭飒沓白衣高坐于骏马之上,俯瞰着眼下发生的境况,骏马有些不安,不停地来回踱步,把主人也给惹得有些焦躁:“流星!你淡定点!”

    被训斥了,流星不悦地尥蹶子,薛摩无奈苦笑,转而看向紫苏道:“人太多了,花照影的驭虫术未必能压得住,你去暗中帮一下她。”

    “属下领命。”

    紫苏一走,薛摩望向另一侧道:“魑,你也去吧,让你的人动静闹大一些,就一直走面相角峰东北段的那条路,尘沙扬高一点。”

    “属下明白。”

    薛摩重新回眸,他往崖边又再靠了靠,望见池笑鱼应付这铺天的箭阵,应付得艰难,薛摩啧声:“吴范啊吴范,你可让我怎么说你呢!”

    有池笑鱼和秦英挡得一时,龙头舵的人趁机蜂拥而出,在吊桥上和吴范的人拼了个你死我活,吊桥狭窄又晃得厉害,打斗中两方的人像下饺子一样,一个接着一个从吊桥上掉了下去,而下面萃江湍急。

    角峰这边也是打了个昏天暗地,聚义山庄的护卫虽说个个武艺高强,但到底是吴范人多,弓箭手被一圈一圈的人包围在最里面,聚义山庄奋力不能进,于是他们射箭不受丝毫影响,那一拨一拨的箭阵黑压压地朝着池笑鱼而去。

    正当局势焦灼时,异香乘风缭缭,一阵笛音响起,弓箭手们都有些恍惚,手上也停了动作,得了间隙,池笑鱼和秦英终于可以落地喘口气,彼时,池笑鱼的两手上已然抓了厚厚两把箭镝。

    “是花照影!”吴范一声惊吼:“你们在干什么!快把口鼻掩上!”

    被吴范遽然一惊,众人大多回过神来,纷纷用物什掩住口鼻,花照影继续吹笛,身侧的蛊鼎雾气缭绕,到底是人数众多,山上风又大,要凭驭虫术影响这么多的人,实属有些妄想。

    池笑鱼见弓箭手次第重新挽弓,心上一凉,飞身而起,旋身一转,两手里的箭镝如银蛇出洞,数条直下,那一排被护着给弩机加箭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便是齐齐倒地。

    “接着射!”王之璧一声令下,便重新有人上前替换之前倒下的人。

    场面急转直下,池笑鱼和秦英互望了一眼,他俩必须得把箭挡了下来,否则,吊桥上这些人都得死,池笑鱼正准备飞身而起,突然一阵银铃声大作,笛声响起……

    花照影愣了一瞬,她回望四周,并没有看到人,不过这些也不重要,她嘴角勾了抹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岭南驭虫术!”

    花照影重新抬起了虫笛,两股笛音时而婉转缠绵如私语,时而箭拔弩张不虚发,那些弓箭手个个似被夺了心神,他们眼前的场面是万箭齐发,摧城拔寨,在他们的功劳下,大伙已然占了龙头舵,就在总舵大殿上,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他们功高,就等着论功行赏了……

    吴范和王之璧,或者说是所有人都停下了打斗,怔怔望着那群弓箭手,只见他们个个闭目微笑,神色从容,将弓反抱在怀里,跳起了舞……

    吴范眨了眨眼睛,又再定睛看了一遍。

    对!没看错,这帮王八羔子竟然搂着弓跳起了舞!跳得还十分得……投入……

第376章 神来之笔(一)

    至于那些操作连弩机的,个个围着弩机手舞足蹈,虽然动作比起女人来并不优美,可是他们好像是跳得挺开心的,反正跳出了老子天下第一的那种架势,任旁边人怎么拉扯都醒不过来。

    怔住的,偷笑的,大饱眼福的,不管怎样,反正没有在过招的了,这架打不下去了。

    池笑鱼望向秦英,任谁都能听出来有两股笛音,也就是说……

    “是紫苏吗?”池笑鱼问秦英,秦英没有回答,却是仰起头来巡视着这层层峰峦,随后只道:“是他来了。”

    池笑鱼抬首望去,在一片绿油油里,她自然不可能看见什么,但是她知道,秦英说的他,是薛摩。

    “紫苏怎么可能在这?”王之璧分外疑惑,按道理薛摩被蛊反噬闭了关,紫苏怎么也得呆在碎叶城待命,怎么可能来这?

    想到花照影,王之璧一把揪住吴范:“这中原究竟有几个顶尖的岭南虫师?”

    吴范也是烦躁得紧,眼看就临门一脚了,怎么就遇上这么难缠的人,他一把甩开王之璧的手,忿然道:“我他妈怎么知道?!”

    吴范的态度让王之璧无名火噌地冒三丈高,刚要撸起袖子和他怼一顿,有人来报:“吴舵主,不好了,你快看!”

    顺着他手臂指的方向,只见远处山路上,尘土飞扬,隐隐可见白袍猎猎,如此长的尘沙带,吓得吴范都结巴上了:“这……这……这是什么人啊……难不成白爱临他们过了南萃渡口了?”

    “你放屁!”王之璧被气得一口老血憋在喉头:“我信哥岂会让他们过南萃渡口?!”

    吴范拽了王之璧一把:“那你倒是自己睁大眼睛看看啊!”

    王之璧一看,也是脸色铁青,这尘土久久不落,这是来了多少人啊?难不成真没堵住?!

    龙头舵上人声喧哗,张有梁带着一众丐帮弟子,倾巢而出,讨伐声此起披伏,吓得吴范一个哆嗦。

    池笑鱼见势,上前道:“吴舵主,你要被包饺子了!”

    吴范岂能不明白,要是等白爱临和江淮的人绕上角峰,前有堵截,后又追兵,那他吴范岂不是今天就要交代在这角峰上了?!

    吴范一个激灵,高声道:“撤!撤!撤!所有人迅速撤下角峰!”

    此话一出,那叫一个兵荒马乱,卸甲而逃,王之璧还来不及拽住他,他早就飞身上马跑出去老远了,王之璧见大势已去,也只能迅速淹没在人群里,吴范不堪大用也就罢了,他总不能还把自己暴露了出去,要是让江湖人知道吴范背后的帮手是景教,那可是会天下大乱的!

    终得解龙头舵危机,林笑上前望着池笑鱼抱拳行礼道:“池庄主此番恩义,林笑至死不敢忘!”

    池笑鱼忙搀住林笑:“林帮主严重了。”

    众人在等白爱临他们上的角峰来,这个间隙,林笑和几位长老望着这一地狼藉,无奈叹息,这次龙头舵被破坏得着实厉害,林笑眼露失意。

    池笑鱼看在眼里,劝慰道:“林小帮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吊桥毁了,再建便是。”

    林笑用力地点了点头,眼中又恢复了些许神采,众人翘首以望地等了半晌,只见远处已然见不到尘灰了,论马程这个时候也应该到了,怎地会还不见人影?

    林笑见让聚义山庄众人在这里等着,也非待客之道,遂道:“池庄主,要不你们先随我上龙头舵,大伙赶路到这里,也着实疲乏,我会命一队人马在角峰放哨的。”

    池笑鱼看了看来路,还是没见到白爱临他们的身影,见好些人都席地而坐了,便道:“那就依林小帮主之言。”

    过吊桥时,池笑鱼看了眼身旁的花照影:“刚才和你同使驭虫术的人,是紫苏?”

    “那么高超的技法自然是她,凭我一个人根本压不住。”

    “那你见到她了?”

    “没有见到,不知道躲在什么旮旯地方。”

    花照影说完,继续往前走,池笑鱼却顿在了原地,她回身扫了一眼青翠山峦,并无异样。

    “笑鱼,怎么了吗?”华浓见池笑鱼回身张望,疑惑道。

    池笑鱼摇了摇头:“没有什么,我们走吧。”

    龙头舵正殿内,大伙都坐着品完一盏茶了,还是不见白爱临他们,正纳闷,突然银宝冲进来,急吼吼道:“见鬼了!见鬼了!没有人!根本没有人!”

    林笑起身:“什么没有人?”

    “来角峰的那条路上,根本没有人!”

    银宝说完,众人面面相觑,所有人都以为是白爱临他们,吴范也是这样想,所以才落荒而逃的,难道,竟然不是吗?

    “你们有绕下角峰去看一眼吗?”张有梁问道。

    “去了,虽然没有发现人,可是我们发现了这个!”银宝一脸惊喜地摊开手,众人定睛一看,只见他手心握了一小撮细沙。

    众人正疑惑,银宝解释道:“我觉得应该是有人故意而为之,故意在面相角峰的那个路段洒了尘沙,这样,马匹一踏尘灰飞扬,而且那段路上,马匹的脚印有来有回,显然,这只是个障眼法。”

    “这……”林笑望向池笑鱼:“不知这可是池庄主所为?”

    池笑鱼愣住了,竟一时拿不定主意,要怎么回他,刚要开口,秦英抢先了道:“是我做的。”

    张有梁疑惑了:“那你刚刚怎么不说?”

    “做好事不想留名不行吗?”秦英靠进椅里,双手交叉向后撑在后脑勺上,一脸闲散:“谁能想到你们还这么刨根问底的。”

    张有梁脸色难看了起来,他现在对景教是意见颇大,即便整个江湖都知道秦英和薛摩闹僵了,景教都回不去了,但他还是对从景教出来的人,抱了几分敌意的。

    林笑眼尖,见情形不妙,忙端了茶杯打圆场:“那这么说来,还是得再谢一遍聚义山庄。”

    秦英摆摆手,眼神往旁边一瞟:“谢我们庄主就行。”

    池笑鱼若有所思地看了秦英一眼,没有多说什么,接了茶,承了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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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洪断山传介绍:
一段讲完,说书人放下惊堂木,感慨道:“那是一个乱世江湖,英雄辈出的年代,短短的时间里,连武林盟主都出了三位,只是不知,又要过多少年,这偌大的江湖才能再出那么个血衣魔头啊……”千种武学,万般秘籍,哪敌人心诡谲肝胆相照,柔情百转,怎奈天道无常封洪断山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封洪断山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封洪断山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