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子午山顶风急云绕(二)
天清而碧,风凉如洗。
眼前子午山苍苍蔼蔼,当是山清水秀好风景,然,已经是第三拨人来劝说顾子赫即刻带着池笑鱼从官道回聚义山庄了。
顾子赫也不是不体谅池五爷的担忧,可一路游玩,池笑鱼的兴致是有增无减,子午山就在眼前,当下让她折头,她自是死活不愿的。
而且,更要命的是,如若现下折返回聚义山庄,竟是比穿过子午山要绕更多的路,官道又枯燥得很,这么一来,就是一圈人围着劝池笑鱼,池笑鱼都是直摇头的。
最后,顾子赫想着护卫甚多,其中也不乏一等一的高手,过了子午山早点回聚义山庄也未必就是坏事,于是,一行人等还是一头扎进了那郁郁巍峨里。
子午山风景秀美而壮阔,当得是千峰竞秀,万壑峥嵘之像,一路上景致怡人不说,走在山道上时不时便能见着戏耍的猴群和出来觅食的雉鸟,当真是多了许多乐趣,池笑鱼整个人开心得手舞足蹈,顾子赫还是有诸多担忧,但见到她的嫣然笑靥又觉着一切还是值得。
“舵主,你看,他们已经进包围圈了,是不是可以开始动手了?”说话的是丐帮的弟子。
花照影探身看了看四周地形,刚准备抬手,便被吴范给抓住了,花照影蹙眉看向吴范,只见他双眼紧紧地盯着道路前方。
花照影顺着他的眼神看去,不禁愣了一下,手一摆,所有人便重新隐进了密丛里。
“她怎么会还活着呀?!”吴范急的眉毛鼻子都凑一起了,眼里有震惊之色。
“你认识这个人?”花照影知道江淮分舵涉猎甚光,可这也太广了吧,来人一看就不是中原的人啊!
见吴范面有难色,吞吞吐吐,花照影好奇起来:“那她是谁啊?”
“!现在不是时候,等完事了和你说,反正这人极不好对付,名头大得很!我们先看看再说。”吴范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尽量让自己淡定下来。
只见前方山道上,缓缓走来一人,她一袭缥缈紫裙招摇如蝴蝶,一头卷曲长发缱绻如海藻,妆容下笔浓烈,这一派异域风情在这中原的山光水色里,极是不相称。
聚义山庄的人自然也是看到了,也许是武林人士特有的预感,即便对方什么都还没做,便是能感觉到满满的来者不善。
池笑鱼被围在了中间,四大护卫已然是剑已出鞘,一派风声鹤唳。
“来者何人?”
紫苏没有答话,一双妙目看着前方的剑拔弩张,倏尔,嘴角缓缓翘起,笑得极是狡黠。
只见她一旋身便浮在了半空,动作之间她手脚上的铃铛叮铃作响,本是清脆悦耳的声音,却是听得人一阵眩晕,她一抖袖,一支紫色苗笛便赫然置于手中……
花照影瞪大了眼,忙压低声音道:“示意他们不论如何不要动!”
吴范听罢连忙向丐帮弟子做了手势,手才刚放下,一阵诡异的笛声便是拔地而起,聚义山庄的人面面相觑,而后,山林里声大作……
吴范一脸嫌恶地看着脚边迅速滑过的东西,那冰冷滑腻的触感惹得他心头一阵恶心,花照影见状一把抓住了他,无声地摇了摇头。
下一瞬,聚义山庄的人便乱了阵脚,因为密密麻麻的蛇从山道两边似流水而泻……
池笑鱼完全被这景象给镇住了,直到顾子赫拉起她,叫她跑,她才遽然回过神来。
然而已经是来不及了,笛声伴着铃铛声一阵烈过一阵,鸟叫声铺天盖地喧嚣在耳边,乌压压地一片从四面八方盖了过来,瞬间便冲散了人群……
借着鸟群的空隙,池笑鱼勉强看到那些蛇似是疯了一般,见人就缠裹,兵器已然是落了一地,好些人在地上打滚,然而却好像并没有什么作用……
她还想再看,可是围着她的鸟群却越来越多,几近遮天蔽日,眼前只见鸟抖落的羽毛,什么都看不见了。
池笑鱼使劲喊着顾子赫的名字,可惜她的声音完全被淹没在这沸天震地的鸟鸣声中,正当她茫然四顾时,眼前乍然闪现了一张绝美的冷艳面孔,她紫衣翻飞,一阵异香后,池笑鱼双腿一软,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几乎就在紫苏消失的下一瞬,本在眼前的鸟兽瞬间幻作云烟散,聚义山庄的人,在地上打滚的,在空中乱挥的,忽而都停下了动作,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四顾皆是一脸茫然。
“糟糕,大小姐被劫走了。”有人乍然惊呼。
顾子赫自是已经发现了,他当机立断道:“应是还走不远,我们分头行动,你们继续往前路找,剩下的人随我来。”
一安排完,聚义山庄的人立刻便兵分两路,并不耽于眼下。
待聚义山庄的人走后,吴范等人才缓缓起身,都在连声感慨:“好厉害的驭虫师呐!”
花照影亦是面露惊叹,迷惑道:“她刚才那一手究竟是幻觉还是真的?”
吴范答道:“一般的驭虫师,要使出刚才那一手,也并非登天难事,但她绝就绝在她已然让人分不清这一切究竟是真实还是幻觉!”
“她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驭虫术了,说是驭人,都不为过!”花照影感叹完不禁眉一挑:“这是岭南还是剑南出的人物?”
此话一出,吴范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像是怕她追问一般,最后干脆背过身去了。
岭南老怪可谓是岭南剑南两地驭虫第一人,而他手下却从未出现过这样一个女子,那么……她打哪冒出来的?
花照影不禁心头嘀咕,最后一看吴范的神色便瞎猜了个七八分,冷笑了一声道:“呵,此番这江湖可算有点意思了,吴舵主,我们赶紧走吧,等这个味道淡了,我们可就追不到她了。”
说完,花照影一捋袖子,只见一条小花蛇蜷盘在她臂上,她拿了只小瓶子在蛇头前一绕,那蛇瞬间便松了躯体,直往密林里钻,花照影和吴范对视了一眼,便带着丐帮的人迅速跟了上去。
第213章 子午山顶风急云绕(三)
池笑鱼醒来的时候,面色十分不好,也无怪乎,她本来就是被一阵阵干呕给呕醒的。
她坐在轿中,而这轿夫可以说是十分的狂放不羁,她被颠得五脏六腑都似是缠在一起了!
池笑鱼深吸了口气,拍着胸口想压下那翻江倒海的难受,然而,尝试了几次,未果。
“停下!停下!快停下!”轿子里乍然惊呼起,轿夫还真就停了,池笑鱼“哧啦”一声扒开帘子,像尾鱼一样,“咻”地一下就窜到路边,一弯身,“哇哇哇”地就吐了起来……
池笑鱼吐得彻底,胃里的东西似被人伸进去一只手给蛮横地掏出来了一样,难受极了。
好半天后,正当她呕得眼泪横流时,突然一方紫色的帕子递到眼前,池笑鱼才恍然反应过来,自己是处个什么境地。
她乍然起身就看到那个妖魅的女子,而她身后的人,装扮亦是少见,皆着白袍,袍子连帽,这帽子一戴便掩去了大半个脸,不仅如此,他们还皆戴了蒙面,可谓武装得严实。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池笑鱼在心里暗忖了一番,望向紫苏,怯诺诺道:“不知漂亮姐姐抓我要干嘛呀?”
紫苏一听就笑了,倒觉着小姑娘这试探的语气有些可爱,乐道:“你看我轿子备着的,又不捆又不绑的,断然不会亏待了你去,保不定一觉醒来,你还会满心欢喜地来谢谢姐姐呢!”
池笑鱼听得心里直打鼓,可面上还是装的一脸懵懂,讷讷道:“哈?”
紫苏刚想回话,一旁的人便轻声耳语道:“此地不宜久留。”
紫苏眉眼一冷,看向池笑鱼,命令道:“回轿子里去。”
“可是……”池笑鱼话还没说完,紫苏一抖袖子,一条蛇便迅速窜到了指尖,朝着池笑鱼吐着信子,池笑鱼吓得连忙摆手,道:“诶诶诶,姐姐别这样,姐姐别这样,我进去就是了。”
池笑鱼刚走了两步,前面便闹哄哄地跑来了一群人,衣衫褴褛,面容枯槁,步履仓皇,乍看像乞丐,实则更像难民。
那些白衣侍从刚开始还紧张扣剑,待他们距得近了,并未感觉到内力时,才稍稍放松了几分。
倒是那群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管不顾地冲了上来,抓着个人就跪地讨要,嘴里碎碎念着:“可怜可怜我们,行行好吧,施舍点吧……”
……
一下子倒似和尚念经之声,絮絮平地而起。
一个小孩童扑在地上直接抱着池笑鱼的腿,凄然欲泣道:“姐姐给点吃的吧,姐姐给点吃的吧……”
池笑鱼现在身上哪能有吃的啊,只能手忙脚乱地想把小孩子赶紧扶起来。
紫苏一脸厌恶地从一双脏兮兮的手中一把拽过自己的裙子,一脚踹在她面前乞丐的肩上,给踹翻了好远,她从怀里掏出个钱袋,高高举起,那些个乞丐一见着,全都朝她围了过来。
紫苏嘴角一挑,冷哼了一声,手一撒,银子便散落了一地。
池笑鱼本以为他们慢慢捡起来就好,哪知这些人却为了抢银子,互相推搡起来,竟隐隐有动手之势!
池笑鱼走到紫苏面前,忿忿道:“你都决定给他们了,就不能一个一个慢慢来吗?”
“我故意的呀。”紫苏转头一脸得意地看向池笑鱼,笑容邪气:“若是如你说的那般,那多没意思呀!”
“你!”池笑鱼直接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再垂眸回看,只见那些个老弱妇孺已然被欺凌得不成样子,并不能捡到几个银子。
一个女人才朝着一锭银子扑过去,便被一男人一脚给踹了出去,直接踹到了池笑鱼脚边,池笑鱼连忙弯身去搀她,就在握住她手的一瞬间,池笑鱼瞬间感觉到自己手心被塞了一件物什!
池笑鱼不动声色地向她看去,虽然她穿得破烂,面上围着头巾,可那双美丽的眸子,池笑鱼又怎么会不认得?!
是她,是花照影!
池笑鱼面不改色地看着她道谢,又看着她去抢别的银子,手里的东西却是攥得紧紧的。
也许是紫苏看得腻了,面色略不耐,她横眉呵道:“好狗不挡路,都给我起开!”话一毕,那些白衣侍从全都亮了剑,那帮乞丐一见吓得忙哆嗦着朝两边让了开去。
池笑鱼坐回轿子里,她身子挺得笔直,每根神经都好像琴弦一般紧绷,似是稍一用力,就要断了,手心已经开始慢慢沁出汗水,池笑鱼侧耳听了听轿外并没有什么特殊动静,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手心里的纸条。
池笑鱼轻轻舒了口气,她本已一手的汗,还好字迹没花,只见上面一行娟秀小字:第三个路口向左第六棵树下。
这下池笑鱼的心跳得便更乱了,若是聚义山庄的人还说得过去,可为什么会是花照影呢?
难不成……是薛大哥……
那人的名姓才刚在心上划过,泪水便已是悄然沾睫,虽是如此,可池笑鱼瞬间便不害怕了,若放平时,这种里应外合的事,她自然是怵的,可此刻,就好像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竟也不惧了。
因为,她知道,他就在前面等着她。
“让我见见你们薛老板,我有急事要找他。”月满楼外,一名小厮慌慌张张地一个劲地往后院闯,很不幸,还是被月满楼的白衣护卫给拦下了。
“我们楼主在后院练功,说了,不准人打扰。”白衣护卫一脸秉公办事的神色。
小厮急忙道:“我是顾子赫派来的,是真的有急事!”
桂花树下,薛摩缓缓睁开眼,启口道:“让他进来吧。”
小厮一听忙不迭地往后院跑,见薛摩盘腿坐在桂花树下,额上有薄汗,便面有歉色道:“实在是叨扰了,只是事出紧急,我们家少爷请您务必帮帮忙。”
“你且说。”
小厮忙道:“池大小姐在子午山被人给劫走了。”
担心什么还真的就来什么,薛摩叹了口气,问道:“什么人干的?”
小厮一脸为难道:“我们也不知道来者何人,而且……而且……就,就来了一个……”
第214章 子午山顶风急云绕(四)
“呵,你怕不是在跟我开玩笑?!”薛摩虽是笑了,可脸色却是十分不善:“你们聚义山庄那么多人在旁,四大护院在列,敌不过一人?”
小厮有些窘迫,忙道:“来人出手诡谲,是一名技法十分高超的驭虫师,我等着实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她那手法……”
听到‘驭虫师’三字,薛摩就眯了眼,直接打断道:“长什么样子?”
“是一个女人,穿着一身紫衣……”
才听到第一句,薛摩的心里便哐当一声闷响,幽幽道:“你们通知了池庄主没有?”
小厮回道:“已经通知了,池庄主身体不便,已经让五爷带人赶往子午山了。”
薛摩点点头道:“你且回吧,我随后便到。”
待小厮走后,秦英便从桂花树上跳了下来,讶异道:“是紫苏师父?”
薛摩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秦英不解道:“屈侯琰竟然允她进中原了?!那……为什么不通知我们?还有,为什么要绑池笑鱼呢?难不成,还真信她有丹真心经啊?”
“不是为了丹真心经,若真是为了丹真心经,他应该先问问我。”薛摩咂了下嘴,自言自语道:“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薛摩没有深想,立即向流星走去,边走边道:“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先行一步,你多点些人,立即前往子午山。”
待薛摩和秦英走后不久,一匹马停在了月满楼的门口,马上之人一袭简约男装,头戴斗笠,斗笠之下,一脸静素,正是秦飒。
秦飒进了月满楼才知道薛摩刚刚离开,一问便只道是聚义山庄出了事,人全往子午山去了。
秦飒心上担心薛摩的安危,也不顾一路风尘仆仆,未做歇息,牵了马,便朝着子午山而去。
子午山一带,池五爷已然带了人寻到山口了,接应的人一见池五爷,忙上前行礼,池五爷急道:“找到人了没有?”
“还没有,顾少爷还在带人找。”
池五爷抬眼望着这绵绵群山,忧心道:“子午山地势甚广,子赫可有圈定范围?”
“圈了,决计是走不出寒山峰的。”
“寒山峰……”池五爷喃喃念叨了一声,这地名有些耳熟。
小厮反应过来,忙解释道:“就是有裂骨潭的那座寒山峰,大小姐正是在寒山峰被劫的。”
池五爷点点头,下令道:“所有人听令,给我封了寒山峰,我要搜山!”
不远处寒山峰顶,云结雾绕,寒气升腾,倒是一派风云变幻,神鬼莫测之像了。
池笑鱼这一吐,那轿子倒也算抬得温柔了些,他假装漫不经心地观察着轿外的地貌,待走了一段,她便发现此地嶙峋怪石遍立,当是躲身逃跑的好地势!
眼见第三个路口就在前面了,池笑鱼心跳得七上八下的,手指绞来绞去,捏了一手汗,她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若是薛摩设计救自己,那当真是万万不能拖他后腿的。
思及此,池笑鱼拍了拍脸蛋,吐了口气,一掀轿帘,小声滴滴道:“漂亮姐姐,漂亮姐姐。”
紫苏回身一看,见池笑鱼可怜巴巴滴望着自己,勒了马,道:“怎么了?”
池笑鱼捂着肚子,一脸窘意,道:“漂亮姐姐,那个……我想方便一下,我……我肚子疼。”
“紫苏师父别听她瞎扯,这种逃跑的小把戏我见多了!”一护卫无奈道:“反正又跑不掉,还要劳烦我们去追。”
池笑鱼一听,急了,小脸都寡白寡白的,怯懦道:“我又不会武功,哪能跑得了啊,我是真想方便呐,不然弄得轿子里臭烘烘的,这……我……”
池笑鱼这一说,那些个护卫倒也没说话了,也是了,谁都知道池笑鱼没武功,就这种地方,要跑,怕是都不要半盏茶的时间就能给追回来!
想跑,无用功而已。
池笑鱼见紫苏面有迟疑,急忙道:“漂亮姐姐,你技法这般高超,我真没做他想,我是真憋不住了。”
紫苏打量了池笑鱼一阵,嘴角一勾,下了马来,只见她手腕一绕,一只蝴蝶竟是翩然落于指尖。
“抬起手来。”紫苏话音一落,池笑鱼就巴巴地照做了,紫苏的手指在池笑鱼的手背上轻轻一拂,那只蝴蝶便定定地停在了池笑鱼的手背上。
池笑鱼一脸惊奇,她晃了晃手背,别说飞走了,那只蝴蝶竟如扎根一般,纹丝不动!
“方便完,就赶紧回来,也别妄图逃跑什么的,你一走远,我手上的蝴蝶便会有反应了,要寻着你,片刻间的事。”说着紫苏便缓缓抬起手腕来,只见她的手背上不知何时竟也停了只蝴蝶。
都道岭南驭虫术鬼斧神工,平日里都是听说书先生说的,大多一知半解,现下似拨云揭雾般地展现在眼前,还是足以令人震惊半晌。
“怎么,还不去?”紫苏看着池笑鱼那种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精彩神情,倒是有些逗趣。
池笑鱼的目光终于从手背上的蝴蝶身上挪了回来,忙点头道:“去去去,这就去。”
方一转身,池笑鱼心头便一阵哀嚎,只觉着这一次薛大哥的心思怕都是要落了空,这么一想,池笑鱼竟无端隐隐自责起来。
此地怪石树丛林立,当池笑鱼按照纸条上所写到第六棵树下时,紫苏她们已然是被挡在了层层石壁之外了。
这般灵巧心思到最后竟然掣肘于一只蝴蝶,池笑鱼幽幽叹了口气。
“池大小姐。”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池笑鱼一转身便见花照影站在身后。
池笑鱼忙道:“是薛大哥让你来救我的么?”
花照影笑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走了再说。”
池笑鱼摇了摇头,一脸无奈道:“怕是走不了的。”
花照影一听蹙了眉,刚要询问,池笑鱼便抬起手来,只见手背上一只翩然蝴蝶,遇风而不动。
池笑鱼正准备说什么,便见花照影食指贴唇示意她噤声,随后又从怀里掏出个瓶子在蝴蝶周围转了一圈,蝴蝶抖了抖翅膀,并未飞走,花照影的手指在池笑鱼的手背上轻轻一拂,蝴蝶便已然落于她的指尖了。
第215章 龙潭虎穴各走一遭(一)
池笑鱼怔愣住了,心头暗忖,这花照影什么时候也会岭南驭虫术了?!
就在愣神的这个间隙,花照影已然将蝴蝶置于一旁的石壁上了,她回身拉起池笑鱼一声“走!”说得干脆利落,池笑鱼急忙跟上,慌乱中,她回身看了一眼石壁上的蝴蝶,它以一种被禁锢的姿态附于石壁之上,这一霎那间,池笑鱼有些怔忡。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紫苏的人等得略微不耐,似棋子乱洒一般,站得横七竖八,魑觉得似乎有些不对,他走到紫苏面前,道:“紫苏师父,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紫苏抬起手来一看,只见那蝴蝶并无任何异样,摆摆手道:“能出什么错?再等等好了。”
又是倏忽半盏茶时间,紫苏本是不疑的,可是这时间确实也是过分得长了,她下了马,和魑使了个眼色,两人便向密林里走去。
当魑看见石壁上那只明晃晃的蝴蝶时,震惊得瞪圆了眼睛,他跟随紫苏多年,并未见她失手过,连忙回身望她,只见她脸上并未出现气急败坏的神情,反倒是惊讶中带了些许惊喜。
紫苏走上前去,看着石壁上的蝴蝶,几不可闻地冷笑了一声,她抬臂,两只蝴蝶才刚一碰到,便振翅逃一般地飞走了,她静静看着飞走的蝴蝶,目光晶亮:“呵,这中原,真乃藏龙卧虎之地,倒是我,来得迟了。”
池笑鱼跟着花照影在密丛里一路狂奔,很快,池笑鱼便觉察到了问题,花照影对地势的熟悉程度大大超出了自己的预判!
是因为花照影和薛大哥的关系,所以觉着是薛大哥派她来救自己的!
池笑鱼暗忖,这个想法是不是太想当然了?以薛大哥的脾性,他若来了,断不会不露面的,他可是薛摩啊!
可是,薛摩人呢?!
池笑鱼乍然想到这里,立马停了下来,因为动作太过迅捷,倒是把花照影都回扯了一下。
花照影蹙眉回身看着一脸茫然站在原地的池笑鱼,道:“怎么了?”
“呃……这个……我是在想她们会追到我们么?”池笑鱼一边搪塞,一边回味着刚才花照影回身的那个瞬间眼里的不善。
花照影不屑地笑了一声,道:“你身上的虫香我已经解了,她不可能追到我们的。”
池笑鱼嗯呐嗯呐地应着,心头却是一阵不安,她隐约觉得自己怕是才出虎口,就又进狼窝了!
花照影意味深长地看了池笑鱼一眼,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走吧。”
两人刚准备动身,一股奇异的香味袭来,花照影敛眉,紧张道:“这是什么味道?糟糕了,这……”
池笑鱼乍一呼,瞬间一阵头晕目眩,她晃了晃脑袋,急忙掩了口鼻,再转头一看,花照影已然晕倒在地,池笑鱼忙蹲下身摇了摇她:“花老板!醒醒!花……”
然,方一开口,一股酥软便霸道地袭占了她全身经脉,目光所致皆开始虚化,脑海里一片混沌后,池笑鱼终于不省人事地瘫了下去。
下一瞬,花照影一双美目乍启,她冷哼一声,抬臂就把压着她的池笑鱼给掀了开去,待起身一望,发现距离目的地还有段脚程,心里一阵恼火,朝着池笑鱼的背脊便是一脚踢了上去。
但生气归生气,花照影还是把池笑鱼给挪到了肩上,弯着腰,抬眼看着前面那么长的路,也只能怅怅然叹了口气。
当吴范一帮人远远看到花照影背着个人走来时,也是一脸惊诧,忙上前去迎,近了才发现池笑鱼耷拉着脑袋,已然是被迷晕了,疑道:“怎么还没到这里就迷晕了?”
“嘁,你以为我愿意,我可是背着这小妮子走了几里路!”说罢,花照影直接就松了手,可算是敦敦实实地把池笑鱼给丢在了地上,以泄怨气。
“这小妮子,虽是不会武功,倒也有几分机灵,她开始怀疑我了,我怕节外生技,就提前把她迷晕了。”花照影捏了捏有些酸胀的手臂,秀眉紧绞,忿忿道:“让老娘来干脑力活也就算了,这他娘的还有体力活!”
“那接下来……”吴范才开了个口,就被一个报信的小厮给打断了:“报告花老板,聚义山庄那边已经办妥了。”
话一出,丐帮的人一脸茫然地互使了个眼色,吴范瞅着花照影道:“你干啥了?”
花照影掸了掸袖子,理所当然道:“我掳了池沧海。”
“什么?!”众人皆愕然。
吴范近身上前,压低了声音道:“要是被池老五知道,他岂会善罢甘休?”
花照影不以为然地冷笑了两声,道:“调虎离山,他现下正在火急火燎地赶往子午山,池沧海一直昏迷,那暗室除了池老五,聚义山庄也无人敢进,就算他发现池沧海失踪了又能怎样,他能断定是谁干的?保不准他还来寻我等帮忙呢!”
花照影的反复无常,让吴范心里一下没了底,不禁脱口道:“我们一条船上的人,毕竟是同盟呐!”
花照影眉眼一弯,笑了开来:“呵呵呵呵,同盟!真是笑死人了!他想独吞丹真心经时,可有想过,我们,是同盟?!”
吴范一时语塞,只听得耳边花照影道:“有利用价值的那叫同盟,没有利用价值了,他算哪根葱?池家一老一少都在我手里,试问一句,他能奈我何?”
此番话一品下来,当真是滴水不漏,吴范虽觉不妥,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只听得耳边花照影道:“此次耽搁得太久了,当务之急,我等速速离开寒山峰。”
吴范回过神来,乍看天色,立即道:“快走!”
话毕一行人速速上了马,抄近路,快马加鞭匆匆往山底而去。
行了一段,花照影远远就看到一人一马疾驰而来,待看清那人装扮,她心头暗叫不好。
待离得近了,那人急忙飞身下马,抱拳道:“报告花老板,池五爷已经到了,命人封了寒山峰,正在搜山!”
第216章 龙潭虎穴各走一遭(二)
印证了心头所想,花照影气得一甩马缰,忿忿道:“都怪那紫衣臭贱人,来这么一出,拖延了时间,坏我好事!”
吴范忙道:“可有可能避开出山?”
报信人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来的人甚多,再者以寒山峰这种地势,确实不好避开。”
花照影面覆阴云,本来池笑鱼已然上钩了,一招调虎离山,池沧海也是囊中之物,只要他们出了寒山峰,天高地阔,从今往后就没聚义山庄什么事了,岂料半途杀出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驭虫师!
真是该死!
花照影虽是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也还是冷静吩咐道:“你寻个地方把暗号放出去,寒山峰外我安排了人,他们看到暗号,便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池沧海重新送回暗室。”
“属下遵命!”
待报信人走后,花照影和吴范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多有无奈,但是路确实也就只有一条了,吴范道:“所有人,往寒山峰顶走。”
眼看日渐西沉,可是池笑鱼依旧毫无所踪,顾子赫大汗淋漓,眉头紧锁,一拳就砸在一旁的树干上,他在自责。
他在想,要是他不贪图池笑鱼一时之乐,走官道及时回聚义山庄,本不至于出现如今的境况。
聚义山庄的护卫见着了,走过来,轻声劝慰道:“顾公子不要太过自责,我等一路看过来,这本也不是你能预料之中的。”
“我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她,可是,我却连最基本的大局观都没有,又谈何保护?”顾子赫摇了摇头,放眼看着这万壑千峦,本是锦绣山河多生动,可如今这一草一木却都似在嗤笑,顾子赫深深叹了口气,语尽嘲讽:“到底是我妄言了!”
“顾公子不必太过忧心,池五爷已经带人赶到了,现寒山峰已是封山,我们再仔细找找,定是能找到大小姐的。”一护卫上前道。
话毕,顾子赫的眸子里才稍染晶亮,他眼神决绝,吩咐道:“我们接着往下找。”
吴范一行人才刚转过一个山头,便见路那头疾马行来一人,吴范蹙眉道:“糟糕!”
花照影见吴范形色不对,忙道:“这人是谁?”
“在前面探路的。”吴范话毕,那人已然飞身至身前,抱拳道:“启禀吴舵主,顾子赫带着聚义山庄的人从山上下来了。”
“多久能撞上?”吴范问道。
探子道:“左右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花照影挑了挑眉,摇了摇头道:“当真是行差踏错一步便全乱了,倒落个前有追兵后有堵截的下场。”
“这山是万万下不得,要是让池老五知道是我们绑了池笑鱼,聚义山庄岂会善罢甘休?这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我吴范可不干!往上走吧!”吴范吩咐道。
“那我不能露面了,顾子赫肯定认得出我。”花照影道。
吴范疑道:“你扮成这样,他也认得?”
“之前池笑鱼能认得出,他便也一定能认得出。”花照影无奈地耸了耸肩。
吴范道:“这样,这边让我来,待把他们引走后,你再单独行动吧。”
“那到峰顶了,你打算如何?”花照影问道。
吴范吁了口气,闷声道:“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能从池笑鱼口中逼问出丹真心经最好,如若不能,那她便是我最后的保命符了。”
花照影从腰间取下一只葫芦盅递给吴范道:“这盅里的虫有极强的软骨之效,堪比顶级的迷药,且不易被察觉,聚义山庄四大护卫在列,硬碰硬,想必你们也讨不了什么好,如若到时候焦灼,你便把盅盖揭开吧。”
吴范诧异道:“把盖儿揭开就行了?不需要驭虫么?”
花照影叹了口气:“当然需要,可我不能露面,这不也是无奈之举么,有驭虫师的话它能发挥全效,没有的话,也能五成吧,总比没有的好,另外,这是解药。”
“那我便收下了。”说话间吴范便把解药给众人服了。
吴范一行人骑马疾行,果真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和聚义山庄的人打上了照面。
狭路相逢,就在两拨人擦肩那一刻,顾子赫开口了:“敢问阁下马车里,所坐何人?”
“小女染疾,进山求药。”吴范气沉声稳,不见一丝慌张。
“在下顾子赫,聚义山庄走丢了人,现下正在搜山,还请……掀帘一看。”顾子赫边说边靠近,话毕时手已然搭在了车帘上。
电光火石间,一柄寒气袭来,顾子赫旋身一躲,双方的剑全数出鞘,已然是场面混乱,兵戈相向。
顾子赫向四大护卫使了使眼色,只见他们四人一蹬马背高高跃起,袖袍中鹰爪钩如蛇一般精准地拉住了车顶四角,一用力,马车瞬间便是四分五裂炸开……
里面的人,赫然眼前。
“笑鱼!”顾子赫应声喊道,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只是这么大动静,池笑鱼依然是昏睡在马车上,并不见任何苏醒的迹象。
打斗间,吴范对着马匹手指一弹,那马似受到了惊扰,嘶鸣一声,卯足了劲发疯似得朝着山顶奔去。
几近同一时间,吴范的人不缠于斗,即刻纷纷飞身上马,速速跟了上去。
顾子赫见此状况,眉心紧蹙,一护卫道:“他们在引我们上山!”
“我知道,可除了跟上还有别的办法么。”话毕,顾子赫驱马在前,聚义山庄的人见此境况也只能急忙上马跟上。
待到寒山峰顶,远远看去已然看不到马车的踪影,倒是那帮人在崖边站了一排,作翘首以待之姿,顾子赫心头一沉,可那个想法却越来越明晰,此一役,不论何种代价,他定要救下池笑鱼,哪怕以自身性命相搏。
顾子赫飞身下马,眉眼似霜寒,拔剑喝道:“把池笑鱼给我交出来!”
“那就看顾公子有没有这个能耐了。”说罢,一排人渐渐朝两边让开,这一让,眼前的景象让顾子赫倒吸了一口气,他心疼,他气急,才刚要有动作,忽见一人手中飞速地转着飞刀,道:“顾公子,奉劝你一句切莫轻举妄动,不然,我可以让你看看究竟是你快还是我的飞刀快。”
第217章 龙潭虎穴各走一遭(三)
“大小姐!”聚义山庄的人赶了上来,待看清眼前境况,纷纷失声喊了出来。
耳边的嘈杂声,手腕的刺痛感让池笑鱼渐渐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混沌中脚下胡乱一蹬竟是堪堪落了空,池笑鱼猛然惊醒,一睁眼看到的竟是双手被麻绳缚了,吊在崖边树的树枝上,她吞了吞口水,眼神缓缓往下看去,虽是心头早有准备,可当真眼见为实的时候,还是一声尖叫震了空谷。
“笑鱼!”顾子赫见池笑鱼醒转过来,便更是急了。
惊魂未定,池笑鱼循声看见顾子赫,竟一下子就泪雾迷蒙起来,自上次差点掉下雁荡山后,每逢高处她双腿都按捺不住地隐隐发抖,更别说现在悬空看着这万壑深渊了。
“子赫,救救我。”带着哭腔的声音远远传来,顾子赫感觉心似是被人蛮横地撕开了个口子一般,满腔酸胀,他再也管不了其他,二话不说,提剑就是飞身上前!
以此同时一声惊叫破天,只见刚才耍飞刀的那人,飞刀已然坠地,而他的手腕上竟是赫然一柄飞刀入骨,红色的鲜血顺着手肘迅速地滴入了泥土里。
众人顺着看了过去,只见一人缓缓收手,将飞刀别于腰间,冷嗤道:“阁下不会以为整个中原就你会使飞刀吧。”说话的人正是聚义山庄的四大护卫之一,名唤疾刀。
这一见血,双方战意瞬间便被点燃了,看不到是谁先使得眼色,也分不清是谁先动的手,再眨眼两方便已是兵戈焦灼了。
交战间,吴范不禁感叹这四大护卫不亏是江湖里一等一的高手,自己带了的人已是丐帮里的翘楚,竟也并不能讨到点好。
吴范暗忖,如今绝不是恋战的时候,如若不能在池五爷赶到之前逼问出点什么,那此一番便全白费了,思及此,吴范一挥手,便打开了腰间那只葫芦盅的盅盖儿。
然,一番打斗下来,吴范的眉都快凑到一起了,也不知是蛊虫的效用太小,还是在场的人内力都太深的关系,吴范双眼一扫场上局面,发现这聚义山庄的人竟似并未受到蛊虫一丁点儿的影响。
吴范的紧张全数都被远处的花照影看在了眼里,其实,花照影心里也清楚,没有虫师驭蛊,单靠蛊虫本身着实难以成事,可如若现下出去,那……月满楼从今往后起便再也呆不得了!
花照影望向人群里,发现只是一思虑间,聚义山庄便又压了一头,若是放任下去……
花照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一声长叹,才刚举步,便被人扶着肩头给摁住了,甫一回身,眸色染紫。
花照影瞪圆了眼睛,一脸骇色下,只见得来人嘴唇一翕一合间,缓缓道:“让姐姐来帮你一把吧。”
来人没等她回话,便已然上前去了,花照影怔愣地看着紫苏的背影,自己也有些意外,怎地莫名地就允了……不过再看如今场上的境况,倒也真是由不得人了,便也只能随她去,以观后况了。
一阵银铃声乍起,顾子赫便是后背一阵寒凉,一回首一袭紫衣银铃翩然而至。
“大家当心!”顾子赫大吼一声,旋身直接提剑迎向了她,紫苏嫣然一笑,闪躲腾挪间,踝上腕间,银铃声大作。
两方的人明的暗里也都见识过了她的厉害,是以,在场的人哪怕相搏激烈亦是不时环顾四周,生怕又钻出什么蛇虫鼠蚁来。
吴范心中疑虑,忽觉腰间葫芦盅内有异动,顿时心上明白了七分,虽然不知来者是敌是友,但矛头不是朝着自己的,那便是好的。
思及此,吴范出手便更是果断了,打斗间只见对方额上已冒汗,腕上乏力,不过十招间,兵器已然脱手,脚下一软,瘫然在地……
顾子赫甩了甩头,只见眼前混沌一片,紫衣翻飞,脑海虽是意识清明,可身上却似是被人凭空抽走了力气,一脚落空,顾子赫颓然倒了下去,凭着掌中的剑才勉强撑住了身子。
顾子赫回身一望,聚义山庄的人已然是倒了个七七八八,顾子赫怒目嗤道:“尔等卑鄙小人尽使阴邪之术,胜之不武!”
吴范和紫苏对视了一眼,知道聚义山庄的人是把他们当成一伙的了,倒谁也没辩驳,紫苏看着顾子赫冷笑一声道:“我只管胜或不胜,哪管他武或不武,倒是尔等江湖名门,迂腐之极,合该落个如此下场!”
“全部给我绑了!”时间紧迫,吴范并不屑于争一时口舌之快,须臾间,聚义山庄的人便被捆缚了手脚,跪了一排。
“你们有什么都冲我来!放了他们!听到没有?!”池笑鱼大声喊道,顾子赫抬头见她已是急红了脸,双脚在空中乱蹬,霎时间急火攻心,一口血就喷在了地上。
“池大小姐别急,自然是要冲你来的。”吴范沉声道。
池笑鱼忙大声应道:“我配合,我都配合,你们不要伤害他们。”
“这样是最好,那么……”吴范顿了一顿,接着道:“我们所求很简单,丹真心经!”
当听到这四字时,池笑鱼心头恨急,为什么所有人都来问她丹真心经?!为什么所有人都以为她有丹真心经?!
紫苏身形一愣,嘴里喃喃道:“丹真心经?”她看了吴范一眼,随即又回头远远望了花照影一眼,嘴角不自觉缓缓勾了起来。
她本不为此而来,却是没曾想……
池笑鱼忿忿道:“浩浩江湖,可以一传十,可以十传百,哪怕传成千,你们以为假的就能变成真的了么?假的就是假的,我没有丹真心经就是没有丹真心经!”
吴范心下一沉,道:“小妮子死到临头了还这般嘴硬,你只要说出丹真心经,你能活,他们也能活!”
“你们信错了,没有!聚义山庄真的没有丹真心经!”池笑鱼语尽诚恳。
吴范叹了口气,他已然觉得此一番怕是白忙活了,刚要开口,紫苏冷嗤了一声道:“你们费那么多口舌干嘛?!”
第218章 龙潭虎穴各走一遭(四)
说罢,她抽出腰间短刀,疾步上前,一把揪住了跪着的人的发髻往后一拽,刀刃便抵在了那人的喉结之下,臂上一用劲,短刀舔血,血管被骤然割开,血溅数米……
这一串动作,在她手上如此稀松平常,几乎在眨眼间,一气呵成。
死的是聚义山庄四大护卫之一,银枪。
空气一滞,聚义山庄的人顿时凄声一片,丐帮的人也愣住了,吴范看向紫苏,心头骇然,她平常得放佛杀的是家畜,死的是草木,而不是人!
“池大小姐,还是不愿说么?”紫苏一开口,声音阴冷,她把刀抵在第二个人的颈上,缓缓道:“这刀下去,名满江湖的聚义山庄四大护卫便只剩其二了。”
池笑鱼已然哭花了脸,双眼通红,咬牙切齿道:“你们一个一个自诩老谋深算,却这般轻信以讹传讹之言,妄为在江湖摸爬滚打数年,还不如初生之犊,当真愚蠢至极!”
紫苏不作辩驳,冷笑一声,手起刀落,只见刀下之人颓然倒地,抽搐不止,血瞬间浸染了眼前的土地。
聚义山庄的人已然完全怔住了,从前他们立于武林之巅,哪怕武林盟主已不在,亦是无人敢小觑,四大护卫的名声震慑江湖,无人敢来造次,而如今,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人就这么一个接一个倒了下去,以跪地割喉的方式,而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疯子!疯子!全都是疯子!”池笑鱼看着护她长大的人,就这么死在了眼前,声音沙哑,几近咆哮!
“那池大小姐这一回,可以说出丹真心经了么?”紫苏语气冰凉而冷静,镇定到让所有人都觉得以这种方式逼问出丹真心经,好像,并无不妥。
“没有!”池笑鱼哭着吼了出来,嗓子已然哭哑了,是以听上去分外凄厉,她哽咽着:“没有……聚义山庄真的没有丹真心经……没有……”
已然两条人命,这样一来,丐帮的人倒是心有余悸了,有人给吴范使了使眼色,示意他稍稍劝阻。
吴范看了看眼前的境况,已然是到这般鱼死网破的境地了,如若此次都不能逼问出丹真心经的下落,试问,这样的机会,可还能有二次?!
吴范捏紧了拳,斩钉截铁道:“为了丹真心经,可以杀错,不能放过!”
“看来死的人不甚重要呢!”紫苏笑了笑,往前轻挪了几步,亮出短刀道:“那不如……这位公子如何?”
顾子赫颈上一凉,只觉后背阴气森森,使人不禁毛骨悚然。
“你放了他!这个疯女人,你不准碰她,你听到没有!”池笑鱼的哭喊,虽是声声恻然,却也是越来越微弱,在寒山峰,风云骤变,这么一桩桩,一件件扑面而来,任谁都是疲于应付,池笑鱼哽咽着断断续续道:“算我求你了……不要再杀人了……求求你了……”
“笑鱼不要求她!”顾子赫冷笑道:“嗤,你这女人也是疯魔,要杀便杀,没有就是没有,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再空背几条人命,我奉劝你好好想想,这中原,可还有你立足之地?”
此话一出,紫苏倒是犹豫了一瞬,反观在场的其他人皆是变装过的,捂得严严实实,空留了一双眼睛,日后,聚义山庄想复仇,自然查无可查,可她就不一样了,她本也没想到会遇到丹真心经这一茬,可眼下,已然两条人命在她手里了,虽然她也不惧,可若是屈侯琰怪罪下来……
“报”一声急传道:“池……池……池五爷到了!”
吴范神色一凛,回身一望,只见前方尘土四扬,马蹄声已然越来越响……
紫苏远远眺望了一眼,二话不说,短刀一收,飞身就隐进了深林里。
“撤!”吴范一声令下,丐帮的人纷纷进了深林,随后他向善使飞刀那人一点头,只见那人飞刀在手中旋了两转,一束银光迸出,朝着吊着池笑鱼的树干划了过去。
“呲啦”一声,池笑鱼惊恐地抬头看着手腕上的绳索。
“笑鱼!”此番动作,在场的人皆是看到了,蛊毒暂还未散,顾子赫根本没有力气起身,然,他还是拼劲了全身的力气,朝着崖壁爬去。
那飞刀客回身见池五爷的人已然近在咫尺了,立马旋身躲进了林子里。
“嗒”又是一声,周遭本嘈杂,可万物都似是掩了声响,池笑鱼的耳边都是这绳索即将断裂的声音。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池笑鱼的眼睛不自觉地向下一瞟,这一看只觉脑袋嗡嗡作响,眼前天旋地转,混沌一片,便只剩哭腔呢喃:“救救我……”
“嗒”池笑鱼屏了一口气,扭头往路口看去,可是眼中都是惊恐的泪水,一眼望出去皆是密密麻麻的破碎光影,并看不真切。
“嗒嗒嗒”一声急过一声,池笑鱼闭紧了双眼,就在绳索断裂的瞬间,一声“薛大哥”绝望又尖锐地划破了苍苍山谷。
与此同时,顾子赫感觉身边一阵劲风掠过,一眨眼,一阵红色光影飞扑了出去……
在坠落的这一瞬间,池笑鱼摸到了一阵熟悉的温暖,似朝阳暖日,灼灼光芒,鬓边发丝四散,耳旁疾风呼啸里,传来一个坚定的声音:“有我在,不要怕。”
池笑鱼微有哽咽,却是瞬间便镇定了下来,紧紧地扑进了这片猩红里,这一刹那间,连耳旁的风都仿若在说,莫说是坠入这万丈深渊,就是坠入了无间地狱,我亦不惧。
风呼喇呼喇地从周身掠过,以从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速度……
寒山峰的悬崖下,便是裂骨潭,薛摩瞟了眼越来越近的潭面,微微皱了眉,他拢紧了披风,护着怀里的人,一闭眼,开始运气,池笑鱼只觉周身热气蒸腾,额头瞬间就起了薄汗。
“噗通”一声,寒凉如期而至,袭遍了全身。
潭水清冽而澄澈,池笑鱼一睁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庞,还来不及庆幸,便见他一启口,水里便缀上了丝丝红纱……
第219章 心如死灰,前缘断尽(一)
池笑鱼心头一紧,伸手想触薛摩的面庞,手才伸出去,便被薛摩拽着往潭边游去。
池五爷的人已然赶到,纷纷探头往崖下看去,有人担忧道:“这下面可是裂骨潭啊……”
池五爷正色道:“所有人听令,全部沿着峭壁找路进裂骨潭,谁先能找到大小姐,重重有赏。”
密林里,吴范的人早就趁着池笑鱼落崖的乱子里,纷纷寻得间隙下了山去,只有紫苏躲在树干后,目睹了这一切,眼前的事使她大为疑惑,她甚至都来不及思虑要是薛摩坠崖出了事,那屈侯琰会怎样罚她?
因为,薛摩为了救池笑鱼,不顾自身安危,直接飞扑了出去这件事,着实更令人震惊!
然此地确也不适宜久留,微一沉吟,紫苏刚转身欲走,一抬眼,便见一身素装的秦飒立于不远处的树后。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秦飒哭了,以往炼虫蛊再疼再累,亦从未见过她落泪,而今,她站在不远处,阳光透过树隙打在她身上,斑斑驳驳,她目光空洞地看着薛摩坠崖的地方,满面泪痕。
此情此景,让紫苏透彻地领悟到“心如死灰”这四个字,也让她感慨这是什么误打误撞的天赐巧合,此番一来,她已然不用再设计什么虚假的床笫之欢了,她心里明白,她的任务已然完美达成。
薛摩和池笑鱼一上岸便带出了大片水渍,薛摩唇色尽褪,脸色惨白,一副病态之像,池笑鱼一边搀着他,一边紧张道:“薛大哥,你可还好?”
“没事。”薛摩摇了摇头,随即望向池笑鱼道:“你呢,可会觉得身体里骨寒难耐?”
池笑鱼一脸懵懂地看了看身后的池水,疑道:“这潭水确实比一般湖水稍凉一些,但倒也还好,我并未觉得不适呀。”
薛摩扯了扯嘴角,微笑着道:“那便好……咳……咳咳……”然话还未完,薛摩便剧烈咳嗽起来,这大口大口的血便是喷了出来。
“薛大哥!薛大哥你怎么了?!”池笑鱼紧张到手忙脚乱,胡乱地用袖子去擦拭薛摩嘴角的血渍。
“不碍事,笑鱼……你……搀我到一个干燥一些的地方,我……休息一下便好了。”薛摩说的泰然,但他说话都打着颤儿,池笑鱼知道他定是冷极了,他本来就是那么怕冷的人。
刺骨的寒意一阵阵袭来,仿若全身的血液已然被冰冻住了,化成条条冰凌扎着皮肤和血肉,甚至是霸道到似要凿进骨髓里去……
薛摩已然无法动弹了,他只觉得自己似只木偶一般被池笑鱼挪来腾去,意识恍惚间,他感到池笑鱼在脱他身上湿漉漉的衣服,本想阻止,却是连睁一下眼皮,抬一下手的力气都没有了,意识渐渐混沌,到最后,薛摩终是昏了过去。
薛摩做了一个梦,那梦漫长而冰冷,他像被经年的冰封住了一般,口不能言,目不能见,只觉四周冰天雪地茫茫然一片……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梦里隐约会浮现一个女孩低沉的啜泣声,慢慢地那声音竟也渐渐清晰,“咔哒咔哒”耳边似是有冰块碎落的声音,恍惚间这千里冰封里竟也传来了丝丝暖意……
竟是有火了吗?
热意渐渐地流转了全身,身子也终于不那么僵硬了,只是那啜泣声是越发清晰了……
薛摩用力抬了抬眼皮,只见一个纤细的身影背对着他忙来忙去,四周一环顾,才发现池笑鱼竟是在他身边生了一圈的火堆,薛摩开口想说话,无奈一张嘴却是一阵绵长的咳嗽。
池笑鱼见薛摩醒转过来,又惊又喜,忙拿上瓦片盛好的水递到薛摩嘴边,水一入口,才觉竟是温热的,薛摩不禁眼眶有些热了,忙低垂了眼神。
“薛大哥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池笑鱼边说眼泪便大颗大颗地往下坠。
薛摩下意识地抬手,却又忽地想到了什么,手便颓颓然放了下去,只道:“不哭了,我不是醒过来了么,没事了。”
池笑鱼连连点头,哽咽道:“我知道你怕冷,你看我给你生了那么多火堆,我还拾了很多柴火回来,你一定会没事的。”
薛摩撇了一眼旁边的柴堆,心下黯然,只觉得怕是累到她了,眼神无意一落,便降到了她那满是小伤口的手上,薛摩一下子就蹙了眉。
池笑鱼见他敛眉,忙道:“薛大哥,你怎么了,是哪里又不舒服了吗?”
薛摩叹了口气,故意打趣道:“你看看你,围着我生了一圈火堆,我印象中,这怕是祭祀死人的吧?”
“这样的么?可是,我怕你冷嘛!”池笑鱼环视了一圈,笃定道:“我也在里面,要死也要一起死!”
“说的什么傻话!”薛摩失笑:“笑鱼定会长命百岁的。”
池笑鱼瘪嘴笑笑,道:“这会儿已经入夜了,薛大哥你再休息一会,我会一直在这里守着你的,你不要怕。”
薛摩笑道:“就是你守着我,我才怕呢。”
“怕什么?”池笑鱼不解道。
“怕你趁我熟睡,占我便宜。”薛摩一脸的不怀好意,池笑鱼一下子就想起当初她想偷亲他的场景,憋红了脸,弹得老远,结巴道:“我……我不会的……不会的。”
薛摩看着她像个懦懦鹌鹑的样子,很是想笑,便勾了勾嘴角,在这荧荧火光里,煞是好看!
奈何薛摩身体太虚弱了,眼睫微合,便又昏睡过去了。
耳边莺啼燕语渐盛,薛摩无意识地捏了捏有些昏涨的额头,手塌了下去碰到坚硬的地面,意识甫一清醒,想起自己身在何方,立马便弹坐了起来。
环顾四周发现池笑鱼并不在洞内,再看便见地上的火堆已然全部灭了,然火堆尚有热气,想来是刚灭不久。
“难不成被带走了?”薛摩无声自问,垂头看了看覆在自己身上的毛绒披风,便是强撑着站起身来,气息微一走,便又是一阵咳嗽,薛摩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一心想着要先找着她才是。
第220章 心如死灰,前缘断尽(二)
哪知一出洞口,一抬头便见池笑鱼似只猴子一样挂在一棵参天大树上,薛摩一急,厉声喝道:“池笑鱼!”
池笑鱼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浑身一哆嗦,脚下一抖,竟是生生踩滑了,一声惊叫刺穿了这静谧的山中清晨,池笑鱼死死地紧闭着双眼,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来到,再睁眼时,近在咫尺的,是薛摩,微怒的脸。
“池笑鱼!你是悬崖没掉够吗?!还敢往高处爬?!”薛摩一身凌厉气息,池笑鱼不禁腹诽,这个人脸沉下来的时候,真是有一点点凶。
池笑鱼瘪瘪嘴,从怀里掏出个果子,凑到薛摩嘴边,小心翼翼道:“给你吃。”
薛摩微微愣了一下,才恍然觉着他俩的姿势太过暧昧,忙弯腰把池笑鱼从怀里放了下来。
薛摩掸了掸袍子,不悦道:“你爬那么高,就为了这个?”
“你身子那么虚弱,我只是想你醒来可以吃点东西。”池笑鱼小声道。
“你看不到它有多高吗?!”薛摩瞥了一眼那棵树,依旧不依不饶。
我都是为了你,你还这样凶我!池笑鱼摩挲着手里的果子,越想越生气,忿忿道:“要不是你突然出声吓了我一大跳,我怎么可能会摔下来嘛?!”
“哦,你还有理了?”被池笑鱼一激,薛摩也兀地高了音调,池笑鱼气闷,哼了一声就背过了身去。
薛摩见她这样,也是气急,刚要说些什么,然气不顺,便急急咳了起来,池笑鱼一听,急忙回身搀着薛摩,一脸紧张地盯着他,生怕他又咳血了。
薛摩一边顺着气一边还想说什么,池笑鱼忙抢了话头,认输道:“好嘛好嘛,我错了嘛。”
薛摩扭头看她,看着她那一脸委屈鼓鼓的样子,便是无声笑了起来,池笑鱼见他笑了,挑了挑眉,竟也莫名舒心起来,池笑鱼心里暗叹自己没用,对着他,她是真的没有办法,他一笑,似是可以俘虏这红尘百态,又何况一个她?
薛摩抬头看着这陡峭的寒山峰,面色一凝,欢乐终归是白驹过隙,薛摩暗叹了口气,道:“笑鱼,此一番你可知道是何人对你动的手?”
乍然提起,池笑鱼便想起银枪和金戟死时的惨状,直接被人跪地割喉,近似处决!池笑鱼泫然欲泣,道:“我是定会为银枪和金戟哥哥报仇的!”
“他……他们死了?!”薛摩到的时候本已是千钧一发之际,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即将要坠崖的池笑鱼身上,自然没有发现有人已是血溅当场。
“那女人用聚义山庄的人来威胁我,要我说出丹真心经,须臾间便是两条人命!”池笑鱼有些咬牙切齿。
“女人?”薛摩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池笑鱼下一句话彻底印证了薛摩所想。
“一个穿紫色异族服饰的女人!”池笑鱼说完,薛摩身体有些微微晃动,不敢再看池笑鱼,头撇了过去。
是紫苏!是……自己的人!
池笑鱼没有注意到薛摩的异样,她开始嘀嘀咕咕讲她几番被劫持的过程,当讲到比较重要的点时,发现薛摩竟然没什么反应,一扭头见他蹙眉似是思索着什么,便推了他一下道:“咦,薛大哥,你竟然不讶异诶?”
薛摩回过神来,忙道:“呃……你说到哪了,讶异什么?”
“花老板啊!”池笑鱼有些讪讪道:“我还以为你听到花老板救了我会挺诧异的呢。”
“你说谁?花照影?”薛摩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不一般,忙道:“你且细细和我说。”
听罢,薛摩问道:“你是说,是花照影从紫衣女人手中救了你,然后在你第二次被迷昏之后,就再没了踪迹?”
“是啊,只可惜最后我还是落到了紫衣女人的手上,倒是白费了她一番好意。”池笑鱼无奈地耸了耸肩:“倒是我小人之心了,她救我之时,我竟还怀疑过她,还好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薛摩倒吸了口气,按了按眉头,疑团依然没解,这样说来,那花照影又是怎样得知池笑鱼有难,并且在那么急促的时间里安排难民的呢?
除非……除非她密切监视着池笑鱼的一举一动!
思及此,薛摩微眯了双眼,看来今后,花照影是不得不防了!
“大小姐”远处传来阵阵呼喊。
池笑鱼一听开心道:“薛大哥,有人来找我们了,我们可以出去了。”
说罢,池笑鱼深吸了一口气,朝着远处大声道:“我在这”
远远望去,依稀能看清人影了,薛摩望着池笑鱼甚是忧心忡忡,开口道:“笑鱼,你相信我吗?”
池笑鱼咧嘴一笑道:“对于薛大哥,我自是千万个相信的。”
薛摩道:“聚义山庄的奸细一日未揪出来,那聚义山庄便就也是不安全的,此次寒山峰的事个中细枝末节,我希望你不要告知除我之外的任何人。”
“任何人……你的意思是那我叔伯们和子赫也不能说嘛?”池笑鱼面有诧异道。
“不要说。”池笑鱼虽是不解,但看着薛摩一脸郑重,也知道事情轻重,便点点头道:“嗯,我记得了,除了薛大哥,我不告诉其他人。”
话刚完,聚义山庄的人便一拨一拨赶了过来,小厮们直拿狐裘大氅往两人身上披,把池笑鱼捂得额头都起了薄汗。
池五爷疾步走到池笑鱼面前,二话不说就给她把脉,顾子赫也跟了上来,急急道:“五爷,她怎么样?”
“奇怪……”池五爷一脸疑窦,看向顾子赫道:“奇怪了,掉进裂骨潭怎么……寒气一丁点儿都没有侵体?”
“五叔我没事,你快给薛大哥看一下,他已是咳了好几次血了。”池笑鱼急急道。
池五爷刚向薛摩走进,薛摩便后退道:“薛某无碍,就不劳烦池五爷了。”
池五爷见他似有防备之意,倒也不强求了,刚想道谢,一连串的“师父!”便是从远至近,纷至沓来。
第221章 心如死灰,前缘断尽(三)
众人一回首便见秦英连走带飞,一蹦一跳地就窜到了薛摩面前,甫一见到薛摩,才觉他脸色惨白至极,秦英撇头看着那寒光湛湛的潭水,竟是一阵心惊肉跳!
思及源头,秦英一回身瞠目直视着池笑鱼,忿忿道:“池笑鱼,我警告你,以后离我师父远一点!”
“秦英!”薛摩拉了秦英一把,出声制止,然,才刚出声便又咳了起来。
顾子赫上前道:“秦英,既然你们月满楼也来人了,便快带阿摩回去休息吧,这潭边寒气如此之盛,再逗留无益,待我们回了扬州,定会奉上上好的驱寒之药的。”
秦英虽是有气,但见薛摩这样,也不好再责怪,也只能带着人速速回了月满楼。
待月满楼的人走后,池笑鱼终于有机会问出心中疑虑了:“子赫,为什么大家看起来都那么紧张?”
按理说虽是掉下了山崖,却也算是完好无伤,怎地见着了他俩,却一个个还是如此面色凝重?
顾子赫叹了口气,道:“若这是一般的潭,大家也断不会如此,只是……笑鱼啊,你入潭时,真的没有感到一点不适嘛?”
池笑鱼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道:“并无不适。”
顾子赫凝眉道:“怎么会呢?这裂骨潭也算是神仙之笔了,这潭底乃是千年寒玉,寒气凛冽刺骨,浑然天成。”
“寒玉?那岂不是练功圣物?”池笑鱼惊道。
顾子赫反问道:“那你可有看到有什么江湖人士来此练功?”
池笑鱼遽然反应过来,这地方杂草灌木丛生,放眼望去确实是人迹罕至之像。
顾子赫接着道:“一方寒玉确实是于练功有益,但若过剩,那便是伤筋裂骨了,非常人所能忍受,是以,这峰为何叫寒山峰,这潭为何叫裂骨潭,便是如此了。”
池笑鱼恍然大悟道:“那薛大哥他?”
“阿摩素来极度畏寒,此番……哎……”顾子赫叹了口气:“我们和月满楼都不是担心你们坠崖,以阿摩的轻功,他必能找到解救之法,我们所担忧的正是这裂骨潭。”
“我知道了。”池笑鱼想起入潭前,她浑身奇怪的燥热,不禁一脸的自责:“是他用内力护住了我,是以他才会伤得如此之重。”
这样一想,池笑鱼便更是坐立难安了,一路上直在催要快点回聚义山庄。
秦英和薛摩同坐一马车内,薛摩一直闭目打坐,秦英倒是难得的话少,只是面色着实难看。
实在太安静了,薛摩反倒有些不适应,睁眼见秦英臭着一张脸,不解道:“你在置什么气?”
秦英冷声:“你不应该去救池笑鱼。”
“我若没出手,她现在已经死了!”薛摩的语气里难掩惊异,想来他是真的没料到秦英会这样说。
秦英一听也是兀自高了音调:“她是生是死,与你何干?!”
“你!”薛摩气一下不顺,蹙眉提手按着胸口。
“薛摩,你是体内有火蛊的人,那不是一般的潭,那潭底是寒玉!我刚替你把脉,你可知道,此一番,你已然伤及根本!”秦英虽是不依不饶,却是满面的担忧之色。
薛摩自然知道秦英是关心他,便软了声音道:“秦英,你不用担心我,我自己的身体我自然清楚,真的不碍事的。”
“不碍事?呵……”秦英冷笑了一声,接着道:“还是……你爱上池笑鱼了?我是不是该告诉秦飒,她的瑾哥哥爱上别人了?”
“你!”薛摩不可置信地看着秦英,身体里本来已是稳下去的气血开始急剧翻涌上窜“我没有!”薛摩急急吼出这三个字后,一大口血就喷在了马车上。
“薛摩!”秦英忙凑过去扶住了他,看着一地殷红,有些懊悔。
薛摩软绵绵地靠在秦英身上,却还是强撑着一口气道:“你……你明知道……我救池笑鱼是因为一个“义”字……你……”话还未完,薛摩头一撇彻底晕了过去。
“师父!薛摩!薛摩!”秦英忙伸手探他的脉息,只见他体内本已顺平的气息已是全然大乱,秦英大喊道:“快点!把马车赶快一点!”
一声鞭下,马车快速地朝着扬州飞驰而去。
河边,两匹马并排而立,秦飒看了一眼身旁的紫衣女人,道:“没有想到紫苏师父这么快就进中原了,那看样子,屈侯琰也快了吧?”
紫苏叹了口气道:“其实不论你愿不愿意去灵山派,我们也都是要做准备了,在灵山派和雁回宫结盟前,哪怕是硬攻也是要攻下灵山派的。”
“屈侯琰有几成把握?”
紫苏眯了眯眼:“即便没有把握,那也是势在必行的。”
秦飒看着眼前江川溶溶,流入那未知的远方,以往碎叶城的景象似是搀进了这潺潺江河里,竟是不觉有些悲壮……
十多年来,那么长的时间,那么多条人命,那么多风沙里呼啸的隐忍和挣扎,一桩桩,一件件……最后……薛摩……
秦飒无声苦笑了一下,道:“我愿意去灵山派。”
紫苏愣了一下,虽然自寒山峰见到她,紫苏便觉得秦飒会点头的,倒也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轻易。
“你确定不后悔?”紫苏扬眉。
秦飒笑了笑,道:“以其让那么多人的努力到最后功亏一篑,还不如牺牲我一个,这样的买卖,不亏,我岂会后悔?”
紫苏静静地凝视着秦飒的双眸,她的眼睛很漂亮,眼珠子乌溜溜的,像黑葡萄一样,只是自下了寒山峰后,再看不到光彩,不似从前那般晶亮,紫苏启口:“其实你并不是为了所有人,你只是为了薛摩。”
提到薛摩,秦飒的双眸又暗了一个度,紫苏摇了摇头,叹息道:“你是我手底下最优秀的虫师,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你勤奋、刻苦,甚至为了驭虫,可以连自身安危都不顾,驭虫一术本就为常人所难承受,你这般拼命,我本来想不明白,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你和他,我便懂了。”
第222章 心如死灰,前缘断尽(四)
“我本来以为你是我所有弟子里面最坚强的那一个。”紫苏自嘲地笑了笑道:“这次倒是我错了,你不坚强,你会做这样的决定,只不过因为……你怕他会爱上池笑鱼。”
被这么乍然点破,秦飒怔怔然红了眼眶,她看了紫苏一眼,笑得无奈,长舒了一口气,坦然道:“是,我怕他会爱上池笑鱼,我想让他念我一辈子,我这个人,其实一点儿都不坚强,我不能承受,我一丁点儿都承受不了,若有朝一日,我失去了他。”
紫苏笑着摇了摇头,放眼望着这河川青山,幽幽道:“此一去,若成功了,你知道意味着什么的吧?”
“我自然知道。”秦飒的目光开始慢慢坚硬,她缓缓道:“我秦飒可以为薛摩做任何事情,哪怕是死,只要可以为他分忧,我不介意用任何一种方式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紫苏面容渐渐冷峻,唇轻启:“那便好,你记住了,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牺牲就要有牺牲的价值。”
“从前我不知道,如今巧合体验了一回那火蛊的滋味,烈火灼心之痛,极度畏寒之苦,他捱了这么些年,我,又怎么可以失败?”说罢秦飒直视着紫苏的眼睛,紫苏看着那双瞳里的灼灼光芒,知道一切已有定数。
沁心凉爽的风迎面扑来,两匹骏马畅快地奔驰在大草原上,远处雪峰直插青顶,绿毯上炊烟袅袅,牛羊成群……
前面少女的声音,萧爽而来:“瑾哥哥,你看,你追不上我。”
薛摩跟在后面,也没赶鞭,只是笑,在碎叶城能出外这么尽情跑马的日子,其实并不多,是以,从背后看着少女被风鼓起的袍子,哪怕是清灰男装,都是这般明艳动人,薛摩恨不得能记住每道风拂过的痕迹,又怎么会舍得越了她而去呢?
少女并不明白,马倒是越驱越快了,到后来竟是怎么也赶不上,她竟越跑越远了,薛摩急了,想出声叫住她,却发现竟是怎么样也发不出声来……
后背渐渐浸出了汗,挣扎中薛摩终于醒了过来,睁开眼,眼前没有苍茫的草原,而是再熟悉不过的陈设。
哦,原来已经回来月满楼了。
薛摩叹了口气,杵着床缓缓坐了起来,一抬眼,映入眼眸的却是夜夜那魂牵梦萦的身影。
秦飒正背对着他,在捣鼓什么东西,薛摩嘴角一翘,开心得笑了出来,那笑容如无邪孩童般纯真甜腻。
薛摩一掀被褥,赤脚便向秦飒疾步走去,秦飒听得身后动静,一回身,便被一股力量给抱了个满怀。
“你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会要很久?”耳边薛摩的声音传来,他的身体还是那么温暖,靠着他的胸膛,秦飒鼻子一酸,泪水便漫了上来。
秦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倒是有些赌气埋怨,嗔道:“你看你!受这么重的伤!”
薛摩听着她娇嗔的语气,心像被裹上了丝丝棉花一样软糯糯的,他挑眉看着怀里的人道:“重么?”
还未等秦飒说什么,薛摩微微弯腰,手向下一滑,便把秦飒给抱在了胸前,他笑道:“抱得动你,就不算重。”
秦飒瞬时思绪起伏,眼看是要憋不住了,便只好佯装生气道:“你!你放我下来!”
薛摩倒也觉察出来秦飒情绪有些不对,忙将她放了下来,秦飒头埋得低低的,薛摩俯身去看,只见一片泪水涟涟。
“你怎么哭了?”薛摩有些紧张,不知所措地抬手去擦她脸上的泪水,嘴里轻声喃喃道:“不要哭,秦飒,你不要哭……”
秦飒哭得薛摩心酸极了,也不知道要怎么哄,就一把把秦飒搂进怀里,在她耳边急急道:“我错了,你不要哭,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以自己为重,不再受伤了,秦飒,我知道错了,你不要哭了。”
薛摩的语气极尽温柔,甚至让秦飒产生了一种错觉,是不是这世上所有的温柔加起来亦抵不过一个他?
风吹了进来,红纱随风摇曳,一对璧人如坠画中,房间里自是一派道不尽红尘旖旎……
直至有人来报,有贵客来访,薛摩才放了秦飒出去,秦飒出了房间,便在游廊里碰到一包裹得严严实实,身披斗篷面覆纱的女子,待那女子揭了半边面纱,秦飒才认出来人是紫苏。
紫苏见秦飒双眼红肿,想也知道里面刚刚发生了什么,她不想事情有变,节外生枝,便提醒道:“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了,就莫再动摇了。”
秦飒直视着紫苏的双眼,坦然道:“我秦飒不是反复之人。”
紫苏笑笑道:“那我便放心了。”
紫苏进了房间,薛摩就坐在堂前,五年不见,紫苏便是细细端详起堂上人来,他离开碎叶城的是时候,尚是少年,模样青稚,如今虽也是清秀如昨,但瞳里眸色深沉,经岁月一番杂糅,他已然是这中原江湖里让人闻之色变的血衣魔头了。
薛摩不悦地微微眯了眯了眼睛,紫苏反应过来,行礼道:“属下见过……”
“闭嘴!”薛摩蛮横地打断了她:“屈侯琰允你入关的?”
紫苏起身道:“自是城主,他不允,属下怎敢私自进中原。”
“谁准你去掳池笑鱼的?”紫苏抬头见薛摩面覆阴云,可自然也不能让他知道,是屈侯琰做的这般打算。
思虑再三,想到还有其他人牵涉其中,一不做二不休,紫苏就直接推诿道:“并不是属下去掳的池笑鱼。我得到消息赶到寒山峰的时候,她已经落入他人之手了,我只是借别人的手想逼她说出丹真心经而已。”
“聚义山庄没有丹真心经!若有,我不会动手吗?轮得着你来越俎代庖!”一提到丹真心经,薛摩显得有些不耐烦,起身挥臂直指紫苏,紫苏见状立马俯了身,这股不怒自威的架势,让紫苏着实意外。
紫苏思忖了一瞬,缓缓道:“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城主也已然下了令,属下自是要查探一番,才好向城主交代呀。”
第223章 心如死灰,前缘断尽(五)
“所以你就杀了聚义山庄四大护卫?”薛摩冷笑道:“聚义山庄两条人命在身,我且问你,如今你又要如何在中原走动?”
紫苏蹙眉道:“当时也是情急,是属下思虑不周。”
薛摩顿了一瞬,现下木已成舟,也不好再责备,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罢了,屈侯琰派你来,那自然就是要向沈扬清下手了,那就先到北边躲一下吧,也正好帮衬一下鬼骨,这边十二路鸿雁令已到手,也差不多了。”
“属下遵命!”说罢紫苏抬头看了薛摩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长,只可惜薛摩,未曾注意。
待紫苏回到落脚地,下属立即上前禀道:“紫苏师父,柳护法在屋内等候你多时了。”
“柳护法?”紫苏有些吃惊。
紫苏见下属点了点头,微微迟疑后才推门而入。
照了面,柳无言一袭白衣,身披白色斗篷,当真出尘得紧,一双清幽的眼静静看着自己,以她性子,料想也不会先说什么,紫苏便道:“这个关口,柳护法不在西都坐镇,怎地会来这里?”
“你可是要对沈扬清那边下手了?”柳无言不答反问。
紫苏不解道:“我都进中原了,那自是如此了,况且,你不都知道是怎么安排的么?”
“那你带来准备安插在沈扬清身边的人呢?”柳无言直视着紫苏,目光寒凉而疏离。
紫苏愣了一瞬,她没料到她是来追究个中细节的,怕节外生枝,便道:“自然不会跟我呆在一起,已经安排在妥帖的地方了,这点,柳护法还请放心。”
“放心?”柳无言挑了挑眉,笑道:“紫苏师父莫要忘了,我也是碎叶城的人,阿琰连下几道密函催秦飒回去,碎叶城出了什么事,我又岂会不知?”
紫苏拂了拂衣袖,往椅子里一窝,一脸无奈叹道:“哎唷,看来瞒不过你啊。”
“你便告诉我,接下来是怎么安排的吧。”柳无言面有急色。
紫苏看着柳无言这般,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睛,轻声道:“柳护法这般着急,甚至只身前来扬州,其实,你已经猜到了什么,我说的对不对?”
此话一出,柳无言的心瞬间便凉了半截,却还是道:“你直接说出来。”
紫苏叹了口气,起身来回踱了几步,站定道:“城主命秦飒去完成那个任务。”
“他疯了吗?!那是薛摩的心上人!”柳无言几近喊了出来,面有愠色。
看着柳无言少有的失态,紫苏直接道:“这不就是根本原因吗?即便从未点破,你和我,不也是清楚的很吗?”
柳无言一脸的不可置信,她摇着头,嘴里喃喃道:“太荒唐了,这太荒唐了……”
“你对屈侯琰了如指掌,我还以为,你很能理解他。”紫苏笑道。
柳无言看了紫苏一眼,拔腿便走,道:“我要告诉薛摩!”
“慢着!”紫苏厉声道:“秦飒已经同意了,你这个时候告诉薛摩便是坏了全盘计划!”
“你在说什么?!”柳无言回身,一脸的不可思议。
紫苏在絮絮说着话,她的面庞在烛火的光影交错里,时明时暗,偌大的扬州城在烟雾的蒸腾缭绕里,时真时幻,柳无言有些唏嘘,回想过往,一路几经生死,如今才恍然,凶险的从来不是江湖,是人心。
月满楼里,秦飒站在秦英的房门口,踌躇几番,终于还是一咬牙推门走了进去。
“哥哥……”
秦英转身见着来人,一脸嬉笑凑上前道:“嘿嘿嘿,早想去找你了,可你一直在薛摩的房间,我怕去了扰他不高兴。”
“找我么?”
“嗯。”秦英点了点头,围着秦飒打量了个遍,才道:“你这次回碎叶城,他……没为难你吧?”
秦飒苦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没有。”
秦英松了口气,碎碎念叨:“那就好那就好,那我就……”
“我要去灵山派了。”秦飒柔声打断道,她的语气温软如晨曦透出来的第一道光,美好到让人忽略了它是否也会刺眼灼心。
秦英恍惚了几秒,就这么定定看着眼前人,不像回味,不像思考,那直愣愣的目光,就似心智有缺的孩童,痴呆、懵懂。
好一半天,秦英嗫喏:“紫苏带来了几个人?”
“就我一个。”秦飒笑了笑,道:“那些人全部临阵退缩了。”
此话一毕,秦英霎时红了眼眶,他抓着秦飒的手就要往门口走,嘴里念叨:“不去!他要去他自己去!我们去告诉我师父!”
“秦英!”秦飒甩开秦英的手,厉声道:“十年负屈衔冤!万条冤魂荡扬!我以为,你比我更懂!”
秦英定住了半晌,一回身,面上已然是涕泪交零:“就算懂,也不能以你的命去搏吧?”
“哥哥,其实你心里也明白,这样是最好的结局,而且,我心里也清楚,这样,是我想要的结局。”秦飒嘴角含笑,笑得分外坦然。
秦英不说话,只是不住地摇头。
“哥哥,你听我说,这个局,从一开始我便身在其中,现在自然也是逃不出来了。命运无情,你选择了我顶替你的妹妹,还好也不是很无情,让我在那段岁月里,看到了瑾,能陪他走过这十多年的时光,是我一生之幸。”秦英从没见过这么温柔的秦飒,她一脸坚定,软声道:“哥哥,让你选中了我,我很幸运。”
我很幸运!她说,我很幸运!
泪意翻涌,秦英抬起头,无助地看着屋顶,往事似被狂风撕碎了的雪花般,纷至沓来。
幼时在市集上看到衣衫褴褛蜷缩成团的她。
少时在密室里看着漂亮裙子苦苦哀求的她。
众目睽睽之下一脸镇定直视迎面箭镝的她。
如今一身虫毒一袭男衣说要去灵山派的她。
一桩桩一件件如通天雷暴在脑海里轰隆作响,秦英双手扶着秦飒的肩膀,恸切悲泣到几近不能自已。
“哥哥,你不要难过。”秦飒抬手拭了拭秦英脸上的泪,恳切道:“其实,本来我是想和瑾同生共死的,看来,是没有机会了,当初选了那么多死士,到最后还是轮到了自己身上,也是命该如此,权当赎罪了。”
第224章 心如死灰,前缘断尽(六)
见秦英还是哽咽不止,秦飒笑笑道:“你还记得我们曾经立下的誓言么?”
秦英恍然想起年少时,在碎叶城,石壁青灰灯昏黄,膝盖触碰在寒凉的地面上,却并不会觉得冷,两人抬头看着那一排排的灵位,小拳头攥得死紧,目光晶亮,说出来的话,虽是稚气,却是没有一丝含糊犹豫。
秦英点点头:“记得。”
“我们秦家愿为景教世世代代粉身碎骨,万死不辞,天地同证,日月齐鉴。”两人不约而同脱口而出,这缄默的岁月突然间似是和往昔严丝合缝地重叠了,合着年少时那青涩的声音,一起,掷地有声。
屋顶传来细碎的动静,窗棂上有影子划过,速度太快,会让人恍惚觉得大约是幻觉,只是再一眨眼,一袭雪白已然默立在一角,像鬼魂一样缥缈。
秦飒看着她嘴角一弯:“你既然会赶来扬州,想来,也不用我再细说了。”
秦英一转身便见柳无言从阴影里慢慢走了出来,她依旧冷眉冷眼,就像她这一身白不掺一丝杂色,她看了看秦英,他一脸萎靡之色,相比之下,秦飒倒是坦然了太多。
柳无言看着秦飒的双眸,想从中探寻些什么,却也是一无所获,眉心微抖,开口道:“这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不是所有的故事都需要有个结局,就好像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安然到老然后死去。”秦飒无奈笑了一笑:“我其实没有猜到会是今天这种局面,但是现在想来,若能成全他,那这样,也不错。”
“你想清楚了,那便好。”柳无言的眸子里有微光闪过,虽是一纵即逝,但秦飒还是捕捉到了。
“我出来太久了,再呆下去他是怕要起疑心了,我就……出去了。”说完秦飒就离开了,徒留了秦英和柳无言静默在原地。
“是我那封密函害了她么?”秦英郑重地看着柳无言,他希冀以她对屈侯琰的了解,她可以给他一个笃定的答案。
柳无言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死士尽数临阵脱逃,与你何干?秦飒如若不是自愿,没人可以强迫得了她,这,又与你何干?”
“可是……”柳无言顿了一下,直视着秦英的眼睛,放佛怕他听不明白一般,一字一字清清楚楚道:“你真的不打算告诉薛摩吗?”
你真的不打算告诉薛摩吗?
这句话重重地砸在秦英胸口上,似有空谷回音一般,在这间并不敞荡的屋子里盘桓不绝。
秦英的面色变得有些痛苦,柳无言知道,那种痛苦不是装的,只是须臾间,便被一股狠绝冷漠慢慢吞噬……
“其实,我一直在想,要不抛了一切,随他走吧,像个忠心耿耿的影子一样,护他和秦飒周全。”秦英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眼神厉然:“可是,只有我是陪他从最初的地方走到现在,没一起经历过,你根本不能理解,他为这一切吃了多少苦,挨了多少伤,受了多少讥讽,连我这个看着的人都不甘心,他,又怎会甘心?!”
柳无言觉得屋子里的空气有些稀薄,稀薄到有些让人眩晕,身形轻晃,她扶着桌缘缓缓坐了下来,低头讷讷道:“秦飒此一去,万重山外山万重,九曲江头江九曲,再无可能了!”
“我本以为时间已然夺去他良多,没料到,时至今日,依旧不曾慷慨过。”柳无言仰起头,面上是一抹极尽诡异的笑容,她幽幽道:“秦英,你不害怕吗?待他知道,他决绝不会原谅你的。”
“他会原谅我的。”秦英也笑了,倒是笑得有些坦然。
“哦?”柳无言挑了挑眉,有些意外:“你就这么有把握?”
“不是我有把握,是我对他有把握。”秦英背了过身去,柳无言无法探知他在说出这一句话来的时候,是用一种什么样的神情,才敢说得如此肯定。
“秦英,我们会入地狱的。”
“我知道,但在我入地狱之前,我会将那些让我犹如活在地狱的人,先送进地狱!”
池笑鱼一回聚义山庄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就连顾子赫拿了药要去月满楼,她都无心过问,华浓想来想去,还是有些担心,到最后,也不顾门口池笑鱼还吩咐了人守卫,硬是闯了进去。
一进去,便是一地的纸团映入眼帘,池笑鱼正在桌前奋笔疾书着什么,华浓凑上前,一看便皱了眉。
她画的东西怎么有些眼熟,但……又好像哪里有点不对?
池笑鱼没有管华浓,只是咬着笔杆,看着自己下笔所成的东西,皱着眉横看看,竖看看,最后笔一丢,把纸一揉,手腕一用力,那团纸便无辜地滚到了一角。
池笑鱼狠狠地叹了口气,刚执起笔,华浓便道:“给我,我来画。”池笑鱼抬起头眨巴眼看了华浓一瞬,便把笔递到了她手里。
华浓下笔极快,随着滴滴墨落,池笑鱼的眼越瞪越大,眉心也渐渐舒展,至落笔时,池笑鱼一脸释然,抓着华浓急道:“就是这个图案,你怎么知道,还有你画的这是什么?”
华浓也是一脸疑窦,问道:“你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你怎么会画它?”
“哎呀,华浓姐,你先回答我。”池笑鱼急得脸都皱成一团了。
华浓顿了一顿,迟疑道:“这是……这是丐帮第六代长老及其以上级别才会有的纹饰。”
“丐帮?!”池笑鱼大惊出声,不可思议地喃喃道:“怎么会是丐帮?!”
“这纹饰怎么了吗,你到底在哪见过啊?”华浓也是急了。
“华浓姐,你再看一眼,你确定这是丐帮纹饰?”
“我确定,第六代长老,各分舵舵主,还有丐帮帮主皆有此纹饰。”
池笑鱼愣了一瞬,随即拔腿就跑:“我要去见薛大哥。”
华浓一把拽住她,急道:“你还没和我说清楚呢。”
“子午山上,这个纹饰,我见过。”池笑鱼说完一溜烟就跑了,只余华浓一脸惊愕愣在了原地。
第225章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秦飒站在游廊上,整座月满楼内金石丝竹之音婉约妩媚,极尽靡靡乱人心,她有些怔愣,刚从西域过来,她还不甚习惯。
一撇头,虽然堂中人影绰绰,她还是一眼便能认出那抹身影,他一袭红装,被一众白衣护卫围在中间,恰似皑皑鹅毛纷飞天,一枝春雪冻梅花……
他那样的人,真碰上了,谁又能躲得过呢?
秦飒无声喟叹,再望去便见桌上摆了一堆东西,而桌的另一头,一袭湖蓝清隽,自然是顾子赫了。
秦飒面色沉凝,桌上的盒子一看便知定是驱寒的名贵药材,寒山峰的那一幕跃然眼前,秦飒无声轻笑,唇角自嘲。
虽在和顾子赫畅谈,可薛摩还是会时不时地瞟向楼上,待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后,薛摩就开始在赶客了,也不管顾子赫絮絮叨叨真情实感地来谢他,就只想赶紧撵他走。
身在局中,诸事繁杂,是以能和秦飒呆在一起的时间,他着实不愿意瓜分给别人。
赶走顾子赫薛摩刚欲上楼,便被告知秦飒已经在后院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地窜到后院,月泻清辉里,一抹清瘦的身影独坐在廊下,薛摩走上前,解下身上的毛绒披风,轻轻披在了秦飒身上。
感受到身上的重量,秦飒撇了撇肩膀道:“你本畏寒,你穿。”
薛摩在她身旁坐下,扭头笑眼看她:“有你在,我不冷。”
秦飒脸颊微热,喉咙里闷哼了一声:“在江南待久了,油嘴滑舌。”
“不是在江南呆久了,是和你待久了。”薛摩的话接的十分理所当然。
秦飒眉心一抖,就直愣愣地望着他,目光放肆而贪婪,似是要把他整个人吸进瞳里一般。
薛摩一脸无辜地抹了抹脸,模样天真,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不解道:“干嘛这样看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秦飒收回目光,垂着头轻轻摇了摇,目光散乱间,便见他袖口上的扣子脱了线。
秦飒二话不说就跑去拿了针线,动手缝了起来,薛摩一脸错愕地看着她这一连串动作,半晌才回过神,喃喃道:“不行,不行,我要让子赫帮我把这一幕画下来,来人。”
“别动。”秦飒出声制止了他,怏怏道:“也别叫其他人来,我就想要我们两个在这。”
“不是……这真的很难得诶,我们秦飒竟然还会缝补。”薛摩的口气里有种难以自抑的得意,放佛会这些的是他自己一样。
秦飒抬头白了他一眼,轻声道:“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说完秦飒低头咬断了线,看着自己缝好的地方,莞尔一笑,起身时,秦飒的发梢擦着薛摩的鼻尖滑了过去,痒酥酥的,还有一股似有还无的香味,薛摩的心头一下子软了下来,似有颗蜜糖融化在那,黏稠,浓郁,沿着心脏上的纹路流淌,到最后一滴滴渗进骨血。
这就是幸福吗?
薛摩看着秦飒,慢慢咧嘴笑了开来,那笑容有些傻,这样的薛摩,秦飒不敢多看,便垂了头去,突然肩上一沉,秦飒撇头一看,只见他横转了身子,后脑勺枕着自己的肩头,一手搭在弯曲的膝上,一手向半空抬起,朝着月亮,五指一拢,似是要一把,抓了这月光。
“今晚的夜色真好,这月亮又圆又亮。”薛摩轻叹道。
秦飒无心共赏这月色,只是撇着头,静静看着他,他姿态不拘,神色慵懒,温润的月光镀在他白皙的肌肤上,如琢如磨,有言道“有匪君子,如圭如璧”,他单名一瑾字,倒真当得。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睫毛浓密似羽扇轻扫,嘴唇饱满弧度诱人,会是什么味道的呢?
这个想法蹦出来的一刹那,才忽觉心跳不稳,脸颊发烫,秦飒倒吸了一口气,稳了稳神,再转头看他,只觉那鼻梁弧度优美,如山峦托云低,秦飒伸出手平摊了食指,从他的额头,顺着那英挺的鼻梁滑了出去,然滑到鼻尖的时候,便被薛摩给一把抓住了。
他手心的温暖和她指尖的冰凉,泾渭分明。
薛摩直起身才觉秦飒几近眼都不眨地望着他,目光执着而滚烫,薛摩合握了她的手,歪着头唇角含笑:“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老看我?”
秦飒莞尔,面容坦然,道:“这不马上要去办事了嘛,也许……会很久不见,我……多看你几眼。”
“办事?!又要去哪?”薛摩音调陡然升高,他有些紧张。
秦飒笑得自然,缓缓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要去趟南疆,去辅助我师祖炼制可以中和火蛊和冰蛊的蛊虫,顺道也让他替我解体内的的虫毒。”
薛摩长吁了口气:“呼,那就好,我还以为是什么棘手的事,吓我一跳,这般,我倒是放心的。”
“就是,时间可能会有点久。”秦飒眸中无光。
薛摩展颜笑道:“那无大碍,等你回来,我这边也应该妥了,到时候,天高云阔。”
天高云阔……秦飒在心里细细琢磨起这四个字,我放眼是天,我举目是云,可我何曾见过天高云阔?
有脚步声急急传来,薛摩撇头一看,一名白衣护卫已走到他身侧,低声道:“楼主,聚义山庄来人了,说有要事相告。”
“嗯,我这就过去。”说罢,薛摩起身正了正衣摆,看向秦飒道:“院子里冷,要不你先上楼去?”
秦飒静静凝着眼前人的面庞,缓缓点了点头,薛摩勾唇一笑便起步离开,她看着他步履交替,渐行渐远,那步伐不像是踩在地面上,倒似是一步一步摩擦在心头,瞬间胸口有火,燃作团。
“瑾哥哥。”秦飒的身体在颤抖,只是从她口中叫出的这三个字,却是分外坚定。
薛摩闻声,站定,回首,一阵风撞进怀里,还来不及反应,双唇就乍然覆上了温度。
白衣护卫愣住了,薛摩亦是愣住了,他眨着漂亮的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庞,失去了反应。
像棉花糖一样软,如飞絮一般柔,似浮云那般轻。秦飒如是想。
第226章 眼见为实
颈上的手慢慢松了下来,眼前的脸庞也渐渐明晰,她双颊酡红,双眸璨若星子,秦飒见薛摩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知道自己定是惊着他了,他和她,从来克制。
“我是不是……不应该这样?”秦飒瘪了瘪嘴,她那么坚强的人,现在却怎么看都像是快要哭了。
薛摩眉心微颤,他看见她眼底的水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只觉得,像她这样的人,怎么能哭呢?
“是不应该。”薛摩启口回答,眼睛眨也不眨地凝着秦飒:“怎么可以就蜻蜓点水呢?”
话音刚落,薛摩一手揽过秦飒纤细的腰肢,动作干脆而霸道,唇瓣才刚触及,舌尖便已撬开了贝齿,长驱直入,唇齿相抵,一探兰息,尝尽芳泽。
他的吻汹涌热烈,秦飒有些喘不上气,想稍稍远离这个滚烫的怀抱,无奈却是一动也动不得,他抵着她的后颈把她死死地禁锢在了怀中,只能任他采撷。
一舌温暖,一唇温软,一树桂花留香,一片月光寒凉。
两心缱绻缠绵间,自然无暇分心顾及其他,自是也不会注意到游廊拐角处,有泪水砸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落地成花。
顾子赫看了廊上一眼,拉起呆若木鸡的池笑鱼转身就跑,步伐凌乱地穿过了月满楼拥挤的大堂,跑到端平路的那一刻,池笑鱼竟有种丢盔卸甲,落荒而逃的错觉。
顾子赫一脸紧张地望着池笑鱼,不停地拍着她的肩,嘴上重复说着“没事的”三个字,池笑鱼面上已然无泪了,只是那模样呆滞如同失了神识的孩童一般,一时间,顾子赫想安慰她,竟是不知道该如何相劝。
“我饿了。”
“啊?”顾子赫正在着急,突然听到这么轻飘飘的三个字,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饿了。”池笑鱼边重复边大步朝着前面的蒸饼摊子走去,几乎是用跑的,还等不及小贩招呼,她就一手抓了一只蒸饼往嘴里塞,动作蛮横粗暴,就像饥寒交迫的难民见到了粮食,已经不想品尝味道,只企望果腹了。
小贩呆愣地看着面前这清秀姑娘的吃相,不禁暗忖定是挨饿多日了,这么一想就把目光挪到了顾子赫身上,顾子赫乍然反应过来,一脸窘意,忙给小贩塞了银子。
这期间池笑鱼又抓了两个蒸饼,顾子赫恍然意识到了不对劲,忙去抢她手中的吃食,道:“笑鱼,你别这样,我陪你去散心,你这样会吃坏肚子的,笑鱼,听话,好嘛?”
拗不过顾子赫,吃到一半的饼还是被抢走了,池笑鱼看着突然的两手空空,面容悲戚,她抬起惊慌的双眼,在瞥到隔壁摊上的膏环时,瞳中闪过了一丝慰藉,她冲了过去,一把抓起,不由分说地便塞进了嘴里……
池笑鱼只感觉胸口有块地儿被挖空了,有风一阵一阵地灌进去,刮得人生疼,她没有办法,她想堵住那个窟窿,于是,她开始寻觅吃食,放佛那一块块的固体下去,总能填满那个空洞,总能找回哪怕一丝一毫可怜的安慰。
不断地有东西被塞进嘴里,未经细嚼,遽然下咽,食物粗糙的表皮刮过食道的壁面,次数多了,总会有回音的。
最后,池笑鱼终于还是吐了。
她蹲在墙角,胃里一阵一阵翻江倒海,她吐得歇斯底里……
顾子赫眼睁睁地看着这样子的池笑鱼,已经无力再做出什么动作,只是有晶莹从眼角静静滑落。
他见过巧笑倩兮的池笑鱼,他见过羞赧莞尔的池笑鱼,他见过端庄娴静的池笑鱼,可他何曾见过这般狼狈难堪的池笑鱼?
没有,一次都没有。
双拳紧攥,指甲陷进肉里,恨意似浇了油的火,三丈高。
顾子赫想,如果现在薛摩就站在他面前,他一定会一剑杀了他。
会吗?会的吧?
顾子赫闭上了眼,缓缓舒了口气,他蹲下身,也不顾池笑鱼身上污秽,一把就把她搂到怀里,在她耳边喃喃道:“哭出来吧,笑鱼,你别憋着,在我面前,你都可以哭出来。”
怀里的人轻轻颤了两下,终于似江河绝提,绵延不绝:“看他得偿所愿……我应该为他高兴的,可我……我真的好难过……我比我以为的更要爱他……”
哽咽之中,断续之间,顾子赫也没能全部听得明白,他压着如漩涡一般越旋越大的情绪,深吸了口气,好言好语地劝着,池笑鱼听着听着也就全听进去了,大约是能感同身受的人说的话,总是能恰到好处切中要害。
“那我们回去吧,回聚义山庄。”顾子赫柔声道。
池笑鱼先是懵懂地点了点头,而后似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坚决地摇了摇头道:“那件事还没有告诉薛大哥呢,我参不透其中利害关系,可是告诉薛大哥,于他肯定是有利的。”
池笑鱼头点如捣蒜,嘴里喃喃着:“对的,对的,要告诉他,要告诉他……”她边说边缓缓挪步朝着月满楼走去。
顾子赫看着池笑鱼行动迟缓的背影,突然反应过来,她刚才在他耳边絮絮咕哝,他没能听清的原话是什么了。
她说,子赫,我病了,我比我想象的更要病入膏肓,我比我以为的更要爱他。
月满楼内,薛摩遍寻不见聚义山庄的人,正准备往后院去,突然身后轻轻一声“薛大哥。”
薛摩回身,看着眼前人,她有些蔫蔫的,不禁打量了起来,她的脸花花的,眼角耷拉着,像没有洗脸的猫。
“笑鱼……怎么了?怎么眼睛肿肿的?”薛摩话才出口,就看到顾子赫火急火燎地赶进来,便道:“是不是顾子赫欺负你了,你告诉薛大哥,薛大哥替你主持公道。”
池笑鱼垂了眸,睫毛倒映出层层叠影,顾子赫不悦地推搡了薛摩一把,道:“诶,你别废话,她身体不舒服,赶紧说完,说完我就带她回去。”
“这里人杂,薛大哥,我们去后院说吧。”说罢池笑鱼便先往后院走去,薛摩可以很明显地感受到顾子赫身上的厌嫌,他狐疑地看了顾子赫一眼,却还是跟着池笑鱼往后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