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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屈侯     封洪断山传txt下载     封洪断山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97章 伏笔初埋(二)

    那黑衣人鞭法虽妙,但对上九曲**却依旧不免是落了下风,十几招后,薛摩从腰间摸出两把匕首,伏地而过,洞穿了黑衣人的脚背直直插进了地板中,在撕心裂肺的哀嚎声里,薛摩拽住藤鞭缚住了黑衣人的双手,纵身扯着鞭子自他头顶翻身过,那黑衣人的手臂瞬间就直直地竖在了头顶。

    薛摩嘴角一弯,笑得邪气,乍松手一抬腿,压着藤鞭的另一头,“刷”地一声便踩在了地板上,以此同时“咯嗒咯嗒”的骨头错位声听得人毛骨悚然,那黑衣人的手臂几近被逆向旋转了一周,他整个身子也因为疼痛而弯成了一个诡异的拱形。

    “你!你放了我!”黑衣人的头巾有光泽泛出,已然汗湿,可话语间却依旧威严不减。

    “太晚了。”薛摩一运气,原先插入厅柱的剑便收回了手中,他居高临下冷睇着他道:“敢夜刺我月满楼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

    “嗤,我可是少林般若堂……”黑衣人话还没说完,耳边便是他颈部血管被划破的声音,眼见一串血珠飞溅在那红色的纱幔上,瞬间消失,他如同轰然倒塌的桥,瘫在了地上.....

    薛摩冷眼看着地上抽搐的人,泠然道:“天王老子都不行!”

    待秦英和花照影听到动静,冲进薛摩的房间,破幔而入时,看到的便是一地的鲜血,和倒在血泊中黑衣人的尸体,薛摩持剑而立,半张左脸鲜血淋漓……

    这场面一看毋需问,任谁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花照影提着裙子上前,弯腰把黑衣人的头巾面纱一揭,愣了一瞬,待起身,三人面面相觑,花照影秀眉一蹙开口道:“少林般若堂……首座。”

    屋内一片死寂。

    当车水马龙时,薛摩拖着一具尸体抛在月满楼的门口,他另一只手一扬,红色的纱幔就盖住了黑衣人大半个身体,围观者哗然。

    不久,有少林的僧人赶来收尸,出言忿忿。

    再不久,江湖甚嚣尘上,纷说般若堂首座被薛摩以利器洞穿了双脚,双臂被硬生生撇断了,割喉虐杀。

    最后,江淮竟似又安静了下来,那些个为了丹真心经而涌动的暗流短短一日内竟全数撤出了扬州。

    死了个德高望重的前辈,那些个利欲熏心的人,似是一下子惊醒了过来:薛摩杀了般若堂首座都敢当众抛尸,没道理他得了丹真心经,反而不敢承认?!

    今日本来是琴瑟离开月满楼的日子,染了血,自然是走不了了,薛摩去“迎客来”给沈放赔了好几个不是,沈放倒也大气,笑笑说,往后挪一日也就好了。

    冯克在雁回宫,倒是整个人乐得不行,就差舞狮来祝了,本来他们还在犯愁,他们可以在继任大典上做出薛摩杀害空无方丈的假象,可是,动机呢?如今,般若堂这事一出,当真是天赐良机。

    “诶诶诶,我跟你说,昨夜还真有人去抢丹真心经了!”

    “丹真心经?!去哪抢?”

    “你这不废话嘛,我们这没出事,那当然是月满楼了!”

    聚义山庄里,两个小护卫谈得起劲,并没有注意到池边的舟子晃了一晃。

    “那……那抢到了?”

    “怎么可能,被薛摩给杀了,我去迟了,没亲眼看到,听说是少林般若堂首座,死得可惨了,听人说薛摩也受伤了,他……”

    “薛大哥他怎么了?”池笑鱼“咻”地一声一掀帘从舟子里窜了出去,吓得两名小护卫往后连缩了好几步,楞怔怔地看着她。

    池笑鱼看他们呆住了,急得直跺脚:“你们说啊,薛大哥他到底怎么了?”

    那小护卫忙道:“我也是道听途说的,说薛摩拖着尸体出来的时候,脸.....脸上全是血……”

    池笑鱼听到这背脊一僵,茫茫然道:“子赫呢,顾子赫人在哪?”

    “顾少爷当下应在顾府。”小护卫话还没说完,池笑鱼拎着裙摆撒腿就跑。

    她这一跑,就直接跑出了聚义山庄,等她都跑出一条街了,置身于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时,她才诧然反应过来,聚义山庄的门卫竟然没有拦她,就让她出来了?!

    池笑鱼一回身,便看到了不远处跟着她的四大护卫,她顿了顿,想到薛摩,也没再犹豫,直直往顾府而去。

    “昨夜月满楼的事情,你听说了没?”虽然池笑鱼还没开口顾子赫便知道她这么急匆匆赶来是为了谁,但乍然听到,也还是不免黯然神伤。

    “我已经去看过了。”顾子赫一副知无不言的慷慨表情。

    “那……嗯……那薛大哥他……”池笑鱼低垂着头,绞着手指,吞吞吐吐。

    顾子赫满眼怜爱地揉了揉她的头顶,笑着道:“如果他毁容了,你是不是就不会喜欢他了?”

    池笑鱼睁着大眼睛眨巴眨巴:“哈?毁……毁容了?!”

    顾子赫指着自己的左脸,比划着:“从这里到这里,被藤鞭给伤着了,那鞭上有刺。”

    “哦,这样啊……人没事,就好了……”池笑鱼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道:“那……我先回去了。”

    “不要去看看他吗?”身后顾子赫的话音刚落,池笑鱼忙转身摇手道:“不用了不用了,我……我先回山庄去了。”

    自那日薛摩坦白了心意,池笑鱼离开了月满楼后,人前,池笑鱼虽不提薛摩半字,可人后,顾子赫知道是怎样的。

    她时常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坐在阁楼上,趴在栏前,托腮愣愣地看着月满楼的方向,有时候一看便是一大半宿。

    她想他,但她不敢见他。

    这些,顾子赫都是知道的。

    这一夜,也不例外,顾子赫斜靠在柱边,远远地看着她,本以为也是风平浪静的一宿,却见她骤然起身,疾步跑下楼,跑出了聚义山庄,直奔着端平路而去,顾子赫苦笑了一下,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只见她穿过胡同,跑到月满楼的后门就站住了,没有一点想去敲门的迹象,就这么定定地站在那。

第198章 伏笔初埋(三)

    池笑鱼抬头看着这偌大的楼宇,站在这可以看见后院里的那颗桂花树,鼻尖是若有若无的桂花香气,有时候,他的身上也会有这股味道,池笑鱼如是想。

    站了半晌刚转身要走,就看见顾子赫站在不远处,池笑鱼扯了一个无比尴尬的笑,顾子赫走近道:“来都来了,不进去看看?”

    池笑鱼忙拉着顾子赫调头走,道:“不用了,我们回去啦。”

    “你怕他知道你来看他?”顾子赫像座石佛一样落在原地,反正池笑鱼拉不动,他撇嘴一笑:“其实吧,你根本毋需有这种顾虑。”

    池笑鱼一脸疑问地看向他,顾子赫不怀好意道:“他今晚喝了不少酒,然后,我给他点了炷香。”

    “你?!”池笑鱼诧然道:“你给他点迷香了?!”

    池笑鱼话刚毕,顾子赫便揽着她的腰,足尖一点,一阵风过后,池笑鱼已然站在月满楼院内了。

    池笑鱼一脸骇然地看着这周遭熟悉的景和物,等她反应过来想要揍顾子赫一顿时,那厮却早已飞出院外了。

    顾子赫斜靠着墙,愣愣地看着这栋楼宇,眼瞳渐暗。

    池笑鱼在院中站了半晌才敢提步,这一提步,就听到“噗”的一声,吓得她立马抱头蹲在了地上,耳边依旧静悄悄的,池笑鱼抬头一看周围并没有人,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撇头,果真,是马厩里的流星睁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在看着她。

    池笑鱼走了过去,轻轻抚了抚马鬃,近似耳语道:“你说,我上去看看他,这样好不好?”

    本来池笑鱼只是想给自己打点气,哪知,流星却像听懂了一般,轻轻点了点头,池笑鱼好笑道:“几日不见你怎么就成精了!”

    池笑鱼上了楼去,站在薛摩的房门前,几经犹豫,想到顾子赫那句‘点了香’也终于还是推开了房门。

    等一层层撩开那红霞般的纱幔后,她终于见着了那个在梦里已经见了无数次的人,仿佛阴灵般阴魂不散,萦绕心头,是的,没错,就是阴灵,否则,怎么会这般磨人?!

    池笑鱼恨恨地想,可是,眼光却是温煦如寒日暖阳。

    桌上烛火静静燃着,池笑鱼一步步走近,走到床边轻轻蹲了下来,昏黄的光洒在他脸上,便把那份苍白给掩了下去,池笑鱼喜欢这样的颜色,不似往日,每每都苍白得仿佛下一刻就要透明到消失了一般。

    他睡得极其安稳,池笑鱼想,这迷香,顾子赫下得份量应是很足了。

    池笑鱼凑近看了看,他脸上的伤又深又长,虽是涂了药,但是并未结痂,所以伤口甚是明显。

    池笑鱼叹了口气,面色怏怏,有些无奈道:“你看看,你都毁容了,我怎么还是那么喜欢你啊?”

    自然不会有回答,外面打更声又敲了一阵,池笑鱼起身,深深看了床上人一眼,提步便离开了。

    待纱幔一落下,薛摩便睁了眼,他缓缓坐起了身子,手杵的地方刚刚池笑鱼趴过,便还有她的体温,薛摩的手指轻轻抚过,甚暖,他抬头,愣愣地看着那红色的纱幔,一动不动。

    回去的一路上,顾子赫见池笑鱼心情甚好,便试探着问道:“心情这么好啊?你刚去见他,他醒了?”

    池笑鱼一脸奇怪,道:“你给他下了迷香,他怎么可能会醒嘛!我就是太久没见着他,这下见了,心里高兴……”

    池笑鱼还在一边哼着小曲一边走,并没有注意到顾子赫已经愣在了原地,其实顾子赫并没有点什么迷香,别说池笑鱼进薛摩房间了,就是进后院,顾子赫清楚以薛摩的功夫,他都是知道的,而薛摩佯装睡着,只是为了……

    这一刻,顾子赫恍然了悟了,他想成全池笑鱼,而薛摩,想成全他。、

    次日一早,沈放来接亲,月满楼张灯结彩,红烛红绸,那一众表演的姑娘们都盛装打扮,往那月满楼门口一站,简直赏心悦目。

    月姨带着琴瑟出来,她凤冠霞帔,美得不可方物,月姨看着她,笑道:“你这一走,我上哪去找像你这样,琴弹得这般好的姑娘?”

    琴瑟也不说话,只是笑,笑着笑着泪便出来了,半晌才道:“这不还有她们嘛!”

    月姨往两边一看,只见她们个个皆是梨花带雨,佯装不高兴道:“今日这般好日子,你们哭什么呀,都给我憋回去。”

    琴瑟走过去与她们一一道别后,媒人便搀着琴瑟下了阶梯,月姨忽而上前凑到琴瑟耳边道:“薛老板要我转告你,在灵山派如若受了什么委屈,定和他说,我们月满楼给你撑腰。”

    百感交集都不足以形容而今琴瑟的心情,薛摩并没有出面,她怔愣了一会,抬头看着烫金匾额上“月满楼”那三个大字,两行热泪滚滚而下,她对着这栋雕楼画阁深深福了福身,最后一掀轿帘,坐了进去。

    那轿帘一放,从此便是在热闹声中别了扬州,别了江淮,别了故土,远走他乡,远走千里之外。

    少林的继任大典一日一日邻近了,聚义山庄也是收了拜帖的,顾子赫想着池笑鱼日日呆在那方圆之地内,怕她生闷,想带她出去走走,便兴冲冲地来找她,怎料她却道,也没啥好看的,不想去。

    后来顾子赫讲,薛摩也会去,那小妮子便立即改口说,应该也挺精彩的,还是去看看好了。

    这番转变,听得顾子赫无奈得直唏嘘摇头。

    待得那一日了,这去往少室山的路上便开始热闹起来,就连路边都有村人给你临时搭出个小酒肆来。

    最是勤劳,村民农妇。

    此时小酒肆里刚坐下了几桌人,那村妇一边招呼着一边上了几个小菜,桌上一人一边斟酒一边向着对面人道:“妹妹,来给哥哥夹块肉,要大的。”

    对面那小姑娘,撇了撇嘴,极不情愿地动了筷,肉是夹了,就是递到半空中就定住了,随后筷一松,那一大块肉“噗通”一声就掉在了酒杯里,酒都溅得到处都是。

第199章 少林风波(一)

    那哥哥嘴一咂,不高兴了,抬头却见他妹妹两眼放光地看向前方,嘴一张一翕道:“这人生得……好生俊呐!”

    哥哥一脸疑问地回身看去,只见那林间路上,停了一溜马队,领头那人一身红色镶黑纹束身衣袍,头发以红色玉制发冠全部束起,青丝瀑悬至腰下,白马红装立于光下,英姿焕发,如天将下界,教人不敢瞪目正视。

    这哥哥回过神来,不可置信道:“薛……薛摩?!”

    邻桌的人乍一听,忙起身凑过来看,有人惊喜道:“妈耶,还真是薛摩啊?!”

    “他!他怎么还敢来少林呐?!”

    “咦,他们启程了。”

    “快快快,我们也跟上,这下有好戏看了。”

    “可老大,我们这肉还没吃呢?”

    “哎呀,还吃啥肉啊,保不准还能见着丹真心经呢,赶紧走,赶紧走!”

    一群人放下了酒肉钱,火急火燎地便往山上赶去。

    待到山门下,树林边已然栓了许多马匹,薛摩扫了一眼,单看看那马鞍装饰,便知来的江湖门派着实不少。

    薛摩和秦英对视了一眼,两人下了马,把流星和狗剩一栓,便带着人拾阶而上。

    那山门四柱而立,柱中连匾,柱顶立祥瑞,青石灰的眼色,十分肃穆,便衬得台阶上那一青一白的身影分外醒目,薛摩抬首看着,不自觉地眯了眯眼。

    “臭稻谷,我先到的,你打赌输了,你怎么能耍赖呢!”虽是一身男装,但是池笑鱼的声音没错了。

    “嘿嘿,就不背你,就不背你!”顾子赫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平台,池笑鱼就在后面追,才刚上平台,突然她“哎呀”一声,一个趔趄就蹲在了地上,顾子赫听罢忙回头朝她奔来,一脸焦急,完全没有注意到池笑鱼嘴角那不怀好意的笑。

    顾子赫刚蹲下来查看,池笑鱼立即起身,一个蛙跳就扒拉在了顾子赫背上,嘴里叫嚷着:“叫你耍赖,叫你耍赖……”

    池笑鱼在笑,顾子赫在背着她转……当真是生动啊!薛摩如是想,那双漂亮的眸子,晦暗如夜。

    就在这旋转的间隙,眼前飞快地掠过一抹红,池笑鱼一个激灵,撇头去看,不禁喃喃道:“薛……薛大哥?!”

    顾子赫自然也听到了,回身就见阶梯下,默然站立的人,静静地看着他们。

    池笑鱼拍了拍顾子赫的背:“臭稻谷,你快放我下来。”顾子赫自然照做了,他撇了撇嘴,放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池笑鱼看着他一步步登临,太久不见,只此一眼,便觉世间颜色,皆如尘土。

    “还真来啊?没关系吧?”顾子赫的话,言语中不难听出关心。

    薛摩拍了拍他的肩,一脸豁达:“放宽心,况且,这种场面,还是该来的。”

    池笑鱼几度张口,眼见薛摩就要走了,才鼓起勇气喊了句:“薛大哥……”

    “嗯?”薛摩转身看着她,一脸和煦。

    “我……我……”池笑鱼知道是要说些什么的,可是一对上他的眼,便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

    半晌见池笑鱼没有反应,薛摩便笑了,看着顾子赫笑言:“呵……你家小鱼干什么时候变成小结巴了。”

    话一毕,顾子赫和池笑鱼便愣住了,薛摩也没等他们回话,自顾自地带着人往大殿而去。

    “他……他什么意思呀,什么叫你家的啊?!”池笑鱼一脸懊恼地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语带哭腔:“全江湖都知道我有多喜欢他,他怎么还能这么说呢……”

    池笑鱼也没有什么办法,抱怨归抱怨,一跺脚还是只能一路小跑地朝着那个背影追去,只剩顾子赫一个人呆在原地,无奈地摇了摇头。

    秦英斜睨了一眼旁边的人,正色道:“师父,你刚才的表情,难看极了。”

    “我不喜欢她穿男装!和秦飒……太像了!”秦英听得出薛摩语气里的不悦,没再多说,只是挑了挑眉。

    寺院前两位守门僧,当远远看到来者何人时,两人急忙交换了下眼色,其中一人忙跑进去通报了。

    “大胆狂徒,我师叔尸骨未寒,你竟然还敢上我少室山!”薛摩一行人才刚在院门口停步,那守门僧便当头喝来。

    秦英嬉皮笑脸道:“你这小和尚,我且问你,少林继任大典的帖子上可有写明月满楼不可来参礼?”

    “我佛无量,自然没有写。”守门僧答道。

    秦英越发眉开眼笑道:“既然没有写,我等又如何不能来了呢?”

    那守门僧见秦英这般轻浮之态,握棍而立,忿忿道:“佛门重地,岂容尔等在此撒野!”

    那守门僧刚欲发难,之前进去通报的和尚窜出来道:“几位施主,我师祖请你们进去。”

    “师兄,这……”那守门僧一脸疑惑,他师兄也并未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薛摩留下句“劳烦了”便带人进了院门,待到大殿广场前,前来参礼的人纷纷回首来看,一时之间,议声如沸。

    “薛摩!!!”

    “我没看错吧,月满楼他也敢来?!”

    “哦哟哟,厉害了!厉害了!”

    ……

    冯克向白正光和欧阳以烈使了使眼色,欧阳以烈低声道:“放心吧,已然全数安排好了。”

    白正光道:“他来了也好,就地正法总比还去扬州抓要来的妥当。”

    “呵呵呵……这次就叫他看看什么叫有来无回。”冯克说完便缓步走到薛摩面前,勾肩搭背道:“薛兄真是艺高人胆大啊,这地儿都敢来,真是让我忍不住想夸你啊!”

    薛摩面色如常,淡淡道:“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也该有个了结了,再说,我月满楼也不想树敌太多,总要看看还有没有重修旧好的机会嘛。”

    冯克笑道:“薛兄说得倒也在理。”

    白正光道:“都是雁回宫的,咱们便都站一处吧,马上这继任大典就要开始了。”

    聚义山庄的人就在雁回宫的对面,领头的人是顾子赫,池笑鱼一声月白男装藏在随行小厮里,她一露头正巧看见了冯克双眼含笑直勾勾地看着薛摩,便不自觉地打了几个冷噤。

第120章 少林风波(二)

    池笑鱼往殿中一看,一座释迦摩尼像结跏趺坐于大雄宝殿中央,眉目慈祥而庄严地看着这芸芸大千,殿四周十八罗汉像依次而立,形态各异,池笑鱼看着嘴角便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殿中蒲团上,和尚正在诵经,殿前空玄大师一身青衣而立,目光宁静而超脱,池笑鱼觉得,那种目光,确是得道高僧才会有的,空玄大师身后,两名小和尚,一人手捧衣钵,一人手持禅杖,应是等着空无方丈来,便可以开始继任仪式了。

    池笑鱼躲在人群里,静静地看着薛摩,倒也无所谓时光缓急,然而其他人却是开始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空玄大师轻声道:“道形,你师弟去了那么久也不见回来,你再去禅房看看,若方丈师兄……”

    话还没说完,便被大殿外那急促的脚步声给踩断了,众人向殿门口看去,进来的小和尚跑得气喘吁吁,一脸的慌张之色,他几欲站不住,脚一软便跪在了空玄大师身前,吞吞吐吐道:“师父……方丈……方丈……他……他圆寂了!”

    秦英一脸震惊地扯了扯薛摩的袖子,结巴道:“他……他说谁圆寂了?”

    薛摩自然没有搭理他,倒是冯克的嘴角不经意地翘了一下,在静了那么一瞬后,满堂哗然,不知是哪家当家的说了句“怎么会这么巧,这个时候圆寂了?”

    “圆寂了!这怎么可能?!”

    “我昨日还和空无方丈彻夜畅谈,他康健的很!”说话的人,正是灵山派那位辈分极高的长老,沈霄。

    空玄大师似是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未留只字片语,疾步而出大殿,这一众僧人来客便只能蜂拥跟上,浩浩荡荡往少林禅房而去。

    秦英一边跟着薛摩身后走,一边小声道:“师父呀,我怎么眼皮一直跳呀,这后背也凉飕飕的,要不……要不咱们走吧,本来人家也不乐意咱们来观礼的,直接走吧。”

    薛摩还未来得及搭话,便被冯克抢了话头道:“这时候,走了,怕是不太好吧。”

    薛摩停了下来,蹙眉望着冯克,正准备说话,便被身后白正光推了一把道:“走吧,墨迹些啥!”

    薛摩看了一眼身后,他带的人本就不多,完全被雁回宫的门人堵住了退路,他面不改色地跟着人群继续往前走,没人能感受到,此时,他袍袖里双拳捏得有多紧。

    禅房外有棍僧把守,便只有少林的人进去了,两堂三院的首座,除却身死未寒的般若堂首座外,皆在室内,而其余人便只能在禅房外的空地上候着了。

    空玄大师一进禅房见着空无方丈的坐姿,心便凉了半截,他两指往方丈的颈部一探,眉目一垂,不禁叹了口气。

    空澄大师见此情形,也知不妙,疑惑道:“怎么会这么突然了?!”

    空玄往方丈的手腕处一号脉,一脸异色地看向空澄,空澄见他神色异常,便是一脸茫然地伸手去探,指一搭上,瞬间面上一扫无措之色,横眉目切齿道:“师兄断的是何?!”

    “我断……焱火掌!”空玄话一落,空澄大喝一声,取下颈上硕大的佛串往门外一甩,六七颗佛珠似离弦之箭呼啸而出……

    饶是有点内力的人皆能听到那强劲的破风之声,众人本是翘首向里面张望,哪知一眨眼的功夫,那几颗佛珠夺门而出,向人群射来……

    所有人都看到那佛珠飞的方向是指着月满楼的人而去的,本也伤不到自己,却也还是下意识地后撤了好些步。

    “全部后撤!”薛摩说罢上前两步取下肩上披风,往空中螺旋几转,那几粒佛珠便被包裹在披风中……

    身后阵阵惊呼响起,因为所有都看到那几粒佛珠并未就此停止,似是互相借力般顶着薛摩向前,薛摩心上一震,使劲转动着手臂,在双方的力道下,那披风都快被悬成一根长棍了!

    薛摩蹙了下眉,心一横,看了眼旁边的空地,手腕上一甩,那成棍儿的披风便向那空地飞了出去。

    少了薛摩力道的干预,那披风飞出去后瞬间就展了开来,那几颗珠子直直地砸向了地面,“轰”地一声,地都给砸裂了开来!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迎风招展还未飘落地的披风,那上面赫然一串的洞!

    沈霄不自觉地摇着头,好像哪怕是亲眼所见,他也难以相信,这两人竟然有如此深厚的内力!

    池笑鱼撇了嘴,一副哭相嘟囔道:“那是我给他做的披风……”

    顾子赫讶异地回身看着池笑鱼,想到那破破烂烂的披风,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补了句:“唉,是有点惨。”

    不说还好,一说出来,池笑鱼咬着下唇,眼看分分钟就要哭出来了。

    还好,后面的珠子从门内一颗接一颗地应声而至,池笑鱼马上就被分散了心神,顾子赫长舒了一口气。

    那硕大的珠子急速地朝着薛摩接踵而至,他张开双臂,一只手接了一颗,那力道直接把他往后推了两步,手掌上的珠子还没掉下去,下一颗便遽然杀出,若是方向是朝着月满楼来的还好,也许是空澄出手太快,到后面便已然乱了方向,那颗珠子直冲冲地向着一户小门小派而去,当头的便是之前在少室山下要吃肉的那厮。

    似是被某种力量给摄住了一般,他竟然连抬手去挡的动作都没有做,四周一片倒吸气声,一阵劲风扑面而来,扫动了他的头发,他才回过神来。

    他看到,不知何时薛摩已然闪现至他的身前,确切来说,身子都来不及到他身前,只能单手横着手臂屈指挡着那飞速旋转的佛珠,薛摩的手背就正正地横在他的眼前,他都能听到骨骼发出的异响。

    这颗还未解决,下一颗就已然行至薛摩面门了,薛摩反掌掌心向下一按,旋身一个回旋踢,霎时,一颗打入了地里,一颗镶进了柱里,然而就在薛摩脚掌还未落地的瞬间,从门内飞出的最后一颗,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胸前……

第201章 少林风波(三)

    那么多人,却是静得出奇,只有那颗佛珠直直掉在地上滚动的声音,薛摩垂着头看着自己胸前,他皱出褶子的眉头却忽然平了,他茫茫然地抬起头,下一瞬,一口鲜血,喷然而出……

    “师父!”

    “薛大哥!”

    秦英和池笑鱼几乎是同一时间冲出去的,两人一左一右想把半跪着的薛摩给搀起来。

    “你不该冲出来的。”薛摩一说话,嘴里的血便直直流了下来,池笑鱼一下子就红了眼眶,也不说话,只是手忙脚乱地拿帕子给薛摩擦拭。

    她哪里还能顾忌得了那些?!

    “池笑鱼!是池笑鱼!”

    “嚯!行走的丹真心经!”

    四周絮絮声刚四起,顾子赫一摆手,聚义山庄的人已然将池笑鱼围在了中间,生怕出什么不测。

    “铛铛铛”少林戒严的钟声扶摇直上,响彻着整个少室山,林中有惊鸟成群划云而过,少林棍僧从四面而来,将禅房前广场上的人全都给团团围住了。

    空玄大师和四位首座刚从禅房内出来,挡在薛摩身前那一排的月满楼守卫便全数剑出了鞘,战意凛然。

    秦英气愤难当,指着空澄便骂道:“老秃驴,暗箭伤人,算什么名门正派?!”

    “阿弥陀佛。”空玄大师面色凝重,口诵佛号。

    空澄瞥了秦英一眼,望向薛摩道:“薛摩!我空知师弟固然有错在先,但也已然赔了命了,而今,你竟敢暗害我方丈师兄,简直欺我少林,寺中无人!”

    “什……什么?!”

    “这什么情况?!”

    “薛摩暗害了少林方丈?!”

    四下议论之声沸起,似是听明白了,又似是没听明白。

    “你!你信口雌黄!”秦英急得小有结巴,面色涨红,硬是憋着胸中翻涌不止的怒气。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师兄弟几人皆已确认过,我方丈师兄确实死于焱火掌之下,薛施主,这天底下会使焱火掌的,可就只有你了。”空玄大师声沉而稳,偌大的广场,话毕都尚有回音,好些小辈已然面色苍白,小有不适,只道是这空玄的大狮子吼功怕是已练到极境。

    “薛摩杀了少林方丈?!”

    ……

    众人似是恍然明白过来,又惊又怒,人群开始躁动起来。

    冯克和欧阳以烈对视了一眼,两人皆露出了胸有成竹地笑容。

    “薛摩!”沈霄一声怒吼,全场屏息竖耳,江湖人都知道他和空无是数十年的旧交,薛摩按着胸口回身迎上他的目光,眼里,无怒无惧,无波无澜。

    正当所有人以为两人要大打出手时,沈霄不满道:“白正光,你们雁回宫简直猖狂!”

    说罢,他冷睇向雁回宫的人,白正光站出来,一脸为难道:“沈兄莫急,雁回宫向来与少林交好,又怎会做出这等事?!我们……实不知情啊。”

    冯克上前帮腔道:“就是呀,沈老莫怪错人了,月满楼本事那么大,他们行事我雁回宫本也管不了。”

    白正光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道:“哎,说到底也是容想惯的,越发无法无天了,我们雁回宫也有责任,今日,月满楼便全凭少林处置,我等绝无二话,事后,也绝不追究。”

    “你们!”秦英怒极而笑,嘴角带嘲:“好一个过河拆桥啊!”

    冯克直勾勾地看着秦英,冷嗤了一声,面上满是不屑,倒也没有和他争,反而是笑眼看向薛摩道:“薛兄,你这事已然惹江湖众怒,我们实属有心无力,你也莫怪我等不念同门之谊。”

    薛摩面色阴冷,双眼似鹰盯猎物般地看着冯克,看得冯克后脊一阵发麻,往日薛摩看自己,不论什么境地都还是能读出几分忍让的,而今,那目光里竟有种斩尽杀绝的苍凉……

    冯克自然也不能输了气势,目光倒也不躲不避,但其中的色厉内荏倒也只有他自己能够体会了。

    “谁和你同门?”薛摩轻描淡写了一句,便回身看向台阶上的一众少林僧人郑重道:“我没有杀害少林方丈。”

    “事实在此,你还敢狡辩?!”空澄喝道。

    “呵……我薛摩虽然一身恶名,倒也自认坦荡,若是我下的手,我倒还真不惧,再背一条杀害少林方丈的罪名。”薛摩话一毕四周就炸了锅,有惊有叹,有褒有贬,然议声如潮,却也皆在身后了。

    “狂妄至极!”眼看空澄就要出手了,但还是被空玄大师给拦住了:“那我师兄死于焱火掌,薛施主又作何解释?”

    空玄一说话,满场瞬间静了下来,这随便讲句话都带着狮吼,论起内力来,着实太可怕了!

    “请大师允许晚辈进禅房查看一番,焱火掌是个什么症状,我想在场的各位,没人比我更清楚了。”薛摩拱拳作揖,态度卑谦而诚恳。

    空玄大师思虑了一瞬,便道:“你随我来。”

    只有空玄和薛摩进了禅房,其余人皆在外面候着,已过一炷香的时间,两人都还没有出来,大家便都交头接耳起来,看上去等得也着实焦心。

    欧阳以烈凑近冯克轻声道:“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冯克敛着眉,摩挲着大拇指上的扳指,低声道:“那和尚确实死了么?”

    “确实死了,那小和尚亲眼看他喝下去的,而后我进去探过,也确实没了脉息。”欧阳以烈回道。

    冯克呼了口气,眉目舒展,道:“那便等着就是了。”

    话音刚落,空玄和薛摩就从禅房里走了出来,众人皆翘首看去。

    空澄急道:“师兄,怎么说?”

    空玄和薛摩相视了一眼,空玄大师示意薛摩先说,薛摩看向其余四院首座,道:“你们断定方丈为我所杀,最主要的原因便是他死于体内灼伤,我说的是与不是?”

    “那自是如此,天底下有此诡异功力的人,可就只有你一个。”空澄回道。

    薛摩负手,扫了一眼场下众人,道:“被我焱火掌打伤的人,五脏六腑皆会有一定程度的灼伤,在场和我交过手的也不少,各位也清楚,心脉亦不例外。”

第202章 少林风波(四)

    在场的人唧唧咕咕,窃窃私议起来,倒也不乏附和之声,交过手的自然明白,那些个没交过手的,当初谢康之死,江湖传的沸沸扬扬,五脏六腑俱焚!

    冯克双眼眯了起来,和白正光小声嘀咕道:“他这是要干嘛?我就不信了,这……他也能辩得过去?!”

    薛摩嘴角一翘,看了空玄一眼,道:“可是……空无方丈他只是灼伤了脏腑,他的心脉,可是完好无损的,敢问几位大师,是与不是?”

    几位首座似是一下猛然被点醒,紧蹙着眉头,两两相望,看上去便像是正好佐证了薛摩的说法。

    冯克面色忽地白作纸,一旁欧阳以烈低声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冯克紧紧地攥着拳,所有的细节开始在脑海里一一跳过,他摇了摇头,对的,这不可能,空无已经死了,凤凰草本就是五脏俱焚,包括心脉!

    空澄乍然开口道:“对啊,方丈师兄他心脉确实无一点灼伤的痕迹!既然这样,那这么说……”

    “这不可能!空无他必是五脏俱焚的!”冯克站出来脱口而出这句话时,白正光闻言色变,但已然来不及劝阻……

    这一瞬,空气仿佛都凝止了,凝在了薛摩微微勾起的唇尖上……

    “给我拿下!”空玄遥指着冯克,一声狮吼,声震九天妖魔。

    当众人还在怔忪时,菩提院和戒律院的首座已然一左一右叉着冯克来到了空玄的面前,而雁回宫的门人也被少林棍僧给团团围住了。

    欧阳以烈和白正光对视了一眼,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

    空玄道:“冯公子,你并未看过我方丈师兄,却何以如此肯定?”

    “这……这不是……掌力能伤腹脏,那必然是要伤心脉的,这天底下还没出现过内力伤腹脏而不伤心脉的事。”冯克也知自己露破绽了,但他却还是很快便镇定下来。

    他双眼冷飕飕地盯着薛摩,缓缓道:“空玄方丈本就死于非命,还望各位大师慎重才是。”

    “谁告诉你本座死了。”一道浑厚的声音从房内炸出,似一道急雷,劈得在场的人都定住了。

    空玄大师一闪身,一道疾风便停在了冯克身前,赤色的袈裟因风而胀开,两人几近面贴面而站,风擦着冯克的脸颊而过,痒剌剌的,“阿弥陀佛。”那人一声佛号而出,震得冯克天灵盖都似在嗡嗡作响。

    冯克扶额,后撤了两步,摇着头迷迷糊糊道:“你……你……你不是喝了……怎么会……还活着?”

    “喝了什么,凤凰草么?”那人启唇,白眉白须,正是少林空无方丈。

    “什么?!”

    “凤凰草?百草堂的凤凰草?”

    “我刚没听错吧,凤凰草?!”

    “对啊,那奇药也是灼烧五脏六腑之像!”

    “等等,百草堂不正是被雁回宫灭的么?”

    ……

    场中一片哗然。

    “大事不妙……”欧阳以烈用手肘轻轻碰了碰白正光,白正光才惶然从遽变中惊醒过来,轻声道:“你去准备。”

    “带出来!”台上空玄大师一声令下,一名少林弟子便被押着从禅房内走了出来。

    空玄大师从弟子手中接过了一个碗,望向众人道:“这个碗里的便是凤凰草煮的水。”

    空无方丈看向被押着的弟子,启口道:“空业,在你心里,你是空知的弟子,还是我少林寺的弟子?”

    方丈的目光威严而惋惜,有种轻而易取便能洞穿人心的力量,那个叫空业的弟子,只是看了一眼,便不敢再与之对视,只闻“噗通”一声,已然双膝着地。

    他匍匐着,姿势虔诚,声腔有些颤抖:“空业鬼迷心窍,竟做出这般欺师灭祖之事,愧为我少林寺弟子,愿求一死,恳请方丈成全!”

    “我且问你,谁给你的凤凰草?”方丈话毕,只见空业缓缓抬起头来,地上已然濡湿了一片,他涕泪横流,在顿了一瞬后,目光便直勾勾地看向了冯克。

    “孽障!”空玄大师一声怒吼,上前就要捉冯克,冯克后撤了两步,“小心!”几乎是和薛摩喊出声的同时,冯克一挥臂白色的粉末就向空玄撒了出去。

    众人皆后撤撇身,掩口捂鼻,就在此时,四角的黑衣人悉数出动,转瞬间就劫走了冯克,雁回宫门人和少林棍僧大打出手,霎时,整个广场上乱作了一团,就在这兵荒马乱中,冯克已然没有了身影。

    薛摩看了场上一眼,两指扣环,含在唇边,一声长啸,场中月满楼的人闻声,皆飞身而起,踏人肩以借行,都往同一个方向,看上去皆是要离开少林寺了,而薛摩更是飞身屋顶,踏着砖瓦,疾走而行……

    正当要离开时,薛摩似是恍然间想起了什么,蹲下身,往广场回望去,只见池笑鱼使劲拨拉着乱成粥的人群,想朝他这边走来,打斗声如沸,他虽听不见,但他知道她在喊自己的名字,看见一旁护着她的顾子赫和四大护卫,薛摩抿了抿唇,一个旋身,再无影踪。

    一列马队疾风电驰般地沿着小路下少室山,冯克边纵马边长舒了一口气道:“以烈,还好有你。”

    在他旁边的,一声紫衣,整齐肃静,自然是欧阳以烈,他道:“冯公子,切莫客气,我自然是要救你出去的,定不会让你,落在少林的手里。”

    冯克摇了摇头,戚戚道:“这次,莫说是少林了,怕是大半个江湖,都等着给我收尸呢!”

    欧阳以烈怏怏然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悄然间,一行人的马速又快了些。

    今天少林寺里来的江湖门派多且杂,好些已经开始借着少林的场地,打斗以泄私愤了,一时间局面便脱离了掌控。

    有一人一剑刺出,倒被他的对手躲了过去,他来不及收剑,剑便擦着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人胸前滑过,那人提手,两指捏住了剑身,他收不回剑,顿生恼怒,刚准备发作,一抬头,一双凛冽至极的美目瞪视着他……

第203章 少林风波(五)

    他心头一颤,吓得急忙松了手,剑应声落地,他结结巴巴道:“白.....白……白容想……”

    话音刚落,来者绿衣翻动旋身一脚便把那人给踢飞进了人群,附近的人听到动静,便都住了手,望了过来。

    “白……白容想?!”

    “雁回宫来人了!”

    “白宫主……”

    白容想看向身后的人,言简意赅道:“把场面给我控制住!”

    那些人兵分四路,几近是眨眼间,乱糟糟的局面便已然摁下,白容想飞身而起,直直落到空无方丈面前,广场上的人群翘首一见是白容想,纵是再妄为者,亦不敢再造次了。

    “阿弥陀佛,白施主。”方丈轻喃道。

    “空无前辈,是我没有管束好下属,让您受惊了,容想在此向你赔罪。”说罢,白容想便单膝触地,拱拳行了个大礼。

    “白施主,父作不善,子不代受,子作不善,父不代受,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于你,贫僧无怨尤,快快请起。”空无方丈弯腰抬着白容想的臂肘,把她搀了起来。

    白容想幽幽叹了口气,道:“冯克此举……着实胆大包天,但他终归是我雁回宫的人,我雁回宫不能不管,我白容想定会给少林、给江湖一个满意的交代!空无前辈、几位大师,这里不是谈话之地,可否借禅房一叙?”

    空无方丈颔首摆臂道:“白施主,这边请。”

    这几人一进禅房,广场上便躁动了起来,不时,便被少林僧人给引到大殿稍作歇息,倒也没人先行离开,来的人与少林皆有善缘,想来,也是要等个结果的。

    冯克一行人很快便下了少室山,当他远远地看到雁回宫的仪仗时,冯克心头,一声哀嚎,他驱马上前,看着领头人,问道:“这是……容想的轿辇?”

    那人行礼后,毕恭毕敬道:“回冯公子,白宫主问讯赶来,现今,人应已在少林了。”

    冯克听罢脸色骤变,调马就要往少室山上去,欧阳以烈一看,急忙替他勒住马缰,不解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自己惹出来的事,我不能让容想去挡着,要打要骂,要杀要剐,尽管冲我来好了,我不惧他少林那帮秃驴!”冯克一脸准备英勇就义的表情,看得欧阳以烈有些恍然,这有点不像他印象中的冯公子。

    他应该是真的很喜欢他那位青梅竹马。欧阳以烈这样想,但是他也明白,他不能让冯克回去,不然,一切不就全都前功尽弃了?

    欧阳以烈叹了口气,循循道:“倘若你回去,那些个人定是不会放过你,那么,你觉得白宫主她真的会袖手旁观么?”

    此话一出,冯克便愣住了。

    “哪怕与少林决裂,哪怕动用整个雁回宫的势力,我想,她也必定是要救你性命的,倘若到那时,你不是把她推到更加风口浪尖的位置上去了么?”

    冯克紧蹙着眉头,显然他也是听进去了,欧阳以烈拍了拍他的肩道:“你且放心,有白总务在,他断然不会让宫主吃了什么亏去,当务之急,是你不会落在外人的手上!”

    冯克沉思了片刻,不得不承认,欧阳以烈说得并没有错,他抬头遥看着少室山顶,面色愧疚而不忍,未几,还是点头,带了人跟着欧阳以烈抄小路而去。

    一行人,沿着林荫小路,策马疾奔,完全没有注意到前方林间那微小的动静。

    “噌”的一声,绊绳起得恰到好处,霎时间,人仰马翻。

    冯克一行人狼狈起身,他看了下四周,那个“谁?!”还没问出来,便看见薛摩从高处御风而下……

    树林两侧的人也悉数露了面,秦英从草堆里走了出来,嘴里叼着根草,咧嘴一笑,那笑容当真是塞满了不屑。

    “薛摩!你和我的事,等我回了雁回宫,我们再议!”冯克叫嚣完,正准备去牵马,忽闻身后一声轻笑,他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一回身,便见那抹笑还留在薛摩的唇边。

    冯克眯了眯眼,他觉得此刻的薛摩与往日多有不同,他负手而立,眼神睥睨,表情倨傲,连笑里亦带张狂之意,已全然不复往昔那种多有谦让的姿态。

    竟会觉得……陌生?!是的,这是完全不一样的一种感觉,冯克心里一咯噔。

    薛摩笑得一阵阴寒,道:“冯公子,雁回宫,怕是回不去了。”

    冯克皱了皱眉,然,还未等他想明白薛摩话中之意,后颈便一阵剧痛传来,霎时眼前万物天旋地转,他脚一软,颓然地倒在了地上,双眼一闭,再没有了意识。

    天高风急,风把树叶刮得哗哗作响,这天,怕是又凉了一些了。

    不知过了多久,于混混沌沌中,冯克觉着脚下一稀软,刚要倒下去,手腕上一股霸道的力量硬生生地把他给拽住了,一股寒凉的疼沿着手腕似虫爬一般游走遍全身……

    他不可思议地摇了摇手臂,那叮铃哐啷的声响,让他又清醒了几分,提醒着他,这不是梦。

    “这……这里是哪儿?”冯克几近喃喃自语,因为没有恢复体力,他看上去羸弱的很。

    前面桌上摆着一盏极弱的灯火,那光充其量就能照亮他脚下那一方地,借着这光,他才发现他手脚皆拴着镣铐,四周似是青石壁的样子,阴冷得很……

    这是地下?冯克无声自问,那阴寒的气息再次袭来时,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冷噤。

    “呵”一声轻笑像是从地底下爬出来一般,冯克一个激灵,环望四周,可四周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有人在笑?

    我没有听错!当冯克在心底几番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他瞪大了眼睛,使劲往前探着身子,想从前方那片黑暗里看出点什么来。

    “谁?谁在那?”冯克肯定那里有个人,虽然那里黑洞洞的,连个人的轮廓都看不到,但是他知道,那里一定有个人。

    “咻!咻!”两声轻响,是利物划破空气的声音,墙上有两盏烛被点着了,昏黄的光线似水墨一样,一点一点晕染开来,也晕在了黑暗里那人的身上。

第204章 死期将至(一)

    从几不可见,至小有阴影,到最后,那个人明晃晃地印在了冯克的瞳仁里。

    他一身红衣,翘腿而坐,整个人斜窝在垫有白色皮毛的敞椅里,单手置于膝上,手指似是还在捻着什么细物,显然,刚才那火是他点的。

    “薛摩?!”冯克的瞳孔骤然收紧,也不知是急是怒,吼出来的声音有些嘶哑:“你!你放开我!听见没有!你快放开我!”

    薛摩一动没动,连表情都没有变化,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冯克心里彻底没了底,饶是以前,他是真的没把薛摩放在眼里,一个鸿雁契都抵给了雁回宫的杀手,自然他也不惧,可是,现在,看着他,竟莫名地从心底透出来一股凉飕飕的感觉。

    “呃……”薛摩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这让冯克有些后怕,他软了声音道:“这样,这次是我做的过了些,你放了我,以后,我绝不再为难于你!”

    薛摩的脸上终于给了个表情,他挑了挑眉,声音低沉得紧:“现在来讲和,未免,也太迟了,我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的。”

    “什么意思?”冯克问道。

    薛摩笑了一下,道:“刚来少林的时候,我就说过,总要看看还有没有重修旧好的机会嘛。”

    冯克愕然。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也该有个了结了,再说,我月满楼也不想树敌太多,总要看看还有没有重修旧好的机会嘛。”也不知道是不是到关键时候了,薛摩的话竟然在冯克脑海里,一字不差地来了一遍,甚为清晰。

    薛摩接着道:“我记得当时你说……我说的在理,呵,你既然说我说得在理,那你……又为何还要这么做呢?”

    “那话,你是说给我听的?!”冯克一脸讶异。

    “不然,你以为呢?少林么?”薛摩笑了起来,笑声低沉而诡异:“呵呵呵呵江湖道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少林夜袭在先,我杀他一首座,又能如何?!”

    冯克摇着头,似乎在回想着什么,嘴里念念叨叨:“少林……少林……不,不对,你这般恶名昭著,少林怎会和你合谋?!”

    “呼”薛摩长长地出了口气,他蹙了眉,面上满是不耐,似乎对冯克会提出这样问题,感到不可思议!

    他起身,声调陡然高了几度,几近一口气道:“堂堂江湖泰斗武林名门,出现一介利欲熏心鸡鸣狗盗之辈,难道还不值得少林方丈前来找我商讨么?!”

    “所以……你们便是借此时机合谋……”冯克眉头皱得极紧,似是刚想明白又坠入云雾,摇着头道:“不对啊,即便如此,那你们怎么会知道我要用凤凰草杀害空无……”

    “重点不是杀害空无吧?”薛摩自问自答道:“而是借杀他来除掉我,到时候,众目睽睽之下,残杀少林方丈,此等逆天大罪,雁回宫也自然保不住我,我将如过街老鼠一样,东躲西藏,不得安生,每天战战兢兢地躲避着各个江湖门派的追杀,到最后,就像当年的幻影双煞一样,在某个穷山恶水之地,剥皮抽筋,尸骨无存。”

    冯克瞪着眼睛看着薛摩一脸笑意地说出自己心中的盘算,这一下子说话都有些咬到舌头:“你……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呵”薛摩又笑了,光影打在他的红衣上,把他衬得分外阴森,他轻轻启口:“因为,这主意,是我出的呀。”

    “你……你说什么?!”冯克摇了摇头,仿佛自己幻听了一般,惊诧之余,他开始回想:这主意……这主意明明是欧阳以烈出的!

    有门轻开的声音,有人从暗处走了进来,那人装束干练,着紫衣,欧阳以烈开口道:“冯公子。”

    冯克觉着脑海里一声闷雷,他心里已然明白了,却也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得小心翼翼:“欧阳以烈,你!你和他是一伙的?!”

    “我本不姓欧阳,我姓陆,我本名陆以烈。”

    “陆……以烈?”冯克在脑海里回想了一遍,这名字陌生得紧,他不记得他得罪过什么姓陆的人。

    陆以烈面色晦暗,他沉声道:“我的名字不足挂齿,想来没几个人听过,不过,我有个亲哥哥,他叫……陆以照。”

    冯克一个腿软,还好被镣铐给拽住了,这名字已然多年无人提起,然而当年真正是响彻了大江南北,冯克望向眼前人,似是求证道:“玄……玄武法王……陆……以照?!”

    “正是家兄。”陆以烈点头道。

    “你是景教的人!那……那薛摩他……”冯克倒吸了一口凉气,转而看向薛摩。

    薛摩倒也不吞吐,回道:“我和他系出同门,我唤他一声陆师兄。”

    冯克接着道:“那你也是景教的人么?你本也不叫薛摩,你……你究竟是谁?”

    薛摩摇了摇头道:“我是谁?这个,你就没必要知道了。”

    “景教……”冯克嘴里含糊了一句,他开始使劲回想十几年前的事情,那时他还小,一门心思扑在白容想身上,是以那年此事虽然极为轰动,他也依稀只记得父辈们谈起时说,当年景教一枝独秀,后来因为杀害了武林盟主,在洛阳遭到了众多江湖门派的围剿,来不及逃命的景教门人,几近被迫害殆尽,林林总总加起来万人有余……

    冯克一脸疑惑,问道:“你们,你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干什么?”薛摩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他一解袍带,外袍合着里衣往后一抖,上半身便坦然相见。

    冯克一看,忍不住打了个冷噤,表情瞬间僵硬……

    “冯公子,细皮嫩肉,位高无忧的,想来,没见过这么多伤吧?”薛摩合上衣,缓缓走近,笑着道:“那你觉得我要干什么?”

    冯克似是还未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怔怔然,哑声半张着嘴。

    “冯克!”薛摩一把捏住了冯克的下颚,表情阴冷,他吐息道:“你是真小人,我也不是真君子,你以为,我这几年来,挨着你的明枪暗箭,受着你的冷嘲热讽,五年呐,整整五年,你以为,我为的是什么?”

第205章 死期将至(二)

    “你想夺雁回宫?”冯克的眼里难得透出了一丝恐惧。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薛摩松了手,笑得肆意而张狂,笑声在这石室内来回激荡,说不出得骇人,他转身,一挥袖,语气凶狠:“雁回宫!区区一介雁回宫!”

    冯克心头一沉,转念,他突然想到了当年和景教有牵扯的门派,清源教已然荡然无存了,几年前说什么看重阳曲山的风景,全是屁话,是报仇!是在雁回宫站稳了脚,借雁回宫去报仇!

    那接下来……冯克恍若醍醐灌顶,惊叫了出来:“灵山派!你的目的是,灵山派!”

    薛摩笑了一下,像是奖励他终于明白过来一样,轻声道:“再过不了多久,这个江湖就会跟着我的姓,署上我的命,只可惜,你没有机会看到了。”

    “你要杀了我?”冯克挑眉道。

    薛摩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我不杀你,我答应过容想,哪怕万不得已,我亦不伤你,我会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你就在这,面壁思过一辈子吧。”

    “过?我何过有之?是,此役我是输了,我只是输在不似你那般心机深沉,到处笼络人心!”冯克直勾勾地盯着薛摩的双眼,薛摩也不避忌,回望去的眼神里,却是百味陈杂……

    他轻轻启口:“冯大公子,江湖是你雁回宫的不错,你和你的访客在雁回宫听曲赏舞,指点江山的时候,我和我的弟兄们正在外面出生入死,你每喝一杯酒,也许我们就正死一个人,而你,可曾对他们存过半分敬重之心?”

    “我是主,你们是仆,你们替雁回宫卖命,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冯克愤然的气息喷在薛摩脸上,薛摩颓颓然地叹了口气,回过身边走边道:“是了,说了你也不会明白,不然,也不会杀了游之了。”

    冯克见薛摩这就要走了,急道:“你等等!”

    薛摩于明暗交界处回身,脸上表情并不能看得清楚,冯克一撇嘴,笑了笑,道:“薛摩,你以为这就完了么?”

    “呵呵呵呵”冯克乍然笑出声来:“薛摩,千算万算,你还是漏算了一步。”

    “看看这是什么。”冯克戴着镣铐的手腕轻轻转了个向,他一摊开,一只血瓶赫然掌中,冯克几近咬牙切齿道:“鸿雁契!你的鸿雁契!到头来,你的命还不是在我手上!”

    “这?!”陆以烈一急,忙搭手抓着薛摩的手臂。

    “池笑鱼那个蠢货,她还以为她拿到了你的鸿雁契,哈哈哈哈……简直笑话……我早就调包了,真正的鸿雁契,在这!”在冯克的笑声里,薛摩一步步缓缓走向他,他的嘴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眼神狠绝,面上杀意翻涌,一身血红衣裳,饶是地狱厉鬼见了,怕也是要绕路而行的……

    薛摩的反应有些出乎冯克的意料,他不禁有些后怕,看着一点点逼近的人,喝道:“你要干嘛?你……你别过来,你再往前走,我就直接捏碎了!”

    话音刚落,薛摩已然走到了他的面前,他挥手一拳照着冯克的面门就捶了下去,压低了声音道:“你再敢说池笑鱼一句试试!”

    冯克的脑袋嗡嗡作响,他还没理清思绪,就听得耳边有个声音道:“捏啊,你怎么不捏了?”

    冯克的身体有些不自觉地在抖,他启唇想要说点什么,被薛摩给抢先道:“我来帮你一把吧。”

    话毕,冯克猛然抬头,他看到薛摩的手覆上他的掌背,一用力,空气中弥漫着骨头和瓶身破碎的声音……

    冯克一声惨叫乍起,待回过了神,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那满手血污,好一会似是才反应过来怕沾染上什么一般,开始使劲甩手,这一甩,手上的血便溅到了薛摩脸上,薛摩也不避,直挺挺地站在那。

    冯克愣了一下,猛然抬头直勾勾地盯着薛摩,不解道:“你!你怎么会……还能活着?”

    “怎么,只能你调包,便不能我调了?”薛摩挑了挑眉接着道:“在你调包之前,我已经先你一步了,说到这里,还真要谢谢你,要不是你设计笑鱼,我找了那么久,还真找不到我的鸿雁契究竟在哪里了?”

    “谁做的?”冯克哑声道。

    薛摩倒也直接:“容想身边的,那个绣娘。”

    “薛摩!”冯克大吼了出来,之前嘴里的血便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他身子使劲前倾着,“哐啷”一声,手脚的铁链都绷得直直的,他额头青筋突起,愤愤道:“容想她这般相信你,视你为友,连十二路鸿雁令都可以给你,你怎么能这样算计她?!你怎么能这样做?!”

    听见白容想的名字,薛摩的神情终是变了,开始变得迷茫,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紧蹙着眉,自打进这石室以来,这是冯克第一次见薛摩面色犹豫,他似抓到棵救命稻草般,忙道:“我一直不回去,容想定是要找我的,到时候必定是要把你给牵连出来,你觉得到那步,你还能利用雁回宫去对付灵山派么?”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来告诉你,接下来会怎么样。”薛摩正色道:“少林会和雁回宫交涉自此你不得再出现在中原一步,而后,雁回宫会将你远送剑南,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岭南,但这都不重要了,反正你将会远在千里之外,我会命人摹你字迹,月月书信一封,最后,时机一到,我会造个你死于意外的假象,而你,将会如活死人一样,日日囚于此,为你曾经杀了游之赎罪!”

    “噢……对了。”薛摩粲然一笑:“忘了告诉你,景教的易容术,天下无双!”

    薛摩说着,那些话便瞬间像有了生命一般,似图画一样在冯克脑海里一张一张地划过,当他听完时,脚下颓然一软,他感到绝望铺天盖地压来,不单单是因为自己五次三番设计薛摩,而是因为一个最不争的事实,那便是:萧游之,已经死了!

第206章 死期将至(三)

    当想通透自己再不能出去这一点时,冯克的脸上开始浮现了前所未有的慌张,他双手前挥,想去拉薛摩,但显然,全是徒劳,薛摩本以为他是害怕,却不料,他开口道:“薛摩,你不能让雁回宫去对付灵山派,你听我说,看在容想的份上,你不要这么做!”

    薛摩以为他担心雁回宫的安危,遂打断道:“我不会让雁回宫有丝毫损失,我会还一个一统江湖给容想,她将会是新一任当之无愧的武林盟主。”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冯克急忙摇头道:“如若灵山派破,沈扬清作为灵山派掌门,他定是要拼死抵抗的,他若死了,容想她活不成的……”

    ……

    石室外,两个年轻人交换了下眼色,其中一人一柄长剑悄然出鞘。

    电光火石间,那人几近使出了毕生最快的身法,他知道,他如若不一击而中,往后便再没有机会了,当他听到剑刃穿进身体的声音时,他露出了如释重负的一抹笑。

    薛摩和冯克几乎同时低头看着那柄还在湛着寒光的剑,它穿心而过,镶进了冯克的身体。

    薛摩恍惚中以为自己看错了,他快速地眨了两下眼睛,可那道寒光却也依旧凌厉……

    他顺着剑柄看回去,便见着了一张还略有稚气的脸庞,那是萧行之。

    一股莫名的怒气在薛摩胸腔里遽然腾起,他回身一脚就踹在了萧行之的身上,萧行之的手死死地握着剑柄,于是剑又从冯克的身体里抽了出来,血,溅得甚远……

    “咳咳……”冯克吐了两口血,腿上一软,已然是使不上力气了,薛摩连忙上前替他点穴止血,他从怀里掏出一颗药,道:“来,冯克,你把这颗药吃了,能救的,我一定会救你的,我不能让你死在我手上,我答应过容想,我绝不取你性命,你不能死在这里,听见没有?!”

    “没用的……”冯克已然气若游丝了,其实一剑直穿心脉,在场的人都知道,救不了了,冯克紧紧抓着薛摩,表情十分得紧张:“你听我说……我不管你要怎么做……沈……沈扬清不能死,他要是死了,容想……我了解她……她活不了的……”

    “咳咳咳咳……”似是呼吸不过来,冯克又是一阵绵长的咳嗽:“薛摩……我求你了,我这一生,没有求过任何人……你答应我,一定让沈扬清活着……”

    “好好好,我答应你,我不会动沈扬清的。”得到了薛摩的承诺,冯克提着的气,一下子全部泄了下来,他面色灰败,使劲仰着头看着壁上的烛火,火光中,他看到一袭绿衣的女子,举手投足皆是干脆利落,眉目一展蔑尽世间风华……

    冯克轻轻吐出了最后一口气,他双膝缓缓向下滑,却在一半时,因为手臂上吊有铁链而停住了,他的手臂被坠得笔直,头向后无力地仰去,眼睛瞪得很大,嘴角还有抹浅笑,极尽诡异……

    薛摩伸出手去,在探到他颈部已经没有脉息时,霎时间,心头一涩,有种道不明的难受,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薛摩伸出手去,轻轻合上了冯克的眼。

    “你怎么进来的?”薛摩背着身,声音沉沉响起,听上去无波无澜的,却是分外骇人。

    没人回答,甚至连一丁点儿动静都没人发出,陆以烈看了看门口方向,微微蹙了蹙眉。

    薛摩猛然一转身,疾行上前,一把抓住了萧行之的领子,直接就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薛摩几近吼道:“我问你!你怎么进来的?!”

    萧行之,不过刚满十七的少年,被薛摩这么一摄,便只能红着眼,呆呆地望着他,姿态里有种说不出的委屈。

    薛摩松了手,瞥了一眼门口,喝道:“秦英!”

    秦英吊着口气,舔了舔嘴唇,好半天才从暗处走到光下来,他都不敢抬眼看薛摩,在场的人都明白,若不是有人一路做标记,若不是有人开门,萧行之怎么可能进来得了这里。

    秦英和萧家弟弟本就亲近,是以……

    薛摩拳头捏得死紧,但是才刚有动静,便被陆以烈给拦住了,萧行之也急忙跑过去挡在秦英面前,生怕薛摩一拳就下去了。

    “那可是秦英啊,犯不着……”陆以烈在薛摩耳边轻声道。

    萧行之见秦英低垂着头,连看都不敢看薛摩,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上前忿忿道:“不关秦英的事,你要打,就冲我来!”

    “在你心里,是不是白容想就是朋友,我们都是下属?!”秦英本想拉住萧行之,可哪里管用,萧行之把心里的话一股脑儿的都说了出来。

    “冯克他是罪有应得,可难道把他囚在这里一生一世,还不够么?!”薛摩反问道。

    “死的不是你哥哥,你当然如此觉得了,你想知道我心里怎么想的么?”萧行之冷笑了一声,道:“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他死!”

    薛摩被他一句话给噎得什么也说不出来,是啊,‘死的又不是你哥哥’,你又怎么可以大言不惭地来替他裁决?

    薛摩颓颓然回身,看着冯克已然僵冷的尸体,白容想的面容竟蓦然闪现,他舔了舔早已干涸的嘴唇,双眼不禁蒙雾……

    他不觉得自己做的有错,但他亦不觉得萧行之做的有错,可即便如此,那迷惘和彷徨还是排山倒海压来,几近扼人鼻息……

    冯克欲暗害少林方丈的事,已然是传得江湖上人尽皆知,最后与白容想交涉后,以冯克不得再踏入中原武林半步而告终,本有有心人想挑拨少林和雁回宫的关系,奈何两方立场坚定,倒也没再惹起什么水花。

    少林禅房内,空无方丈遣走了所有的人,却独独留下了空澄大师,空无方丈手捻佛珠,道:“空澄,本就是做个样子,你怎地还使出全身内力了?”

    “啊……师兄看出来了啊……嘿嘿嘿嘿……”空澄五大三粗,长得敦实,这一被点破,一脸窘意,扎耳挠腮地,颇具喜态:“我就……想和他切磋切磋。”

第207章 山高水远,有去无回(一)

    “阿弥陀佛,那也不用挑这个时候啊。”空无方丈摇了摇头道。

    空澄激动道:“还不挑呢,这叫机会难得,我堂堂一少林的长辈,我哪里好意思去找晚辈切磋嘛!”

    “唉,可这伤?”空无自然知道自己师弟的能耐,话语中便难掩歉意。

    空澄摆摆手道:“不妨事,不妨事,我把我私藏的药都给他了。”

    “你私自见了薛摩?”空无疑道。

    空澄正色道:“他被我佛珠打的那个伤,本是不用受的,要不是为了救那厮,也不至于,不过师兄也别觉过意不去,一颗佛珠的伤换了一颗少林大还丹,他还是赚的。”

    空无方丈也是没辙,只得叹息着摇了摇头,似是自言自语道:“我总觉得,这江湖安宁不得几日了。”

    空澄一脸赞同地望向空无方丈,大概是江湖前辈独特的嗅觉,空澄亦觉得如今的这些都不算什么,真正的惊涛骇浪怕是还在后面呢,想了想,却也只得轻诵一声:“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秦飒驱飞马,日夜兼程,待到碎叶城时,已是满面风霜。

    她将马交予马夫,便疾步拾阶而上,一个长相轻灵的小姑娘拿着披风忙下阶来迎,那披风色泽青灰,是男款。

    秦飒看到她,满面笑意,唤道:“瑶歌!”

    那个叫瑶歌的小姑娘手一抖,便将披风披在秦飒身上,关切道:“陇右冷得紧,你怎地也不添点衣服。”

    秦飒摆摆手示意无碍,问道:“碎叶城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城主这般着急召我回来?”

    瑶歌摇摇头道:“属下也不知,城主吩咐你若回来,便请即刻去见他。”

    “即刻?!”秦飒微微敛了眉,心道,竟然这么急?!

    秦飒正准备往寒魄室的方向去,却被瑶歌给拉住道:“城主已经搬出寒魄室,搬回琉璃殿了。”

    “搬回琉璃殿了?”秦飒虽有些意外,可看到瑶歌点头,她还是转了方向,向琉璃殿走去。

    琉璃殿内,屈侯琰仔细端详着铜镜中的自己,这五年来,日日居于寒魄室,勤于修炼,不曾想自己已长成这副样貌了!

    倒是比五年前成熟了许多,屈侯琰心想,嗯,也俊郎了许多!

    不自觉地,屈侯琰抬手想摸摸自己的脸,可当铜镜中映射出那泛着寒光的银钩铁臂时,他原本尚有温度的眸子,陡然如冰铸,他臂一挥,铜镜砸在地上,已是碎尽。

    进来的姑娘正巧看到这一幕,吓得肩头耸了一耸,屈侯琰看向她,姑娘战战兢兢道:“流光见过城主,特来替城主束发。”

    屈侯琰喉咙里'嗯'了一声,流光便重新搬了面铜镜置于他身前,触到他如缎般柔顺的头发时,流光心下微微感叹了一番!

    “城主,你素来怕热,琉璃殿不比寒魄室,我把你的头发全部梳上去,梳个髻,你看怎么样?”流光执着梳子,犹豫了半晌,开口道。

    在琉璃殿披发确实不舒服,这鬼天气太热了!屈侯琰心里闷闷地想。流光看他凝了眉,似是在思索一个非常困难的问题一般,不禁有些愕然,心里纳闷道,这不是很好选的吗?

    屈侯琰看着镜中的自己,恍惚想起那次沐浴后,那个人说的话。

    “你披发比你束髻好看多了!”

    屈侯琰微微叹了口气,道:“还是和以前一样,披发吧,把额前鬓边这些用玉扇束住就好。”

    流光有些想不明白,城主日益畏热,在寒魄室尚可,可在这?

    虽有疑问,可她也没多想,披发便披发吧,梳了这么多年,还不简单!

    屈侯琰闭目凝神,任随流光捣鼓,她力道甚好,梳得他舒服极了!

    清晨的琉璃殿静谧地连殿外的鸟都不忍心吵闹,忽地'哐当'一声,是什么东西坠地的声音,音质清脆,原本一动不动的屈侯琰骤然转身,看着地上碎成两瓣的玉扇卡子,一脸迷茫……

    流光微微惊呼出声,她不是故意的,要卡发的时候,手心一滑就……

    流光心头的惊,在触到屈侯琰那双裹着暗黑风暴的眼时,瞬间转化为了惧!那双眼似是要把她看出个洞一般的锐利,阴森森的锐利!

    “城主,我……我不是有意的,手一滑,它就……”流光话说得结巴,却跪得笔直。

    “我……只有这一块,只雕了这一块……”屈侯琰愣愣地看着地上碎了的玉扇,他那语气竟像在叙事一般,听不出喜怒。

    流光咽了咽口水,道:“我再买一块,赔给城主可好?”

    屈侯琰似是梦中惊醒般,抬眼看着流光,满眼希冀,急切道:“我不要,你……你把它黏好!”

    “黏……黏好?!”流光看着这碎玉,一双水眸惊诧睁大,一颗大大的晶莹泪珠子便砸在了琉璃殿的地板上。

    屈侯琰一直看着她,似是觉得她真能做到一般,慢慢地,看着流光的表情,他眼里的光渐渐暗淡下来,嘴角一沉,伸手抓着流光的衣襟,便把她提到了眼前,道:“做不到?”

    屈侯琰的脸,就近在咫尺,流光看着那双看过无数个日夜的黑瞳,终于渐渐陌生起来,他身上还是那么冷,连呼出来的气都是冷的,他说,那便以命来抵吧!

    瞬间一股寒凉的气流,霸道地贯心而入,应该不会太难受吧,流光边想,意识边开始恍惚……

    “城主手下留情!”两道清脆的女声异口同声道。

    进来的正是秦飒和瑶歌,两人一进内殿便是这般场景,双双都有些慌了神。

    屈侯琰看到秦飒,眉头抖了抖,便松开了手,流光身体一软,便往下坠,屈侯琰伸手揽住了她,她匍匐在屈侯琰的双膝上,那姿势,如胶似漆。

    “姐姐……”瑶歌嘴里喃喃着,便要上前,秦飒见状一把拉住了她,她才觉自己失了态,忙低头下跪。

    秦飒单膝跪地,行礼道:“属下秦飒,参见城主。”

    屈侯琰定定地看着她,道:“小飒,你还是这般见外啊!”

    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不是秦家血脉的关系,从一开始,秦飒对屈侯琰便不似秦英他们那般亲近,更多的是礼数周全。

第208章 山高水远,有去无回(二)

    秦飒抬眼看着屈侯琰那双黑乌乌的眸子,道:“不知流光犯了什么错,以至于城主这般生气,竟要取她性命?”

    屈侯琰冷冷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地面,秦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面她见过无数次的玉扇卡子就这么破碎地躺在地上。

    秦飒心中了然,恳切道:“玉扇碎了,再重新寻块羊脂玉,再雕一面便是,流光侍奉城主这么多年,任劳任怨,从无二心,实在不至于为了这点事,便下此杀手!”

    “不至于为了这点事?”屈侯琰冷冷吐字,眉梢一扬,便笑了起来,那笑容犹如雪日晴空,可融冰原,然而秦飒却是一阵心惊胆战。

    整个琉璃殿静得出奇,所有人都姿态卑微,甚至连光照进来,都好似瞬间凝结,不敢浮于半空,只敢坠于地面,支离破碎,等候审判……

    “竟然小飒这么说,那我饶了她便是。”屈侯琰淡淡道。

    瑶歌高兴地直行礼,嘴里一直道“谢谢城主”这四个字,流光恢复了体力,支起身来,软声道:“流光谢谢城主,谢谢秦虫师。”

    秦飒想起正事,忙道:“城主这么急得召我回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屈侯琰眉头一皱,道:“此事需从长商议,不急这一时,你刚远行归来,先去梳洗一番,用餐过后再说吧,瑶歌你带小飒先下去。”

    瑶歌说了句“遵命”,便扶秦飒起身,两人虽往外殿走去,却还是不时回头看看殿内的流光。

    屈侯琰把碎在地上的玉扇捡了起来,放在手心轻轻摩挲起来,末了,就紧紧攥在手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把梳子递给流光,道:“重新帮我梳吧。”

    流光接过梳子,呐呐道:“可是,要怎么束发呢?”

    屈侯琰目光在殿内巡了一圈,最后定在了流光身上,他伸手往流光头饰上一抽,一条雪白缎带便飘然而下,道:“就用这个吧。”

    流光面如天边晚霞,眼神闪烁却欣喜,她接过缎带,绕身到屈侯琰身后,嘴角微微翘起,虽是无限羞赧,却是分外动人,只是屈侯琰背对着,并不能看到。

    流光边梳,边絮絮讲起市井之事,屈侯琰只是听着,倒也不应,打结的时候,流光皱了皱眉头,打个什么结好呢?

    流光愣了一瞬,却兀自嘴角一翘,模样甚是俏皮,手指翻飞,一个漂亮的白色同心结赫然眼前,衬着屈侯琰的墨发,犹如一对白色的蝴蝶翅膀,缎带合发而下,甚是秀美!

    待完成后,流光收拾了一下东西,看屈侯琰怔怔地看着铜镜,也不知在想什么,流光犹豫再三,还是启唇道:“城主如若无他事,那流光便先下去了。”

    流光才走了两步,便听身后喃喃道:“其实,我并不是真的想杀你。”

    流光愣了一愣,回身看向屈侯琰,他神色有些不佳,屈侯琰像是怕她没听清一般,又重复道:“其实,刚刚,我并不是真的想杀你。”

    这话是温柔的,流光还来不及高兴,屈侯琰一转头,两人四目相对,她便见屈侯琰的眼神阴鸷下去,那是种如厉鬼在世般的眼神,阴冷,狠毒,哀怨,癫狂,他嘴角往上一翘,似笑非笑道:“但是,秦飒替你求情,便让我十分的,想杀你!”

    屈侯琰手指微动,刚才醉了的铜镜的一块极细碎片便凌空而起,流光默然地看着眼前的人,脸上竟做不出任何表情,好似光影都凝固了一样。

    屈侯琰手指凌空一弹,那枚碎片便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流光的心口飞去,穿心而过,最后刺在了琉璃殿的墙壁里,连血都没带出一丝。

    流光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眸色灰败,无一丝光彩,她一张小脸全都皱在了一起,手里的篓子滑落在地上,她似一具没有知觉的躯壳重重地倒在了地上,碎片穿过的地方,绽成了一朵刺眼的梅花……

    屈侯琰手指捏了捏腰间的血灵犀,进来一着装分外妖娆的女子,她异域打扮,一袭紫色纱裙,长发卷曲,妆容浓烈,她瞥了眼地上躺着的人儿,不咸不淡道:“城主又杀人了。”

    屈侯琰也没接她的话,只道:“紫苏,找你的人易容成她的样子,去一趟飞沙丘,然后……”

    “不用交代了,我知道该怎么做。”那叫紫苏的女子懒洋洋答道,在路过尸体的时候,一挥袖,一阵粉末洒下,待她走后,尸体已然融成了一滩水渍……

    秦飒回房休憩了片刻,敲门声乍起,进来的是瑶歌,她道:“紫苏师父让你过去一趟,她在紫雾林等你”

    秦飒点了点头,临走时想起流光,心上不放心,便开口问道:“你姐姐出了琉璃殿没有?”

    瑶歌笑着点头道:“秦姐姐放心,城主没把我姐怎样,我刚才看到她带人出城去飞沙丘了。”秦飒听罢颇感欣慰地点了点头,便向紫雾林走去了。

    碎叶城本是林树稀疏之地,却有一处别有洞天,那里阴冷可侵人身,藤蔓可遮日月,终日薄雾缭绕,瘴气蒸腾,空气里夹杂着腐尸和异花的气味,极尽诡异,鲜有人敢靠近,而秦飒几乎没有一丝停顿地走了进去。

    没走几步,秦飒停了下来,头顶的藤蔓架上传来的嘶嘶声,光又暗了几度,她一抬头,绿叶间皆是铺天盖地的蛇纹……

    后颈陡然一凉,一股滑腻的触感沿着颈边漫延开来,一条暗紫的蛇在她颈部绕了两圈后,猛然挺直了躯干,朝着秦飒的面门“嘶”地一声,獠牙在目……

    秦飒用手轻轻一挡,似是看不上这般的小把戏,摇摇头道:“你是来欢迎我,还是吓唬我?”

    那蛇似是对秦飒的反应极不满意,悠悠吐了吐信子,松了身躯,“咻”地一声便窜入那遮天的藤蔓里,没了身影。

    秦飒无奈地摇了摇头,向着紫雾林深处的竹楼走去,当她踏上竹阶时,那吱嘎吱嘎的响声让她有片刻恍惚,她想起了月满楼,同样是木制,却是分外敦实,不像这里,踩着的都是些虚无缥缈,让人心里不很踏实。

    秦飒苦笑了一下,也许也无关乎这些,无非一个他罢了。

第209章 山高水远,有去无回(三)

    等秦飒回神时,她已然进了主室,见堂上紫衣女子笑眼看她,便干脆利落道了声:“不知紫苏师父找我何事?”

    紫苏听罢眉心一抖,疑道:“城主没有告诉你,为何急召你回碎叶城?”

    秦飒略一回想,只得茫茫然摇了摇头,紫苏面有不屑,嗔道:“嘁,这恶人还是要我来做罢了。”

    紫苏叹了口气,掸了掸袍子道:“你知道的,灵山派和雁回宫要结盟了,城主准备从灵山派下手了。”

    秦飒面有疑惑,开口道:“之前本也就是做两手打算的,他要下手,吩咐下去不就可以了?”

    “出了点岔子。”紫苏起身道:“你随我来吧。”

    秦飒跟在紫苏身后,走在这幽霾而潮湿的竹楼廊道里,竹楼地面嘎吱嘎吱的声响,今天听上去,分外诡异,紫苏的裙摆曳地如蛇形,很快水渍便沿着裙边洇开,秦飒低头看着,仿若这一路开了妖娆魅人的有毒的花……

    四周万物似是都在宣示着某种预感,黑暗的,抑或窒息的。

    这一路直行到竹楼的最深处,待到了一间竹屋前,秦飒看到门边上那密密麻麻的蜘蛛时,便知道,这里面定是关了什么犯了大错的人。

    紫苏轻扬了一声口哨,门边的那些蜘蛛便立刻向两边散去,沿着藤蔓隐进了密林里。

    门一开,秦飒错身一看,只见角落里侧身蹲了三个人,穿着单薄白裳挤成一团,秦飒一时间并没有辨认出这些是什么人。

    待两人进了屋,紫苏轻轻笑了一声,那些人便挤在一起抖得更厉害了。

    紫苏叹了口气道:“你们不想看看,是谁来看你们了么?”

    秦飒一听这话,眉头便立了起来,那股预感似浓雾升腾,瞬间遮天蔽日,她往前挪了几步……

    想来紫苏的话还是起了点作用,其中一人开始慢慢地侧身来看,那人披发覆面,秦飒微微弯了点身,然并不能看得真切,秦飒还在琢磨,忽地,那人身形一怔,几近一弹而起,窜到她面前,跪抱着秦飒的腰,死死不肯松手。

    秦飒愕然,刚想把人掰开,那人乍然一仰面,秦飒的瞳孔猛得紧缩,骇然一声惊叫,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只见密密麻麻的孔洞遍布在那人的脸上,有些孔洞尚还干涸,而有些则开始溢出血脓,秦飒的腹部似被重物搅过一般,一阵恶心反胃,她的太阳穴突突地跳,虽然仅一眼便不忍再看,可脑海里却愈渐清明,“怎么能是她们?!”

    “秦姐姐,秦姐姐,我是月儿啊,你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吧!”那自称月儿的女子直向秦飒一阵猛磕头。

    兴许是听见了秦飒的名字,角落里另外两个女子亦是乍然回身,忙跑过来跪扑在秦飒面前,一时间屋子里充斥着哀怨而悲恸的哭泣声,呜呜咽咽,凄凄切切……

    “秦飒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秦姐姐,你救救我们,求求你了……”

    秦飒本想伸手想扶一把,伸出手去才遽然发现,她们手上已然全是孔洞,不禁眼眶一热,颤声道:“你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就是城主连下三道急令召你回来的原因。”紫苏声音干脆,她抬手揉了揉额头,显然被这哭泣声惹得不悦了。

    “什么意思?”秦飒起身,愣愣地看向紫苏。

    紫苏垂眸睨视着匐跪着的三人,冷声道:“就在灵山派和雁回宫要结盟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城主便已然决定从沈扬清身上下手了,但是,就在当天晚上,她们三个却贪生怕死,跑了!”

    “你们……”秦飒顿时哑口无言。

    紫苏轻笑了一声,语尽轻蔑:“别哭哭啼啼装可怜了,自作孽不可活,城主什么人啊,你们从碎叶城得了那么多好处,不办事就想走,赐你们一身虫洞,算是轻的了。”

    秦飒摇了摇头,眼露无奈,不解道:“你们训练了这几年,沈扬清的性格,沈扬清的癖好,他的点点滴滴你们都了如指掌,又何至于临阵脱逃?!”

    月儿跪到秦飒面前,话音因为害怕有些颤抖:“那时,只是寻思着如若此局输了,城主肯定饶不了我们,可如若此局赢了,那白容想肯定亦饶不了我们,竟然,横竖都是个死,倒不如……”

    秦飒听罢一脚就把月儿踹开,怒斥道:“那你们当初又何苦要答应色诱沈扬清呢?!”

    三人匍匐在地,无言可对,空气死寂。

    “嗤,那是她们觉得月满楼一定会成功,棋也一定走不到她们这一步!”紫苏一脸诡异的笑,开口咄咄:“呵呵捡便宜敢捡到碎叶城头上,有什么结果都应该是能够承受的了的吧?”

    也许是被人彻底洞穿,三人心堤自此溃塌,连声认错,声声凄凉:“紫苏师父,我们知错了,我们真的知错了,就饶了我们这一次把,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秦飒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竹屋的了,她身形摇晃,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紫雾林松软的土上,一个趔趄,刚要摔倒,就被从藤架上窜出来的一尾蛇缠着手臂吊住了……

    脑海中紫苏的话在不断重复:“所以,事已至此,城主那么急召你回来,便是想让你去完成这个任务,毕竟当初她们训练时,全程在场的人也就只有你和我了。”

    待秦飒缓缓稳住身形后,那蛇才慢悠悠放开,“小紫,谢谢你。”秦飒谢得有些心不在焉,当然,蛇也没和她计较。

    远处竹楼外,紫苏目送她失魂落魄地走出了紫雾林,手臂上一阵滑腻,她抬臂,一条美丽的紫色的蛇在吐着信子看着她,紫苏对着它笑了一下,暗紫的唇瓣微启,只道:“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要进中原了。”

    紫苏给了秦飒三天时间来思虑,三天后,秦飒说,她要见屈侯琰。

    这是第一次秦飒去见屈侯琰时没有行礼,没有自称属下,他们两人站在一起,气氛竟是诡异。

第210章 山高水远,有去无回(四)

    “城主应该很恨我吧。”疑问的话语从秦飒嘴里说出来,却是一派笃定的语气。

    屈侯琰低头看着手里摩挲的东西,嘴角撇了一下:“不恨,但我讨厌。”

    “这么多年,难得你终于说实话了。”秦飒从来谨小慎微,第一次听她语带嘲讽,屈侯琰竟是笑了出来:“呵”

    “城主派去盯梢的人,着实不怎么样,还有很多很多缠绵,他们应是没法一一叙述给你听了。”秦飒的话还没完,屈侯琰的笑就卡在了嘴角,僵了那么一瞬,双眼便顿结冰霜,他看向秦飒:“这次任务你究竟去是不去?”

    “会死吗?”

    “也许吧。”

    琉璃殿里一阵死寂,半晌后,秦飒终是打破了这股窒息,幽幽道:“那我先去趟月满楼,我要看看瑾哥哥允不允我去?”

    “呵呵呵呵”屈侯琰笑了起来,双拳攥得紧紧的,几近是从唇齿间挤出了两个字:“秦!飒!”

    “是城主先施的冰蛊吧?”秦飒看向屈侯琰,只见他眉心微微抖了一抖,没等他回话,秦飒便接着道:“在城主亲身经历后,还能让我把火蛊施进他的身体,他于你,也不过如此而已。”

    语毕,秦飒便出了琉璃殿,屈侯琰一袭薄衫而立,周身寒气沸腾而锋利,好似谁一靠近,便能把谁给彻底割裂了一般,而后他冰冷的眉眼终于开始慢慢恢复了温度,嘴角一勾,薄唇轻启,喃喃:“呵我同一将死之人计较什么。”

    一方帕子忽然递至眼下,“城主,你流血了。”紫苏看着屈侯琰的手道。

    屈侯琰这才后知后觉地抬起手来,这一动,血便又滴滴答答地落了一地,他一摊开手掌,紫苏才看到那块碎成两瓣的玉扇倒似躺在血泊里了,想来必定是刚才生气极了,握进肉里,都不自知……

    屈侯琰一把扯过帕子,开始小心翼翼地就着带血的玉扇擦拭起来,看都没看一眼伤口,紫苏见此情景,抖了抖眉,不自禁地在心底暗叹了一口气。

    “我刚才听秦飒的语气,觉得……城主可以开始考虑进中原的事了,瑾是不论如何也不会应允秦飒去色诱沈扬清的,此一役怕是要硬搏了。”紫苏说话间,只见屈侯琰一运气掌中的伤口便瞬间冰凝。

    他走到水盆前,将手心血渍清洗干净,拿帕子擦拭了后,又重新摩挲着那两瓣玉扇,一回身,看向紫苏,笑道:“谁说秦飒可以见到瑾的?”

    紫苏愣了一瞬,试探道:“城主,你什么意思?”

    屈侯琰招了招手,紫苏走到他面前,一阵耳语后,紫苏的神情都有些僵硬了。

    “她会心甘情愿去的。”屈侯琰垂眸淡淡道。

    紫苏低着头,似是消化了好一阵刚才的话,片刻后,她笑容诡异地看向屈侯琰道:“城主,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有朝一日瑾知道了,他是不会原谅你的。”

    “那不让他知道,不就好了。”屈侯琰看着手心的羊脂玉扇喃喃道。

    待紫苏出了琉璃殿,回到她的紫雾林时,看着这满目蛇虫,不禁笑叹道:“人呐,真是比你们这些蛇啊虫啊的,有意思多了!”

    房间内,秦飒坐在桌前发愣,直到瑶歌把包袱收拾妥当放到她面前时,她才缓过神来。

    瑶歌的神色有几分雀跃,道:“秦姐姐,我听闻大家都说,我们要回中原了,是这样的吗?”

    秦飒笑了笑,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真的……回得去吗?”瑶歌的语气里难掩担忧。

    “回得去的。”秦飒轻轻抚了抚瑶歌的头发,语气温软而笃定:“姐姐出去走走,想再看看碎叶城。”

    “嗯,那我帮姐姐再看看还有没有带漏了什么。”瑶歌说完便去忙活了,她年岁尚轻,自然捕捉不到秦飒眼底温柔背后的那份决绝。

    是该好好看一眼碎叶城的,这一次,不论走的是哪一条路,碎叶城,都是回不来了,秦飒想罢,提步跨出了门去。

    兴许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这一路秦飒走得有些艰难,往昔里并不惹眼的一砖一瓦,此时看来,竟似枯骨堆成,难以下脚。

    西域之路难走,可当年是近万人的性命才保全了这逼仄的容身之地,所有人的愤怒、挣扎、如坠深渊之境,在今日看来,竟荒谬轻飘得不过是年岁倥偬……

    走到武场附近,秦飒突然想起当年秦英藏她的那间密室,秦飒穿过地道进去后,脑海里有片刻的失神……

    长年累月没有人来过,虽是摆设依旧,却是空气阴冷而潮湿,夹杂着一股呛人的霉味。

    秦飒走到一堵墙的面前,她的手探上冰冷的墙面,她缓缓靠近,当从墙上的孔洞看出去后,她静静莞尔……

    她看到了那个十岁的男孩,从日出至日落,日日习武不缀,面容虽是精致温软,可身手却是那般干脆锋利,他的眼睛很美,那是一双极致美丽的眼眸,就应该盛满这世上所有的温柔和爱,可是,她看到的却是他眼底那一望无际的绝望和空洞……

    秦飒清晰地感知到胸腔里某个地方在抽搐,她依旧在笑,只是两行清泪静静地砸在了地面上……

    次日,秦飒便真的离开了碎叶城。

    待送走了秦飒,紫苏便步履款款地进了琉璃殿,到底是不敢贸然行事,人心诡谲,总该确定点什么,来保万无一失。

    紫苏见着屈侯琰便道:“城主是男人,敢问城主一句,怎么样才能让一个男人和他不爱的女人有肌肤之亲?”

    屈侯琰正在练功,眼睛都没睁,道:“让他觉得那个女人是他爱的那个就可以了。”

    紫苏来回踱了两步,一双妙目紧紧盯着眼前人的表情,缓缓道:“给她易容,再给他下药么?”

    屈侯琰蹙了眉,一睁眼,顿时屋里便寒了三分,他声音低沉:“你明明就知道要怎么做,为什么还来问我?!”

    呵这就生气了?!

    紫苏呼了口气道:“我当然不是来询问方式方法的,我只是来确保一下,我那般行事,可会有性命之忧?”

第211章 子午山顶风急云绕(一)

    “嗤”屈侯琰冷笑了一声道:“那自然不会。”

    “我就等城主这句话呢,那紫苏便告辞了。”紫苏刚转身,背后就传来言简意赅的几个字:“我不准弄假成真!”

    紫苏听罢挑了挑眉,丢下“遵命”两个字,便出了琉璃殿。

    “魑。”紫苏开口道。

    魑回了句:“属下在。”

    紫苏眺望着远方,幽幽道:“你点人,我等……要进中原了。”

    魑愣了一下,似是有些意外,随即便道:“此去?”

    “把聚义山庄的大小姐掳了。”紫苏的话简洁明了,魑显然是不太理解,蹙了蹙眉,然他也没有继续追问,还是回道:“属下这就去准备了。”

    紫苏要进中原的消息几乎是第一时间便从陇右传到了阳曲山。

    这一日柳无言站在庭院里,看着一院的鸢尾花,一呆就是大半天,她有些不安,这种不安就像这灰蒙蒙的天空一样,表面上是一览无遗,实则却是什么都看不真切。

    “你在担心。”鬼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站在了柳无言身后。

    柳无言后知后觉地回身看了鬼骨一眼,没有接话,鬼骨接着道:“其实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以现在的形式,紫苏师父也确实应该进中原了。”

    “我知道,只是……”柳无言舒了口气:“其实,我也不是在担心这个,我还在想秦英写的那封密函,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压抑得很。”

    柳无言看了看鬼骨的脸色,有些无奈道:“我好像不该和你提这些。”

    “提什么?那两个叛徒么?”鬼骨耸耸肩,一脸无谓道:“罢了罢了,叛都叛了,城主都不追究了,我还死咬着,无甚意义。”

    “要不然……”柳无言没有说下去,倒是鬼骨心有灵犀接着道:“要不然,你去一趟扬州吧。”

    柳无言低头莞尔,却似是想到了什么般的,慢慢又敛了笑。

    鬼骨豪言道:“你且放心去,在这个节骨眼上,我断然不会让西都出任何问题。”

    “我不是担心这个。”柳无言摇了摇头,随即又补充道:“阿骨,你,我很放心。”

    说罢,柳无言就又沉默了,鬼骨也不说话,就静静地陪着她,侧目看了眼她那清冷的面容,突然间就难过起来。

    他心疼她想他。

    过了些时日,薛摩一行人总算是回了月满楼了,这段时间不在,本还怕楼里出什么漏子,回来一看,一切安好,薛摩也才暗暗松了口气。

    “秦英,这次萧家的事情我不与你计较,但是绝不可再有下次了。”薛摩边走边道。

    “知道啦,我都知道了……”秦英跟在薛摩身旁,点头如捣蒜。

    薛摩叹了口气,语重心长:“你着实不该瞒我,也不是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很多事情,说出来,都还是可以商量的!”

    秦英急得连连摆手:“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说了一路,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你什么时候这般婆婆妈妈的!”

    薛摩停下来,看着秦英摇了摇头,似是自言自语道:“就怕……只是嘴上听进去了……”

    薛摩无奈地撇了撇嘴,那模样竟有几分委屈,又是一口长叹,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一进屋,秦英连忙狗腿地给薛摩沏茶,一边沏还一边扯开话题道:“怎么样,怎么样,我戏做得不错吧?”

    “啊?”薛摩显然没明白秦英的意思,瞪着一双美目,一脸懵懂。

    秦英抱臂一脸得意:“诶,我是说,在少林的时候,我演的还不错吧?”

    薛摩反应过来,哑然失笑,打趣道:“那要不要给你全江湖张个榜夸一下啊?”

    “那多不好意思呀!”秦英笑得一脸狡黠,那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着实有些讨打。

    薛摩笑着摇了摇头,下一瞬,似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便渐渐严肃起来,道:“子赫带笑鱼回聚义山庄了没有?”

    “我的探子来报,自少林一别,池笑鱼似是心情不太好,顾子赫下不了心,便决定带她在外面散散心。”秦英一回完,薛摩的脸色便更凝重了,他起身来回踱步,缓缓道:“会有人因为丹真心经来夜袭我,便会有人因为丹真心经去算计她,子赫……哎,他着实不该心软,早点带她回聚义山庄才是。”

    秦英眼珠一转,宽慰道:“聚义山庄的四大护卫都在,还有一众侍从,应是不会出什么事,你也别太操心了,一路劳累,你先好好休息休息倒是真的。”

    听罢,薛摩便也没再深想,被佛珠打伤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整个人亦是腰酸腿软,着实是该好好歇息歇息……

    客栈里,一个丐帮的弟子刚走进来,花照影便开口道:“他们到哪了?”

    丐帮弟子拱手道:“回花老板,快到子午山了。”

    “子午山……”花照影重复了一遍,手指敲着桌面,似是在琢磨些什么。

    她对桌的吴范吸了口气,探身道:“你确定这次不用通知池五爷?”

    花照影愣了一瞬,哑然失笑道:“呵,通知他?吴舵主,你莫不是来说笑的吧?我可是一直觉着吴舵主是个聪明人呢!”

    话一毕吴范就吹胡子了,他清了清嗓,望向了别处,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花照影嫣然一笑,道:“吴舵主大人大量,也别和我置气,我来跟你捋捋他池五爷打的是什么主意吧?”

    “他必然是已经派人命池笑鱼即刻回聚义山庄,一路上严加护卫,待一回聚义山庄,他便监守自盗,囚了池笑鱼,不管是用池笑鱼威逼池沧海,还是用池沧海来威逼池笑鱼,只要一问出丹真心经,后边就没我们什么事了。”花照影说着,吴范的神色便渐渐塌了下来:“他会独吞丹真心经?”

    “能独吞,又何必拿出来共享,是你,你会吗?”

    吴范的神色陡然严慎起来,道:“我现在就安排丐帮弟子在子午山埋伏。”

    “有劳了。”花照影拄腮,眼神飘忽,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依旧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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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洪断山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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