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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酒总相宜全文阅读

作者:羽宸     温酒总相宜txt下载     温酒总相宜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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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温酒,初雪,带刀客

    秋意未消寒先至,烫一壶温酒、总相宜。

    秋日的枫叶尚未落尽,冬夜的寒风已然是裹挟着初雪急迫的来到,好似生怕人们会忘记了他的冷冽一般。

    江修远摇晃着手中酒杯,一饮而尽。

    “雪夜饮酒,本是人生一件快事,不过,一人独坐未免略显寂寞了吧。”

    江修远缓缓放下了酒杯,微含醉意的双目,向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

    只见在离他不远处的一张酒桌上,此刻正端坐有一个身披敝裘的邋遢老者,在那小心翼翼的将他自己葫芦里装着的酒倒进这酒肆的茶碗之中,生怕一用力就会溅出个一星半点儿来。

    这酒肆本就不大,更何况今夜又恰逢初雪,来的客人也就只有他们二人。

    “略显寂寞吗?我倒是不觉着,兴许是习惯了。”

    江修远抬手又是灌了一杯酒入肚,双目暗沉、幽如深海,似是回忆起了一些往事。

    “剑倒是把好剑,不过这酒就……”老者依旧是背对着他,砸吧了砸吧嘴,言语间一副对江修远杯中之物及其不屑的神情。

    “要不今天我就发发慈悲,让你尝尝我珍藏多年的好酒。”

    “算了,你的酒我喝不惯,我还是喝,这自己买来的劣酒吧。”

    “你不喝我的,那我来喝你的,这你总没意见了吧。”

    没想到老者突然转过了身子,竟双目放光的一动不动得盯着江修远手中正提着的那壶,让他之前嗤之以鼻的劣酒。

    “想喝我的酒就直说,还怕我不给你吗。”

    “怕,当然怕,我可从来没觉得你是个大方的人。”

    老者嘴上虽是这么说着,动作上却是不见有丝毫的迟缓,已然是提着酒碗来到了江修远的身前。

    “砰!”

    正欲落座,酒肆的大门却是不知道被谁突然从外面狠狠的给踢了进来,雪沫夹杂着寒风瞬间好似是找到了倾泻之口般,一拥而入。

    “唉~每次和你喝酒都能遇到有人搅局,有时候我真觉得是你刻意安排好的,就是成心不想请我喝你的酒。”

    老者嘴上虽是在叹气,可脸上无奈的明显是多过了抱怨。

    “没关系,他们要找的人是我,今天你的运气还算是不错,他们来的早了些,酒还剩了半壶呢。”

    嘴上这么说着,江修远的身子却是已然宛若利剑出鞘般飞射而出,随他一道飞出的还有那柄之前一直躺在酒桌之上静若处子的三尺寒芒。

    “可惜,今日杀人,酒未喝够。”

    寒芒渐渐消散,酒肆的大门再度合拢,只剩下一片片被染红的雪花,静静在酒肆的地面上融化,消失。

    “这就走了,真是无趣,被这些跳梁小丑搅了酒兴。”

    “不过,走了也好,省了我的酒。”

    可老者刚抬手拿起桌上的酒壶,脸上的神色瞬间可就变了,毕竟他好歹算起来也是喝了几十年酒的老酒鬼了,这一拿起酒壶,一掂量,不用看,立刻就能知道这里面还剩下多少酒来。

    “好你个江修远,你这就给我留下了半杯的酒,你也好意思给说半壶。”

    三尺寒芒抚白衣,千里白尘铺红絮。

    酒肆门前渐渐变大的风雪,缓缓地将地上躺伏着的八道黑衣身影掩埋,他们就像来时的那样,静静的躺在那,任由冰雪覆盖上肌肤,如婴儿安睡般恬静,不再发出一丝声响。

    有的只是那被狂风吹起,呼呼作响的白色衣袍和那沐浴了无数鲜血洗涤过后的俊美侧颜。

    如果现在要是有人来问江修远,这是被他杀了的第几波杀手,他肯定只能回答不知道了,倒也不是因为他记性不好,实在是如他们般家伙实在太多、太多了,不过要是只算在雪中杀人的话,今年倒还算是头一回。

    突然又好似是想到了什么,江修远,刚还没走出几步的身子,又是转身再度推开了酒肆的大门,好巧不巧就刚好听到了那老者口中喋喋不休的抱怨之语。

    “你还敢回来啊,这就是你说的半壶酒?”

    老者使劲的摆弄着那正被他提在手里的酒壶,好似是在提醒着他什么。

    “我是回来付酒钱的,要不你帮我结了?”

    江修远嘴上虽是这么说的,但手中的铜钱已然是整齐的排成一列飞射在了那张他之前所坐过的桌子之上,没再多说一个字,便再度转身离开了酒肆。

    “哼,人倒是算个有情人,不过这剑却是一把无情剑啊。”

    老者缓缓将那壶中仅存的半杯酒入肚,低声喃喃道。

    风渐停,雪不止,茫茫大地披银装,有着一股别样的意境。

    如若不是那被握在手中的三尺寒芒,恐怕任谁也不可能在这片冰天雪地中找出一身素衣的江修远,他一人一剑就这么在北地风雪中缓步而行,就好似是在自家后花园散步般闲庭信步。

    雪花一片片的飘落,一片片的堆积在他的身上,将他覆盖,对于在南方长大的他来说,这里的雪多了一份厚重,少了一份诗意,可要是真在南方,此时的江修远估计早已是衣衫湿透。

    手指早被冻僵,白皙俊美的脸,亦是染成了紫红,可他却一点也不觉的冷,或许是习惯了这风雪,就如同习惯了独自一人的寂寞,又或者他的心,远比这场初雪冷冽百倍、千倍。

    “咯吱,咯吱。”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转瞬间,便把这才建立起的一丝意境破坏的支离破碎。

    江修远的脚步也随之渐渐放缓,任由那道孤独、苍茫的人影渐渐的没入了他那平静若深谭般的眼眸之中。

    来人走得很慢,均匀的步调,一步一步。从未曾停顿,手中没有撑伞,也没有戴帽子,只有那件披在他身上的貂皮为之遮挡风雪。

    雪花落下,落在他的脸上,缓缓融化,变作雪水沿着他那满面的虬髯滴落,可每每还未等雪水滴落在地,就已然是被寒风刹那间再度凝结,冰冻。

    随着对方的接近,江修远也是渐渐的看清了来人的脸,

    “这种天气,何苦一人在这风雪中奔波。”江修远看着那已然走到了他身前一丈之内的虬髯大汉叹气道。

    不过那虬髯大汉并没有做出回答,只用他那宛若铜铃般巨大的双眼,死死的盯着江修远紫红色的脸庞,许是在心中暗想,“如此说我,却是忘了你自己也是如此吧!”

    “你来杀我?”四个本该充斥着无限杀气的字符,却就像是最简单的一句“你吃饭了吗”的问候般,自江修远的口中吐出。

    微微的点了点头,虬髯大汉的右手已然是放在了那悬在腰间的弯刀刀把之上

    “我的人头值多少钱,值得你来杀我。”江修远似是全然没有看到大汉手中的动作继续问着。

    “我并不在意你的人头值多少钱。”虬髯大汉一字一顿的说着,好似洪钟般,在这冰天雪地间突兀的响着。

    “这你可还是要算清楚的,毕竟若是你找对了好买主,我的人头兴许能为你换得千两黄金也说不定。”江修远嘴角微微的扬了扬,说道。

    “价值千金也好,一文不值也罢,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那你难不成还是来找我比剑的吗?”江修远继续说道。

    “我,用刀,出招吧。”虬髯大汉道。

    “想清楚,出了鞘,就……。”

    “这就要看,你的剑是不是和你的话一样的狂了。”

    不等江修远把口中剩下的话语说完,刺眼的刀光便已然是裹挟着呼啸的狂风来到了他的面前,刺鼻的鲜红,杀意浓烈。

    雪花轻盈若羽毛,随风漂浮,洁净无瑕,虬髯大汉的身子就好似是在地上生根了般,保持着那出刀的动作,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将他变作了一尊泥塑。

    那不曾被严寒,饥饿,疲劳屈服的身影,此刻就那样挺直着背脊,静静的耸立在洁白的世界之中,坚毅的脸庞,没有丝毫血迹,只有身体逐渐冰冷。

    “这场雪要停了,可惜、身上没带酒……”

    单薄的白衣身影随风渐渐远去,只剩下那逐渐暗淡的刀身,自虬髯大汉的右手中脱离,重重的落在雪堆中,消失、湮没。

    “寒芒过,雪自落,留得身后,片姹紫嫣红。”

第二章 青衣,道袍,桃木剑

    青衣附旧人,桃木剑无锋。

    荒凉的街道,廖无人烟。风,卷起地上还散落着的白色纸钱,飞向空中,旋转、飘落。

    “公子算命吗。”

    一个背着木剑,身着青衣道袍的青年道士伸手拦住了那一缕正与他擦肩而过、轻若游丝的白色长袍。

    “你是在叫我吗?”

    江修远缓缓止住了前行的步子,转身对身旁的那名青年道士开口问道。

    “公子,贫道观你面相,印堂发黑,恐不日便会有大难临身,看在今日你我有缘。不如稍作停步,待我为你指点迷津如何。”

    青衣道士口中说着,就似那些游走江湖,骗吃骗喝的风水相师般一尘不变的开场台词,可却这些开场白自他口中说出来,偏偏就会给人一种异样的感觉,像是大麻般,诱人深入。

    “不必了,当年一位故友,早已言及在下,说我今生已无命可算,我看道长还是莫在此多浪费时间,快些去另寻下一位有缘之人吧。”江修远微微一笑,竟是直接出言拒绝。

    “公子且慢,若是贫道说的不准,不收公子分文。”青年道士伸手,一把就拉住了江修远正欲前进的身子,说道。

    江修远抬头看了看那被道士握在手中的算命幡,不过他注意的不是那幡上写着的古怪字符,而是那只握幡的手,准确的说是手上的茧。

    “不瞒道长,在下身无长物,无论道长所言准是不准,都付不出酬金,道长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公子可是要去那北凉王城。”青年道士好似全然没有听到江修远的话语,自顾自的继续开口说道。

    “既然道长执意为在下测算前路,那还请问在下此去是吉,是凶?”听到那道士口中之言,江修远心中倒也是不知为何泛起了一丝好奇之意。

    “公子,贫道观你这般印堂发黑,恐怕此去不但是九死一生,而且不日还必将有血光之灾。”道长一字一顿道。

    “那请问道长可有解救之法。”江修远嘴角微微向上扬了扬,笑问道,但那被其握在手中的三尺寒芒之上却是有着阵阵肉眼无法察觉的寒意正自其间弥漫而出。

    “解救之法贫道自然是有的。”青年道士话语微微一顿,那柄被他背在身后的木剑,好似是被什么东西牵引了一般,竟自己缓缓出鞘了半寸。“解救之法,贫道有两个,其一,公子与贫道有缘,不如与我一同回伏龙山,清修三载,则凶祸自消矣。”

    “原来道长是伏龙山高士,在下刚才多有失礼,还望道长莫要见怪啊。”

    “公子谬赞了,贫道才疏学浅之人,安敢配得上高士二字。”

    “不过……道长,你的话可还没说,第二个方法呢?”江修远虽是与那青年道士互相客套了一番,却仍是开口追问道,说实话这所谓的伏龙山,他压根就没有听说过。

    “公子此言,看来是不会选贫道给的第一个方法了。”随着青年道士口中的话语出口,一股不似平常江湖游方道士的凌厉杀意,静静自他身后那柄,再是寻常不过的桃木剑之上,若飞石落水般,层层荡漾而开。

    “道长莫怪,只是在下自由惯了,恐是会耐不住那伏龙山的清闲,到时候不仅是辜负了道长这一片美意,还毁了好好地一处清修之地,岂不可惜。”

    北地的寒风,如锋利的刀片,静静的划过两张冷峻的面庞,两人就像是两尊石雕像,伫立在寒风之中,一动不动,一个身披单薄的白色锦缎长袍,一个则是穿着破旧的青紫麻布道袍。

    “喂,我说你们两个站在这路中间一动不动的干什么,挡到你大爷路了知道吗。”

    就在这短暂的沉默,一触即发的之时,却是被一个焦急的声音给好巧不巧的打破了这意境。

    不过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搅局者,两人都是及其一致的选择了无视,将之当做了空气。

    “喂,我说你们两个是聋子吗?”不过这个搅局的声音却是丝毫不识抬举,继续在那儿叫嚷着。

    “聒噪……罢了,你我有缘,他日自有再见之时。”青年道士口中微微轻叹了一声,也是不再多言,直接转身离去,与此同时其身后那柄已然缓缓出鞘了约莫一寸有余的桃木剑,竟也是悄然间自行缩回了鞘中。

    “前路凶险,兄台,自求多福吧。”那道士从开口到离开,至始至终都未曾侧目看过一眼那搅局者的样貌。

    “牛鼻子臭道士,你牛什么牛啊,我都还没让你给本大爷道歉呢,居然就敢这么……”

    “你就让他走吧,你以为他背上的剑是摆设不成?”江修远双眉稍弯,似是在笑。

    “切,一柄烂桃木剑,也能算剑?不过是一个用来骗人的玩具。”对于江修远善意的提醒,那人显得及其不屑。

    “玩具吗?”江修远低低的呢喃了一声,继续道,

    “那东西,可不是用来画符驱鬼的,而是断肠索命的利器啊,你再这么口无遮拦的大声嚷嚷,万一被他听到,后悔了,到时身首异处的可不是我。”那人自然也不笨,听到江修远这言下之意,嘴上也是没敢再对那离去的麻布道袍,抱怨半句。

    “不过,话说回来,你是怎么招惹上这么个厉害家伙的啊。”

    听到那人的话,江修远的我脸上倒也是没有显露出什么讶异之色,缓缓说道,“现在这个江湖上,想要我命的人那么多,我哪里能知道这个道人是哪家找来的。”

    “不聊他了,还是说说你吧,你这种人,怎么会来到这种贫瘠之地。”江修远转过身子看着来人,问道

    只见这来人,身子略显瘦长,白皙的肌肤宛若少女,高耸的鼻梁,托起那清澈的双眼,秀逸的同时,其上两道浓眉,又不失男儿刚强,不夸张的说,这一张面庞,绝对是集男儿魅力之大成,巧夺天工,要是被哪家女子望见,定是永生难忘。

    江修远看着眼前那张只能用完美两字来形容的面庞,神色也是微微的有些愣神,他实在是很难把这张天生君子佳脸,和其主人的身份结合到一起。

    “诶,我承认,虽然我的确是比你长得帅了那么一点,但我的性取向可是很正常的好吧。”来人看到江修远脸上变化的神情,忍不住出言善意的提醒道。

    “好生说话,是不是又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才不得已逃命到此处来。”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

    “我还能把你当什么人,你李封采花客的名号,又不是我给取得。”江修远微笑着说道。

    “讲道理啊,我李封虽平生采花无数,却从未使过一次下作手段,那些姑娘与我交合,可都是出自自愿的。”李封一脸义正言辞的继续说道,“算起来,我好歹也是采花贼里面的正人君子了,称上一声‘摘花公子’,不过分吧。”

    “得了吧你,人家李凤玄,折花做剑,好生潇洒,而你呢?却是采花成瘾,自作风流,还尚不自知。”

    “喂,瞧你这话说的,我们还能不能好好做朋友了?”李封一脸不悦的继续说道,“好歹我今天也算是碰巧帮你避过了一劫吧,你不说些好话感谢我也就算了,有这么埋汰人的吗?”

    对于李封的抱怨之语,江修远似是悠然未闻一般,摇了摇头,自顾自向前走去。

    “喂,你还没向我道歉呢。”

    “你等等我啊。”

    “我请你喝酒……”

第三章 霸剑,祸事,杯中酒

    雍州城,一间残破的酒肆之中,江修远缓缓提起酒壶,将放置在自己身前的酒杯斟满。

    “说实话吧,你似狗皮膏药般粘了我这一路,究竟是惹到了哪方的豪强,竟令你害怕到如此地步?”江修远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看着身前的李封,开口问道。

    “也没惹到谁……”李封此时全然没有去动身前酒杯的雅兴,吞吞吐吐的说着,“就是那万剑山庄的沐雪琪。”

    “万剑山庄的大小姐,沐雪琪?”江修远确认道。

    “恩。”李封微微点了点头。

    “虽说那万剑山庄,在江湖上,名号确实也不算小,但你惹过的,比之名气更盛者,也不在少数,那时我怎没见你如同此次这般如此狼狈啊,竟被逼的要只身逃来这北地避祸。”

    “重点是那沐雪琪的身份,不仅仅是万剑山庄大小姐那么简单啊。”李封语气间透露着一丝无奈。

    “这倒是有意思了,我真好奇还有什么身份,能比她那万剑山庄大小姐更令你忌惮?”江修远心中也是稍稍泛起了一丝好奇之色,轻笑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我告诉你,这沐雪琪,是那吴扬从小指腹为婚的未婚妻,你猜猜看我会是怎么个下场?”

    “你认真的?”闻听此言,江修远原本轻松地神情,不免也是浮起了一抹凝重,继续道,“你口中说的这吴扬,可是那个吴扬?”

    “除了那个家伙,当今这个世上,难不成还能有第二个敢取这名字行走江湖的人吗?”李封低低的叹了口气,说道。

    “那……估计是神仙也救不了你了。”江修远晃了晃杯中之酒,欲言又止道“不过……”

    “不过什么?”李封一脸期待道。

    “不过你刚刚自己也说是如果了,况且也从未听说过那万剑山庄和吴扬,两者之间存在什么联系。”

    “瞧你这话说的,当真一点法子都没有?”

    “还能有什么法子,自杀算吗?”江修远轻笑道。

    “那你干脆现在就一剑杀死我得了,也省的我要像现在这样东躲西藏,每日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地过日子。”李封叹了口气,语气中好似隐隐间有了一丝绝望。

    “别急,死还不容易吗,你先把话和我说清楚,你是从谁那知道吴扬和万剑山庄的这层关系的。”江修远瞥了一眼李封此刻那张如丧考妣般的俊脸,说道。

    “那沐雪琪亲口告诉我的啊。”李封回答道。

    “她亲口告诉你,那个与她从小指腹为婚的人,是那霸剑吴扬?你好好想想,仔细想。”江修远确认道,特地将霸剑二字加重了语气。

    “这个……她,倒是只说了那人名叫吴扬,不过我后来也曾想过,可是左思右想如今这江湖上也压根找不出第二个名字叫做吴扬的人来了啊。”

    “你没和她确认一下?”

    “确认?我那天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直接就连夜跑路了,生怕是晚走一步,就会成了那家伙的剑下亡魂啊。”李封道。

    “那你有什么好怕的啊,放宽心,不会这么巧的。”江修远起身拍了拍李封的后心,径直向着店外走去。

    片刻过后,李封方才反应过来,伸手一把拿过了身前的酒壶,果然其中早已是空无一物。

    “江修远,你站住,你不给我想办法就算了,居然还趁我不注意喝光了我的酒,我自己连一滴都还没喝呢。”

    “酒就放在那,你自己不喝,能怪我?”对于李封的歇斯底里,江修远丝毫不以为意。

    “酒喝够了?”可就在江修远即将抬脚踏出酒肆大门之时,一个略显深沉的声音却是从另一边缓缓的传了过来。

    “勉强算是够了。”江修远缓缓收回了跨出的右脚,微笑着,转身向那声音传来之处望了过去。

    “够便是够,不够便是不够,何来勉强,这一说。”

    “你不懂,别看我这个朋友虽然外在长相还算过关,但骨子里却是吝啬得很啊。”

    一旁的李封听到江修远口中对于自己的评价,心中虽有不忿,但却并未动怒,只是顺着江修远的目光放眼望了过去,只见那人一身素衣,轻裘缓带,看年纪也就二十五六上下,手摇一柄白玉折扇,神态举止间无不透着潇洒,英气逼人,旁人若只观其服饰打扮,定是都会觉得又是哪家的贵公子,不知天高地厚的出来闯荡江湖了。

    “没事,我请你喝。”那公子伸手指了指那摆放在其身前的白玉酒壶,扬声说道。

    “真是奇怪,最近怎么总是有人想着请我喝酒,可惜…你的酒?我,可不敢喝。”江修远摇了摇头,倒是身旁的李封脸上不禁露出来了一抹讶异之色,心想,“这嗜酒如命的家伙,何时竟变了品性。”

    “如果连你都不敢喝,那怕是这江湖,都没有人能再陪我喝上一杯了。”白衣公子微微叹气,脸上似是有着一抹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寂寞。

    “你们两个小娃娃,算什么东西,怕是毛都还没长齐呢吧,居然就敢在这里大放厥词。”就在他二人旁若无人的大声说着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有几个人站了起来,其中最先开口的是一个身着麻衣的大汉。

    “怎么,你要喝我的酒吗?”出乎众人意料的是,那白衣公子听了大汉的辱骂,脸上不仅没有出现丝毫的怒色,眼神中居然不知为何,还有着一抹喜色。

    令人看了,就会全身发寒的一抹喜色。

    “哼,两个小娃娃,以为老子是被吓大的吗?”大汉粗声道,但心中却不知道为什么隐隐的升起了一丝不安,这是他在多年刀口舔血生涯中所养成的,一种对于死亡来临的直觉。

    “果然,北地的江湖,才是江湖。”少年眼中喜色更甚,手中折扇微动,一个盛满了酒液的杯子便已然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大汉身前的桌子上。

    杯子落在桌上,声音很轻,像丝带落地一样,让人难以察觉,但是落在那大汉的耳中,却是声若雷霆,杯子落下,就像是一块巨石重重的砸在他的胸口之上,酒香入鼻,全身的血液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了一般,皆是向着一个方向疯狂的涌去。

    “请。”

    一个“请”字,缓缓从公子口中说出。

    而在那大汉正要出于本能伸手去接过那酒杯的时候,他却没有注意到,周围人看他的眼神中,已然是带起了一种莫名的情绪,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

    “看来这里也没有。”青年的神色再度暗淡。

    “别这么悲观,江湖很大的,可能‘那’会有吧。”江修远安慰道。

    “你此次是要去‘那’吗?”白衣公子突然问道。

    “恩,怎么你要一起吗?”

    一直到最后,一直到他们离开。

    那杯酒,就如他们来时那样静静的放在桌子上,位子没有变分毫,杯中的酒没有少一滴。

    有人说后来那杯酒一直在那店里放了好多年月,直到被一个道士一饮而尽,也有人说直到那间酒肆倒闭,那杯酒仍是静静的放在那,还有人说……再后来,这杯酒,就没人再记得了。

第四章 黑衣,少女,二人行

    长安的冬日,有雪,但不是很密,有风,但不是很狂,有阳光,但不是很刺眼,有汉人,但不是很多。

    昔日的帝都王城,今日的旧都亡城,虽已是过了好些日子,可血腥气却一刻都未曾从这儿消散过,即便原本居住在这的**早已被掩埋、焚烧,或是腐烂,可腥味儿仍是寄居、掩藏在那些大街上穿行而过的漆黑甲胄上,锋利的兵刃上,或是豺狗亦或是人的肠胃之中。

    西风带雪,银霜满天。

    雍州城外,黑衣重剑。

    “啊~今天晚上终于可以不用再睡破庙了,糖糖要在软软的床上好好睡一觉!”

    一个女孩可爱、稚嫩的声音在雍州城外的银白雪地上响起,不过片刻便被那不曾停歇的寒风吹得一干二净了。

    极目仔细望去,只见在那纯净的白雪上似乎有两个黑点在缓慢的蠕动着,一点一点,向着雍州城渐渐靠拢,看来人方向,似乎是从‘那’来的,如果换做是几年前,这从来不会有人感到奇怪,毕竟昔日‘那’地之繁华,乃中州大地之中心所在,每年每月,来往行人客商、达官显贵亦或是江湖儿女,向来是风雨无阻络绎不绝。

    可如今呢?

    自从帝都被那些“可怕之人”攻入之后,除去死人,应该绝对不会还有活着的生物能从那边过来,当然前提是那些“人”算是生物吗?

    谁也不会忘记那一日发生的事,即便王族早已携裹着,那些从百姓手中搜刮而来的最后一批金银,逃去了南方终日沉迷诗词酒乐,惶惶度日,不知其所安。

    可守城士卒却不畏死,据说帝都被攻克之时,几万兵丁无一个降卒,皆是战死,他们中的一些人特别是率领他们坚守到最后一刻的将军,或许还会被后世无数文人墨客标榜为英雄,打上爱国烈士的标签,可没人会看到那些黄土之下,真正受苦的百姓。就因为守城将军的誓死抵抗,士卒兵丁的上下齐心,帝都被重重叠叠,望不到边的人墙整整围困了1月有余才终得以告破,期间没有一个援兵,可如此行径接踵而至的又是什么呢?

    在烈士们佩戴着英雄勋章归入尘土之后,迎接着帝都百姓的,是一场屠杀,一幅由鲜血绘画而出,名为“恶魔庆功”的地狱图画。单论此画之画工精湛,文笔之精妙,后世实难再有佳作能与之媲美。

    当然这也是有好处的,因为他给予了无数爱国诗人们最完美,最精妙的素材,借此抒发其内心的郁郁不得志,以及对于朝廷的绝望胸怀,但这些诗永远是黑色的,而我们之后会看到、要写的诗句,却是红色的、鲜血的红色。

    小女孩的年纪约莫十岁,两片白嫩的小脸颊,此时已被冬日的寒风吹得发紫,身上的衣物虽满是污垢,然不显单薄,全然就似是一个不知从哪儿刚刚逃难出来的小乞丐一般。

    “哼,每次都只是糖糖在说话,大哥哥,为什么你总是不说话的。”

    名为糖糖的小女孩转过头狠狠瞪了一眼,那正在她身旁,与她平行、并肩慢步着的黑衣少年。

    说是少年,但其实并没有人看清过那人的脸庞,当然这不是因为他脸上带了面具或是斗篷之类的遮掩物,仅仅只是因为从没有人敢和那一双眼睛对视,也从没有人能在他的面前抬起过头,更没有人敢去触碰他身后背着的那一把剑。当然无论是出于哪个原因,这个名叫“糖糖”的小女孩都算是一个特殊或是另类的存在了。至于像我们这种旁观的路人就只能从他那看起来应该尚还算是稚嫩的手掌来辨别了。

    黑衣少年微微侧过头,就那样静静的与女孩互相对视着,但仍是沉默不语。

    “哼~”

    面对黑衣少年的这种反应,糖糖原本就紫红的小脸,更是涨的有些发黑,活脱脱像是只青蛙,在那努力的鼓着腮帮子,但黑衣少年却仍是丝毫不加理会,见少女不再说话,便又转过头看向了前方。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糖糖,以后再也不理大哥哥了。”

    约莫过了两刻,雍州城的城门俨然已出现在二人眼前,小女孩见少年竟仍是丝毫不理会自己,竟是一气之下,直接自顾自的朝着城门方向跑了过去。

    “砰”

    一声**与甲胄碰撞的声音,在雍州城门前的雪地上骤然响起,因为如今雍州城的荒凉,城门前早已可谓是门可罗雀,实在是不得不让在场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了那声音传来的地方。

    “娘的,是哪个走路不长眼的东西,居然敢撞爷爷。”

    一个粗犷的声音陡然响起,正是事件现场的当事人之一,一个年近四旬的中年大汉,大汉虎背熊腰,厚厚的胡渣子,估计是不知道多久没清理了,身上套着的则是半件朝廷当年统一制式发放的军用铠甲,估计也是从哪个倒霉的阵亡士卒身上扒下来的,大汉一行总共有五人,在他身后还站着一个枯瘦矮小的矬子,与三个带剑青年。

    雍州城中这种人很多,大多数是城中原本的猎人出身,也有少数的江湖中人,很明显眼前的大汉一行是后者,他们常常三五成群出城去寻一些士卒的尸身,贩卖其遗留的盔甲刀剑,从而获利,要知道,战争时期,铁,可真的是和白银,黄金一样稀罕的东西啊。

    “对不起。”

    糖糖呆坐在地上,摸着自己尚还隐隐作痛的小屁股,道歉道。

    虽说是小女孩主动撞的对方,可要是放在现今社会可真的不好说谁才算是受害者,因为事实上,那个被撞的直接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的人,反而是肇事者糖糖,而大汉呢,可以说根本就是纹丝未动,可说起来毕竟是因为自己一时心急没看路造成的,再加上那大汉一脸的凶恶之像,也是只得赶紧道歉、赔不是。

    “哎呦,居然是个小姑娘啊。”

    大汉一听到女孩稚嫩的声音便立刻来了兴趣,脸上竟还露出了一抹笑意,自然这笑意间透露出的全然是淫邪与污秽。

    “大哥,你快看啊,这小姑娘虽然年纪小了点,可也能算是个极品了,兄弟们可是好久没开过荤腥了呀。”

    大汉身旁,一个长相猥琐的瘦小矬子,显然一眼就看出了大汉的心思,赶忙猥琐的笑着提议道。

    “老二你能有点出息吗?我们好歹也算是半个江湖人,你居然连个这么个毛都还长齐的女娃娃都不肯放过。”

    听到身旁之人的提醒,大汉虽然语气用词上全是不屑与愤慨,但除非是瞎子,否则哪个明眼人会看不见大汉眼神中那股已然要夺眶、喷射而出的淫邪目光。

    “娃娃摔疼了吧,来叔叔帮你揉揉。”

    只见那老二嘴上说着,手更是快上一步,已然是一脸猥琐的对着小女孩的臀部伸了过去。

    “喂,如此行径也未免太过猥琐、太过无耻了吧。”

    而就在这两人还在那一唱一和的时候,自那城门口又是有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小子我劝你们还是少管闲事,滚远一点好保全性命。”

    “好啊,那在下倒是还想请教这位朋友一个问题,你想要我们怎么个滚法。”

    雍州城前,寒风似刀,青年面带微笑,折扇轻摇。

第五章 白衣,折扇,欧阳询

    都说中州很大,大到让人行万里都难探寻其一二,可中州有时也很小,小到连一个江湖侠客都容之不下。

    传闻在这中州大地上,有着一处地界,位于江南,名作万花谷,每逢春末夏初,谷中万花尽数齐放,配之山谷得天独厚的构造,阳光渲染下,就如天间虹桥落于凡俗,美艳之绝,不可方物,后人留词赞颂,“天上仅有,地上难寻。”

    可正如玫瑰带刺,隐藏在这份绝美背后的,却是他另一个人的名字绝命谷。后世又将之称为毒谷或毒王谷。

    打从欧阳询记事起,他每一日的生活就是照看万花谷中,这些被老头子称之为世间珍奇的花鸟虫兽,与之作伴嬉戏,以及被那个长相上还残留着一丝俊美的老头子折腾,品尝着老头子精心调配出的各种各样、五颜六色的汤汤水水,不时的再嚼上几颗小‘糖豆’。

    虽然看起来很无趣,但这就是他童年的全部,随着年龄的一点点增长,欧阳询也是渐渐学得了老头子‘制药’本事的一些皮毛,没事就照葫芦画瓢的学着老头的手法,竟也鼓捣出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出来,然后礼尚往来的,趁着老头睡觉打呼噜的时候,一股脑的全往他嘴巴里灌进去,每次事成之时,便是他笑的最开心的时候。

    欧阳询的小举动自然是瞒不过老头那双雪亮如鹰般锐利的双眼,在每次欧阳询得逞后,总有着与他灌进老头嘴里一倍数量的“药”在等着进入他的胃中,或许是出于少年心性,在被老头“报复”后,欧阳询每次也都会以同样的方法,加倍奉还,循环往复之下,也就是毒谷够大,否则被他们爷俩这么一直不要钱的就地取材,生态系统的自我恢复哪里还能够如此坚挺。

    “大哥,我看这人八成就是个傻子,居然还问我们怎么滚。”

    矮瘦矬子指着那不远处城门口轻摇着折扇、静立着的白衣少年,大声叫嚷道。

    “老二甭理那个娃娃,估计又是不知道从哪个世家大族出来体验生活的毛头小子,屁功夫没有,还成天净想着学别人英雄救美。”

    大汉正眼连瞧都没瞧欧阳询一下,只是拿眼角余光微微的朝那扫了扫,便及其不屑的大声说道。

    “欧阳兄,看来你今日这英雄救美,怕是做不成了。”

    就在大汉说话的时候,打从那青年身后的城门之中又是缓缓走出来了两人,一人白衣佩剑,一人俊美非常。

    “你还不知道我吗,英雄救美我是不感兴趣的,不过……哈哈,有趣,实在有趣。”

    青年脸上微笑更重,一把收起手中折扇,负着手朝前大步迈去。

    看到青年脸上那抹好似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江修远心中倒是感到讶异非常,抬眼便朝着那“事发之地”望了过去,疑惑的目光在场中之人脸上一一扫过,当然在经过那大汉五人之时是不会作丝毫停留的。

    “是他。”最终江修远的目光停留在了那张让他陌生却还算熟悉的脸庞上,终于也算是弄清楚了为何这堂堂欧阳公子,竟会在这里笑的像个五岁娃娃一般开心了。

    大汉和矮瘦矬子哪里会明白那个白衣青年怎么会突然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大笑着就朝他们这边大步流星而来,只是随意的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三个背剑青年,赶紧上前将之解决。

    没办法,谁让他们从事情开始到现在都根本就没注意过,那抹和这个小女孩一起来到这城门口的黑衣,当然即使他们看到了,恐怕也认不出来,感觉不到吧。

    俗话说:“色字头上一把刀。”而这粗犷大汉哪里会想到他今天幸运的没碰见刀,却是意外的偶遇了这世界上最霸道的一把剑。

    三个带剑青年看到自己大哥的手势,自然是立刻心领神会,纷纷抽出了身后的长剑,转眼间便向着白衣青年刺了过去,从他们的反应速度上明显看得出来,这种事他们以前是没少干过。

    虽说三人是同时出手,不分先后,虽都是用剑,但用的招式、剑的类别、出招速度却是截然不同,当先而来的青年手中使的是一柄精钢软剑,招式转接,剑锋所指,皆是若闪电般迅速快捷,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长剑剑尖便已然是到了青年的咽喉之处,只要他手腕再稍一用力,便可在瞬间了解他的性命,只要……

    随后一人虽不同于前者剑招的迅捷,却胜在灵巧,剑招若灵蛇般诡异非常,转瞬便缠上了青年那白皙的脖颈,只要手腕再一用力,便可使后者的人头在空中翻两个跟头,只要……

    最后那人就比较简单了,双手拿着一柄重剑,招式也是简单粗暴。一言不合就是朝着青年的面部劈了下去,看那气势,这一剑下去,估计能直接将这削瘦的青年给劈成两半,当然前提是如果他劈下去。

    不知何时,在场的所有人竟都是及其默契的统一了一个表情呆若木鸡。

    很明显看得出来,这三个青年的功夫都不一般,应该曾经好歹也都是在这江湖上有些名号的人物,但仔细看在场人们的双眼之中,很明显可以发现他们并不是惊叹于三人剑招之精妙,而是……

    当那三人进入青年身前一尺范围之时,身体动作好似都在瞬间被定格了一般,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滞。

    “啪”

    下一秒,只见青年折扇在胸前打开,众人方才得以回过神来,但场中已然不见了那生龙活虎的三道人影,还剩下的,就只有那三具卧倒在地,全身青紫冰寒的尸身了。

    毒,一个简单却令无数人恐惧到毛骨悚然、头皮发麻的字眼,从来不会有人会没事去接近一个擅长使毒的人,更不用说是招惹了,就好像谁都不想每天和死神搂抱着睡在一张床上。

    “你,你是谁……”

    看到场中诡异的一幕,矮瘦矬子倒是率先反映了过来,大声的对着青年叫嚷着道,可能他自己都没有发现,此时他的面部已然是因为恐惧而变得扭曲,声音更是颤抖非常。

    相比于他,大汉就好上了许多,虽然反应时间比矮瘦矬子慢上了些许,可并没有多说什么废话,直接一把朝着地上的糖糖抓了过去,他潜意识中感觉到这个少女或许是他今日保命的关键所在,不过可惜的是,他的直觉虽然还算得上挺准,但方法简直是蠢笨至极,简直是在自己呼唤,死神索命。

第六章 一字,一招,一剑出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黑衣少年抬眼看着江修远,开口问道。

    “反正肯定和你在这里的理由不一样。”

    江修远感受着黑衣少年那平静如水的目光,回答道。

    “你要去‘那’?”黑衣少年,继续问着。

    “你从‘那’来?”江修远反问道。

    两人就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接着一句彼此问答着,而原本在此看戏的众人也早已是不知在何时跑的不见了踪影,还剩下的,除欧阳询、李封、糖糖三人之外,也就只剩下了那具静静躺在他们脚下,已然冰冷的大汉尸体。

    许是北地的寒风实在太过冷冽,冷冽到能另人的尸身在死亡的刹那僵直,所以大汉的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的痛苦之色,就那么面目狰狞的伸着那只他本用来抓向女孩的手掌,他的时间好似被这冰雪无情的永远定格在了那一刻。

    地上洁白的积雪簇拥着,不染一缕绯红。

    欧阳询轻摇着手中的白玉折扇,还是站在他之前所站立着的地方,双眸目光不断在那二人之间流转,他在思考,思考那个大汉究竟是死在谁的手中。

    杀死大汉的是一把剑,准确的说是一把很快的剑,快到连欧阳询这样的高手都没能在瞬间反应过来,当他注意到时,大汉就已经是现在的这副模样了,不过他的边上却是莫名的多了两个人,多了现在在那完全可以说是驴唇不对马嘴聊着天的两个人。

    “救人?”黑衣少年问道。

    “不行吗?”江修远仍是反问着。

    “‘那’凭现在的你,去不了。”黑衣少年说道。

    “你去得,我怎就去不得?”江修远目光看了一眼此时正依偎在黑衣少年身后的女孩,反问道。

    “你不是我。”黑衣少年的话虽很简短,可其中所蕴含着的那股不将世间所有江湖人放在眼中的傲气,却是自其骨髓之中散发而出,而也确实只有他,才配拥有这种傲气。

    “你要拦我?”江修远对黑衣少年问道。

    “一剑。”

    黑衣少年的话仍是那样简短。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自他口中吐出,却是让在场除糖糖以外的三人,都在瞬间,不约而同的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压力,如高山重压般,让人透不过气来。

    “哈哈,好,那就一剑。”

    江修远承受着那股突如其来的压力,不惧反笑道,而那正被他握在手中的三尺寒芒也是猛然间夺鞘而出,剑吟之声划破空气,似是在与许久不见的老朋友打招呼般,清脆喜悦。

    黑衣少年,抬手取下了身后所背着的剑,一把通体漆黑、无光的大剑。

    剑,本就只为杀人而生,无论尺寸长短,无论剑身宽窄,但凡为剑,皆是剑身笔直,剑尖锋锐,两边都有开刃,如此方能在对敌搏杀之时,最快速的取人性命。

    可再看此时被黑衣少年握在手里的这把剑,怕是找遍这江湖中所有的凡剑,名剑,都难再找出第二把来。

    如果不是用他的主人说他是一把剑,那么“黑色大铁尺”这个名字,可能用来形容他,或是会更为贴切一些。

    黑衣少年的这把剑,别说剑锋了,就连那剑身之上都满是一个个分布不均的黑色小铁疙瘩,剑尖就更是粗糙的让人无法直视了。

    “刺”一字,一招,一剑。

    然而就是那么一把不堪入目的大铁尺,在黑衣少年手中,却是迅捷如疾风、轻巧似灵蛇,一字出口,一招即成,一剑已出。

    江修远只觉的时间仿佛在黑衣少年口中那字吐出的瞬间被停滞,周遭的一切都在变慢,不断地变慢,他的动作开始僵硬,呼吸变得窒塞,风出现了轨迹,云化作了点滴,天地间只有那一‘剑’,还如出手时那般,没有丝毫的放慢,不仅是没有变慢,剑的速度还在变快,变得越来越快。

    江修远其实心中早已明白,今日若是对方真的出手阻拦,他便只能搏命,三尺寒芒在手,剑光森寒若千年冰雪。

    “落红无情物,秋水照心寒”

    剑招悄然出手,然而理应与之相伴而出的杀气,却是好似被落下了一般,没有跟上,这没有附着任何多余的情感的一剑,看似缥缈如烟海,其势却又如惊雷般迅猛。

    黑衣少年缓缓将手中的“黑铁大尺”又重新背回到了身后,回过头给了身后糖糖一个眼神,示意这一剑已然结束,让女孩与他一同进城。

    两人,两剑的正面对撞,从开始到结束,都没有出现人们原本预想中那般浩大的声势,相反的,两者在对碰瞬间,便已悄然恢复了平静。

    “喂,吴兄别急着走啊,我还要找你喝酒呢?”欧阳询看着那黑衣少年、少女二人渐渐远去的背影,急切的上前大声喊道。

    但对于他的叫喊,那两人似是完全没有听到一般,不作丝毫的回应。

    见到那两人的反应,欧阳询倒也是一反常态的识趣的没再多说什么,眼光又回到了江修远身上,刚刚的那一剑的对决,虽说并未分出胜负,却难说是势均力敌。

    “不愧是江湖第一剑。”

    寒芒回鞘,江修远的目光并未再去看那黑衣少年一眼,低声沉吟道。

    “吴兄,天下第一剑?我说,你们别告诉我,刚刚那人便是……”

    李封到这时候才终于是回过了神来,开口询问道,同时双眼之中竟是微微浮起了一丝惧色。

    “你反应要不要这么慢的。”

    江修远一脸嫌弃的看了眼不远处的李封,调笑道,但嘴角处沁出的那抹殷红,已然是对李封最好的回答。

    “你还好吧。”

    欧阳询看着那尚还残留在江修远嘴角处的腥红,问道,同时从腰间的白玉小瓶中取出了一枚绿色丹丸递给了他

    “你的药我可不敢吃。”

    江修远嘴上虽是这般说着,却仍是接过了绿色丹丸,将之服了下去。

    “可惜了,如果不是事先答应了陪你去‘那’,我肯定得追上去让他好好地喝一杯我的酒。”

    欧阳询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

    “放心,会有机会的,他可还欠我一壶酒呢。”

    江修远抹去了嘴角的血迹,继续道。

    “走吧,离‘那’很近了。”

第七章 红浆,怒马,长安城

    寒风送凉,如诉衷肠。

    长安城,那曾经高耸到,令人远远望上一眼,便会心生望而却步之念的城墙,如今却早已没有了当年的风光,仅剩下了一片可供后人UU小说所称道的断壁残垣。

    江修远是第一次来这长安城,曾经的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的鞋也会染上这帝都的尘泥,不过今日的尘泥却是比之以往更为鲜红了许多了。

    “你们真要与我一同进去?”

    江修远望着已然近在咫尺的长安城,向身旁的欧阳询与李封问道。

    “怎么,都把我诓骗到这了,才想起来撇下我?”

    欧阳询轻摇着折扇答道。

    “这一路之上,你又不是没看见,那十步一人头,百步筑高楼的盛景,九死一生,何必同往。”

    江修远摇了摇头感叹道,但眼神中却并没有丝毫的怒色,只是一种简单到漠然的感伤。

    “既是九死一生,那岂非还尚有一线生机。”

    听闻这话,江修远便识趣的转过了头,没再对欧阳询多说半个字,而是看向了一旁的李封,因为他知道李封骨子里一直是个特别惜命,爱命的人。

    “既然如今知晓了吴扬对你并无敌意,你其实早就不必与我一路同行了。”

    “我虽惜命如金,但好歹也得看你入了这长安城,才能离开不是。”李封说道。

    “真话难听啊。”江修远摇头笑了笑,继续道,“你打算回江南?”

    “或许吧。”李封模棱两可的答道,因为此时的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是去寻那个自己心中一直挥之不去的倩影,还是找一个大点的酒肆,醉他个三天三夜。

    欧阳询看了眼身旁笑容满面的江修远,开口问道,“话说,这重兵防守的长安城,你打算如何进去?”。

    “既然是主人家好心请我来,自然是直接从大门进去便是了。”话音未落,江修远已然向着城门口的方向大步而去。

    “言之有理。”欧阳询折扇一合,跟了上去。

    “对了,你若是要回去,顺道帮我个忙如何。”行到半路,江修远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暮然回转过身子,对身后的李封看去。

    “你先说清楚什么忙,太难的我可不做。”

    “放心,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帮我给‘楼’里带句话回去,问问他们我的这单生意他们到底还做不做了。”江修远说完,还没等李封给他答复,便已然转身径直往长安城下去了。

    “呵,你这哪里是让人帮忙的口气啊。”李封虽是口中抱怨,但脸上的神情还是出卖了他的内心。

    长安城下,两个身披黑色甲胄,手持长戟的大汉拦住了江修远二人进城的道路。

    “你看我就说吧,人家主人没那么欢迎你。”欧阳询折扇轻摇,打趣道。

    江修远对于欧阳询早已是有了极强的免疫力,也不理会他,望了眼身前的这两个守城的甲士,很明显他们最近应该刚刚经历过一场厮杀,两人的甲胄成色虽然看着崭新,但其上却都已然布满了大大小小,无数的裂痕,看这裂痕模样,似是利剑所开。

    “你们是汉人?”那站立在左侧的甲士打量了眼江修远二人的穿着样式,再加上听到了欧阳询口中所说的中原之语,心中已是了然,手中暗自隐隐用力,握紧了长戟,问喊道。

    “是。”江修远口中一字还未曾落下,那约莫九尺开外的持戟甲士,手中长戟已是猛地高举而起,转瞬间便已如饿狼扑食般向着其洁白的脖颈撕咬而去。

    从甲士出手到结束,江修远的手都没有动一下,寒芒也未曾出鞘半分,他的身子从头到脚,哪怕是一根头发都没有动一下,因为他清楚此时站立在他身旁的人是谁。

    曾经不知是谁说过,毒功虽然致命,但毒功地出手速度却并不快,足以让人在中招前有所察觉,但江修远明了,这话绝用不到欧阳询身上,这世间为人所知的致毒最多不过无色无味,然而欧阳询的毒已然是到了无色、无味、无形、无相的境界,简单来说只要你让他近了身,你便是再无与他一搏的机会,除非你是万毒不侵之体,兴许尚还会存着那么一丝机会。

    江修远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身旁那仍然悠闲无事似贵公子般的欧阳询,感叹道,“每一次站在你边上,我都会庆幸,你我是朋友。”

    “放心,你这身子浪费了我那么多珍惜药材,我哪忍心啊。”欧阳询折扇微摇,抬腿往那城中走了去,闲庭信步,风淡云轻。

    江修远虽脸带无奈,可也没再多说,脚下快了快步,便跟了上去,不过这长安城中的景象仍是刷新了他心中对于地狱最可怕的想象,刚刚踏入其中,他那一袭白衣便已是被染上了道道红丝,脚下地面铺满的粘稠红浆更是让人连最基本的行走都会感到有些困难,不时的还会一不小心踩到些骨头,脏器什么的,飞溅而起,弄得一身鲜红,好不自在。

    江修远、欧阳询二人就那么缓步在这红浆铺筑的地面上走着,令他们意外的是除了刚刚那两个不开眼的甲士外,竟然没有人再对他们出手,长安城的街道上很安静,安静到怕是绣花针落地都能令人察觉到一般。若非不是自他们身侧的那几栋高楼中,不时有细微的弓弦之音传出,怕是他们都要以为,如今这里已然只是一座沦为遗迹的死城了。

    “有朋自远方来,何乐乎。”整齐的马蹄声恰到好处的破坏了这难得的意境,高亢雄厚似狮虎咆哮般的声音更是在出口的刹那,便已然传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来人皆是身穿清一色的黑衣甲胄,胯清一色高头黑马的兵士,身高估摸着也都至少在九尺开外,而在这其中,那站在最前之人更是雄伟非常,赤眼黄须,纯黑甲胄映刻黑虎,怒马狂嘶,不怒自威。

    “如此厚迎,让我不胜惶恐啊。”江修远看着来人,脸上无一丝表情,回应道。

    “吁~~”十几匹马整齐的停在了江修远二人身前一丈开外,不过这一路上所带起的红浆,却是让这些马儿看起来好似是刚刚从哪场血战中冲将出来的一般,满身鲜红。

    “来的倒是挺快的嘛,我之前还怕你找不到来这的路呢。”

    “哪能啊,这一路而来,但凡树上,皆是挂满了人头,只要不是眼瞎,怕是想走错路,也是件难事啊。”江修远回道,脸上的表情似是在笑,一种没有任何情感的笑。

    “哈哈,所言甚是,所言甚是啊。”那带头之人闻之此言,竟也是附和着放声大笑了起来,一如前者那般不含一丝情感,但却是截然相反的两种笑容。

    “不过若是比之你们汉人,那些算的了什么啊,还是差的远了。”领头之人话锋一转紧接着说道。

    “何解?”

    “如你所见,一人一剑便可铸就如此杰作。”那安坐在马上的将军,突然双手猛地一展而开,似是在展开一副巨大的画作一般,正如他们此时脚下的这一片红浆…

    一副,背景以红色为主色调,配之各类骨渣、脏器、眼珠、残肢勾勒而出的巨大画作

第八章 青石,香案,三牲祭

    江修远与欧阳询踏着那鲜红的泥泞,缓步跟随在先前出现的那队黑甲骑士身后。

    二人皆是沉默着、不发一言,似是还沉浸在之前那黑甲将军与他们所讲之故事的震撼之中,久久无法自拔。

    江修远心中自是早已从那将军只言片语的描述之中,推测出了这幅流淌在他们脚下的巨作的始作俑者究竟为谁,他并不意外其人武功造诣之恐怖、高觉,但令他感到诧异、不解的是,究竟是出于何种原因,竟能促使那人做下此事,若是说他是出于国仇家恨,出于对这些侵略者的憎恨,看不过他们肆意屠杀百姓的行经,江修远是断然不信的。

    “莫不是……因为那个姑娘……”江修远就这样低着头,心中一路沉思着,直至被前方传来的马匹嘶鸣之声打断。

    二人缓缓抬头,突觉眼前一亮,巨大而宽广的平地自他们身前那队分列而开的黑甲骑士之中缓缓展现而出,二人放眼看去,原是一处全由青石堆砌而成的巨型广场。

    广场呈圆形,巨大的青石高墙自两边延展而开,就似两条宽大的臂膀般将中心高台紧紧环抱其中,高墙之上更是有着无数利刃镶嵌,就似是一头头饥饿的野兽般,露着锋利的獠牙,宛若下一刻便会自其中冒出无数鲜血来。

    高墙之下,则皆是有着,如先前给他们领路那般的黑甲骑士守卫,一个个皆身着清一色的漆黑甲胄,在阳光下乌光闪耀,只露出头盔下那一双暗沉好似寒冰般,不带一丝情感的眸子,其手中所握的长戈更是像足了那只有在传闻中地狱死神才能使用的镰刀,不知何时便会自其内沁出鲜血。

    极目仔细看去,在那些石墙所镶嵌的利刃底部,似是还有着什么装饰品摆放在那,不过许是这广场实在是太大了些,距离又着实太远了些,两人皆是没能看得清楚,他们只能大致看清那东西的外形差不多呈球状,隐约间好似还有些什么白乎乎,红艳艳的东西自那装饰品内顺着青石高墙流将下来。

    面对此般景象,二人也是微微愣了愣神,才转过头顺着黑甲骑士的队列,朝着广场中心看了过去,只见这巨大的青石广场的中间处赫然屹立有一座巨大的青石高台,数不清的青石台阶将高台与大地连接,高台之下亦是有无数黑甲战士分两侧簇拥其间。

    皆是清一色的手持长戈,一脸肃杀之气,而此时在那被他们似最忠实的信徒般虔诚守护的高台上,却是约莫站立着十几道身着服饰,似汉人中王侯贵族般穿着的人影,彼此交头接耳。似是在互相交谈。

    “请。“

    黑甲将军一个纵身,便自那高头黑马之上,跃了下来,伸出手做了一个在汉人礼仪中代表请的手势,可他看着江修远与欧阳询的眼神之中却是没有丝毫的礼貌之意。

    “多谢。“

    江修远不以为意的礼貌性的还礼道,随即便与欧阳询踱步向那广场中心处走去。

    “我说,这家伙欢迎你的排场还真是大啊。”欧阳询语带调笑的说着。

    “是吗?或许吧,毕竟我赶了那么远的路过来,没一点排场的话,主人得多不好意思。”江修远摸了摸鼻子,说道。

    欧阳询问道,“喂,你现在能告诉我,你究竟是来干什么了的吧?”

    江修远不答反问道,“你是来干什么的?”。

    欧阳询道,“我,我自然是来找能与我喝酒的人。”

    江修远淡笑道,“若是如此,那你早在雍州城外就已经找到了。”

    闻听此言,欧阳询却是摇了摇头,说道,“那人确实能喝得了我的酒,但却感觉不是很对我的味口,这种感觉就像在那高台上的那人一样,不过不一样的是那人不仅不对我的味口,甚至让我感觉反味。”

    闻听此言,江修远无奈道,“是吗,那就有点麻烦了。”他知道欧阳询的感觉一向很准,欧阳询这是在警告他,此时在那高台上有着一个不下于雍州城外黑衣少年的顶级高手。

    欧阳询追问道,“所以说,你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江修远答道,“我是来找人的。”

    欧阳询道,“你找的那人是汉人?”。

    江修远道,“应该算是汉人吧,毕竟在世人眼中他不过只是一个亡命之徒罢了。”

    “你居然为了这种人,来闯这个龙潭虎穴,你这人真有意思。”欧阳询脸上也是微微的带起了一丝无奈,语气间似是已然猜出了江修远口中所言要救之人是谁。

    “没办法,他是为了帮我才来的此地,所以我也一定要来。

    两人就这样缓缓的边走边聊,神态如常,好似此时站立在他两人身前两侧、手持长戈的黑甲战士不过皆是些田间用来驱赶麻雀的假人一般,空有威严毫无威胁。看似威严可怖,实则弱不禁风

    两人就这么随意的走着、走着,不知不觉间,已然是来到了高台之下。

    “锵。”突然一声金铁交鸣自二人身前陡然响起,原是那高台下两侧守卫甲士手中的长戈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大老远的找我来,都不请我上去坐坐吗。”江修远抬起头向着高台之上喊道,声音如平时一般无二,确是能准确地传到广场中每一个黑甲士兵的耳中。

    “让他们上来。”只见自那高台之上所站立的人群中,突然走出来了一个华衣中年人,挥手示意高台下的黑甲战士让开道路,放二人上来。

    那拦住江修远二人的甲士,眼见那自高台上走出的中年人,也是立刻便收起了长戈,眼神低垂,满是恭敬之色,自此整个青石台阶上便再无谁敢对两人多加阻拦。

    上得高台,欧阳询也是总算瞧清楚了这十几人的相貌,竟皆是宽额骨,高鼻梁,就连皮肤也是与汉人截然不同的白色。

    高台的前方摆放有三张祭祀用的香案,而此时在那香案之上、胡辇之中,所盛放着,却并非是皇室礼仪中平常祭祀社稷二神所会使用的猪、牛、羊,三牲祭品。

    不错,此时摆放在那胡辇之中,充当三牲祭品之物的,竟、赫然是三颗人头,三颗女人的人头,三颗长发高盘,鲜血都尚未滴干的女人的人头。

    纵是看惯了生死的欧阳询见到这番景象,也是禁不住胃里一阵翻滚。

    想他在武林中行走了那么多年,见过亦是杀过许多的恶徒,但他如今方才真正知道,那些所谓的恶徒,实在是应该称得上仁慈、善良了,因为纵是整个江湖中穷凶极恶的恶徒加在一起,都不可能比得上此时站立在他面前的这几个华衣男子。

第九章 故友,旧事,杀身祸

    “这不过区区些祭祀之物,怎么也另的二位看的如此出神。”

    江修远与欧阳询两人此时皆是被那眼前所摆放着的祭祀之物,惊得有些出神,好似全然没有听到华衣中年人口中说着的流利汉语。

    待到恍然,二人皆是不约而同的转身向他们之前经过时所望见的广场四周青石墙上看去。

    一切正如他们心中所想的那般,那些之前他们在来时未看清的,所镶嵌在那青石墙上利刃底部,被他们误以为是装饰物的东西,竟也赫然是一颗颗的人头,一颗颗新鲜的人头,一颗颗还未被砍下多少时辰、仍在往外冒着鲜血与脑浆的人头。

    或是不想再面对那一张张老幼妇孺惊恐到几近扭曲的面庞,江修远与欧阳询终还是无奈的缓缓收回了目光,望向了台上的中年男子,而华衣中年人面对身前传来的这两道目光,也是不做丝毫的闪躲,暗沉如深海的眼神中竟还真的满是疑惑之色。

    “我真的很诧异,难道你们南方的风俗与我所了解的中原风俗不同吗,你们在祭祀时,盛放的莫非不是牲畜的头颅?。”

    中年男子抬了抬手,似是在表达自己对南方风俗的不理解。

    “或许吧。”

    江修远叹了口气,眼神中竟无掺杂一丝怒火,一丝愤恨,只略微含了一缕悲凉。

    “多年不见,过得可还好。”

    眼见二人都没再对祭品之事多言一句,中年男子心中也是不禁有些诧异,略感失望的转过话题,继续用他那流利的汉语向江修远问道,言语间已是全然放弃了对于先前‘风俗’这个话题的继续探讨。

    江修远微微平复了下心中涌起的复杂心情,缓缓回答道:“我一直都是这样,没什么好不好的,倒是你好像有些不同了。”

    中年男子疑惑道:“哪不同了?”

    江修远道:“变得比以前更加让人厌恶了。”

    江修远平静声音回荡在这偌大的祭台之上,而那中年男子听到这话竟是微微楞了片刻,随即便是大笑了起来,指着江修远说道,“你倒是还真一点都没变。”

    “钱如命呢?”

    江修远看着还在大笑着的中年男子,也是不想再陪这人东拉西扯下去,直接抛出了自己此来这西北大地的真正主因。

    中年男子见对方已是没了与自己闲扯的兴致,也是瞬间收起了笑颜,一本正经的回答道:“钱如命……他过得很好,不过你来得晚了些。”

    “你杀了他?”

    江修远追问道。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回答道:“没有,五日前我便已经放他离开了这长安城。”

    “是吗。”

    “你不生气吗?若不是因他贪生怕死给你写了那封信,你本不用来趟这趟浑水,更不用被南方武林那些道貌岸然的正道群雄雇佣杀手疯狂追杀几百里,可如今呢?你是到了这,可他却是早已毫不犹豫的扔下了你。”

    “我此行本就为救他而来,如今他既已安然离开了这地方,那不正好。”

    面对中年男子口中的振振有词,江修远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神却仍是如先前那般,平静的就像一潭死水,毫无波动。

    “唉~话虽如此,但你二人怕是没那么容易离开这长安城了……”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似是在惋惜什么。

    江修远道:“你要杀我?”

    中年男子道:“算起来,你我做朋友也多年了,我本不想为难于你,更何况钱如命本就不过只是一个我为了找你来此叙旧的借口而已。”

    江修远道:“叙旧吗?说真的,你我从一开始便不是朋友,这点你本就心知肚明,又何必表现出这般一厢情愿。”

    “话别说那么死吗,难道你找钱如命所查之事,不算和你我二人旧事?”

    江修远道:“算或不算皆不重要,因为我知你找我来此,为的绝非此事。”

    “父王,听说这无聊的长安城又来了新客人,怎么就没差人叫我前来。”

    就在二人即将谈到重点话题的时候,却是有一个如铜钟般洪亮的声音不合时宜的蓦然出现在了这本就不大的祭台之上,使得众人皆是不自觉的侧目向那声音传来之处望了过去。

    只见那些先前原本与中年男子一同站在这祭台上的众人,在转头望清楚来人身影的瞬间,皆是不约而同的双腿一软,双手撑地的跪伏在了地上,眼眉低垂,更有甚者竟是直接浑身打起了摆了。

    中年男子自也是看到了来人,似是隐约间无奈的叹了口气又似是在欢喜,大袖一摆,话锋一转道:“此事稍后再与你说也不迟,正巧我儿石邃在此,上次把他带去城外狩猎,害的他没碰见那黑衣剑客,为了此事他与我抱怨了许久,今个儿正好遇见你来。不如你与他切磋一下,也好了了他一个心愿,如何。”

    “我有的选吗?”

    江修远也是顺着那些人的目光转身看去,下一刻他只觉突然眼前一黑,好似有着一座巨大的铁塔将他身前的所有阳光尽皆遮挡,四目相对间,更是让他产生了一种好似是被丛林中最凶猛的野兽给盯上了作为猎物的错觉。

    总之无论怎么看,此时站立在江修远身前的这个人,从哪里看都不像是一个人。

    只见那壮汉除了体型格外雄伟之外,面容更是与中年男子有着七八分的相似,皆是宽额骨,高鼻梁,森白色的肌肤映衬着他腰间所佩戴着的长刀,刀光森寒,隐隐间似有一股凌厉的气势在不断涌向江修远的四肢百骸,涌向他全身的每一个毛孔,每一个细胞。

    “没碰上,是好事。”

    纵是眼前之人有如此威势,江修远口中之言却仍是只有略带无奈的低语。

    “小心。”

    可正当江修远双眼还在继续打量着那壮汉之时,一旁欧阳询的声音却是突兀的已在他耳边炸响,让他出于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而就在他退后的同一刻,一阵森白色的刀光已在毫无征兆间悄然出现,将他先前所在的位置转瞬间吞没无踪。

    “好快的刀。”江修远惊诧道,那原本握在寒芒剑柄之上的右手也是不自觉的又紧了几分,神情严肃,不敢再有一丝放松懈怠。

    一旁的中年男子见着刚刚江修远那狼狈的一幕也是不适时宜的笑道,“你现在还觉得是好事吗”。

    还不等江修远作答,又是一阵璀璨的刀芒陡然亮起,如洪荒巨兽般向他冲去,刀势之快竟是生生让他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半分。

    密集如暴雨般的刀芒化作了一张巨大的刀网,将江修远周身所有可以闪避的位置皆紧紧包裹其中,只待长刀主人一声令下,只消片刻功夫便能将之吞噬绞杀。

第十章 生死,胜负,宰羊刀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生死之际,那本绝不应该出现在场中的三尺剑锋,竟是不知在何时已是陡然出鞘,剑鸣破空,响遏行云。

    只见那先前还四散飞舞在江修远周身之外对其张牙舞爪的致命刀网,转瞬之间,已是被那突如其来的剑光绞杀的支离破碎,荡然无存。

    日上三竿,时值正午,炽热的阳光,笔直的射入高耸的祭台,映照在每一个在场之人的脸上,长刀反光,寒芒耀眼。

    但是场中众人却皆是无心顾暇这刺眼的阳光,一个个都是神情凝重的定睛望着场中那瞬间四溅飞舞而起的火花之后,再度归于的平静。

    “你的剑,本不应该能出鞘才对。”

    石邃长刀紧握,语带疑惑。

    “你的刀很厉害,我也本以为自己会丧命在你刚刚的那一刀下,但或是这天还不容我死在这吧。”

    江修远的语气还是如之前那般平静,神情淡然不带有一丝死里逃生的喜悦,右手悄无声息间再度握在了剑柄之上。

    “一派胡言。”石邃双眸死死的盯着那已然被江修远握在了手中的三尺寒芒,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何这柄利剑竟能在那种形式下无声无息间夺鞘而出,在场众人也皆是在鬼门关走了好几遭的军旅武人,却无一人有所察觉。

    沉思良久,突然石邃只觉自己的脑中好似有一道闪电击过,恍然大悟的大声叫嚷道:“你当真想清楚了?”

    语气间竟不知为何的满是愤怒,弄得旁观的众人也皆是感到一阵莫名其妙。

    “你的刀不错,可有名字。”

    江修远就好似是全然没有听到石邃之言一般,自顾自的说道。

    听到江修远口中之言,那原本满是怒容的石邃脸上却是不禁升起了一股诡异的色彩,道:“有,我唤他做宰羊刀。“

    江修远道:“何解。“

    石邃道“顾名思义,这把刀是我专门打造来宰羊用的,特别是那些不知好歹的两脚羊。”

    江修远沉吟了片刻,道:“我记得世间但凡为羊者,皆是四脚,何来这两脚之说。”

    江修远此话出口,只见石邃脸上诡异之色更是浓重了几分,大笑道:“哈哈哈,怎么没有,不过是你孤陋寡闻罢了,我告诉你这两脚羊可比寻常的四脚羊有趣的多,也好吃的多,特别是刚刚成年的小母羊,味道更是其中极品。”

    江修远不解道:“难道这是你们戈壁沙漠上特有的物种?”

    “不是,这东西可不在沙漠里,而是在…”话说到这,石邃话语突然一顿,就好似那酒楼中的说书先生在讲道故事**时惯用的伎俩,借此吊足听众胃口,继续道,“…这中原大地上。”

    江修远道:“你指的是。”

    石邃继续解释道:“那些两脚羊可了不得,不仅一只只能口吐人言,甚至就连穿着打扮也是与常人一般无二,只不过一到为难之际,便会一个个暴露本性,似羊般四散奔逃,任人宰割。”

    “这个名字不好听。”

    听完石邃之言,纵是江修远也不禁是眉头微皱,然口中仍是未作丝毫争辩。

    若将此时的江修远换做当今武林中任何一个能讲得出名号的青年才俊,怕是还未等石邃此话说完,便已是被气的浑身发抖,不顾一切的拔剑上去与之厮杀搏命了。

    可偏偏此时站立在石邃对面,听到此番话语的人不是别人,是江修远,是那个曾在国破家亡,尸骨成山之刻,还在醉月轩寻欢买醉,遭万人不耻的江修远。

    江修远只是好似无奈的摇了摇头,右手缓缓抬起,剑尖直指石邃,语气平和道,“出招吧。”

    石邃没有动,只是大声道:“我再给你一次思考的机会,你可真的是想明白了。”他先前的一番言辞本就是为了激怒对方,但显然完全没有达到他心中原本预计的效果。

    “恩。”

    江修远简短的回答,消磨掉了石邃心中最后的一丝耐心,那早已存积已久的怒火,终是如火山般爆发了。

    “既然如此那你便为你的自大去死吧。”

    石邃口中之言入耳的瞬间,宰羊刀也是紧随其后如约而至,呼啸的刀锋贴着江修远额间发梢而过,带起的狂风狠狠的拍打在他的脸上,宛若针扎般刺痛,逼得后者只得寒芒微闪似灵蛇般,在猛烈的刀光中闪烁游离,勉强抵挡。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想清楚了没有。”石邃如闷雷般的吼声,在江修远耳边炸响,振的其耳膜生疼。

    “恩。”江修远口中仍是如之前般肯定的回答,短短的一个字出口,就好像是游离在生死边缘的旅人,丢掉了自己手中仅剩的救命稻草,他就那样静静的站在那,和他手中的那把剑一样,安静若处子杀气全无。

    而下一刻,他手腕突的猛然运转起来,没有丝毫的预兆,八道剑芒却是已然在瞬间刺了出去,剑芒闪耀若毒蛇,每一剑皆是直指对方周身要害而去。

    剑芒去势极快,片刻间已然临身。

    然而,面对江修远瞬间击出的这八道致命剑芒,石邃却是好似全然没有看见一般,铁塔般高大的身子此时就像是一块巨大的磐石般不动丝毫,手没动,脚没动,手中的刀也一丝没动。

    而一旁的欧阳询看着场中江修远右手所施展出的剑法,也是略有无奈的摇了摇头,眼神中饱含深意。

    就在八道剑光即将落下之时,第九剑道剑芒陡然自江修远手中刺出,刹那间,九道剑芒,彼此交织闪耀,就好似是一张无形的剑网,将石邃全身笼罩其中。

    “混蛋,我要你为你的自大付出代价。”石邃咬牙自语了一句,话落手起,手起刀落,一刀挥出,便将江修远之前睥睨的剑势在瞬间瓦解,原先闪耀夺目的剑网不消片刻化作点滴,归于虚无。在这一刀挥出的那一刻,就好像天地间所有的物体都已在瞬间消失,只剩下了这一把刀,一把所向披靡的刀,一把能将世间万物都斩断的刀。

    这一刀挥出的刹那间,在场所有人心中都已然知晓了这场比试的结果江修远必败,阵阵喧哗之声陡然在场中爆发而出。而对于欧阳询与中年男子来说心中更多的可能却是无奈吧……

第一章 无巧不成书

    江修远原本握着寒芒的右手此时已然满是鲜血。

    “当啷”

    从未沾染过世俗尘埃的三尺寒芒,缓缓的自江修远手中脱离,落在了地上,声音清脆,如泣如诉。

    江修远左手死死的撑着地面,苦苦的支撑着自己即将倒下的身子,嘴唇微动似是想要说些什么,不过还未等他话语出口,他只觉得喉口一甜,一口鲜血,已是先一步不受他控制的喷洒在了身前祭台的青石地板之上。

    “或许,在这里结束生命,是自己最好的归宿也说不定。”

    江修远脑中如此想着,嘴角居然也禁不住变的微微上扬,他并没有试图抬手去擦拭掉自己嘴角还残留着的鲜血,就那样维持着半跪的姿势,如一尊雕像般不动分毫,任由右手的鲜血肆意喷涌,直至视线逐渐开始变得模糊,最后完全失去了知觉。

    “喂,起床了,都日上三竿了,你要睡到啥时候呀。”

    江修远缓缓睁开双眼,不过眼前出现的身影却并非是他想象中,那对会前来钩他魂魄的黑白无常以及判他下世轮回归宿、掌控生死簿的阎罗王,周围也不是他曾在茶楼中,听那些说书人口中所描绘过的森罗地狱。

    此时他的眼前有的仅仅是一个衣衫褴褛的白衣少年与无边无际的漫天黄沙。

    “咳~~咳咳,我还活着啊。”江修远虚弱的缓缓开口问道,语气间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更多的却是遗憾。

    “你这不是废话吗,你要是死咯,我找谁去赔我这些年在你身上耗费的那些珍贵药丸啊。”欧阳询抱怨道。

    “呵~~”江修远艰难的笑了笑,说道:“你救我,岂不是更加亏本,用了那东西吧。”

    欧阳询看了一眼江修远那张比哭还难看的扭曲笑脸,感叹道:“谁说不是呢,何止是那东西,我连自己为数不多保命用的‘七星海棠’都没了,这次真是亏到姥姥家了。”

    “你姥姥很有钱吗。”

    “我去你姥姥的,这时候居然还有闲情开玩笑。”

    欧阳询面对江修远这及其不合时宜的打趣,没好气的呛声道。

    江修远看着欧阳询此时身上已然满是破口与污渍的白衣,也只得是无奈的苦笑了一声,若是说这世上还能有谁愿意拿自己的性命来换他命,恐怕也就只有欧阳询与之前落跑的李封两人了。

    江修远艰难的支起了身子,问道:“我们现在这是在哪?”

    “戈壁滩上啊,我带着你这一人一剑,还能往哪跑啊。”

    欧阳询无奈的摊了摊手。

    “沙漠吗,这可有点麻烦了呀。”江修远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的说道。

    话分两头,李封的处境却是相较于与江修远二人也是不妨多让,此时他的左边站立着的是江湖闻名已久位居江湖兵器谱剑谱榜首的霸剑吴扬,而站立在他右边的则是那位之前被他嘲弄过一次,江修远曾告诫过他要小心非常的身背桃木剑的青衣道士。

    其实说来也巧,因为之前在长安城外的时候,李封答应了江修远要将那句话带回“楼”里去,所以为了不辜负他这位朋友,李封这次真算得上是拼了命了,将轻功运用到了极致的他,虽还称不上是日行八百,却也已然能让江湖上许多的轻功高手,难望项背。

    可巧合的是,他选择回江南的那条路,正好与青衣道士走的是同一条道,而青衣道士那眼力又是何其了得,两人仅仅是擦肩而过的刹那间,他便已然是认出了李封就是之前莫名其妙破坏了自己比武的那个放荡公子。

    既然认出来了,按着青衣道士的性格岂会轻易就放过李封,只见那青衣道士口中微微冷笑一声,一个踏步就朝着李封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

    起初李封发觉自己被这青衣道士追赶的时候,也并未多大留心,尽管之前江修远是警告过他这道士有多么的危险,可若是单拼这速度和脚力,他却是有着极大的自信,毫不夸张的说,在如今这江湖上单拼脚力能追上他李封的还真没几个。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李封的自信心却是遭到了巨大的打击,在他原本想来,自己已然是施展开了全力,应该不消片刻便能将身后之人甩的无影无踪啊,可不知道为什么,无论他如何辗转腾挪,就是甩不掉身后这青衣道士。

    而更奇怪的则是那青衣道士所施展的奇特轻功,只见那道士就如寻常走路般,闲庭信步,可就是这看着缓慢沉稳的步子,却是如如来佛的五指山般,让李封无所遁形。

    直至最后,已然迷失了方向、犹如无头苍蝇般的李封,竟及其巧合的走上了吴扬所走的那条道,结果便成了此时的这般景象。

    “那啥,你们俩这是要干啥呀,都这么站着不动,不觉得怪尴尬的吗。”李封汗如雨下,被这两尊大佛夹在中间,真是让他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你莫非就是霸剑吴扬?”此时青衣道士显然以及对李封毫无兴趣,双眼放光的盯着吴扬身后背着的那把大铁旮旯,开口问道。

    吴扬看了一眼李封,又看了一眼青衣道士,也是很默契的将李封给屏蔽了,朝着青衣道士淡淡说道,“你是谁。”

    面对吴扬的询问,青衣道士微微拱了拱手,似是恭敬的回答道:“在下不过是一伏龙山小道童,公子还是莫要问小道名讳了吧。”

    “小道童?”

    “哈哈,上一次就因为你错过了江修远,没想到这次居然也是因为你,让我找到了你,果然世事,终不离天地阴阳,大道规则。”青衣道士大笑着,口中说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你什么意思。”吴扬缓缓伸手将身后的铁旮旯取了下来。

    “没什么意思,就是刚下山的时候,就听这江湖上得人都在说着什么‘剑谱’排行,我就寻思,我这桃木剑跟了我那么多年,我这不也该为他寻一个好位置不是,我看这第一的位置就不错。”青衣道士话说到这,那把静静背在其身后的桃木剑,似也是好像能听懂青衣道士方才所言的话语一般,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从剑鞘中冒了出来,露出了半截剑身。

    “你看,它自个也是喜欢的紧”

第二章 霸剑·吴扬

    李封看着场中那夸夸而谈着的青衣道士,心中不免有些腹诽。“这年头的江湖究竟是怎么了,真是什么阿猫阿狗、臭鱼烂虾,都敢随意挑衅霸剑吴扬了。”

    “你要和我比剑?”

    吴扬一字一顿的说着,不过他的目光却并非是盯着其身前的青衣道士,而是那柄会自动出鞘的桃木剑。

    青衣道士丝毫没有在意前者的目光,冷声道,“不错。”

    “就用你的这柄桃木剑?”吴扬道

    “桃木剑,足够了。”

    吴扬看着青衣道士那张自信无比的面庞,心中不免也是对这人的来历,产生了些许好奇。

    “怎么,你,不敢与我一战吗?”青衣道士逼问道。

    “放你的狗屁,就凭你那把烂木疙瘩,连大哥哥的一根手指都休想碰到。”

    可还没等吴扬开口说些什么,糖糖那稚嫩的声音却是先一步传到了场中,只见其虽是躲在吴扬宽大的黑袍之后瑟瑟发抖,眼神却是格外的坚定、毅然。

    “是啊,兄弟我观你器宇轩昂,也算得上是一表人才,何必如此想不开呢。”

    李封也是在一边不适时宜的附和道。

    “是吗?”

    青衣道士听闻糖糖与李封之言,竟不怒反笑,不过他的笑容看起来却是那样的冰寒、无情。

    “即是比剑,当分生死。”

    吴扬边说,边取下了那把,被他一直背在身后的黑色大‘剑’。

    “我再问你一遍,你确定要比吗。”

    “你的废话太多了。”

    青衣道士口中大叫着,就欲动手。

    “不是,等一下撒,我还在中间呢。”

    可还没等二人出手,李封的声音却是先一步大吼了出来,此时的他简直就是欲哭无泪啊,无奈的看着场中已然剑拔弩张的二人,不过所幸其轻功造诣够高,在二人出手的瞬间,他已一个纵身飞窜到了一旁的空地之上,虽然落地的样子丑了一点,但好歹算是保全了身家性命。

    而就在他身子刚刚飞射而出之时,那青衣道士背上的桃木剑已经陡然出鞘,而更让人诡异的是,那柄桃木剑在飞出剑鞘的瞬间,竟是没有再落下,就那般静静的悬停在了半空之中,好似有着何种神秘的力量在牵引着它一般。

    “我去,你是变戏法的吧。”

    眼见此景,李封也是不免有些吃惊,不过语气之间明显是嘲讽之意更为浓重,因为自从他目睹了雍州城外那一战之后,他就坚信,越是看上去花里胡哨的招式,就越是不堪一击。

    “呵,无知小儿。”

    青衣道士不屑的瞥了一眼趴伏在一旁空地上,宛若死狗般的李封,手掐剑诀道。

    而就在那青衣道士手掐剑诀的瞬间,那悬停在半空之中的桃木剑也立刻好似感受到了什么一般,登时青光大放,化作了一缕青虹,朝着吴扬面门激射而去,其速之快好似惊鸿,其势之猛宛若滔天。

    “刺”

    一个字,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就那般风轻云淡的从吴扬的口中吐了出来,回荡在这天地间,转瞬便化作了这世间最凌厉的剑招。

    在这一刹那,狂风静止,云散天青,万物凝滞,只有那黑色大剑能在天地间舞动,在世间屠戮苍生。

    待得片刻,青光散尽,再度露出了包裹在其中的桃木剑,可与之前不同的却是,那原本饱满、坚韧、极富灵性的剑身,此时已然布满了无数的细小裂纹,变得黯淡无光,静静的悬停在青衣道士头顶,摇摇欲坠。

    “怎么可能。”

    青衣道士右手紧捂着自己的左胸口,满脸不可置信之色,仿佛他与这桃木剑之间存在着什么莫名的联系一般,其自身也是受了不小的创伤。

    “你就想凭借这玩具,行走江湖?”

    吴扬缓缓收回了黑色巨剑,冷声道,他话语之间本没有包含一丝一毫的杀气,可落在场中众人的耳中,却是另众人都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

    “哼,你不过一届凡人武夫,竟也敢对我,如此大放厥词。”

    只见那青衣道士,在听闻了吴扬的话语之后,那张原本还算的上儒雅的面庞,已经缓缓浮现起了一丝狰狞与疯狂。

    当初,在青衣道士趁着其老祖闭关,偷溜下山的那一刻,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在一个凡人剑客身上如此吃瘪,曾经的他,幼稚的以为,凭借着老祖传授给他的那件秘宝,以及自己修链的这一生修为,足以在世俗之中,睥睨众生,以这柄不起眼的桃木短剑,尽情的羞辱江湖上那些自诩为英雄人物的武林豪杰,然后成就一代传奇,再偷溜回山,做隐士高人。

    “今日,我便让尔等凡人,看看什么才叫做真正的力量。”

    青衣道士口中突兀的大笑了起来,左手再度掐动法诀,口中念念有词,而接下来出现的一幕,则较之先前,更是光怪陆离,只见随着其左手间打出的法诀不断变化,一道耀眼的火光竟是悄无声息的自其右手食指间,跃然而起。

    “我去,这又是什么把戏。”

    李封在一旁大叫着,语气怪异,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样子。

    “去”

    随着那青衣道士的心念转动,那如鲜血般赤红的火球也是缓缓脱离了其右手指尖,朝着吴扬飞射而去。

    火球原本只有指甲盖大小,飞速也是缓慢,可就在其脱离了青衣道士指尖的刹那,却是陡然加速,势若惊雷,待得到吴扬身前之时,已有数丈大小,剧烈的高温更是直接将荒芜的大地烧出了一条黑色的轨迹。

    李封在一旁空地上,一脸不可置信的见证了那火球的全程变化,身后已然全是冷汗,他实在想不通眼前这道士使得,究竟是如同江湖上那些随处可见的游方道士使的障眼之法,还是那只存在于古书传说中的妖法道术。

    吴扬静静的伫立在场中,好似雕像般纹丝不动,望着那已然临身的巨大火球,从始至终他就连眼皮都未曾跳动一下,只是再度缓缓举起了手中巨大的黑色长‘剑’,轻轻的吐出了一个字。

    “劈”

第三章 比剑,当分生死

    吴扬,当初他的父母为他起下这个名字,原意本只是想求得此子平生莫要张扬,愿其能安安稳稳的过完一生,不再旁生枝节,足矣。

    可奈何世事常与愿违,他们却忘了吴扬,本就姓吴,‘吴’这个字不过只是他的家姓而已,更何况从始至终他就不愿与这个字有上那么一丝一毫的瓜葛。

    如今想来,若是那年的吴家能容的下他一寸之地,若是那年的吴家未曾对他做下那般事情,或许如今的江湖,吴家便是实至名归的天下第一剑宗,可这样的江湖又未免太过平静了些,也未免太过无趣了些。

    “轰”

    巨大的轰鸣爆炸之音自场中炸响,黑色巨剑那原本宽顿的剑刃此时已被火球中那蕴含着的剧烈高温烧的通红,两者对撞间所引发的剧烈风暴,更是掀起无数烟尘,将场中众人都包裹在了其中。

    片刻之后,待得此间尘烟散尽,场中所剩下的,仅存在的,就只有,那一柄还在阳光下乌黑发亮,睥睨众生,视万物生灵如草芥的黑色大剑。

    “你,你究竟是什么怪物。”

    青衣道士,语气虚弱的说道,此刻的他脸色已然惨白,未干的殷红血迹,尚挂在其嘴角之间。

    曾经的他,怕是做梦也不会想过,这凡尘世俗之中竟会存在如此强者,仅仅凭借一剑之力,就能将他耗费无数心神、汇聚而来的天地灵气,斩做虚无,而最另他感到无语、愤怒的则是,这把所谓的黑色大剑,都不能真正意义上称之为‘剑’。

    “我,我要你死。”

    青衣道士看着吴扬那一张仍是毫无表情的面庞,脸上神色渐渐也是变得扭曲了起来,他不甘的大吼着,他那作为修真者的自尊,绝对不容许他承认,自己竟然会败在一个凡人武者的手上,而且还是惨败。

    随着青衣道士口中不断的狂吼,那一直悬停在其头顶,已然黯淡无光的桃木短剑,竟也好似感受到了其主人内心的不甘一般,剧烈的震动了起来,而随着其不断的震动,更是有着一道道璀璨夺目的金光自其剑身之中不断升腾而起。

    谁曾想到,此时的青衣道士竟是被吴扬硬生生逼的,动用出了当初其师傅教传授于他的保命之术。

    “你,给我去死。”

    青衣道士疯狂的咆哮着,一个个复杂无比法诀不断自其手中打出。

    片刻之后,青衣道士终于是完成了最后一道法诀,他只觉喉口一甜,一道精血竟是自他口中直直的喷涌而出,激射在了那一直悬停在其身前的木剑之上,下一刻只见那原先包裹在剑身之上的金光,在与那精血接触的瞬间,陡然大亮,随即便变化作了无数道璀璨的金芒,朝着吴扬飞射而去,金光呼啸,裂云穿石。

    “你这玩具,倒也算是有趣。”

    吴扬缓缓说道,语气依旧是那般平静无波,那般无欲无情,可落到旁人耳中,却是那般刺耳,那般不屑,只见其手掌舞动间仍是没有一点复杂的动作,只是简单的将手中大剑一轮,道,“破”。

    刹那间,就在吴扬口中那字吐出的瞬间,破字之音还未落地,还未等众人回过神来,那空中先前还声势滔天,宛若暴雨梨花的漫天金芒已然消散无踪,只留得那柄,自金光中飞出,落在地上,断做两截的,桃木短剑

    “噗”

    一大口精血,自青衣道士口中再度喷涌而出,只不过这次是落在了他身前荒芜的大地之上,转眼间便被那些干涸的枯枝吸收殆尽。

    “你,你究竟是什么怪物,你,你别过来。”

    青衣道士望着那提剑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来的吴扬,原本疯狂的脸庞,此时已然爬满了名为恐惧的青筋,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此时他的表情是有多么的精彩。

    “既然比剑,当分生死,我与你说过的。”

    吴扬一字一顿的重复道,而随着他声音的落下,那柄被其握在手中的长剑也是缓缓举至半空,转眼间便朝着青衣道士那白皙的脖颈斩了下去。

    “老祖宗,救我。”

    青衣道士望着头顶上那已然将他全身都遮蔽在了死亡阴影之中的黑色大剑,浑身也是都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只瞧他就好似一个无知顽童般,双眼紧闭,涕泪横流的大叫着,声嘶力竭,似是想要将那名为死亡的恐惧,自其心中喝退一般。

    “这人莫非是疯了,居然向自己的祖宗求救。”

    李封原本心神都还沉浸在之前那一幕幕对决的震撼之中,可在听到了场中那青衣道士口中不断大叫着的胡话后,也是不禁有些哑然,有些疑惑。

    可是到了下一刻,他便会知道,此时他心中所想的种种是多么的愚蠢,多么的无知,而这种经历也是令他此生再也不会起这种心思,一丝一毫也不会。

    只见吴扬陡然斩落的长剑,竟突兀的停滞在了半空之中,好似有着什么神秘的力量,将之与青衣道士阻隔而开。

    脖颈,并没有感受到那本应到来的凉意,青衣道士也是微微的睁开了一只眼睛,恰好就看到了,那悬停在其脖颈处,不过一寸的黑色长剑。

    “老祖宗,老祖宗快救我啊,玄青再也不敢背着你偷溜下山了。”

    “哼,亏得求老夫在你的本命法器之中留有一道神识,否则今日你早已是身首异处,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乘我闭关,偷溜出来,现在知道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了吧。”

    一个苍老,浑厚的声音,在场中陡然炸响,另得场中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什么,已皆是不约而同的打了一个激灵,李封与糖糖二人更是在听到这老者声音的瞬间,直接不自觉的趴匐在了地上,无法起身。

    “小友,今日可否给老夫一个面子,放过我这不孝晚辈。”

    老者的声音再度回荡而起,似是从这山林牧野之间传来,又似是从那遥不可及的天际云海间送出,可无论是哪一种,都足以证明,来人修为之高觉,神通之广大。

    “比剑,当分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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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一剑破万法

    “哼,你小子真不识趣,我好生与你说话,你却如此这般不知好歹。”

    老者的声音再度自虚无中响起,不断回荡在这场中,显然其语气之间已是隐含了一丝怒意。

    随着那声音的回荡而起,一个身着灰袍的老者之影终于是凭空出现了众人头顶,只见那老者的身影看上去尚略有些模糊,宽大的衣袍在空中无风自动,徐徐作响,其上更是有着一幅幅八卦图影,玄奥莫测,令人一望之下就会不自觉的感到心神杂乱,无法自拔。

    而就在老者出现的瞬间,那原本充斥在场中的威压之力,也是好似被打开了阀门一般,立刻比之先前又盛了一倍之多,李封更是被这股威压直接震了个狗吃屎。

    “小子你现在知道该与老夫如何说话了吧。”

    “比剑,当分生死”

    可出乎老者意料的是,吴扬语气之间,丝毫没有求饶之意,口中仍是如先前那般一字一顿的述说着那六个字符,好似全然感受不到一般。

    即便老者身上所散发出的威压比之先前更盛了一倍之多,却仍是无法撼动这个黑衣少年一分一毫,他就如一根铁枪般,狠狠的扎进了地面之中,任尔风雨飘摇,我自巍然不动。

    “这,这怎么可能呢?”

    老者眼见此番景象,那张早已保持了数百年平静无波之象的面庞,此时竟也不免隐隐露出了一丝惊愕。

    他实在无法理解,为何这个站立在他身前的小娃娃,居然能以那一幅毫无修为的身体,正面硬扛他的神识威压,要知道,即便此时的老者不过是其本尊的一缕身外化神,可一击之下,却也足以秒杀一般筑基修士。

    “霸…”

    吴扬缓缓抬起了那只紧握着黑色大剑的右手,他的动作很慢,似是有着一股无形巨力,在阻止着他。

    可即便如此,那巨力仍无法阻挡吴扬半步,或许在这个世上就没有谁能阻挡他的动作、能令他低头、令他服输,当然除了那个人,那个早已逝去的灵魂。

    “剑”

    剑字出口,天地变色,此时的世间,仿佛都在瞬间变得寂静,万物之色渐渐消退,只留得黑白二色,在那儿轮转舞动,名为死亡的恐惧瞬间充斥全场,将此间一切生灵皆笼罩其中,唯有那柄黑色大剑傲然于世,俯瞰众生。

    “放肆。”

    老者见吴扬手中大剑挥舞,心中虽是有些惊讶,但更多的却是愤怒,只见其大手一挥,其身前陡然间金光大作,金光凝聚,下一刻一柄由无数灵力汇聚而成的金色巨剑悄然间便出现在了老者身前,直朝着吴扬射去。

    世间万物皆俯首,唯有霸剑破苍穹。

    鲜血,殷红的鲜血,夺人眼目,就那般不停自黑衣少年的眼耳口鼻中不断溢出,落入其脚下干涸的大地之中,可他却毫无感觉,好似丝毫没有感受到这一切一般。

    踏,踏…踏

    三步,金光散尽,化为星点,老者一脸惊异的看着那仍伫立在他身前,全身却早已被鲜血染红的黑衣少年。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有一天,被一个凡人少年,一剑之下,生生逼退三步之多。

    “小子,你究竟是什么怪物啊,明明是一个未曾修仙之体,竟能一剑破开老祖宗的护身罡气。”

    玄青一脸愕然的望着场中,之前那一幕早已是彻底颠覆了他原本的世界观,此时的他方才明白,自己究竟是招惹了如何一个怪物。

    “好个一剑破万法?你的剑法,令人似曾相识。”

    老者微微平复了一下自己躁动的心境,沉声道。

    “你,识得我的剑法。”

    听闻老者口中之言,吴扬的脸色也是不知为何,竟起了些许变化。

    “识得,倒还算不上,不过曾经年少时有幸见过一个小女娃用过此种剑法。”

    老者缓缓道。

    “当真?”吴扬道。

    “老夫骗你做甚,莫非你还真以为凭你这一剑,就能威胁到老夫不成?”

    老者哼声道,语气间满是傲然与不屑。

    “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毕竟你我此生已不会再有相见之日,不过你的剑法比起当年的她,可是又精进了不少啊。”

    “可笑,这世间怎么会有人能够到达她的那个境界,怎会有人佩与她相提并论…怎会有人…”

    吴扬缓缓的说着,脸上的神色却是越来越凝重,此刻的他似是在与身前的老者讲述,又似是在那自言自语,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渐渐低不可闻,似是已然沉浸在了那名为回忆的漩涡之中。

    “此话,或许在这个世上也只有你自己才会愿意去相信了。”

    老者无奈的摇了摇头,先前所释放的威压也是缓缓收了回去,李封和糖糖只觉那原本压在自己身上的重压突然一轻,皆是自地上爬了起来。

    “呸…呸呸…吴,吴扬,你,你还好吧”

    李封奋力的将那些尚还残留在他口中的泥土吐出,而后立刻看向了一旁,独立在场中发呆的吴扬,低声询问道。”

    “你不必担心他,他不过是回忆起了一些往事而已”老者微微一笑,继续道,“小子,老夫赠你一言,你可愿听。”

    “你,你想与我说什么”

    李封看着老者那张似笑非笑的我脸,颤声问道。

    “你不必如此紧张,老夫并无害你之意,老夫此来其一是为救我这不孝子孙,其二便是为来寻你。”

    “你,你寻我?”

    李封不解道。

    “不错,老夫算得,你此生与我大道有缘,你若愿信我,今日便与我一同回伏龙山清修,不仅可以逃过一场杀身之祸,还可成天地大道,岂不美哉。”

    “杀身之祸?”

    李封一字一顿的重复道。

    “老夫知你,向来是一个惜命爱命之人,老夫也不瞒你,你此去江南,非但会有杀身之祸,更会令你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唉~多谢老先生好意,可惜,我不能与你一道去那伏龙山。”

    “怎么,你不信老夫之言。”

    老者有些疑惑。

    “老先生都施展了刚刚那般的大神通,我怎会还不信,可是…”

    李封欲言又止道。

    “可是如何”

    老者追问道。

    “可是,我早与好友有约,要为他带一句话回江南,所以我是一定要走这一遭的。”

    李封苦笑着说着,眼神中却满是坚定之色。

    “即便此去,你明知会有杀身之祸,你也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值得?”

    “值得。”

    此世间或许也只有那人会令的惜命爱命到极点的李封,明知前路会有杀身之祸还义无反顾的欣然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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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戈壁 黄沙 绿野洲

    沙漠戈壁,黄沙漫天,江修远与欧阳询二人的身影隐约可见,他们已然在这漫无边际的大沙漠之中行走了约莫快五六日时间了,谁能想到前日逃出长安城时,还在抱怨着全身湿透的二人,此时却是无比渴望着一壶淡水,当然若是一壶烈酒自然是更好了,可在这漫无边际的戈壁滩上,他们又能去哪里寻来一壶烈酒呢……

    此时的他们就如是行尸走肉般,左摇右摆的在漫天飞舞的黄沙中缓慢的挪动着,嘴唇早已干裂,口中更是如有着火焰在不断灼烧着一般,干的发涩、发酸、发苦,满身的衣物皆被黄沙包裹,原本洁白的长袍哪里还能看出本来的面目。

    他们心中自是知晓,若是在短时间内还无法在这戈壁滩上寻到水源,那等待着他们的,绝对只有一个下场必死无疑。

    不知又行了多少时辰,二人肿胀不堪的双腿,终于是难再行进半步,索性是停下了脚步,原地坐了下来。

    “不走了吗?”

    江修远缓缓的开口问道,不过其声音却是那般无力,音色却是那般沙哑。

    欧阳询大口喘着粗气,艰难的回答道,“走,在这黄沙中能走去哪?”

    江修远笑道,“哈哈,可惜啊,没有酒。”。

    “酒?你还想喝酒,现在哪怕是有一杯清水,我都能给你喝出玉液琼浆的味道。”

    欧阳询瞥了一眼江修远,抱怨道,他实在不能理解这个家伙为何在此时还能笑得出来,而且不仅笑的出来,那副笑容更是那般豁然,不带一丝痛苦。

    “所以说,你真的不该救我,不该陪我来这大沙漠受苦。”江修远苦笑着说道。

    “谁说不是呢,要是早知道如今的你会连剑都不知如何使用,我当初根本就不会救你,还白白浪费了我这么多药丸。”

    闻听此言,江修远不禁又是大笑了起来,不过或许是因为脸上沾着的沙粒实在太多的原因,他此刻的表情略显得有些僵硬,道,“哈哈哈,说白了,你不还是心疼你的那些药丸。”。

    “不心疼药丸,难道心疼你啊。”欧阳询又是不屑的憋了一眼江修远,道。

    随着两人不断的互相打趣,他们身下的黄沙却是在悄然间不断再抬升,不多时已然是漫到了二人的腰身之处,可这两位当世皆算得上数一数二的高手,此刻却就像是聋了,瞎了一般竟毫无发觉,怕是若他们再如此闲谈下去,不消一盏茶的功夫,便会被这漫无边际的黄沙彻底淹没,供后人鉴赏。

    “喂,你看那,是不是我眼花了。”

    可就在二人已然将要放弃生之希望之时,欧阳询突然抬手向着二人不远处的一个黄沙堆砌的高坡上指了过去。

    被他这么一问,江修远也顿时心生好奇之感,顺其手指所指之处望了过去,只见在那不远处的高坡上,隐约间竟是有着一种莫名的白光在其上缓缓闪动,诡异非常。

    “你没眼花,我也看到了。”江修远语气肯定的说道。

    “既然如此,与其与你在这等死,我倒不如过去看看那究竟是何物。”欧阳询道。

    “反正已然身处绝境,行事随心便好。”江修远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站起了身子,跟在欧阳询身后,向那白光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十步,百步……江修远与欧阳询望着那好似已是近在咫尺的白光,脚下又是不知道走了多少步,可那白光就好似远在天边一样,让二人永远难以碰触的到。

    若是换做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定是早已失去了耐性,毕竟纵是再有耐性的人,一旦身处在这种炎热环境之中。也必定是会变的焦躁无比,失去原有的判断力,只当那白影是沙漠中常见的海市蜃楼般,自嘲一笑,不再多做理会。

    但偏偏遇到此番情况的是江修远与欧阳询,这二人在江湖中,前者是出了名的冷静,后者这是出了名的执着,而且眼力亦是远超常人。

    他们可以确信,那道白影绝不是什么海市蜃楼,而是真实存在于那的,但为什么走了如此之久,却仍是触及不到,这个问题,也是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

    不知又是走了多久,二人只觉喉咙中那好似火焰灼烧般的疼痛又是剧烈了几分,嘴唇也是干涸开裂,难以言语,只得以眼神互相交流。

    他们心中都知道,此时的二人的身体皆已是处在强弩之末,之所以还能够在这严重脱水的情况下得已行走,除却武学造诣的原因之外,更多的或许是精神上的坚持。

    在又翻过了一座巨大的高坡之后,二人只觉得脚下的黄沙好似不知道在何时开始变得疏松、稀少。

    而就在二人方才察觉到脚下这诧异变化之时,一股透心的冰寒却是陡然间自他们的脚心,如闪电般向着全身的五脏六腑,奇经八脉中袭击而去,这种透心的感觉,二人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皆是一脸惊奇的向脚下看去。

    原来不知何时他们脚下所踏的竟不再是那如魔鬼般食人的黄沙,而是洁白纯净似镜子般的湖水,湖水映照着二人此刻的面庞,谁能想到那江湖中原本皆是已容貌,穿着著称的两位公子,竟也会落得如此不堪的下场,厚重的黄沙包裹着二人的身体,只隐约的露出双漆黑、深邃的眼眸。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方才从那似重生般的喜悦中恍然苏醒过来,彼此神情呆滞的望着对方的脸庞,下一刻二人皆是同时猛地抬起了头,看向之前那白影所在的沙丘,谁知他们二人的身前哪里还有什么白影,有的只是那让他们熟悉到想呕吐的黄沙。

    顾不得思索疑惑,二人的身子已然是向那湖水中猛地冲了过去,清凉入喉,就好似是那古书中所记述,只存在于传闻之中的琼浆玉液般令人心醉,沉迷,让人不能也不愿再从那般似梦如幻中醒来。

    二人如牛饮水般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衣物也已是脱得一件不剩,面对这坦诚相待的一幕,二人也是突兀的大笑了起来,此时的他们就像再一次从那母亲的肚中生出一般,不带有人间一丝繁华,有的只是那上天所予的一副皮肉。

    (各位,不好意思啊,最近因为琐事过多,所以更新时间偏晚,还请大家谅解,能忙过了这段日子就会恢复如初,所以还是希望大家多多推荐、收藏,你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qwq、)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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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世江湖醉酒歌,今日温酒总相宜。国破家亡,山河不复,江湖分崩,南北离析。名利,武学都变得次要,这里是江湖,却没有江湖!温酒总相宜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温酒总相宜,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温酒总相宜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