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完美伏击
晨光熹微,树叶草尖犹自挂着露珠。
雀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听,在林间飞舞,用行动践行早起的鸟儿有食吃。偶尔有几只小松鼠在树枝上跳来跳去,似乎在表演着可爱的杂技。
突然,沉重的脚步声传来,打破了林间的宁静。雀鸟门叽叽喳喳,振翅往天际飞出,小松鼠地提溜着小眼睛,飞快地在树枝间跳跃,一眨眼便没了踪迹。
“快走,务必在午间赶到番邑!”安桐骑马当先而行,时不时停下挥臂高喊。四千秦兵吞了几口半生不熟的干粮,便急匆匆地上路了,一路小跑都有些累了。可安校尉并不曾下令休息,反倒是不断催促,众人只好耐着性子继续前进。
安桐等一众部将由亲兵护卫着,纵马前行。前来报讯功曹“张柏”骑马坠在一边,虽说他懂的马术,可一日见来回纵马奔走近百里,早已累的满头大汗。要知道,这个时代战马并未配备马镫,骑马真真切切是个力气活。“张柏”气喘吁吁,安桐的手下的将领不免嬉笑嘲讽。
“张柏”未作反应,只是伸衣袖擦拭着额上的汗水,心中暗道:笑吧!笑完了就该哭了,不!应该是哭都没机会哭。一路前行,“张柏”一直默不作声,时不时抬头观察者周遭的地形。
经过一处峡谷,地势陡然开阔许多,一边是低矮的山丘,另一边则是一条碧波荡漾的河流,清爽的河风吹过甚是凉快。众人一路奔出四五十里,都疲惫不已,满头大汗,纷纷请求休息。安桐禁不过部下说项,紧皱眉头道:“那就停下来,休息一刻钟!”
众士兵如蒙大赦,纷纷坐地歇息,来之不易的休息时倍觉珍贵。番邑县功曹“张柏”从马上跳下来,双腿很是酸痛,他却不曾坐下,来回踱着步子,活动筋骨。
“张柏”闲庭信步地走到河边,嘴角露出冷冷的笑意。心道:安桐啊安桐!也是你该死了,休整就休整,还偏偏与公子选的一个地,所以此地注定是你丧命之处喽!再回头看了一眼满地散坐的秦军,纵身往前一跳,扑通一声,扎进了碧波荡漾的河中。
“怎么回事?”
周围的人瞪大了眼睛,看着河面上溅起的水花,疑惑不已。张功曹投河了?嘲讽几句就受不了?不过似乎有些不对,只见水面下一道黑线笔直地往河心去了,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安桐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河边的一名部将便大声喊道:“将军小心,我们中计了,此人是奸细!”
安桐大惊失色,与身旁的辛刚对视一眼,瞬间回过神来。那张功曹是个奸细,此刻跳河正是泅水逃走,那么接下来……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无限的恐惧。
“快起来!”
“准备迎战!”
四千秦兵散坐在狭长的河滩上,见前边乱作一团,嚷个不停,却不知发生了什么。再有一点,士兵们疲惫不堪,刚刚坐下休息,屁股还不曾暖热,哪肯轻易起身。
安桐与几个将领来回奔走,呼喝士兵,脑门上的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士兵们一头雾水,不情愿地站起身来,河边的大道上乱作一团。
就在此时,一声悠长的号角在另一侧的山丘上响起。正在组织人马的安桐等诸将心里咯噔一下,晚了,完了!
两天的箭雨从山坡的树林中飞出,河边道路狭窄,无处可避。本就乱作一团的秦军更加慌乱,中箭身亡者不知几何。
紧接这从倒头两头各杀出一队人马,旗帜上吴、尹二字高高飘扬。安桐已经明白过来,吴芮果真通匪,更准确地说已经与尹旭合兵一处。至于陈奎,可能真的发现了异常,确有告密之举,不过是被吴芮发现了而已,想必此时已经追随始皇帝于地下。
若说陈奎与吴芮同流合污,安桐是不信的!此时他十分内疚,只看书信出自陈奎之手,便糊里糊涂信了。部下劝住过,可他为怒火所蒙蔽,盲目听信那个“张柏”片面之言,以至于又着了尹旭的道。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这一回能逃得出去吗?
尹旭一马当先,率部冲了过来。断水出鞘,手起剑落,一个秦兵的头颅便飞了出去。身后便是他与英布手下的盗匪,现在已经改称为义军,本都是些血气方刚的壮士。又被秦军追缴,受了几个月的窝囊气,此时全部爆发出来,挥剑上去砍杀,毫不客气。
另一边是吴芮的人马,亦是勇猛无比。吴芮本是吴国王室后裔,自幼时起祖父便常给他讲解吴国辉煌,讲解历史上的重重教训。并学习祖先吴起的兵法、阵法,吴起那是什么人?名震天下,与孙武齐名的军事家。魏文侯时,任西河郡守,曾以五万魏军,将十万秦军打的抱头鼠窜。曾与诸侯大战七十六,全胜六十四;辟土四面,拓地千里。
吴芮聪颖好学,认真学习,常与人讨论,取其精华合并。长大后带领吴氏族人勤习武功,练习阵法,练就了一阵战力不俗的子弟兵。吴臣紧随父亲之旁,策马杀出,继承了祖先的威名与骁勇,将四千秦军死死堵在狭长的河滩上。
安桐数次想要带兵突围,均告失败。不甚宽阔的道路两头被吴芮、尹旭死死堵住,突围的秦军人数虽多,却无法展开,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一侧小丘上是吴芮手下的弓弩手,嗖嗖的羽箭一直不曾间断。尹、吴双方人马勇猛无比,势必要将秦军全歼于此,攻势片刻都不放松。早占尽地利,以有心算无心等诸多有利因素影响下,形式完全是一边倒。刀光剑影,秦军的哀嚎不断,鲜血飞溅,留下满地尸体。血水流进河中,竟染红了半边河面。
不消一刻钟,已经有近三千秦军战死。看着满地鲜血与尸体,在看看义军黑黝黝的箭镞,明晃晃的剑锋,许多秦兵眼中流露出无限恐惧。
铛!
不知是谁的佩剑最先落地,紧接着扑通一声,溅起老大的水花。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提醒众人,还有一条生路便是这鲜血的河水。于是兵器落地声此起彼伏,河面上不断有水花溅起,数百秦军不管会不会水,在求生意志的催促下,扎进水中,往对岸流去。
看着那些挣扎的秦兵,尹旭暗自摇摇头,做好准备在此地伏击,岂能给他们活命的机会。当一个个秦军满身是水爬上对岸,看着明晃晃的剑刃,满怀希望的心陡然一片冰凉,周大与陆明正带着数百人守那处。
临死前的一刻,亲兵注意到那个最先跳河的张功曹,已经换过一身干衣坐下岸边休息,时不时大哥喷嚏,说道:“入秋了,河水太凉……”
周大呵呵笑道:“没看出来老高你游泳还真有一手!”
“啊嚏!自小长大彭蠡泽畔,自然熟悉水性了,现在不比当年了!”
报讯的张功曹自然是高易假扮的,他曾是衙门的刀笔吏,对这方面很是熟悉。而且外形十分神似,为人机警沉稳,故而此事便落到他肩上。
然而有一事却让众人煞费苦心,一旦遭遇伏击,秦军必会发现高易的奸细身份。他如何才能安然脱身呢?高易一介文士,武功身手一般,对此众人十分忧心。
好在高易水性极佳,众人商议后便选择这处河边伏击,倒是高易只需想办法纵马跳河,游到对岸自有陆明等人接应。巧合的时,安桐竟选择此地休息,高易便更加从容地离开了。此战能轻松大胜,他可谓功不可没。
安桐满脸血污,身边只剩下数百人,而且不断有人倒下。他的心在颤抖,年初接到剿匪的消息他还在窃喜,不过数百盗匪,必定兵至匪灭,得赵高褒扬,以后也能官运亨通。没想到被百多盗匪因的团团转,还不断损兵折将,弄得他大失面子,成为军中笑柄。
今日满心愤怒,要兴师问罪,不想却再次着了道,有深无浅,万劫不复。安桐的身体颤抖着,若不是辛刚扶着,只怕早已倒下。
“怎么办?将军!”
“他们又杀过来了!”
……
听着手下人恐惧的呼喊,安桐只是轻轻摇摇头,说道:“辛刚带人再冲一次吧!看能不能冲出去?”
“诺!”
左右是个死,辛刚阻止剩余的人马准备再次突围,正当他慌乱时。身后噗的一声,回过头来安桐脖间横着一把长剑,鲜血泉涌而出,慢慢倒地地上。
一个不负责人的将领死了,至死也毫无半分责任心。安桐死了,秦军最后残存的一点军心彻底瓦解,突围已然成为一句空话。尹旭与吴芮抓住时间,率人上前砍杀。
秦军如同待宰的羔羊,片刻之后便全军覆没,辛刚见状知道此生再无报仇的机会。狠狠地盯着尹旭,带着满心怨恨在安桐身侧自刎。
秋风吹过,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一河血水缓缓流动,狭长的河滩上数千秦军全没了气息。
至此,反秦首战以一场完美的伏击告捷!
第三十一章 悲喜交加(求收藏)
秋分,番邑县衙!
编钟、古琴奏起欢快的乐曲,吴府上下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厅中觥筹交错,众人开怀畅饮。
前几日在河畔一场完美伏击,彻底消灭的秦军左校尉安桐所部。番邑义军声势大振,威名传遍整个江东。这庆功宴自然是少不了的,至于为何推迟这么些日子,是因为众人想要双喜临门,共同庆贺。
那日在陈府,英布帮着吴芮父女挡了一箭,小姐吴梅对其十分感激。因她本身便是“医护兵”,故而一直照顾病榻之旁,直到英布痊愈。吴梅对英布本就心怀感激,加上对英雄的崇敬仰慕之情,女儿家便动了心思。英布对吴梅无微不至。温柔体贴的照顾也十分感动。
一个未娶,一个未嫁,彼此心生好感,一段良缘就此促成。英布骁勇善战,为人豪爽义气,吴芮很是喜欢。更为难得的是女儿与之两情相悦,故而爽快地答允了两人婚事。选择在秋分这日举办婚礼,同时也算是日前伏击战的庆功宴,双喜临门,众人同乐。
因贺客众多,婚宴自午间便开始,吴府厅堂院落里摆满席位,热闹非常。
“英大哥、嫂子,恭喜恭喜!”尹旭与蒲俊等人上前敬酒!
“同喜同喜!”英布端着漆制的“羽杯”与众人同饮,十分豪爽。
陆明凑上前打趣道:“英大哥可要适可而止,以免误了好日子!”
尹旭也不忘凑了热闹:“**一刻值千金!英大哥切莫饮醉了,辜负了良辰美景哦!”
“去,臭小子!”英布玩笑着踢开众人。
吴梅虽站的远,却也听在耳中,不禁有些害羞。不过尹旭那就“**一刻值千金”倒是让人眼前一亮,这位尹公子的词语真是好听。旋即有想到与英布的良辰美景,新娘子脸上浮起淡淡的嫣红。
尹旭回到座位上,见吴臣走了过来,拱手笑道:“恭喜臣兄荣升大舅哥!”
吴臣嗔道:“尹兄也来取笑我?”吴梅是他妹妹,按理说英布该是他的妹夫,可英布年纪比他的大得多,这称呼起来难免尴尬。近几日,众人都以此与吴臣玩笑。
尹旭笑道:“臣兄切莫在意,此时随意些就好!对了,有事找我?”
吴臣一拍脑门,说道:“险些忘记了,父亲说今日大喜,番邑军民同乐才好。我记起县衙牢狱之中关着不少囚犯,多是陈奎以抓捕关押的,我想着辨别一下,若非十恶不赦的罪名放了便是。”
“这是好事,还是臣兄想的周到!”
“哪里?”吴臣说道:“我与父亲说了,他今日高兴饮了不少,不想多过问,让我来找你商量。若是尹兄不嫌晦气,可愿与我一道去?”
“愿意奉陪!”尹旭闲着无事,立即起身随吴臣联袂出门。
狱中的犯人听说吴家小姐大婚,全县军民同乐,竟要放自己出狱,都激动不已。唯独有个跛脚的老头子,耸拉着脑袋,不悲不喜,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在差役的呼喊下,随众人往外走去,仿佛世界与他没有半分关联。
,已经大半年不见天日,走出牢房大门,午间阳光分外刺眼。过了半天,老头才适应过来,远远地看了一眼天空,湛蓝的天空与他阴沉而苍白脸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只是迈着蹒跚的步子,随着众人往前挪动着,哀莫大于心死大抵就是如此。
尹旭与吴臣站在台阶下,每个经过的犯人都会赏赐一份食物和几文钱,这等与民同乐也算是仁至义尽。领到东西的犯人心情激动,一番感恩戴德后离开。
“下一个!”
跛足老头挪着步子靠近,木讷地从吴臣手中接过食物,尹旭有拿出几分钱递了过去,说道:“老人家,您拿好!”
哐!
跛足老人身子一颤,手中的食物应声落地地,然后缓缓抬起头往尹旭脸上瞧去。众人不禁都有些奇怪,尹旭心中生起一种异样的感觉,这个老人似乎很熟悉,似乎是……
老人阴冷着一张脸,猛然一耳光抽在尹旭脸上。
“嗨!你这老儿怎么敢打我家公子……”
跛足老人的举动让众人十分愕然,正要上前制服老人,却不觉地又停下了脚步。因为这一耳光,尹旭不曾躲避,也不曾表态。
啪!
又是一个耳光,跛足老人身子一颤,恶狠狠地盯着尹旭。
尹旭已经认清楚了老人身份,颤声问道:“李叔,你怎么会在这?玉娘她……”
这老人正是香溪客店的老板,玉娘之父李跛子。尹旭见他这般模样,咯噔一下,心中一片冰凉。李跛子遭逢牢狱之灾,那玉娘呢?
“玉娘!”
老人口中挤出两个字,泪水夺眶而出,憋在心中大半年的悲伤与委屈如洪水决堤,涌上心头。当日在神女庙前,玉娘投河的景象再一次浮现在眼前,老来失女对一个老人的打击有多大可想而知。
李跛子老泪纵横,从他阴沉苍白的脸上滚落,悲痛的哭声响彻院中,闻者伤心。众人都看出来了,这老头与尹旭有着莫大的关联。尹旭的脸色惨白到了极点,李跛子的表情告诉他,玉娘出事了,一种悲伤与恐惧弥漫在他心头。
良久李跛子哭声渐止,尹旭上前问道:“李叔,玉娘她怎样了?”众人都听见他声音有些发颤,均猜测这位玉娘与尹旭有着莫大关系,而且此刻怕是已经遭遇什么不测,心中都捏了一把汗。
近一年时间,李跛子第一次开口,颤声将当日尹旭杀人逃亡后,马氏与吴有才逼婚,他带着玉娘连夜逃亡谁知被追上。吴有才心生歹意,意图轻薄,玉娘不甘受辱投河自尽,尸骨无存的,自己被以通匪之罪关入大牢的事情说来。
尹旭听着听着,心中的悲伤与愤怒已经到了极点。他两个拳头紧紧握着,指甲已经深深扎进手掌,极力地控制着身体的颤抖。李跛子说完后,哭道:“因为你讹了马氏的玉佩,杀了她表哥,也是因为你和玉娘走得近,才会连累玉娘。”
尹旭也在深深地自责着,李跛子说的不错,玉娘确是因自己受到连累。本以为玉娘与自己并无直接关系,不会被官府追究,谁知马氏与吴有才……终是他大意了!本想着忙完这一两日,便回香溪镇探望玉娘,不想竟是天人永隔,再难相见。
不知不觉,尹旭一双虎目早已湿润,李跛子更是哭得晕了过去。
“臣兄,帮我照顾李叔!”尹旭嘱咐一句后,沉声喊道:“蒲俊,备马随我走!”
片刻之后,数十骑快马疾驰出城,绝尘而去,正是往香溪镇的方向。
第三十二章 心系伊人
云淡风轻,香溪河静静流淌,波光荡漾。
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打破了小镇的宁静。尹旭骑在马上急速奔跑,蒲俊带着数十兄弟跟在后面,很是担心。他已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尹旭挚爱的女子李玉娘为人所害,被逼投河自尽。他也自然也明白,尹旭要去干什么。
想当日骊山服役途中,尹旭之所以暴起杀人,起因便是那个水囊。看尹旭喝水时的甜蜜的神情,蒲俊便知那水囊正是李玉娘亲手所制,只看尹旭时常带在身边,倍加珍惜,其中包涵多少情意显而易见。
尹旭为了不伤及水囊,宁愿自己受伤,宁愿以五敌一与莽汉动手,宁愿杀了押送的官兵,这个男子何等血性?何等有情有义!那么,尹旭如今要去干什么,显而易见。
断水挂在马背上,尹旭铁青着一张脸,一句话也不曾说。一路疾驰,离香溪镇越来越近,看着昔日熟悉的景物,尹旭心如刀割。尤其是马蹄踏过香溪河时,泪水无声地从眼中滑落,滴落在香溪碧波之中,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眼起,玉娘便陪伴左右,给自己温暖贴心的关怀,尤其是离开那日,玉娘熬夜缝制衣物水囊。芊芊玉指上的针孔伤痕,犹在眼前,怎不叫人伤心?
尹旭抬头向香溪镇望去,吴仲家的府邸就在那,是他们逼死了玉娘。血债血偿,今日必叫他吴家上下鸡犬不留,为玉娘陪葬。马鞭狠狠抽下,胯下的座驾如风般往前冲去,河面上溅起片片水花……
马队如风般冲进了香溪镇的街道,乡间小民哪见过这等阵势,纷纷躲到两边。有眼尖的认出当先的年轻人似乎是东来,纷纷八卦着各种猜测,最后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跟上去瞧热闹。
马队停在吴府门口,蒲俊喊道:“去,砸门!”
“不用了,我自己来!”尹旭跳下马背,断水剑已经握在手中,一步步往亭长府大门前。突然暴喝一声,举剑往木质的大门劈去,手起剑落,大门裂出个老大的口子。
香溪镇的乡亲认了出来,这年轻人正是东来,不过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憨厚的帮工了。听说他杀了官兵做了盗匪?那如今这些人岂不是都是盗匪?看着明晃晃的长剑,围围观的百姓有些害怕,赶紧四散着离开。也有人看了出来,东来这是回来找吴有才家报仇,当日有人见过马氏上门之后,玉娘父女便消失不见了,如今想来多是与吴有才家有关。
“什么人?做什么?”亭长府的仆役见状急急忙忙赶来查探。
哼!尹旭一脚飞开大门,冲了进去,一件削了出去。当先的仆役尚未反应过来,已经身首异处。鲜血从站在的脖颈间喷出老高,落地的头颅滚动着,带着血迹的头颅在地上来回滚动,十分可怖。
“杀杀……杀人了……”
后面的两名仆役见同伴被杀,死状极为惨烈,惊恐到了极点,好半天才喊出声。之后连滚带爬往内院跑去,裆部滴滴答答水渍明显。
“出什么事了?”吴仲带着妻儿走出询问。
仆役颤抖着身子,颤声道:“老……爷,杀……杀人了!”
“什么人这么大胆,去给我抓起来!”吴有才犹自一副纨绔子弟做派,带着手下人走出门外。
院中的那一刻映入眼中的那一刻,他完全被惊呆了,随后的马氏更是掩住口鼻,不敢正视。
身首异处的仆役倒在门口,一个锦衣男子披头散发,持剑往前走来,血迹顺着剑刃流淌,从剑尖滴落。
“挡住他!”
吴有才惊恐之下,指挥手下人上前阻拦,可是挡得住吗?七八人冲了过来,尹旭目不斜视,断水出手左削右砍,片刻之后便无一个活人。
蒲俊等人远远跟在后面,瞧见尹旭如同杀神一般,知他是要亲自报仇雪恨,故而不曾插手,只是远远跟着。吴有才与马氏惊恐到了极点,左右两边抓住吴仲的衣襟,颤颤兢兢。
吴仲虽也惊恐,但身为一家之主,该有的担当是必须的。强子镇定到:“你是何人?何故在我府横行杀人?眼中没有王法吗?”
“我是何人?”尹旭扬起手中的血剑指着吴仲,冷冷笑道:“问你的宝贝儿子和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啊!”
尹旭仰面说话,头发自然垂落两旁,吴家人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
吴有才惊叫道:“东来?”
“东来?”马氏身子猛然一颤,这一刻她比谁都明白,尹旭为何杀伤门来。当初逼死玉娘,关其李跛子,她全部当一回事。至于东来就更不放在眼里了,不过是盗匪而已,况且还听说朝廷数数万人围剿。他以为吴芮早已尸骨无存,谁想到此时竟站在这里,回来报仇!还变得无比强大,如此心狠手辣,更确切地说是如此恐怖!
吴仲伸手指着尹旭,惊愕道:“你是东来?盗匪尹旭尹东来?”
尹旭冷冷道:“吴亭长,你可能还不知道,在下已经与吴县令一道起兵反抗暴秦。区区在下已经不是盗匪,而是义军将领。”
“啊?”
这几日来忙于对付秦军,以及英布与吴梅的婚事,通知偏远乡镇一事便有些耽搁了。
吴仲外强中干质问道:“即便你是义军将军,也不能在我府上杀人吧?就算我吴家与你有些小过节,也不至于此吧?”
“小过节?”尹旭冷冷道:“吴亭长说的到底是轻巧,好好问问你的宝贝儿子吧?”
妻儿不伦之事他一直都蒙在鼓里,玉娘父女的事情也是一知半解。此时吴仲大惑不解。
见马氏战战兢兢,尹旭冷笑道:“吴亭长还不知道吗?这位马夫人于床榻之间侍奉你父子二人,真是辛苦啊!”
“什么?”吴仲愕然看着妻儿,气的浑身颤抖。
马氏与吴有才一口同声道:“父亲(老爷),不要听他胡说。”
“是真是假想必吴亭长心里有数,对我尹某人而言也无所谓。只是这对奸夫淫妇竟然逼死了玉娘,绝对不可饶恕!”
吴仲再要说话,被尹旭打断了道:“吴亭长无需多言,有些疑惑到了地府再问吧!”
“你!”
此言一出,众人都流露出惊骇之色,有的活着的家丁仆已经跪地求饶。
尹旭冷冷道:“罪魁祸首是那对奸夫淫妇;吴亭长管教妻儿不善,难辞其咎;而你们仆役这些则都是帮凶,亦不可饶恕,所以今天你们都得死!”
话音落地,暴怒的尹旭挥剑砍杀,鲜血飞溅,哀嚎不断。片刻间,吴府上下已经再无一个活人。
当吴有才最后倒地时,尹旭身子一颤,神情呆若木鸡。铛的一声,断水剑落在地上,尹旭踏着满地血污,往外走去,血印脚步一直延伸到长街之上。
吴府血案的消息早已传遍全镇,大街之上早无一人。尹旭一步步往前挪动着,来到香溪河边神女庙。
此时夕阳西下,青山轮廓镶上了一道金边,香溪河面波光粼粼。神女庙已经有些残破了,神女雕塑依旧栩栩如生,此情此景与一年前那个下午何其相似,只是物是人非,伊人不在。
整个下午,尹旭一直坐在神女庙,默然不语,一动不动,如同雕塑一般。蒲俊远远地站着,此时任何的劝慰都显得苍白无力,只是公子一直这么坐着实在让人担心。直至傍晚时分,高易策马而来。
“公子!”
“你们先回去吧,我再待会陪陪玉娘!”
高易道:“公子切勿悲伤,夫人尚在人世!”他们已然知晓玉娘在尹旭心中的地位,夫人这一称呼十分到位。
尹旭微一愕然,旋即摆摆手:“不必骗我,放心好了,我没事!”
高易躬身急切道:“公子,在下说的是实情,夫人确实尚在人世。”
“你,你说真的?”尹旭看着高易诚恳坚定的表情,心中再次燃起一丝希望,颤声询问,
今日尹旭匆匆出城,众人十分惊奇,从吴臣口中得知缘由始末时都唏嘘不已。尤其是在英布与吴梅大喜之日,尹旭却骤闻噩耗,一喜一悲实在让人感伤。
高易初时也并未在意,只是为尹旭感到伤感担心,后来听吴臣等仔细说起事情始末,以及香溪地理位置,突然心中一动。他想起数月前,他们绕道番邑乘船北上时,彭泽船家的那番话。
当时船家有言,大船多年不用,直到去年秋天,一位锦衣华服的老爷租用。随行之人中有一年轻美貌女子,是从香溪河中救起的溺水者。与玉娘出事的时间一致,香溪河下游正是彭蠡泽,前后印证,也就是说玉娘未死。高易唯恐生出变故,急忙赶到香溪镇来报讯。同时嘱咐了吴臣往彭蠡泽畔寻找那船家。
尹旭听完高易之言,激动道:“玉娘没死,玉娘没死,她还活着……”
高易道:“是啊!夫人还活着,公子勿要再悲伤,吴公子已经去请那船家了,稍后就到。”
半个多时辰后,吴臣带着那船家赶到,尹旭连忙询问。船家因女子貌美多看了两眼,印象极深,此时一一说来,与玉娘长相全无二致。尹旭喜极而泣,激动地落下泪水!
只是想要寻访玉娘下落十分困难,船家只知玉娘随那华服老者乘船北上,却不知去了何地?天下之大,该到何处去寻找呢?那老者似乎身份尊贵,却不知具体身份?也不知他是否会善待玉娘?她还好吗?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尹旭遥望天边,感伤不已。天下之大,找到玉娘犹如大海捞针,不过尹旭相信,要玉娘还在人世,就一定有再见之日。他笃定一点,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第三十三章 合兵一处
“玉娘她还活着?”李脖子闻听女儿生还,惊喜万分,好不激动。
“嗯嗯!”尹旭鸡琢米一样点头称是。
李跛子长舒一口,欣慰道:“那就好!只是她如今身在何处?”
“这个……”尹旭叹道:“目下只是玉娘被一位尊贵的老爷所救,往北边去了,具体行踪尚不知晓。李叔放心好了,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找寻玉娘回来!”
李跛子点点头,悠悠道:“好,我等着,只是你到了如今还不改口吗?”
尹旭身子一震,看着李跛子愕然道:“李叔,呃不……岳父!”
“好!”李跛子道:“以前我反对,是为玉娘在这乱世的生计着想,而今你有本事照顾好玉娘,我也便放心了。她对你有情,你对她有意,很好很好!只盼着你早些找回玉娘,行礼成亲给我添个大胖外孙。”
“嘿嘿!”尹旭笑道:“岳父放好好了!如今您就先住在此处,安享晚年就好!”
“嗯!”李跛子爱女及婿,关切道:“好,去忙的你的吧,不用操心我,倒是你……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多加小心啦!”
尹旭心中一暖,再拜出门去了。
来到大厅时,吴芮、英布、蒲俊等诸人已经在座,正在商讨下一步的打算。
番邑如今聚兵五千,以吴芮为首,尹旭与英布则是左右大将。河畔伏击全歼秦军四千人后,威名大振。只是这下一步该如何行事,却有些犯难了。今日都聚集在此商讨。
尹旭落座,吴芮先问道:“东来,老爷子一切都还好?”
“有劳伯父挂怀,岳丈一切都好!”
“那就好!住在我府上就当自己家好了!”
尹旭点头致谢!
英布亦道:“弟妹之事,东来切莫着急,需从长计议慢慢寻找!”
“嗯!”尹旭笃定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有信心!”
“那就好!”吴臣笑道:“尹兄的词语真是新鲜!”
尹旭嘿嘿一笑:“好了,我们说正是吧,未知各位讨论结果如何?”
“哦!”吴臣解释道:“适才我们讨论了几种不同意见,尚未有定论。”
“说说看!”
吴臣说道:“安桐所部已经被我们歼灭,周康已经回师会稽,番邑暂时是安全的。如今是该选择休养生息,积蓄实力,还是即刻出击。出击的话又该往哪个方向?是单独行动还是与人合兵一处?”
英布补充道:“北边传来消息,陈胜称王,势力倍增已经占领多地。秦庭已经派章邯从骊山刑徒中组军,出关平叛。”
“想想秦庭真是大不如前已,想当年兵多将广,兵强马壮,如今竟无兵可用,以乌合之众的刑徒平叛,真是可笑。”一名将领对此颇为不屑!
尹旭摇摇头,章邯这支部队的厉害之处他是知道的,一度纵横各地,打得起义军抱头鼠窜。直到巨鹿之战,遇到一个更强势的项羽,若非如此,巨鹿一败,六国起义险些被他平。若是众人以这种心态看待秦军,迟早是会吃大亏的。
故而郑重道:“切不可大意,章邯位居上将军,是继王翦、王贲父子,蒙恬兄弟之后,秦国数一数二的将。此人用兵极为高明,只看此时秦庭命他全力主持平叛,就可见一斑。虽说是以骊山囚徒为兵,然骊山刑徒是都亡命之徒,常年劳作体力强健,若与之重赏,辅以悍将操练未尝没有奇效。
蒲俊道:“如此说来,这章邯还真不可小觑!”
有人道:“陈王势头正大,又有东方众多英豪响应支持,中原已经乱作一团,章邯想要平叛只怕难!”
尹旭道:“陈王如今形势大好不假,中原看似乱作一团,却并未伤及秦氏根本。要做三川郡有李由镇守,义军一时也奈何不了,关中秦国故地不曾损伤,秦国大军不曾被消灭,根基仍在。反倒是义军,各自为战,一盘散沙,章邯只要集中便利,便能各个击破,后果堪忧啊!”
尹旭续道:“别忘了,除此之外长城一带尚有秦国精锐边军,由王贲之子王离统领。必要之时挥师南下,与章邯会师,只怕……”
“尹兄似乎并不看好陈王?”吴臣好奇地询问。
尹旭颇感尴尬,历史写的明白,只是该如何告知吴臣呢?微错愕道:“不是不看好,只是枪打……呃……箭射出头鸟,秦军平叛,陈王首当其冲!”
有人担心道:“这么说的话,这反秦岂不是难上加难?”
吴臣神情专注,仔细听尹旭说道:“非也!秦军势大不假,却并非不能战胜。很重要的一点便是团结,各路弱小的义军团结在一起,才有足够的力量与秦军相抗衡!”
吴臣道:“这么说,尹兄是主张与人合兵一处,共同抗敌?”
“不错!”尹旭抱拳向吴芮施了一礼,说道:“伯父,如今我们只有数千人马,与秦军抗衡显得势单力薄。偏安东南一隅亦非长久之计。所以小侄建议,与其他义军合兵一处!比如楚地的义军能够联合起来了,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
“那我们该投靠谁呢?”
英布说道:“无外乎两点,一则须得有实力,二则此人必须有足够的名望。”
“对!”高易说道:“实力是抗秦的基础,有名望才能让人折服归附,才能担起领导义军的大任。”
蒲俊道:“这么说的话,会稽的项梁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项梁本是下相人,是我楚国大将军项燕后裔,名望绝对足够。本领亦是不俗,如今斩杀了会稽太守殷通,兵起江东,如今正与右校尉周康作战。”
“听说项梁侄子项籍力大无比,作战极为勇猛强悍,是个青年俊杰,殷通便是死在他剑下。”
项羽!
终于出场了!
“我们投靠项梁?”吴臣看看父亲,又看看尹旭。
尹旭抱拳向吴芮、英布施礼,问道:“伯父与英大哥意下如何?”
吴芮道:“既然起兵抗秦就自然要打出去,只是我们仅数千人怕是难有作为。项氏是大楚将门后裔,素有名望,可以归附”
英布也称是:“听说江北好几支人马已经去投靠了,项梁将军热情欢迎,是个不错的选择。东来你说呢?”
尹旭道:“小弟也是这么想的,投靠项梁将军最好不过!”说完之后,心中好笑,这是历史注定了,项羽叔侄注定会是楚国义军的带头人,他们也不负所望,完成了楚南公当年的遗愿: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就要见到传说中的楚霸王了,尹旭心中一阵莫名的激动!
第三十四章 下定决心
秦王政二十五年,以故吴越地置会稽郡,秦始皇更偕同丞相李斯,不远千里到绍兴会稽山祭大禹,同时会稽是上古地名,名震宇内,所以该区域称为会稽郡。
秦汉时期采用是郡尉分治模式,郡治一度为吴县,尉治山阴,下辖二十六县,因会稽郡是边防大镇,又有越国争霸的先例,所以尉治更显重要。比如尉治所在的山阴,右校尉周康三万大军驻守。
不知为何,前段时间山阴周康所部突然领军西进,到彭蠡泽一带剿匪。这要是在平时也没什么,不巧的是就在此时大泽乡起义爆发。江北某处院落中,一群“书生”率先得到消息,坐在一起畅所欲言,讨论天下形势。
“师兄,看来又要天下大乱了!”
“不错,自嬴政死的那天,秦国注定就要灭亡!真是可惜,这天下不过统一数十年,竟再次四分五裂。”
“是啊!祖师宏远竟半途而废,实令人唏嘘不已!”
“想当年墨门子弟费尽心机,协助嬴政一统天下,只可惜他以暴政治天下,终究是难以长久啊!”
“本以为邓陵氏跟着扶苏会有出头之日,如今看来,我墨门子弟全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邓陵氏已非我墨门中人,他们的主张与孔丘那一套有何分别,早已偏离了墨翟先师的理念。”话至此处,老人的不自觉地听了下来,有些尴尬。
“师弟何故如此偏激,世事变化,墨翟他老人的想法……是该有些变化了!我们相里氏不也有不同的新主张嘛!”
“对,邓陵氏那些个老匹夫妄想仁政治天下,可惜扶苏死了,一切都成了空话。乱世之中,没有一个强大统一的政权,一切都是空话,所以乱世之中,还是我们相里氏以战止战的做法才是对的。”
“对,墨门三分,相夫氏没落不知所踪,邓陵氏追随扶苏左右,如今跟着一同受难。如今天下大乱,该是我们相里氏发扬光大的时候了。”
咳咳!
众弟子回过头,见到白发苍苍的老者站在背后,不约而同拜倒,恭敬称:“师父!”
“嗯!”
“你们在谈论天下形势?”
“是的师父,弟子们在讨论如今天下形势,及我墨门形势。”
“嗯,很好!”
“师父,弟子斗胆请问,您是如何打算的?我相里氏当何去何从?”
老者捋了捋发花白的胡须,说道:“为师自会考虑……”话及此处,老者不禁陷入了沉思,他年轻时也曾心怀大志,却因总总远远未能实现,以至于满腹才华,不能一展所长,让他抱憾多年。
多少年后的今天,机会再次出现了,他却已经老了。难道就要这样埋没堪比管仲乐毅的智计才华吗?不!姜子牙不也是八十岁辅助文王的,而我如今不到七十。强烈的抱负与不甘犹自强盛,想起数日前的那封来信,他做出一个重要决定。
十日后,老人出现会稽郡震泽畔,吴中县城某户人家的客厅中。
“先生到来,实乃吾之大幸!”说话的是个中年男子。
“居鄛人范增见过将军!”
此人正是大名鼎鼎的范增,项羽麾下第一谋士,只是如今还不是亚夫。
“范先生客气了,能接受我项梁邀请,实在荣幸之至啊!”
中年正是项梁,楚国名将项燕之子,项羽的叔父。
项梁笑道:“先生想必有备而来,不知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当!”范增道:“如今中原义军突起,江北各地都燃起反秦大火。老夫闻听会稽太守殷通有意以将军为臂助,起兵反秦?老夫虽然年事已高,这把老骨头却也还有几年活头,愿效犬马之劳、”
“多谢先生美意,只是……。”项梁神色间满是担忧。
范增笑道:“只是那殷通三心二意,起兵一事一拖再拖,尚在观望。”
项梁眼中流露出几分敬佩,说道:“先生所言不差,梁好生无奈。”
范增摇头道:“这有何难?此等两面三刀之徒留他何用?”
“呃……”项梁迟疑道:“我终究是他部将,若是如此,天下人岂非指责我项梁弑主?”
“大丈夫不拘小节,殷通此人难当大任,将军身为大将名将后裔,自当肩负重任。如今右校尉周康所部三万人马尚在彭蠡,正是起兵的绝好实际,大好机会不容错过。”
“这……”
“只需一勇士,即可将其斩杀,将军何必犹豫?”
项梁起身来回踱着步子,犹豫不决。
“叔父,范先生说的没错,不要再犹豫了。”一人推门而去,闯了进来。
“籍儿,你怎么来了?”
范增抬头只见进来一个青年男子,身长八尺,孔武有力,浑身散发出一股强烈的气势,有种不可略其锋芒的感觉。坚毅的脸庞,表情笃定,尤其是那双眸子通透深沉,英气逼人,而且……
重瞳?
范增瞪大了眼睛,身子猛然一震,没错这年轻人确实是重瞳。和传说中仓颉、虞舜、重耳一样的重瞳,仅此一点即可推断,此人前途无量。更让范增笃定的是,青年表现出来的气度,隐隐含着王者之风。
此人正是气拔山兮气盖世,威名赫赫的西楚霸王项羽。
“叔父,想当年祖父丧生秦人之手,我楚国亦亡于秦,南公遗言:‘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你自小便这么教侄儿的。如今正是反秦报仇的好机会,那殷通只会误事,范先生也这么说的,叔父您切勿再犹豫。侄儿保证,只需一剑保证殷通人头落地。”
范增道:“是啊!将军如今杀了殷通,及时平定会稽,一旦周康返回,则前功尽弃矣!会稽在手,我们便可与周康周旋对抗,何况他背后还有番邑吴芮,以及众多盗匪,可以设法招纳,两面夹击,则周康不足为惧。”
“好!”项梁终于下定决心!当晚殷通召见项梁,项羽随行,一剑斩杀之。项梁随以项燕后裔之名起兵江东,竖旗抗秦。
紧接着,彭蠡泽的周康所部回援会稽平叛。令人欣慰的是番邑吴芮也随之起兵,并与前来归附的盗匪一同伏击秦军左校尉安桐,斩杀秦兵四千人。
一时间江东义军士气大振,项梁紧急修书一封请吴芮协助对付周康。他们不知道,尹旭已经与吴芮,英布商议妥当,下定决心,追随项梁,共抗秦军,数千人马已经路上。
第三十五章 前途何在
艳阳高照,秋高气爽,碧波荡漾的震泽风光无限。
尹旭抬头望去,一行大雁飞过天际,据说鸿雁高飞是个好兆头,对于此次吴县之行更是充满信心。旋即又想到鸿雁传书,不免怀念玉娘,不知伊人何在?不禁心下恻然。
“公子,还有十里就到吴县县城了!”
“哦!”
日前,项梁正与周康激战,尹旭与英布带人出现在后方,两面夹击。周康不敌,几乎全军覆没,项梁随即派人邀请他们前往吴县,共商抗秦大计。于是尹旭协同英布、吴臣率领三千人马前来。至于吴芮,则是留守番邑。
再走不远,一座凉亭出现在视野中,尹旭揣测着,这或许就是古人常说的十里长亭吧!早有数十骑等候此处,尹旭放眼打量,当先一人三十岁上下,方面大耳,身材粗壮,显得温厚稳重。男子抱拳朗声道:“想来几位便是英布、尹旭、吴臣三位英雄!”
尹旭三人互相交换个眼色,下马道:“正是,不过这英雄儿子却不敢担。不知足下是?”
男子朗声道:“在下季布,奉项将军之命前来迎接诸位!”
季布?原来是一诺千金的季布。
季布是楚地人,项羽麾下大将。为人好逞意气,爱打抱不平,以信守诺言、讲信用而著称,楚地很有名气。所以楚国人中广泛流传着“得黄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诺”的谚语。成语一诺千金正是从他而来。
“原来是季布大哥,久仰久仰!”尹旭拱手施礼。
季布稍感受宠若惊,笑道:“哪里哪里?倒是尹壮士,率百多人对抗秦军,河畔一场伏击全歼四千秦军,威名赫赫谁人不知?”
“季大哥谬赞了!”
众人说笑着由季布引导着,往城中走去。高大的城墙,宽阔的护城河,吴县城比之番邑雄伟不少。街市上人来人往,很是繁华,盖因会稽乃是江东大郡,繁华之所在。尹旭知道此处便是后世的苏州城,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此时便已初现端倪。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此处本是吴国都城姑苏,城池都是在国都的基础上修建,规模可想而知。正是因此,身为吴国王室后裔的吴臣,自进城之时起便感慨不已。数百年之后,踏上这片土地时,故国情怀再次在心中燃起。
不消片刻,便来到之前太守府,项梁带领众人出来迎接。听着季布一一介绍,尹旭心中很是激动,眼前全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人物。自己竟然有幸得见,一种很复杂的感情。
项梁年纪在五十许间,一种沉稳儒雅的气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很有名将贵族的范。几率花白的头发,是他最近殚精竭虑的结果。和蔼的笑容礼迎众人,热情非凡,让人很容易亲近。
项梁身后是个二十出头年轻,不用介绍,尹旭几乎一眼便能确定。他便是传说中的西楚霸王——项羽。强健的体魄,挺拔昂扬,气拔山兮气盖世,隐约间流出慑人的气魄。一双眸子坚毅无比,英气逼人,尤其那双别致的的重瞳,更是他独一无二的象征。尽管他还年轻,尽管他有意内敛,但举手投足间,隐隐霸气十足。
军人出身的尹旭,或许是英雄惜英雄的缘故,对力拔山兮气盖世,破釜沉舟,所向披靡的项羽十分敬佩。只是世间有着太多无奈,刚愎自用或是其他,最终落得乌江自刎,让人扼腕叹息。
李清照曾有诗云: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杜牧也曾道: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不知何故,第一眼见到项羽,尹旭心中想起这些,感慨良多。
这一世,知晓历史的自己出现,是否能改变项羽乌江自刎的悲剧,啊?或者愿意去改变吗?就在此时,这样的情境下,尹旭心头泛起一些念头。
心中恻然,面上不却不漏声色,与项羽叔侄施礼见面。尹旭注意到,项家叔侄身后,站着一个垂暮老者,白发白须述说着岁月的沧桑,然而老者面色红润,精神矍铄,眼光中更闪烁着精明与悠远。
尹旭脑中灵光一闪,便知此人身份——亚父范增,除了他还会有谁呢?英布与吴臣等人,见范增年老并未在意,只是如尊敬长辈一样致礼。尹旭却不同,走上前去恭敬一拜,心悦诚服。这个垂暮老者可不简单,身为项羽身边第一谋士,有亚父之称的范增,岂可小觑。可以说,楚汉争霸这场大戏,他也是个执行导演。
尹旭大量范增的同时,范增也打量着他,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看穿人心一般,让他不自觉地避开那慑人的目光。初次见面,尹旭便领教到范亚父的厉害。
紧接着是项伯与项庄,对于这两个人,尹旭的印象似乎比较平淡。项庄留名于史书,似乎只有鸿门宴上短暂的表演,以及那句“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的成语。项庄如今年纪不过弱冠,皮肤白皙,微显文秀。不过见他长剑悬腰,英气勃发,并不简单。
至于项伯,看着是个谦谦君子,温厚和蔼,尹旭对他的印象却并不好。鸿门宴之前他向刘邦通风报信,宴会之上又阻止项庄杀刘邦,以至项羽错失大好机会,埋下了西楚国败亡的祸根。更为可气的是,项羽死后,项伯似乎还投靠了汉朝,似乎还被赐姓为刘,不知他是何感受?
再下来便是项梁麾下诸位将领,当先的身材高大,十分威猛,年纪不大却一脸络腮胡子。见到尹旭等人颇为不屑,神情十分倨傲。季布介绍之后,才知此人乃是项羽麾下第一猛将龙且。周大有些忿忿不平,却被尹旭拦住了,和颜悦色地打个招呼。
不管怎么说龙且确是少的猛将,自负是有资本的。今日被人看不起,努力让他来人敬佩则是。面子不是嘴上挣来的,而是靠实力,靠实际行动。
之后是钟离昧和虞子期,加上龙且、英布、季布,此五人在历史上号称楚军五大猛将。为项羽反秦争霸立下汗马功劳,只是如今多了个自己,能否在人才济济的楚军阵营中有一席之地?
当然了,前提是自己要一直留在楚军之中,一想到项羽的结局,尹旭暗自摇摇头。难道要帮助项羽想法设法处死刘邦?身为一个“未卜先知”的穿越者,自己该何去何从?尹旭第一开始考虑自己前途何在?
第三十六章 宴会比剑
项梁热情地将众人迎入府中,当晚更是大宴欢迎,十分热闹,宾主尽欢。
席间尹旭注意到,龙且等人倨傲的目光,以及那似笑非笑,似乎不怀好意的表情,心中暗叫不妙。
事情随后便应验了,项梁与范增年纪大些,由项羽陪同着离开。宴会则由项伯主持。
项伯向尹旭等人笑道:“几位少年英雄,彭蠡泽几番作战威名赫赫项伯敬你们一杯!”
尹旭、英布、吴臣连称呼不敢当,态度很是谦逊。
即便如此,仍有人看不惯,龙且率先道:“威名赫赫?不知是名副其实?还是虚有其名呢?”
“龙且!”项伯急忙出言喝止,却也只是点到即止。
“是啊!”几名与龙且叫好的将领纷纷出言附和
龙且道:“能统率如此精兵悍将之人,定然武艺非凡,才智过人。才智一时间还看不出来。这武艺嘛,尹兄佩剑在身,想来剑术不错,不如向我们展示一下绝世剑术如何?”
“一人如何展示,剑术要两人比过才是,不如这样吧!项庄,你别尹兄弟过过招吧!”
“将军交待了礼迎众位英雄,这般怕是不好吧?”季布出言劝阻。
龙且摇头道:“季大哥不必担心,我有分寸,我想尹兄也这么认为?”目光落在尹旭身上。
英布、吴臣、蒲俊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项家来这么一出是何意思?尹旭也是一头雾水,千里迢迢赶来归附,宴会之上要比剑,这待客之道真是特殊?
举目瞧过去,只见项庄岿然不动,神情悠闲,虽未明言却已然答应了龙且的提议。不过项庄眼中似乎更多的是试探,而非挑衅,尹旭心中暗咐:莫非要试探我虚实?
只是这比剑……这段时间虽一直跟随英布学习剑术,但终究时日尚短,而项庄呢?对于他的印象,只有那句成语“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不过只是这一句,便可推测项庄剑术不俗,否则怎能在鸿门宴那么重要的场合舞剑,执行那么重要的任务?项羽力拔山兮气盖世,武功超凡,他的堂弟能差到哪去吗?
而且项庄手臂修长,一举一动间都透露着几分侠客风范。更重要的那份悠闲神情,很是自信,似乎志在必得。
一番势力评估,尹旭认为自己敌不过项庄,只是若是不答应,日后难免会被人说是畏惧。所以,为了面子必须应战,想来项梁盛情相邀,项庄不会太过不给面子。何况……五指下意识地握紧断水,有此神剑在,未尝不能与之一较高下。
尹旭笑道:“既然诸位有意,切磋一番也无妨,还请项庄兄弟指教。”纵身一跃,跳下马背,相向而立。
项伯不置可否,只说道:“两位点到即止,切勿伤了和气!”
厅中地方宽敞,在众人的注视下,尹旭与项庄相对而立,两人都彼此看着对方,谁都没有着急出剑,高手过招大抵都是如此吧!项庄嘴角一笑,终于拔剑出鞘。
断水随之出鞘,一泓秋水般的光芒在厅中闪过,众人不自觉地眨了一下眼睛。项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显然他并未想到尹旭手中有如斯宝剑。尹旭洞若观火,一切都落在眼底,会心一笑。断水的锋利本就占光不少,一出鞘先声夺人扰乱心神,也算是意外收获。
项庄的惊讶只是一瞬间,片刻间长剑便削了过来。
铛!
两剑相交,尹旭心头一阵,项庄看着文秀,剑招也走的是轻灵的路子。力量却一点都不差,自从上次与巴虎比剑,返现膂力不及的弱点后,尹旭一直加紧锻炼,这段时间臂力增加不少。饶是如此,也只能勉强与项庄不相上下。还是老话说的好,人不可貌相。不过让人“后怕”的是,项庄已经这个水平了,那项羽呢?气拔山兮气盖世,看来一点都不假。
几剑下来,逼尹旭连退数步,顷刻间便落了下风。龙且等人面露不禁拍手叫好,神情极为倨傲,看人的眼光更为不屑。季布暗自摇摇头,项伯则是面无表情,默然不语。
吴臣与高易对望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的都是担忧,目光重新落到场中,手心里不禁捏一把汗。英布相对来说镇定的多,目不转睛地看着尹项二人刀光剑影,没有一丝慌乱。
尹旭连忙使出他几经改良,融合了英布与蒲俊传授的古代剑法,现代西洋击剑,近代中国大砍刀,以及倭国东洋剑道……的尹氏剑法升级版——东来剑法。
项庄眼中再次流露出惊讶,这样的剑招实在独特,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完全没有套路可言。尤其是强力的砍劈动作,与剑的特性不是那么一致。
龙且收起了倨傲,笑容也逐渐黯淡,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凝重。聚精会神地盯着尹旭的招数,很是惊讶于疑惑,不止他们,几乎所有人都是这样。
唯独英布与吴臣,露出几分浅浅的笑意,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他们曾先后担任过尹旭的剑术“老师”,对于尹旭奇怪的招数,再熟悉不过,当初他们也是从惊讶中过来的。
项庄左右腾挪,避开尹旭奇怪的诏书和锋利的剑刃,寻找战机。不得不说,项庄不愧是个一流的剑术高手,不消多久便大概摸清了尹旭的招数,寻机发起反击。众人明显能感觉到,项庄挥剑更快了,手中的力道也更大了。
针对一般人,这样确实没错,对于断水和尹旭却是个误区。断水剑号称划水而不合,实至名归,锋利程度可想而知,再加上尹旭砍劈的招式。两股强大的力相撞,集中在两剑相交一处,必有一伤。不过断水的质地更加坚硬,更加锋利,所以这伤必定是在项庄的剑上。
尹旭瞅准一个机会,闪身避开,全身力气贯到双臂之上。断水全速往项庄长剑尖端看去,那处使上力气。
铛!
项庄的长剑断掉一节,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除此之外,项庄的衣袖还多了一块小口,平直顺滑。
项庄退后一步,脸色铁青,龙且等人很是意外,愕然看着场中情景,半晌说不出话来。周大正要叫好,被蒲俊制止了。
尹旭在第一时间,说道:“在下只是侥幸借宝剑锋利而已,剑术实在不及项庄兄弟。”
谁也没有注意到,打听一侧的幕后,有个老者一直暗自注视二人比剑。看到比剑这等结局时,先是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之后便转身离去,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从花白的发须与深邃目光来看,老者正是范增无疑。
第三十七章 承影断水
比剑竟是如此结果,当真是几家欢喜家忧,率先挑衅的龙且大失面子。撂下一句:“来日沙场上见真章!”,说完拂袖而去。
项伯与季布也连忙出来打圆场,却也未叫住龙且,只得好言相劝项庄与尹旭。
项庄淡淡笑道:“尹兄客气了,虽说有利剑之助,剑招也确有非凡之处,十分奇特。”
“哪里?雕虫小技尔,有空还要向尊驾请教才是。”
项庄也算光明磊落,笑道:“好啊,有空我们多切磋!尹兄手中宝剑果真锋利,可否让在下一观?”
“当然可以!”尹旭反手一扔,项庄刚好接着剑柄,握在手中仔细端详。
“断水?”项庄恍然道:“原来如此,此乃越王勾践八大名剑之一,果然非同凡响。”项庄剑术超群,亦是爱剑之人,对神兵名剑多有涉猎。
此时断水握在手中,满眼向往之情,悠悠问道:“敢问尹兄,此剑从何而来?”
尹旭道:“他人所赠!”
“尹兄真是有幸!”项庄神色话语间满含羡慕,半晌后问道:“此剑有个传说,尹兄可知晓?”
“传说?什么传说?”尹旭一片茫然!
“看来赠剑之刃并未告诉尹兄,或者亦不知晓,!”项庄叹道:“承影断水,天作之合,数百年前的传说,如今知道的人怕是不多了。”
“承影断水?”
“对,说的就是‘承影’和‘断水’这两把神兵利器。”
众人一听百年传说,又都是上古名剑,都来兴趣,侧耳倾听项庄娓娓道来。
“承影”号称优雅之剑,铸于商朝,后来为春秋时卫国人孔周所藏。《列子.汤问》:“孔周曰:‘吾有三剑,惟子所择。……二曰承影,味爽之交,日夕昏有之际,北面察之,淡炎焉若有物存,莫有其状。其触物也,窃然有声,经物而物不见’。”
尹旭依稀记得,后世曾有古代刀剑排行榜,承影剑似乎名列古代十大名剑。故而听到项庄说起“承影断水”时,很是惊讶,两柄均是不世宝剑,却出自不同的年代,难道这其中有什么联系吗?传说?会是一个怎样的传说呢?
只听项庄道:“后来卫败于楚,‘承影’也辗转流落道楚国,后来楚威王将此剑赐予临风,当时楚国第一女剑客,曾为楚宫御卫。也就在那时,实力强大,正在攻打齐国的越国受齐王蛊惑,意图称霸转而与楚国兵戈相向。”
楚威王亦一代雄才伟略的君王,他立即发兵迎击越军,大败之,并斩杀了当时的越王无疆,把原来吴越的土地全部攻下。越国因此分崩离析,各族子弟们竞争权位,有的称王,有的称君,居住在会稽以南的瓯闽一带,服服贴贴地向楚国朝贡,也就是今天的东越和闽。
当时越国有位义士叫做闽行,亦是剑术高手,他家时代受越王恩惠,对于越国亡国耿耿于怀,对楚国更是充满仇恨。闽行再三思量,决定刺杀楚威王为无疆报仇,因此携带了越王赏赐的家传宝剑‘断水’,前往楚都。
可惜闽行的刺杀计划并不顺利,因为他遇到了临风,一男一女两个绝世剑手,使着两把世所罕有的宝剑,大战不知几回?多次的交手中,他们开始互相仰慕,渐渐的似乎不再是对手,更多的像是熟悉的朋友,甚至是知己。
若是寻常人,或许能成就一段天作之合的姻缘。偏偏他们的身份与责任,迫使他们必须为敌,必须性命相搏。
那是一个黎明黎明,天色黑白交际之时,他们再一次相遇。整整一个夜晚,他们在楚都城外大战,刀光剑影,不断掠过。拂晓时分,一道鲜血从闽行身上飞溅而起,锋利的‘承影’刺进了他的胸膛。临风面无表情,直到心爱之人倒在身前,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那一日楚威王严令务必斩杀闽行,王命难违。
临风一双芊芊玉手手缓缓扬起,双手合握之中是一截剑柄,只有剑柄不见长剑剑身,但是山壁却隐隐投下一个飘忽的剑影。扬起的双手划出一条优雅的弧线,挥向旁边一棵挺拔的古松,耳廓中有轻轻的“嚓”的一声,树身微微一震,不见变化。然而稍后不久,翠茂的松树就在一阵温和掠过的南风中悠悠倒下,平展凸露的圈圈年轮,昭示着岁月的流逝。
松树倒下的那一刻,‘承影’划过临风天鹅般优雅的玉颈,两人的项羽教会在一起,有如一朵绽放的红花,那么灿烂,那么凄艳!王命已然完成,却辜负了心爱之人,临风选择了陪伴闽行。承影断水生前不能在一起,死后终于可以双剑合璧,长相厮守。
临风在咽气前,留下一个祝愿,若有男女能分持‘承影’‘断水’两剑,必成天作之合。闽行与临风的爱情感人至深,楚地的百姓十分感动,后来楚威王亦感其情将其二人合葬。
项庄道:“传说就是这样,只是承影断水二剑自那时起便销声匿迹,这传说也就日渐被人淡忘。若非在下查阅古籍,也不得而知。想不到今日竟见尹兄携带‘断水’,当真是三生有幸。”
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众人听得如痴如醉。尹旭也感到愕然,想不到这两把剑竟有这样关联,包含着如斯情感,似乎是影视小说中的情感,竟真真切切地出现在面前。
钟离昧手指‘断水’,笑道:“如今这断水在尹兄弟手中,若有一位持有承影剑的姑娘,便是你命中注定的心上人喽?”
“哈哈,是啊!尹兄可要加把劲,好好找寻才是,说不定临风的遗愿就应验在你身上。”
尹旭笑道:“哪有那么巧,承影剑失传百年不知下落,也不知在何人手中,未必便是个女子。再说了,这天下之大,哪随随便便就能遇到?”
说道这心上人,尹旭心中恻然,首先想到的是天各一方的李玉娘。随即一个倩影在脑海中浮现,那个戴着面纱,高雅秀丽的女子,‘断水’正是从她芊芊玉手上接过的。也不知她知晓这个传说吗?算了,只是传说而已,当不得真的。
吴臣对此饶有兴致,笑道:“正如尹兄所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真有那么一位女子也说不定,到时候还要尹兄请酒才是。”
众人纷纷大笑,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项庄还回宝剑,‘断水’再次握住手中,尹旭心中泛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PS:‘断水’可不简单哦!大家猜猜尹旭会不会遇到,持有‘承影’的女子?需要说明的是,此传说纯属虚构!
第四十章 请问姑娘芳名
殷通死后,周康的军队迅速被打败,会稽平定过程很快。基本未遭战火荼毒,所以民众的生活并未受什么影响,一切如旧。
这几日,项梁忙着筹备粮草,并无军事行动。尹旭闲来无事,一个携了“断水”走出太守府,闲庭信步在会稽的大街上转悠。
来到这是个世界一年之间,还不曾有机会逛过街,今天必须弥补一下这个遗憾。他挤入了市集里,浏览着各种售卖菜蔬、杂货和工艺品的摊肆。这个时代交易物十分简单,除了粮食菜蔬,便是些铁器、铜器、陶器、木漆器、皮革,以及纺织、雕刻等手工产品,产品质地不错,只是技术工艺不免略显粗糙。
不过绝对纯天然的产品买起来很放心,均带着一种二十一世纪玩意所欠缺的古趣,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尹旭好奇之下,买了几件精美的饰物赏玩,心道:这要是拿回二十一世界,也该算的上价值连城的古董。
除此之外,便是写饮食娱乐的店铺。此时的食物,少了很多蔬菜和调味品,口味自然差了很多;酒水越是低含量,淡味道的米酒、果酒,喝起来全无感觉。尹旭心道:啥时候有机会定要改善改善,自己动手,美味佳肴嘛!
说道娱乐,就不得提起那个古老的职业,中国娼妓之起源,大概胚胎于周襄王时代,齐国管仲之设女闾,即其作俑者。《战国策》二卷“东周”引周文君云:“齐桓公宫中女市女闾七百。按周礼——五家为比,五比为闾。则一闾为二十五家。管仲设女闾七百,为一万七千五百家。从此以后,妓女便登上了舞台,数千年来长盛不衰,成为古代社会生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尹旭虽说许久没碰女人,却也不愿意将自己宝贵的“贞操”浪费到那些庸脂俗粉身上。
女人啊女人!
正在此时,背后突然有人呼唤:“尹公子,许久不见!”
尹旭回过头来,正是多日不见的范青!
“范兄,别来无恙乎?”
范青点头道:“公子无恙即可,想不到今日在此相见!,我家小姐有请公子前往震泽之畔,共赏美景。”
顺着范青眼神的方向敲过去,一辆华丽的马车刚刚驶过,尹旭会意。车内定是那紫衣少女,闹市相逢,当真是缘分啦!
尹旭脑中突然蹦出一句:说女人,女人到,还是个大美女!
震泽,即太湖,位于吴中县城西侧。
此时秋色正浓,站在小丘之上,一眼望去,烟波浩渺,景色甚美。小丘顶上一座凉亭内,一位紫衣少女凭栏而立,紫衣飘飘,随风而动,柔媚风姿,宛若仙子。
尹旭走上前,在亭外抱拳一礼:“见过小姐!”
“尹公子不必多礼!”少女转身一福。
少女今日未带面纱,尹旭也得以一睹真容,抬头的那一瞬间,惊呆了!一张绝美的脸庞出现在眼前,少女肤若凝脂,容光明艳,有若仙女下凡的美女,秋波流盼中,让人看得看得神为之夺,魂飞天外。
她头上梳着发髻,几根金玉首饰点缀的恰到好处,两侧青丝青丝垂落,配合著她修长曼妙的身段,纤幼的蛮腰,修美的玉项,洁白的肌肤,相互辉映,更显柔美。
眸子又深又黑,如秋水一般,尹旭当日见过。此时再看时,顾盼之间,水灵灵的动人无比。一袭紫衣长裙,为秋风所动,随着她轻盈优美、飘忽若仙的步姿,宽阔的广袖开合遮掩,更衬托出她仪态万千的绝美姿容。
尤其是他言笑之间,那股与生育了的优雅与高贵,风采焕发。明皓齿的外在美,揉合而成一幅美人图画,当真宛若惊鸿。少女恰凭栏而立,远山为幕,湖水轻盈灵动,碧波荡漾,紫衣飘飘,宛若踏波而来的仙子。一时间尹旭如在仙境,哪还知人间何在?
“尹公子!”紫衣少女见尹旭失神,微嗔呼唤。
尹旭这才醒转,见美人蹙眉,忙歉然道:“小姐容貌可谓沉鱼落雁,闭……宛若惊鸿,在下一见疑为天人。以至失礼,唐突了姑娘,还望见谅!”
少女闻听尹旭这般称赞自己的容貌,不禁微露羞涩,她自小便知自己容颜姣美,却因生活的环境,很少得人称赞。更别提是男子了,今日陡然被尹旭这位陌生男子如此赞美,心头泛起一种莫名的欣喜与满足。旋即微笑道:“多谢公子称赞,只是这沉鱼落雁不知是何典故?”
“呃……”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四大美如今仅仅只有一个西施,其他的都得数百年之后。尹旭适才说话时,便意识到问题,故而及时改口,却终究晚了一步,沉鱼落雁四个字已经出口,偏生还被少女注意到,唉!这沉鱼倒是好解释,可落雁呢?看来只能再做一回“骗子”,杜撰故事了,苦逼的穿越众,伤不起啊!
见尹旭情状,少女还真来了兴趣。适才她心神荡漾,只是随口一问,转移注意而已,不想真问到点子上了。
瞬间的愕然,尹旭心念电转,计上心来,说道:“沉鱼落雁呢,是形容女子容貌美丽,天人之姿的词语。沉鱼说的是昔年越国第一美人西施!”
“西施夫人?”
“不错!”尹旭并未注意到少女眼中的惊讶,也未在意西施后面加上了夫人二字。继续说道:“相传西施在溪边綄纱时,水中的鱼儿被她的美丽所吸引,看得发呆,都忘了游动,以至沉入水底。”
“哦?”少女言笑晏晏,问道:“那落雁呢?”
“这个嘛……”尹旭道:“相传楚国有位美女,曾于野外放歌,飞过的大雁惊艳与他的歌声与容颜,竟忘记了飞行,从天上落下来!”
实际上沉鱼落雁一词出自《庄子·齐物论》:“毛嫱、丽姬,人之所美也;鱼见之深入,鸟见之高飞,麋鹿见之决骤,四者孰知天下之正色哉?”故事需要,此处不提。
少女宛然笑道:“原来如此,公子博学多才,奴家孤陋寡闻。只是不知这落雁之女芳名何称?”
“据说是为著名的女剑客,至于姓名不大清楚!”尹旭看着紫衣少女,轻轻一笑,问道:“对了,说到称呼,还未请问姑娘芳名?”
第四十一章 答疑解惑
“请问姑娘芳名?”
少女一怔,迟疑道:“范依兰!”
“依兰?”尹旭点头微笑:“好名字,依兰花开,人如其名,美艳如斯!”
范依兰嗔道:“上次相见,公子彬彬有礼,怎么今日似乎转了性子?”
尹旭言道:“好吧,在下孟浪了,不过小姐天人之姿,让在下不由的惊叹。所以,还请小姐见谅!”
范依兰白了他一眼,说道:“对了,你还没回答我,那位楚国落雁美女唤作何名?”
“好像叫做临风,是楚威王的御前护卫,只可惜……”尹旭摇摇头,暗自观察着范依兰得神情,想知试探她是否知晓承影断水的传说。
只可惜范依兰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在他说话时,美女已然侧过身去。“临风?只可惜什么?”再次转回来时,波澜不惊的脸上写满好奇。
她是真不知道?还是演技太高超?
尹旭有些疑惑,难以断定。是将项庄所述的故事娓娓道来,范依兰听得如痴如醉,还感叹不已:“想不到此剑还有这么动人的故事?”
尹旭将‘断水’捧在手上,说道:“一直未有机会感谢小姐赠剑之谊,以及范青多日的帮助,今日当面谢过。”
“这个谢字怕是当不得,原是我连累了公子,帮助是应该的。”范依兰客气委婉道:“前几天听闻公子到了会稽,还想着寻机邀请公子,不想今日于闹市相遇,故而邀公子来此,当面致谢也算是致歉!”
尹旭笑道:“好了,彼此都不言谢,在下只是想听小姐讲讲这把剑的来历,可否?”
范依兰点点头:“公子既然已经说了,奴家自当从命!”
“一起到湖边走走,边走边说,不是小姐肯赏光否?”
范依兰抬头往湖边上瞧去,一艘游船,几只渔舟,荡漾在连天的碧波中。秋风中美人秀发飞舞,微一迟疑,随尹旭信步走去。
“尹公子可是好奇,奴家怎么会有这千古名剑?”范依兰细声细语,吐气如兰,并肩而行,尹旭心头一阵荡漾,想多看一眼,却又怕唐突了佳人。
“不错,听闻这‘断水’剑自楚威王时,闽行、临风死后,便消失匿迹,小姐却慷慨赠与在下,故而好奇一问。”
范依兰郑重道:“自闽行、临风之后,此剑下落何方?如何辗转?小女子并不知晓。但是此剑上一任主人必须告知公子,曾经给公子带过麻烦,以后或许能有所裨益!”
“哦?”尹旭见她说的郑重,好奇心迅速膨胀,侧耳凝神听去。
只听范依兰一字一句道:“此剑之前的主人是大将军蒙恬!”
“蒙恬?”尹旭惊掉下巴,他怎么也没想到,‘断水’竟是蒙恬的佩剑。
“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
中学时,《过秦论》中这段话便背的滚瓜烂熟,蒙恬的鼎鼎大名也是如雷贯耳。蒙恬是继白起、王翦、王贲之后,秦王朝第一柱国大将,只可惜被赵高、李斯所害,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当真是可惜。
同时他还隐约猜到,第二次周康三万大军围剿,莫不是因为这般剑?他记起当日偷营时,那个被自己砍伤的小将,见到这本剑时的惊愕神情。小将负伤逃走,自那日后,秦军便暂停围剿,直到数月后的江东大剿匪。如此看来,或是赵高得知消息,以为自己和蒙恬有什么关系,才会下这么大工夫。
想不到啊!实在想不到,竟是这么回事……看来范依兰是真该向自己致歉!只是蒙恬的剑怎么会落到范依兰手中呢?又为什么要送给自己?她又是什么身份?
尹旭有太多的疑惑,这些疑惑已经困扰他太久,答案就在她身上。目光瞧向范依兰,许久才问道:“想必小姐知道在下想问什么,不知可否为在下解惑呢?”
范依兰淡淡一笑,说道:“人始终是贪心的,得到一样的东西后,就想要更好的,永远都是这样,公子认同吗?”
尹旭点点头:“人的**无止境,的确如此,不知小姐问这话有何深意?”
“那么公子认为什么才是这天下最大的**呢?”
“随不同人而言自是各有不同,若就常人而来,想必该是金钱、美色、权利。”
范依兰悠悠道:“当一个人拥有天下所有的财富和美人、当他站在权利的巅峰,他还想要什么?”
“你说皇帝?”尹旭若有所思道:“是啊,皇帝富有四海,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他还想要什么呢?”
等等,皇帝……权利……**无穷……做了皇帝想成仙……尹旭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长生不老药?”
范依兰娇躯一震,幽深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欣赏,说道:“猜对了!那公子认为这世上有长生不老药吗?”
“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怎么可能长生不死呢?嬴政也聪明人,只是太过留恋权力,想要永远保持无上的权力。其实这世上更替兴衰是自然变化,任何人都无法改变,只是他们太痴看不透,才会为方士所欺骗。”
范依兰眼中异彩连连,对尹旭这番话十分赞赏,末尾时却有些黯然:“其实方士也有无奈!”
“哦?”
范依兰长舒一口,说道:“我家祖上本是富商,当年始皇帝寻找长生不老药,家父和徐福先生都奉命参与,还有一位吴莚先生,是番邑县令吴芮之弟,那日放行公子过境便是因为这段情分。”
“你是知道的,这世上跟本就没有,所以徐先生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延,甚至一去不复返。终于拖到了始皇帝病死沙丘。”
尹旭恍然道:“原来如此,苦了令尊了!”
范依兰无奈摇摇头,续道:“正是因为没有找到长生不老药,所以赵高才会想要对我家动手,欲杀之而后快。只是家父一直与扶苏公子、蒙大将军、李斯交好,才暂时躲过一劫。你当扶苏为何会被贬到上郡去,就是因他曾直言长生不老也虚幻之物。”
“后来扶苏公司和蒙大将军被奸人所害,临死前将此剑赠与我家。后来李丞相也被禁足,只能举家逃出咸阳。可赵高不死心,仍旧一路追杀,若非遇到公子……当日见公子谈吐作为不俗,故而宝剑赠英雄,一来做谢礼,二来希望有朝一日,公子能以此剑手刃奸佞,也算是为蒙将军报仇,以谢赠剑之情。如今看来,公子能够做到。”
“是吗?承蒙小姐高看!”
“公子在番邑的壮举我有听说,如今在项梁将军会下,来日定然前途无量。”
马儿一声嘶鸣,尹旭抬头,马车已经停在路边,范青早已恭候于侧。
范依兰施礼道:“今日出来许久了,该回家了,这就告辞!”嫣然一笑,转身离去。
“多谢小姐在下解惑,再见!”目送范依兰上马车后,尹旭心情复杂,亦转身离去。
第四十二章 湖上游船
马车在路上绕个圈,确定尹旭已经离开之后,再次返回震泽之畔。本在湖中游览的一艘游船恰好靠了过来,在范青的随侍下,范依兰踏过链接的木板,登上游船。
“父亲,大哥!”一进船舱,范依兰亭亭施礼。
舱中坐着一老一少两个男子,年长的约有四十多岁,皮肤白皙,文气十足。虽然看起来有些瘦弱,眉目之间却透露出精明睿智,尤其是一双眼睛平静,到什么时候都波澜不惊,让人无法揣摩在他到底在想什么。脸上淡淡的笑意,十分和蔼,平易近人。此人正是范依兰的父亲——范文轩。
另一人二十多岁的年纪,容貌与范文轩十分相似,或许是常年在外奔波的缘故,皮肤显得略微黑一些。正是范依兰兄长——范阳,相较其父,身材更为健壮强健一些,年纪不大,却精明能干,稳重有成。
“依兰,坐吧!”
范依兰依言坐在,早有婢女奉上香茗,点心,游船虽小确实五脏俱全。船工,仆婢,持剑的护卫一个都不少。
“怎么样?都告诉他了?”范文轩微笑着一边喝茶,询问女儿。
范依兰轻轻点点头:“都是他想知道的,女儿已然为他答疑解惑。”
“那你说的他可都信了?”范文轩端着茶杯的手唯一停滞,抬头询问。
范依兰摇摇头:“或许信,或许不信,或者只信了一部分,女儿并无十分把握。”
“哦?”范阳突然来了兴趣,疑惑道:“小妹竟也无法确定?”
“是的,旁人我能有把握,可是尹旭……实在捉摸不透。不仅如此,他还是时常反过来试探我。”范依兰微微有些失落。
“这么说小妹遇到对手了?”范阳对此还真有些好奇。
主位上的范文轩饶有兴趣地问道:“如此看来,这尹东来还真有非凡之处,竟让我家依兰都把握不住,详细说来听听!”
范依兰俏脸微微一红,说道:“今日,我按照之前与商议的,五分真五分假,将前因后果告知于他。事关皇室辛秘,王族权贵,他却未有一点惊讶,十分镇定。扶苏公子,蒙将军、李丞相这些人,在他眼中似乎很平常。事情的前因后果,他似乎猜到几分,只是不知内中情形,故而无法理顺。”
“还有就是此人的的学识,据调查他本是番邑县香溪镇一个小帮工,别无读书学习的机会。但他对天下大势十分了解,谈吐见解也很是独到。长生不老药的事,女儿只是提了点头,他便猜到,一番理论说的头头是道。从他前后的行事,以及范青在他身边的见闻,可见此人学识渊博,计谋不凡,这与她的出身很不相符。当地人都说他是得了神女点化,或许真有其事。”
“鬼神虚妄之事,还是不要信的好!”范阳对此并不赞同。
范依兰续道:“但他的本事却是货真价实,十几岁的少年便能统领一群穷凶极恶的盗匪,便看得出此人绝对不简单。范青可以证明,众盗匪对他全是服服帖帖,敬重有佳,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还有那上砍骑兵,马砍马腿的少数,是我亲眼所见,确有奇效,可见他奇思妙想!。”
“安桐率军五千剿匪,面对五十倍的精锐官家,一般的盗匪肯定会选择躲藏。他却不同,敢与之正面为敌,奇计百出,让官军吃亏不少,胆识也不缺。接连的几场正常,可见他治兵打仗的本事,自也不小。”
“还有一点,尹旭在彭蠡泽畔为盗匪时,劫富济贫,从不为非作歹,名声极好,很受老百姓爱戴。可见他看的长远,懂的收买人心。”
“哦?”听着听着,范阳不觉笑了,对范依兰道:“照小妹这么说,此人可是天上有地上无,十全十美啊?”
范依兰白了乃兄一眼,娇嗔道:“爹,你看大哥,我这是在说正事呢。”
看着一双儿女调笑,范文轩只是居中一笑,说道:“若真如此,这尹旭倒真是个难得的人才。将来或有作为,值得我们培养。”
范阳道:“我们选人,首先一条便是志向,如今他归附项梁麾下,寄人篱下!”
范依兰不依不饶道:“大哥这么讲便不对了,这才是他智慧之处,知道自己实力弱小,所以投靠项梁与之联合。小妹并不认为,当日他不过一介盗匪,我曾花重金聘请,他毫不为之所动。今日不同往日,他的志向有变化,如今不得已在项梁麾下,积蓄力量,有朝一日或会另起炉灶也未可知啊?”
“哎呀,小妹啊!这么说此人还是不稳妥。倒不如项梁叔侄,齐过田横他们来的实在。”范阳似笑非笑。
范依兰不悦道:“如今秦国刚刚露出败象,群雄逐鹿还早着呢,这一遭我们须得谨慎,晚些再做选择才是。”
“哈哈!”范阳笑道:“小妹,为兄逗你玩呢?莫非……”
范依兰看着乃兄那莫名的笑意,顿时明白过来,狠狠白了一眼范阳。心中却不自觉地想起那张英俊的面孔,坚毅的背影,脸上微微一红,找个借口出去了。
船舱里,只剩下父子两人。
范阳道:“父亲,小妹如今这般,莫不是对那尹旭对了……?”
“呵呵!”范文轩招牌式的一笑:“依兰如今也大了,动些心思也是有的,只要她喜欢,也罢!”
“那这尹旭……”
范文轩淡定道:“你要相信,依兰的眼光不会太差,好好留意着就是了。今日借依兰之口,只是释去他心中的部分疑虑,免得因此疑心我家,节外生枝就不好了。
“正如依兰所说,秦国不过刚刚露出败相,群雄逐鹿,争霸天下的日子还早呢。到时候再请族中长老共同决定。这一遭,我们不能再有什么差池!”
“是!孩儿记下来!”
“对了!”范文轩又道:“家族的生意暂时全部停下来,保证好一切族人安全。还有在我们各地的仓库暗中储存粮草,以后会有大用。”
“父亲放心好了,儿子一定办妥。”
第四十三章 虞美人
秋高气爽,北雁南飞,转眼已是晌午时分。
一路从彭蠡泽走回来,尹旭心情有点复杂。自从那天救了范依兰母女之后,发生了太多意料之外的事情,让他疑惑重重。今天听了范依兰一席话,总算明白些。
但他始终认为,只得到了部分答案。第一次被安桐大军围剿,确实因为这对母女,惹怒了赵高。然而尹旭认为,原因不会像范依兰说的那么简单。寻找长生不老药自然确有其事,范依兰之父,徐福,吴芮的弟弟也确有可能参与了。正是因为这层关系,范家与吴家有交情,才能请动吴芮冒险帮忙。
药没找到,秦始皇便死了,因此而治罪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用得着那么大动干戈吗?因为自己误打误撞救了人,便派大军来围剿,如果只是为了治罪,赵高至于生那么大气吗?
显然赵高有非得抓到范家母女的必要,而且一定事关重大,才会让他那么在乎,动这么大动肝火,大手笔的剿匪泄愤。会不会和扶苏蒙恬有关系?尹旭考虑了,但范依兰话里话外流露出的意思似乎也不像。
至于第二次剿匪,想来就是因为‘断水’剑了,或许是赵高误会了什么。至于安桐谎报军情,夸大事实一事,他们永远不得而知了。不过正是这般阴差阳错,让他经历磨练时抓住机会,才有了今天的小起色,勉强算得上因祸得福吧!
疑惑这东西永远无法完全解开,否则是这世界上就不会有各种各样的未解之谜了。尹旭此刻便是如此,他是知道了其中一些缘由,解开了心中多日的疑惑,却又有新的疑惑接踵而来。
今日闹市中,范依兰与自己真的是偶遇吗?一副千金小姐的作陪,贵气优雅怎么会轻易到那种地方去?尹旭觉得,有意而遇更能说得通。
那么范依兰为什么要故意见我?似乎是有意来为我答疑解惑的,这么做的用意何在?
而且尹旭总觉的,范依兰所说之语半真半假,为什么要这么告诉自己?目的是什么?
最为神秘的,应该是范依兰的身份,与生俱来的的优雅与尊贵。与秦国皇室贵戚纷繁复杂的关系,这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怎样一个家族?他们在做什么?把自己牵涉进去,又想做什么呢?
一连串的疑惑从心头浮起,尹旭一时间根本毫无头绪,无奈摇摇头,继续往回走。不过还真别说,范依兰的容貌真叫一个美,尹旭觉得两世为人,此女应该是最漂亮的,远比后世那些浓妆艳抹的女星强得多。
在湖边看到那张绝美的脸时,尹旭的心有砰砰直跳,此时告别离开,心中有种念念不忘的感觉。在她面前,尹旭不自觉地有些冲动,想要表现的**。他感觉自己动心了,似乎有些喜欢上这个女孩……
唉,肚子饿了,该吃饭了!
尹旭脚步加快,不消多久便回到了太守府,匆匆往后院的住所走去。不想刚转过回廊,一个倩影在眼前闪过,只听一个女子“哎呀”一声。尹旭往后一退,才发现与一个女子撞了个满怀!
“姑娘,对不起,对不起!”尹旭急忙道歉,抬起头来惊呆了,今天第二次惊呆了。
面前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面带惊愕之色,一身白衣脚步匆匆,如一朵白云办飘然而来。
一眼瞧去,人比花娇,美艳无比。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她的美纯出于自然的鬼斧神功,肩如刀削,纤细的蛮腰有若绢束,脖颈修长更显柔美,皮肤滑白如凝脂。配以云状的发髻、翠绿的簪钗,显得清秀可人。正别致的是他一身白色武士服,手携一把长剑,一份不一样的灵动之美。
尹旭一怔,便回过神来,连忙道歉。
那女子嫣然一笑,她秋波盈盈,明眸顾盼生妍、酒窝浅浅含笑,格外动人。
今天是什么日子,这般有艳福,美女连连看啊!想起范依兰,尹旭很快在心中对二女做出一番品评,范依兰高贵优雅,此女清秀灵动,应该是春兰秋菊各有千秋吧!不过细看下来,他还是觉得范依兰更胜一筹。
“姑娘没事吧,在下莽撞了!”
女子嫣然一笑,正要说话,忽听远远听人呼唤:“妙弋,妙弋!”
“此女名叫妙弋?”尹旭猜测之时,一个身材修长,眉目俊朗的男子从拱门出来,正是虞子期。
“妙弋啊,你干嘛跑这么快,让我好找!”说着看见尹旭,客气地打招呼道:“东来兄弟也在?”自从那日与项庄比剑获胜之后,除了龙且几人,项梁麾下的大部分将领对他都欣赏有加,态度很是友好!彬彬有礼的虞子期,更是如此。
“虞大哥,出去转转刚回来!”
“哥哥,这位便是以百人抗击数千秦军的尹旭尹公子?”美女听闻转身向虞子期发问。
虞子期的妹妹?
“正是,你们在这遇到?”虞子期上前道:“为你引介一笑,这位就是鼎鼎有名的尹旭尹东来!”
“尹公子好!久仰大名!”虞妙弋婷婷一礼。
尹旭还礼道:“虞姑娘客气了,适才走得太快,冲撞了姑娘!”
虞妙弋轻轻摇头,微微笑道:“哪里,是妙弋跑得太快,不曾看清道路。”
“小事而已,不必这么客气了!”虞子期笑着一拍尹旭肩头,笑道:“妙弋,你不是喜欢剑术吗,这位尹兄弟剑术超群,项庄都敌不过,有空可以向他请教。”
尹旭暗自尴尬,我这半吊子不过是借了宝剑之利,暴戾之气促发的力量罢了!实实在在的剑术,最近才向项庄请教学习呢?让人家姑娘请教我剑术?不是误人子弟吗?
虞妙弋淡淡一笑,说道:“嗯,不过项籍大哥已经答应教我剑术了,不可以再另他人为师了。”
幸好幸好!尹旭暗自松了口气。
“已经和项籍大哥约好了,他在河边等我们呢,快走吧!”小美女拉起哥哥的手,心情激动,有些着急。
“如此,尹兄我们先告辞了!”虞家兄妹施礼后,联袂离去。
尹旭淡淡一笑,往后院走去,肚子已经咕咕作响了。走出几步,突然一拍思虑太多,后知后觉的脑袋!喃喃道:“虞子期的妹妹去找项羽……虞妙弋……”
心头一震,低声惊呼:“虞姬……虞美人?”
第四十四章 初试牛刀
一天之内,见到两个绝色美女,这运气!
奈何虞姬一颗心全扑在项羽身上,唉!好在还有个范依兰,姿色更胜虞姬一筹,不然就更郁闷了。只是走的匆忙,也没问问人家姑娘家居何处,真是失误!
算了,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这会不是想女人的时候。
转眼间已经是秦二世二年春天,这一日,尹旭正和项庄在一起练剑。
“不过数月,你的进境当真神速啊!”项庄称赞之余,眼中不少赞赏与羡慕。
尹旭呵呵笑道:“这还得多谢庄哥你的指点,否则纵然练上十年八载,也还是老样子。”
项庄摇头道:“唉,东来你过谦了,你的天资摆在那里,若非有此基础,再多指点也是枉然。”
这几个月来,随着尹旭长时间气功修习,体内那股暴戾之气几乎完全被融合吸收。随着修习,逐渐的融入四肢经脉之中,尹旭的身体更加强健。尤其是之前相对劣势的膂力,已经大大提高。加上高手项庄的指点,尹旭的剑术水平大大提高。
两人说笑着,抹了一把汗水,到一边的凉亭喝茶。此时,一名小兵匆匆而来:“有紧急军情,项元帅召集众将大堂议事,请两位校尉即可前往。”
尹旭与项庄对望一眼,事关重大,急忙赶了过去。进入大堂,项梁麾下所有高级将领都已在座,凝重的气息充斥在整个大堂。
“人都到齐了?”、
“是的!”
“诸位先看看这个!”项梁端坐主位之上,递过一份帛书给众人传阅。尹旭听了高易说明,才知道是陈胜麾下大将吕臣送来诏令,张楚王陈胜册封项梁为上柱国,令其率军西进抗击秦军。
上柱国,楚国官职,军队的最高统帅!
众人看过议论纷纷,片刻后边有人起身抱拳道:“此乃喜事,属下恭喜元帅荣任上柱国。”
出言赞成者不在少数。
尹旭心下疑惑,陈胜为何突然册封项梁呢?再看项梁紧蹙的眉头,便知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果然,项梁又拿出一份帛书,说道:“这是桓楚从江西(长江以北)送来的密信,因吴广久攻荥阳不下,陈王派周文将军绕道进攻函谷关,在曹阳亭和渑池先后为章邯所败,寡不敌众,自刎而死。章邯大军至荥阳,田臧以‘假王骄,不知兵权,不可与计,非诛之’,矫陈王诏处死吴广,章邯全力进攻陈县。”
众人皆知,陈县乃陈胜驻守之处。尹旭心中一凛,暗想吴广死了,陈胜的受命怕是也不长久了。
只听项梁续道:“据传闻,陈王不得已放弃陈地,撤退至城父,生死不明。”
“什么?陈胜死了?”
这一消息有如平地一声惊雷,在堂中惊起一阵轩然大波。尹旭心知肚明,所说项梁所言只是‘据闻’,‘生死不明’,也就是消息还不确定,但他已经了然于兄,陈胜确实死了,死在他的车夫庄贾手中。
尹旭目光扫过,满堂之人唯有项梁、范增、项羽、英布几人保持着绝对的镇定。至于其他人如季布,龙且等猛将都忍不住有所耸动。尹旭最感兴趣的便是项羽,历史记载项羽为人刚愎自用,自以为是,但半年接触下来,他并不这么认为。
在尹旭眼中,如今的项羽自信不假却也未到自负的程度。相反做人做事沉稳有佳,别人有好的意见照样会听从。因此,尹旭对项羽的评估有了全新的认识。
“不仅如此,因陈王生死不明,秦嘉在彭城自立为大司马,拥立楚国贵族景驹为楚王。请诸位前来就是商议,我们该如何行事?”
辩士林和道:“陈王是否真的亡故,尚需查证,如今要考虑的无外乎两点,一是将军是否接受上柱国的任命?二是,景驹、秦嘉当如何对待。”
龙且率先道:“将军,先不说别的,这上柱国您做的,实至名归!应当立即起兵攻打景驹。”
林和笑道:“在下赞同龙校尉所言,至于攻打景驹、秦嘉,老夫仍未并不急于一时。陈王生死尚不明了,当务之急是共同对抗秦军。”
龙且、季布、虞子期,钟离昧,英布、尹旭、吴臣此时皆担任校尉一职。
项梁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到范增身上,第一谋士的意见至关重要。
范增捋了一把花白的胡须,含笑道:“未知此事,英布、尹旭两如何看待?”
尹旭与英布对望一眼,相顾愕然,范增是老匹夫搞什么名堂?当众来询问我两人的意见。
英布道:“将军,令尊项燕是我楚国上将,将军当得起上柱国一职,可以更名正言顺地引导楚地的义军,共同对抗秦军。”
“嗯!”范增点点头,目光落到尹旭身上,问道:“尹校尉认为,景驹、秦嘉当作何处置?”
范增深邃的眼神让人很有压力,尹旭沉吟片刻道:“在下的看法与林和先生略有不同,我以为景驹、秦嘉之流应迅速击败。”
林和是会稽的一位辩士,去岁归附项梁。对此此人尹旭并无印象,似乎历史上并无此人,想来只是籍籍无名之徒。
“哦?”林和饶有兴趣地问道:“尹校尉缘何这般认为?”
尹旭分析道:“尚未明确陈王生死,景驹、秦嘉之流便蠢蠢欲动,自立为王。殊不知反秦大业就是败在他们这种人手里,如今秦军势大,各路义军正当联合起来,拧成一股绳,共抗大敌才是。”
“可如今的情形呢?陈王派往各地的很多将领各存异心,争相称王,义军内部公开分裂。如北征的武臣自立为赵王,蜕变为割据头目。其部将韩广在攻略燕地后也自立为燕王。攻取魏国旧地的周市虽未自立为王,却立了魏国后裔宁陵君魏咎为王,而自任魏相,割地自保。群起响应的各地英豪也多不听陈胜节制,各自为战一片散沙,才会给秦军反扑的机会,以至造成今天的这种局面。”
林和道:“那我们公然与秦嘉开战,与割据的诸侯何异?”
尹旭辩驳道:“非也!如今情势下正需有人站出来,集合各路义军势力,而不是继续这样各自为战。景驹、秦嘉乌合之众,不足以当此重任,而项将军身为项燕大将之子,有这个威望和实力,正当力挽狂澜,以正人心才是。”
范增满意地点点头,那边项羽也瞧了过来,目光中带着几分欣赏。
项梁道:“如此说来,是该出兵攻打喽?”
“正是!”赞同附和者甚多。
项梁道:“那此战该有谁领军前往呢?”
项羽眼中露出向往神色,正要起身请战,被范增打断:“老夫以为,该有上柱国项元帅亲自前往,以元帅威名震慑宵小之辈。”
项羽未有一丝不满情绪,缓缓坐下,问道:“那么,该由谁陪同叔叔前往呢?”
坐在下首的龙且突然抢出道:“英布、尹旭两位校尉在彭蠡泽抗击秦军威名赫赫,末将建议由他二人陪同元帅前往。”旋即,目光瞟向尹旭,小声道:“看看某些人到底是名副其实,还是徒有虚名?”
尹旭与英布交换个眼神,一同起身出列:“末将愿随元帅出战,一举歼敌!”
“好!”项梁朗声道:“如此,就由两位陪同本帅前往,籍儿与范先生留守会稽,季布和钟离昧负责粮草运送!”
“诺!”
众人轰然应命,尹旭眉目上挑,瞟了龙且一眼,心道:多谢你送的好机会!
第四十五章 刘三哥的风格
秦二世二年,吴广兵败荥阳被杀,章邯大军进攻陈地。张楚王陈胜不敌,撤往城父,生死不明。
消息传出后,部将秦嘉自任大司马,于彭城拥立楚国贵族景驹为楚王,各路义军纷纷声讨。平定江东的楚国大将项燕之子项梁接陈王诏命,任上柱国,以校尉英布、尹旭、虞子期为副将,率两万大军由会稽渡江北上,声讨叛逆景驹、秦嘉。
消息传说,响应者甚多,率军前来归附着亦不胜数,其中尤以陈婴的到来为盛。
陈婴,任东阳令史,也就是东阳令手下的官吏,为人一向谨慎讲信用,被人尊为长者。大泽乡起义后,东阳县的年轻人们杀死东阳令起义,群龙无首,于是请他来当首领。
陈婴的母亲是一个有点见识的妇人,对陈婴说:自从我嫁到你家后,就没有听说你家祖上有高位贵人,现今突然得到这么大的声望,恐怕不祥。你还不如跟随哪一个人做事好,事情成功了,能得赏赐,失败了,你也不是领头的,祸害也不大。
老人家拳拳爱子之心,溢于言表。陈婴考虑过后,认为自己确实如此,听了母亲的建议。此时陈王死讯扑朔迷离,景驹、秦嘉之乱随之暴发,随后传来项梁北上的消息。陈婴毫不迟疑,率领部下两万人投靠项梁。全军人数增加至四万,声势大振。
尹旭一路随行,心情很轻松。对于景驹、秦嘉之流他并无太多记忆,并不清楚其实力强弱。但项梁一家的发展一直很好,由此推测其不过一群土鸡瓦狗,所以这一战获胜的难度并不大。
此次是追随项梁以来的第一战,必须要抓住机会,打的精彩赢得漂亮。展示足够的实力,才能在名将辈出的项家营占据一席之地,让龙且等人不敢再轻视自己。
尹旭不曾想到,景驹、秦嘉虽然籍籍无名,但他手下有个人却非同一般。如果尹旭听闻此人姓名,一定会大吃一惊!
彭城,又名彭城邑、彭城县。曾为古都涿鹿,即今天江苏省徐州市。彭城邑历史悠久,早在四五千年以前就是帝王之都,据先秦典籍《世本》记载,“涿鹿在彭城,黄帝都之。”帝尧时建大彭氏国。夏禹治水时,把全国疆域分为九州,徐州即为九州之一。秦统一六国,实行郡县制,改彭城邑为彭城县。
现如今彭城暂时是伪楚王景驹的都城,此时由太守府改建而成的“王宫”大殿上,黑压压聚集了一大片人。景驹端坐王座之上,低垂着脑袋,精神很是不佳。
王座下第一个座位便是大司马秦嘉,接到项梁北上的消息,对他们的震惊不小。他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局面,本想着陈王死了,趁势裂土封王。景驹好歹是楚国贵族,立为楚王也能背楚国人接受,若是受拥戴了还能聚集陈胜旧部,扩大势力。
反正现如今陈胜手下将领裂土称王的不在少数,只是这楚王称号意义非凡。一接到陈胜下落不明的消息,秦嘉禾便认定他死了,于是赶忙拉了景驹为楚王。生恐有人先不必抢注这一“商标”,可惜这个称号并未给他带来什么好处。
相反消息一传出,归附的人寥寥可数,骂声谴责声铺天盖地而来。更让人担忧的是江东的项梁,以上柱国的身份率军北上,声称要讨伐他们这些叛逆。
叛逆,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可不好戴啊!这也就罢了,来了就打呗,可各路诸侯纷纷归附,东阳的陈婴直接带了两万人投奔过去。己方只有不到两万的乌合之众,对方却有四万人的精兵悍将。况且项梁是名将项燕之后,地位名望摆在那的,景驹虽也是楚国贵族,但能和人家比吗?最要命的是,人家打着追杀叛逆的旗号,在大义上占着理。
现在该怎么办呢?
厅堂之中坐满了人,想要商量个对策!
“大王,我们与项梁讲和吧?”
“讲和?项梁能愿意和我们讲和?没看出来他是拿我们立威吗?”
“也不见得,陈王兵败,章邯势大。此时共同抗秦才是当务之急,只要动之以情,说之以理,项梁会听从的。”
“如今大王该取消王号,与各路义军以诚意,讲和未尝不可。”
“讲和后,我们该如何自处?大王和大司马又当何处?所以不能讲和!”
“对,难道怕他们不成,打一仗便是了,谁怕谁是孙子。”
大“殿”上唾沫横飞,争辩声此起彼伏,是战是和?的问题分歧极为强烈。一时间,也难有个结果。
角落里,一个男子却一言不发,不似闷头听着。这男子年纪约四五十岁,相貌堂堂,一把漂亮的胡子正是这个时代美的标志。最为奇特的是他的鼻子,准头肥大,鼻梁挺直,上印堂,两眼之间山根部分没有凹陷。在相法上,这叫伏羲鼻,主大贵。
仔细看去,此人身上透着一股**气,有点无赖的感觉。一双眼睛,提溜提溜地转动,给人一种心计复杂的感觉。“殿”中嚷成一片,他却似乎闻所未闻,只是坐在角落地不言不语,脸色波澜不惊,没有任何态度。
半天之后,争论总算有个初步的结果,在秦嘉的坚持下,主站派站了上风。此时景驹正逐个询问众人意见,终于该中年男子,只见他长身而起,凸显出高大的身材,隐隐散发出豪气。
“刘季,你怎么看?”
刘季?
如果尹旭在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此人正是大名鼎鼎的汉高祖刘邦。他如今实力弱小,也不得不寄人篱下。他起义的家乡沛县就在彭城附近,景驹在此称王后,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率军前来归附。
刘季拱手朗声道:“请大王和大司马决断,刘季身为人臣,自当奉命行事,全力以赴。”
“嗯!”
狗屁!等于什么都没说,都这时候都不忘拍马屁,周围飘来不少鄙视的目光。刘邦坐回原位,无比淡定,压根就不以为然,说你们说去吧,哥自有打算。
景驹问了一圈,又与秦嘉商议一番,最终决定率军对抗项梁。众人见两位首领心意已决,不管是溜须拍马,还是迫不得已,只好表示支持。
事情说定,秦嘉便开始布置军力,刘邦因为刚才的精彩表示,被任命负责彭城西南部的防御。议事就此结束,一场大战就在眼前。
刘邦走出“王宫”,一个身材魁梧,一身豪气,强壮威猛的男子上前迎接。
“三哥,听说大王让你负责彭城西南防务,这次可要让我樊哙打头阵哦?”说话之人赫然是刘邦手下猛将樊哙!
“打什么头阵,带了我们的人马趁天黑回沛县去。”
“回沛县?”樊哙讶然道:“三哥刚才不是……”
刘邦目光坚定,郑重道:“景驹、秦嘉外强中干,内部是战是和也不团结,能打得过项梁?难道我们要跟着这些匹夫一同送死吗?”
樊哙看一眼刘邦,恍然领命,这才是刘三哥的风格!
第四十六章 萧何到访
“什么?刘季逃走了?”
彭城“王宫”之中,秦嘉大为震惊,勃然大怒。实际上彭城是他说了算,景驹只是因楚国贵族的身份,做个名义上的傀儡而已。
一个身材相对矮小,左脸上挂着一道直到颌下的疤痕,此时跪伏在地,向秦嘉禀报消息:“是的,昨日晌午时分刘季带人出城,说是奉大司马您的命令,往彭城西南部的铜山镇驻守。但今早末将前往运送粮草,微山镇却一片寂静,没有驻军的痕迹。”
刀疤脸现如今在彭城驻军中任军需官。
见秦嘉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这名属下略微停顿,继续道:“末将敬业治愈,详细询问过问过镇上的居民,才知刘季昨夜确实到到达的微山镇。不过半夜时分,便悄悄撤离了。”
秦嘉怒道:“两面三刀的小人,殿上议事时说的好听,身为人臣自当奉命行事,结果这回早的连人影都没了骗子!告诉我,那卑鄙小子,去了哪里?可是南下投降了项梁老贼?”
刀疤脸将领心中愕然,刘季是骗子不假,只是你怎么不说自己识人不明呢?脸上表情不敢丝毫有异,恭敬禀报道:“哨骑已经出去探查了,还未有消息,据估计有可能南下投奔项梁,也有可能躲会沛县,那里是刘季的老家。”
“返回沛县?”秦嘉来回踱着步子,迟疑道道:“返回沛县想要做什么?”
“大司马,沛县在西北在彭城的西北方向,若刘季动了什么心思,返回沛县伺机而动。趁我们与项梁交手时间,从背后出兵,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刀疤脸属下一句话,让秦嘉心头一震,背后冷浸浸的。
见秦嘉表情有异,刀疤脸不失时机地进言道:“刘季之前在沛县起兵,一直都自大独立。后来大王和大司马前来,使他不能再做山大王了,至于归附彭城也不是诚心的。如今项梁大军来攻,不死为大王和司马尽忠,却……随未确定他师傅是否投敌,这擅离职守之罪却实实在在。”
一旁的幕僚也进言道:“大司马,在查清楚这个刘季的去向前,必须有两手准备。双管齐下,才能万无一失。”
另一名幕僚道:“在下听说刘季之前不过是泗水亭长,是个骗吃骗喝的无赖,胸无大志,胆小怕事。属下以为多半是他胆小怕事,溜会沛县的山野间躲起来了。”
正在此时,有消息传来:“报大司马,项梁大军已经渡过淮水,进入东海郡,兵力总计约四万上下。项梁亲自率领三万多人压阵随后而行,如今派了先锋尹旭、英布两人,率领八千兵马,已经逼近彭城以南五十里。”
“啊?”堂中一片哗然,众人不曾想到秦军竟来得如此之快。
秦嘉问道:“这尹旭和英布何许人也?知己知彼,好有所准备。”
堂中将领幕僚面面相觑,名字倒是听过,具体的还真不知晓。半天之后,角落里站着的一个卫兵,试探着出列道:“属下略知一二,英布乃九江郡六县人,曾受黥刑往骊山服役,后来逃亡到长江一带做盗匪,不知怎地和尹旭搅和在一起。尹旭是豫章番邑人,从修驰道的工地杀人逃亡,在彭蠡泽一带为盗匪。”
“去岁,秦军左校尉安桐,右校尉周康先后率大军剿匪,便是因此人而起。不过数万大军一直围剿,却也不曾奈何他分毫,相反让他与英布一起,联合番邑县令吴芮起兵,全歼安桐所部数千人,骁勇无比,在江东一带名声极响。”
“正是他引了周康大军到彭蠡泽,项梁才会有机可曾,在会稽起兵。去年秋上,尹旭率军归附项梁,今次是第一次随军作战。不过,此人今年尚不满二十岁!”
秦嘉赞赏地看了一眼这名小兵,问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堂上众人竟都不了解敌方将领虚实,唯有你一人知晓详细,很好!你叫什么名字,本帅以前竟未注意。”
“禀大司马,属下苏岸,表字伯洲!”
秦嘉点点头:“好样的,以后好好表现。这尹旭听着虽然名头响亮,不过只是个不到二十岁的毛头小子,未免有些言过其实了吧?啊?”
众人纷纷附和,多有傲慢轻视心态,唯独苏岸站在一边暗自摇摇头,目光中带着几分无奈与失望。
又将领及时提醒:“大司马,刘季突然撤离,西南的铜山镇无兵把守,那里可是彭城的门户,必须加紧防守。”
“如此便由陈辽你率六千人马,死守铜山镇,不得使敌军前进一步。”秦嘉又指了苏岸道:“伯洲,你也随同前去,好好历练一番。”
“诺!”
“大司马,那刘季那边如何?”
“刘季?”秦嘉沉吟片刻,说道:“你率军三千人马在彭城以西发驻守,若刘季有异动即可前去剿灭,若没有便不要轻举妄动,陈辽那边随时需要增援。”
“雍齿领命!”
……
此次尹旭、英布两人跟随项梁出击,可以说是龙且挤兑试探的结果。其实项梁未曾没有这方面的想法,虽说尹旭之前在番邑很有名,以少胜多,歼敌数千,战绩神乎其神。但终究是以前,很多人都存了一份心,名副其实还是徒有虚名。
所以渡过淮水之后,项梁便命令尹旭与英布为先锋,带领八千人为先锋,突击彭城外围防线。
此番是个归附项梁之后的首战,初次表现的好坏至关重要,直接关怀了他们二人今后在项梁集团中的地位。事关前途,不敢马虎,尹旭与英布商议过后,决定尽可能在项梁大军到来之前,小有成就,立下漂亮的首功。
到达彭城以南之后,他们便派出哨骑探查地形军情,查探之后,确认彭城南部的铜山镇为突破点。此处河流城堡为屏障,突破此处后,便是一马平川直到彭城城下。颇有要塞的意思,首战只要攻克此处,便是大功一件。
不过他们看到了,秦嘉自然也不会忽视,此处共有五千人在驻守。虽说己方有八千人,但对方城堡为屏障,硬碰硬并非明智之举。
尹旭正在苦恼之际,蒲俊来报有人从彭城而来,有急事相商。尹、英两人面面相觑。
片刻之后,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进帐,尹旭放眼看过去。只见此人相貌堂堂,气定神闲,文质彬彬中处处透露着沉着稳重。男子上前拱手为礼:“在下萧何,奉沛公之命前来拜见两位校尉!”
“萧何?”尹旭猛然一震,到访的男子竟是萧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