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二天从早晨开始就阴沉沉的,天空象盖了一口大黑锅,闷闷的空气中带着一丝氤氲,极易引起人的烦躁不安。度假村的位置在城郊,是整个丽港有名的风景区,乘着公交车,沿着公路驶进一片山峦环抱之中,蜿蜒的公路盘旋进一片葱郁的树林,象一条美丽的花尾蛇,因为天气原因,本来葱翠的颜色泛起水湿的墨绿。
沈一婷低头看着时间,心里隐隐的担心,约好的时间是晚上六点半,可去度假村的公交车最晚一班是九点半,如果这个尹浩然是个会磨时间的主,到时候连回家的车都要耽误了,只有坐计程车,这样一来花费肯定不扉,看来这一趟出来,不管谈成谈不成,都要耗费许多资金。
车到达了终点站的时候,她慢慢走下车,看着正对面不远处的度假村主楼,设计的别具一格,象一只巨大而洁白的鸽子,和山色的青翠柔和着,浑然一体。前厅接待的服务员听到沈一婷亮明身份以后,热情的指引她朝后楼的花园区去。
跟在穿着红色缎面旗袍的服务员身后,她不住的朝周围张望,穿过一条古朴的回廊,旁边还有用假山和青竹堆砌的园林风景。越往前走越能听到清晰的水声,似乎还有男女嬉戏的声音。直到进了一条两旁都是日式拉门的走道,她忽然觉得紧张起来,指间陡然升起一种凉意。因为从两旁的房间里,可以明显的感到这是一片纵情声色的海洋,过道上的牌子上写着“沐浴区”三个字。她顿时闪现出一个胆寒的想法,也许这个尹浩然是个好色之徒,不然怎么会约在这种地方?她停住犹豫了一下,没料到服务员也停了下来,将旁边一间拉门打开,做了个“请”的姿势。房间里光线柔和,却很静谧,似乎不象旁边的几个房间那样纸醉灯迷,她低头看到自己的指甲还算长,包里还有一把随身携带的裁纸刀,这才硬着头皮进了门,将脚上的高跟凉鞋脱去,慢慢踏上干净的地毯。
身后的门被关上了,她朝房间里四下张望,这是一间干净豪华的浴室,各种洗浴用品齐全,房间里飘着桂花清新剂的香味。直到目光定格穿着一件淡蓝色浴袍的男人身上,他背对着她坐在一张木椅上,手里拿着一张报纸,似乎已经来了很久,悠闲中带着一种疲惫。
沈一婷一眼就认出是萧子矜,本来紧绷的神经迅速松懈下来,长出了一口气:“你什么时候改的名换的姓?”
“这个名字被你骂了这么多年,我哪舍得改?”
“……我是来谈赞助的。”
“我是负责跟你接洽的。”
“不是尹浩然吗?”
“他委托我。”
沈一婷知道萧子矜喜欢诡辩,不再跟他争执,转而撇开话题:“为什么约这里?”
“气氛好。”他已经转过身站起来,和她面对面。浴袍的领口处露出光洁的皮肤,头发还是半湿,一笑起来依旧象从前一样灿烂。
“你不是来跟我谈生意的。”
“我是来跟你说清楚的。”
“没什么好说的……”沈一婷觉得话只说了一半,萧子矜已经走近,她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两步,鞋跟已经快顶到墙角。
萧子矜抬起手来,直接绕过她的脑后,将房间里灯的总开关按了下去,瞬间灯火通明的房间一片黑暗。沈一婷当时就急了,眼睛一时间无法适应,伸手朝前摸索着,慌乱的抬高声音:“你关灯干什么?!”
她转过身想重新打开灯,可开关处被萧子矜笼罩在掌心,她急着去扳他的手,却如何也掰不动。
“你还是怕黑。”
沈一婷愣了一下,用更大的力气去扳。
“你还记得你当初是怎么答应跟我同居的吗?”萧子矜提到从前,象一根针一样刺到沈一婷的心口,手上的动作瞬间停住了,可脑中却混杂一片。
她觉得自己也许当初真的是一时头脑发热。和蒋忠诚恋爱的几年,他并不是没对沈一婷提出过那方面的要求,但凡恋爱中的男人,没有不想和女朋友发生那种关系的。只是从前蒋忠诚的生活较为拮据,每月生活费平均划到只有一两百块,吃饭尚且紧张,想拿出闲余的钱出去开房实在困难。再加上两人那时候几乎都是老师和同学标榜的“学术性人才”,在学习上花掉了大半时间,真正的谈情说爱,有时候就象一种点缀。
这和萧子矜的风格完全相悖,沈一婷觉得自从和他在一起以后,几乎没能再潜下心来像从前一样认真学习过,他会用各种意想不到的花样将她的生活填的满满的。那时候她抱怨的捏着他的鼻子说:“和你在一起,把什么都荒废了。”可心里却莫名的甜滋滋的,贪婪的倚在他怀里。
也就是那个时候,萧子矜正式的提出想和她住在一起。开始的时候,沈一婷是坚决不同意的,因为这不仅和他二十几年来所受的思想教育和熏陶背道而驰,更重要的是,自己的父母从来就不知道还有萧子矜这号人存在,这样贸然答应他这种要求,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后来萧子矜多说了几次,两人还差点闹翻了脸。
直到有一天,萧子矜把她约到那间小阁楼去,当时天色已经不早,她一个人过去,踩着木制的楼梯,看着这所旧房子,幽静而带着市井的韵味,上到二楼的时候,恍然间楼道里所有的灯都灭了,瞬间一片漆黑,陌生的地方似乎还带着一种恐惧,楼下的窗子“轰”的一声被风吹闭上,猝不及防的让她原本就是怕黑的人,吓的扯开嗓子叫了起来。直到萧子矜在黑暗里抱紧她,她才明白灯是他关的,气的直窝在他怀里捶他打他,发狠一样咬他的肩膀。
他一边安抚她,一边将她按到墙上,低头去吻她。她左躲右闪,他的唇却紧追不放,直到吻的她无处可躲,羞耻和迷乱漾开来,渐渐深陷下去,开始回应他……停下来的时候,两人都象是潜水运动员缺了氧,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忽然间,沈一婷觉得脚下一轻,萧子矜已经将她横抱起,上了第三层,他一脚将虚掩的房门踢开,用胳膊肘将墙壁上的灯开关全部打开,房间里顿时通透明亮。
沈一婷这才看清,这间小小的屋子里已经收拾的干净又温馨,小小的彩色沙发,小小的透明茶几,小小的书桌和书架,一切都是小小的,惟独卧室中间放着一张大大的床。看到这场面,她觉得自己的脸已经红的堪比国旗,可心里还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感动。
“这是咱们的小家,再过大半年我就毕业了,到时候你嫁给我吧,我们会有个大家,以后家里永远都亮着灯,都有我陪着……”沈一婷记得萧子矜跟她说了很多,她搂着他的脖子,心里一寸一寸的被软化,直到他最后再一次提出让她别走了,她终于没再拒绝。
以至于她后来想想,觉得男人在恋爱的时候,总是嘴上象抹了蜜一般,象是后来听到别人说的一句话,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男人这张破嘴。
可那个时候,她还是相信了。
“其实那个时候,蒋忠诚来找过我几次。”萧子矜重新开口,将沈一婷的思绪拉了回来,手依然撑在她的身体旁边,“我知道蒋书呆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他是想先捞到出国名额,再想办法说服你回到他身边。可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我要让他知道,你已经彻彻底底属于我了。”
沈一婷很早就知道蒋忠诚的想法,也略略明白萧子矜的意思,所以从前,她什么也没说:“他也来找过我,可是那个时候,我真的从没想过要再回到他身边,……也从没想过要离开你……”
萧子矜怔住了,低头看着沈一婷,从窗帘后透出的一抹微亮照的她眼中闪过一种他曾经熟悉的神情:“那时候……”
“那时候你只知道发疯!即使蒋忠诚当初做人不够厚道,可你也威逼利诱在前吧?后来他也不过是来纠缠了几回,并没做什么更出格的事,而你找了一堆小流氓去打他,去逼他退学!让他走投无路!如果退学的人是你,我相信你现在仍然能混的人模人样的,可是他不一样!他什么背景也没有,他还背负着他母亲的希望!你就那样糟蹋他!你知道你有多可恨!”沈一婷觉得当初的气愤都快被逼出来了,“但是萧子矜,你知道你最可恨的地方是什么吗?是你当初跟我分手后没几天,就搂着学舞蹈的学妹在学校里到处晃!我当时真想上去踹你两脚,再扇那小女孩两巴掌!……可我后来觉得自己真可笑,因为你那样已经彻底向我宣告,你不要我了……我那时候哭了多少回,我自己都记不清了,我只知道从来没有哪个男人让我这么伤心过,从前蒋忠诚没有,后来宋宁远也没有……”
第62章
萧子矜两手撑着墙壁,将沈一婷半抱在怀里,盯着她气愤又痛心的眼睛,窗外透过的光亮,洒下一种皎洁又朦胧的色彩,一切都是黑的,除了眼里映出的一抹星辉。对视了良久,他忽然自失的笑了起来:“为什么每次你都认定坏事是我做的?难道你觉得自己放不下的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沈一婷沉默了片刻,终于重重的点了点头:“没错,我是觉得让我牵肠挂肚的就是一个混蛋。我当初答应你姐姐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想的并不多,我以为自己还能全身而退……不过事实证明,我等于是把自己卖了,而且愚蠢的不想回头。”
“你爱我!”
“……这是我一直以来觉得自己最可恨的地方!”
“……为什么你不相信我?!”萧子矜扳着她的肩膀,略抬高声音。
“我已经相信你很多回了!”沈一婷不甘示弱的将他的声音压下去,“你从前跟我说的每句话我都相信了!你说爱我,想跟我在一起,说以后谁也不离开谁,还说毕业后要跟我结婚……这些我都信了,我以为你就是我将来的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可你都做了什么混帐事?!”
“我所做的所有事中,唯一觉得后悔的就是当初不该放手!”萧子矜大声冲她喊,“一婷,你当时真应该来踹我两脚,那样的话,我才能明白其实你也是在乎我的!”
他想起那年和沈一婷吵架后的第四天,正赶上春节的当口,街上一片热闹非凡,下了几天的雪总算放晴,可萧子矜却觉得那是有生以来过的最艰难的一个春节。他憋了四天没和沈一婷联系,看着黑色的手机屏幕,从前那几乎每天都会有她的电话和短信,可现在已经四天了,与她割断了联系,他忽然觉得度日如年。翻看着前些天的短信,一条条的读下去,原来觉得平淡的就如同空气般的东西,其实却是深埋心底,一刻也缺不得。按动着手机按键:
“懒猪,感冒了记得按时吃药。”
“这些天你嗓子不好,不准你抽烟,否则罚你回来跪搓衣板!”
“我晚上等你回家吃饭,新学了一道好菜,回来烧给你尝尝。”
“又快到春节了,懒猪,我们又老了一岁……”
他拿着手机,觉得手在不停颤抖,心里象有什么东西在不断翻滚,这些往常的短信,字字句句看来都透着温馨。他“腾”的从床上坐起来,抓起外套就出了门。他那时候想,沈一婷一定是爱他的,他绝不能放手……
他几乎是跑着出家门,空气中冰封凝结着呼吸,呼出的口气冒着白烟,脚下的雪咯吱咯吱的响,心里满载着迫不及待。他已经想好了,倘若见到她,就直接将她搂住,再也不放开。
那天隔着马路,他远远的看到了沈一婷,出乎意料的,他看到她的旁边站着蒋忠诚,两人并排朝前走着,似乎在谈论着什么。直到最后,蒋忠诚笑着将自己的帽子摘下来,轻轻的戴在沈一婷头上,动作带着一种宠溺和愉悦。她似乎惊了一下,拿下头上的帽子,片刻又点了点头,仰起脸来对他笑了起来。萧子矜只觉得瞬间血脉膨胀,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邪火,握紧拳头,青筋顺着指间延伸到肘臂,继而是额侧……
第二天,当他把蒋忠诚堵在巷子里的时候,一共叫了五六个人。他看到蒋忠诚慌了起来,眼里闪过一种惧怕的神情:“萧子矜!你找这么多人来,算什么男人?!”
萧子矜盯着他,片刻后讥讽的笑了出来:“看来你想跟我单挑。”
蒋忠诚不是傻子,也知道自己定然打不过他,何况他已然是人多势众。萧子矜从前也找过蒋忠诚的麻烦,可并没有明着开打,这一次,他闭着眼睛也想到是因为沈一婷的问题。可眼下他并不想和萧子矜正面冲突起来,因为只要再过十天,他就可以顺利出国了。
本想蒙混拖延,可周旋了半天,他发现萧子矜是真的准备来找麻烦,明白这次挨打是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但他绝不会让萧子矜心里舒服,因为这是他唯一还击的武器。
“萧子矜,说实话,我觉得你很可怜,很愚蠢!你自己掰掰手指头算算,我跟一婷恋爱四年,你跟她凑合到一起才多久?满打满算也才大半年!从时间上你就输了!”蒋忠诚不屑的眼神,象两把刀子一般直刺萧子矜的胸口,“一婷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恐怕你根本不清楚,她从前喜欢的明星都是儒雅型的,足以见得她的审美标准是什么,而你觉得自己符合吗?如果你穷的一文不名,对她来说毫无帮助的话,你认为她会跟你在一起吗?女人都是实际的,让一个女人跟你在一起不难,让她爱上你才是难上加难!你不过是捡了我的残羹剩炙而已,你有什么可拽的资本……”
萧子矜再也听不下去,一拳封在他脸上,气的提起他的羽绒服领子,将他猛按到冰冷的墙壁上。蒋忠诚的脸已经扭曲了,可还是倔强的继续朝下说:“萧子矜,你没本事跟我抢女朋友!即使我双手奉送给你,你也吃不到肚子里!”
“你他妈找死!”萧子矜那时候觉得潜藏在心里的委屈和火气全都被蒋忠诚的话激起来了,攥紧拳头狠命的打过去。
他那时气急了,觉得原来自己真是个被人耍弄的傻子,活在别人布置好的假象里,却还开心的象个上窜下跳的猴子。这种认知让他浑身都燃烧起来,被气愤和痛恨的火苗烧的皮焦肉烂。拳脚丝毫没有留情,一下比一下更狠……完全没顾及蒋忠诚忍受不住的惨叫。也就是这个时候,他看到了在站在巷子的另一端,一脸震惊和痛心的沈一婷……
“我那时候是打了蒋书呆,而且如果换做是现在,我仍然会去打他!可是他后来为什么会退学,会吸毒,如果你都归结为我做的,那我也无话可说,包括后来你和宋宁远发生的事。”萧子矜回过神来继续说着,房间里依旧黑暗,可他仍能分辨着沈一婷的表情。
“为什么当初你不反驳?不解释?!”沈一婷抬头看着他,努力的想追问。
“反正我在你心里早已经罪名累累,多一条少一条,也早就不是重点了……”
“胡说!”沈一婷猛然打断他,瞪着眼睛看着他,“萧子矜,我当初就是讨厌你这种态度!因为你完全不明白,我从一开始就愿意相信你!只要你说一个‘不’字!可你当初给了我一个什么答案?你说‘是我做的又怎样?’。你知道我有多痛恨你这句话!你让我觉得我在爱一个流氓,一个无赖,一个混蛋!你带给我多大的耻辱感你知道吗?!”
萧子矜慌乱的看着她,头上象被人猛敲了一棍,他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看着沈一婷掰开他的手,转身要出门。他丝毫没犹豫,上前从后面搂住她,扳过她的肩膀,恍然间有种彻悟,懊恼又悔恨,张开嘴却只剩语无伦次:“我……”
沈一婷再次死命挣开他,快步朝门外走,身后萧子矜忽然叫住她:“我错了!”
她停了下来,但没有回头,心里象有什么东西在翻腾,紧捏的指间微微的颤抖。
“我错了……真的错了,我,我以为你从来都不信我……我以为我在你心里从来只是烂人一个……”
“没错,你就是烂人!是我当初脑抽风,跟一个烂人同居,给他打毛衣,还想嫁给他,跟他有孩子!”沈一婷回过头朝已经木在一边的萧子矜吼着,狠狠的将积聚了几年的话都砸到他头上。
萧子矜没再停留,一个箭步上前就把沈一婷搂过来,一手圈住她的腰,一手环住她纤削的后背。她使劲的掐他打他推他。
“你每次都用这一招!我讨厌你!你滚,滚!”沈一婷发狠的想推开他,恶狠狠的语调猛然被他的唇封住。他吻的很急,双臂箍在她背上,紧紧的,仿佛怕她逃掉。她又急又气,顺势咬他的唇肉,她能感觉到他吃痛的从鼻腔里哼了一声,眉头间凝结起来,却仍然丝毫不退缩/
推搡间,脚下的地毯被打起褶皱来,略一发力,脚边牵绊着没能站稳,天旋地转中两人同时倒在地上,刚刚的拉扯让萧子矜的浴袍已经滑落大半,露出结实的胸肌和光洁的脊背。沈一婷的外套已经凌乱不整,头上的发卡松散开来,里面的吊带和抹胸若隐若现。
身体交叠在一起,姿势已然暧昧非常。沈一婷尴尬的想推开他,萧子矜忙按住她的胳膊,犹豫着张口想说些什么。房门边“轰”的一声响,直把两人都吓蒙了。门被撞开了,黑暗中亮起几道手电筒的光线,直朝这边扫射过来。不过两秒钟,将室内所有的灯都打开了。
强烈的光线和门口站着的一堆人,将两人的尴尬和羞耻提高了数十倍。两人仓皇的起来,萧子矜直接将沈一婷搂在怀里。
“我们是分局的!你们涉嫌卖淫嫖娼,请跟我们走一趟!”站在最前面的穿制服的男人亮出了证件,冲着他们说。门口已经有许多男女的吵闹声,刚才由于他们也在吵架,一直没注意到外面,看来度假村正在被集体排查,门口衣衫不整的男女,正是刚刚被抓出来的。
第63章
沈一婷忙整好衣服,听到穿制服的男人的说辞,原本就郁闷的心情更添一层气愤,当时就抬高声音和他吵了起来:“你说谁是鸡呢?!有你们这么执法的吗?!”
“我们公事公办!没必要你来教!”穿制服的男人冷冷的把话顶了回去。
“我们这是正常交往!”萧子矜搂着她朝自己身边带了带,转而跟警察说。
“被抓到都这么说!”穿制服的男人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一句话将他俩堵的无言以对。
“他是我男朋友!”沈一婷一把牵住萧子矜的手,拉着他就要朝外走。萧子矜回应的握紧她,转回头想拿自己的东西。
旁边一个男人从包里拿出一叠单子,不耐烦的指着沈一婷和萧子矜:“别跟他们废话了,干脆开罚单!”
“凭什么啊!我们又没犯法!”
“不交罚款就跟我们到局里去!”
“你这是典型的敲诈诽谤!”
“老吴!把这女的拷上!防碍执行公务我们有权将她逮捕拘留!”
萧子矜挡在前面护着沈一婷,不让警察靠近她,瞪了那男人一眼,转而问:“罚多少?”
“两千!”
沈一婷气的手都在颤,拉着萧子矜的胳膊跟他说:“别给!咱们就跟着到公安局去!我们什么都没做,凭什么被他们这么说!”
“交了钱我们就可以走了?”萧子矜仿佛没听到沈一婷的话,继续和警察交涉。
“对,开了单子交了钱,你们就可以走了。”
“好,那快点吧,别耽误我们的时间!”萧子矜冷冷的对那警察说。沈一婷听了他的话几乎气结,转身丢下他就朝外走。
出了度假村的门,已经快到午夜,外面雨停了,可空气依然是潮湿的,路灯延伸到路的尽头,象两条光亮的长蛇,一路上几乎少有人烟。沈一婷不发一言,一直朝前走,将萧子矜甩在身后。
他从后面跟上她,牵住她的手,跟她并排。沈一婷猛甩开他。他继续追上来牵着她。她再甩开,他又上来握紧她的手。直到把沈一婷逼急了,停下来瞪着他:“别跟着我!别碰我!”
萧子矜觉得空气中畅快了许多,从内心来说,他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愉悦,跟上她的步伐:“你刚才不是当着这么多的面说我是你男朋友吗?前后才十分钟,你就翻脸不认人了?”
“废话!我不说你是我男朋友,难道还说你是我的嫖客?!”沈一婷显然对刚才的事情耿耿与怀,那种场面让她觉得少有的尴尬和丢脸。
萧子矜跟着笑了起来,赶上来揽着她的肩头,侧着脸劝说着:“别理那些人!你就是跟他们走,最后也是罚款,他们就是靠这个捞一把的,你还真跟他们较上劲了?这事都怪尹浩然那小子,我就知道他安排的地方肯定不牢靠,果然如此!”
“我都被你害死了!”沈一婷抱怨的挣开他的胳膊,眉头拧成一团。
“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今天晚上已经郑重向你道歉好几回了。”萧子矜贴近她,轻轻的拉着她的衣脚,有种讨好和撒娇,“跟我回家吧……咱们儿子还在家里等着咱们呢!”
沈一婷这才停了下来,惊诧的看着他,指着他的鼻子:“你别瞎说!什么‘咱们儿子’!”
“你都忘了?”萧子矜不可置信的盯着她,似乎是不满,“当初在王家村,人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认我当干爹,认你当干妈的!”
“小虎?!”她这才想起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子,“你把他接到丽港来了?”
萧子矜点点头:“他父母到城里打工三年了,把他扔在村里不管,他已经到了上学的年纪了,从前是我一直出钱让王大叔照顾他,现在我把他接来了,我在丽港实验中心小学给他报了名,城里的办学条件比乡下好的多,我打算让他跟我生活。他也说想干妈了……所以,我想……咱们俩是不是能给他一个完整的家……”
萧子矜觉得胜男给他的那本宝典还是有效果的,他从“好马怎样才吃回头草”那个篇章里找出一条名曰“旧事重提”的绝招,试了两回,发觉收效不错。又从“如何搞定离婚女人”的篇章里找出一条“适时的激发起她的母性”,这一招让他困惑了好几天,觉得实在无从下手。直到有一天,小虎从王家村的小卖部里打电话给他,说是祝他端午节快乐,脆亮的童声震的他忽然明白过来。接着跟小虎说:“干爹接你到城里来住好不好?”
当时小虎激动坏了,萧子矜能听到他在电话里就欢呼雀跃的声音。不过萧子矜没敢告诉小虎,他这个干爹把儿子接来是为了套老婆的……
小虎坐在萧子矜的床前,睁着大眼睛仔细听着他的交代,圆圆的脑袋,翘翘的鼻梁,两片薄薄的嘴唇,身上的小衣服却很干净时尚。他来的第一天,萧子矜就带着他大逛了一圈,为了贿赂这个小魔鬼,真是下了血本。买了几套衣服,玩具和学习用品,又到超市采购了一堆零食。小虎乐的仰着粉扑扑的小脸,拽着萧子矜的裤子直喊:干爹万岁!
不过此刻,萧子矜觉得养兵千日,用在一朝的时刻到了。看着小虎认真的听着他的话,懵懂的直点头。恍然间让萧子矜觉得当这个干爹其实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干妈愿不愿意和咱们爷俩一起生活,就看你的表现了!”萧子矜轻轻拍着小虎的肩膀,象是在托付一件重任,“如果顺利让你干妈入住咱们家,以后干爹天天带你吃麦当劳,上回你说的那套模型飞机,干爹立即带你去买,好不好?”
“好!”小虎几乎没犹豫,高声答应下来,可片刻间又迷糊起来,“可是干妈原来不就是跟干爹在一起住的吗,为什么现在不了?”
萧子矜听到这话,脸色有些黯然,可很快又提起精神来:“干爹惹干妈生气了,所以干妈不理干爹了。干爹很难过,所以请小虎你来帮忙啊。”
“但是干爹的办法是骗人,老师说,好孩子是从不骗人的!”小虎嘟着嘴望着他,似乎显露出一种委屈。
萧子矜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急噪的看着他的小脸,伸手轻捏了一把:“听干爹的,那不叫骗,那叫善意的借口!嗨,你也听不懂,反正你就按我说的跟干妈说是行了,装的象一点。”
他拿起床头电话的听筒,播了沈一婷的手机,接着递到小虎手里,按着话筒最后又交代了一句,“干爹教你的词别忘了啊。”
小虎胖胖的小手拿着电话,眼里一派纯真懵懂,听着电话里“嘟嘟……”的声响。
过了好半天,沈一婷才接了起来,电话里带着强烈的哭腔的童声,差点将她吓呆了。
“干妈……是你吗?”
“小虎吗?”
“嗯……干妈,我想你了……”
“小虎,你怎么哭了?”沈一婷听到情势不对,电话里的小虎象个迷路的小孩,呜呜的哭声如受伤的小猫,心里猛沉了一下,赶紧关切的询问起来,这些天来她已经见过小虎好几次,可始终没搭理萧子矜,将小虎带出来玩也是天黑前就送他回去。和萧子矜碰面的时候也只是三言两语就结束。两人象是离婚的夫妻探视孩子一般,可今天她搞不清楚到底怎么了。
“干妈……我已经吃了三天泡面了……”小虎委屈的小声跟沈一婷说。
“为什么?!你干爹不给你做饭?”
“干爹他三天都没吃饭了……”
“他在搞什么?!”沈一婷正走在路上,听到这话才忽然停下脚步,眉头拧在一起,“他想绝食吗?!”
小虎询问的看向萧子矜,他一边憋着笑一边用眼神鼓励着小虎继续按他的思路往下说。
“干爹他病了……病的起不来床了……”
“不可能,你干爹别的都不好,就是身体好!我上星期才见过他,他那时候还生龙活虎,这才几天,他就病的起不来床了?”沈一婷想到这估计又是萧子矜的伎俩,当即就否定了。
“真的,干妈。干爹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到底得的什么病?”
“……我也不知道,干妈,您来看看他吧……今天家里连泡面也没有了……”小虎似乎越说越伤心,“估计我今天晚饭就没东西吃了……”
沈一婷原本不肯相信,可小虎在电话里声泪俱下,说的象个无家可归的孤儿。她站在原地徘徊着,禁不住小虎的哀求,最后交代了一句:“在家等着干妈。”就匆匆挂了电话。路过超市的时候又赶忙进去买了一些菜和熟食。
进了萧子矜独居的房子时,果然是小虎来给她开了门。映入眼帘的客厅里一片凌乱不堪,沙发上扔的到处是脏衣服和脏袜子,茶几上是横气竖八的烟头和没来及扔的泡面盒子,地板上的黑色脚印没人擦,冰箱的门也半敞着,窗帘拉了一半。整个房间乱的象被人打劫过一样。
沈一婷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跟着小虎进了萧子矜的卧室。幽暗的房间里,被子被半卷到身上,有一半还是拖在地上,床头摆了几瓶药和两个茶杯。他赤着上身背对沈一婷躺着,乍看起来果然象个重病号。
沈一婷坐在床边,伸手摸到他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萧子矜慢慢转过身,躺着仰望她:“你来了。”
第64章
“为什么又骗我?壮的象头老虎,还装什么起不来床?”沈一婷略带蕴怒的看着他。
“我真的病了……”
“你病个屁!满屋都是烟味,你病的起不来床还抽了这么多烟?茶几上放着两个勺子,两个面碗,都还热着呢,这叫三天没吃饭?你床头放着今天的报纸,而且我上楼的时候,下面的大爷说你早晨还找球鞋要出去打球!”沈一婷瞪着他骂道,转而又拍了小虎脑门一把,“你小小年纪也学会骗人了!果然跟着你干爹越学越坏!”
“干妈,干爹他想你了,小虎也想你了……”小虎委屈的跟着打圆场,睁着圆圆的眼睛,无辜的望着沈一婷。
萧子矜从床上坐起来,尴尬又有些高兴的看着她,用手抓了抓凌乱的头发:“可你还是来了,说明你也放不下我们父子俩……”
“你把家里搞的象个猪窝,就是给我看的?”沈一婷简直看不下去整间屋子的凌乱程度,皱着眉头抱怨着,“下一次我再也不相信小虎的话了!你们这样做等于是喊‘狼来了’。”
小虎扯着沈一婷的胳膊直撒娇,左右摇晃着:“干妈,我真的吃了三天泡面了。”
沈一婷握着小虎的手数落着萧子矜说:“小虎现在正在长身体,你让他连续几天吃泡面,连正经的饭也不做一顿,你真是虐待儿童!”
“干爹他不会做饭。”
“胡说!你干爹他会烧很多菜!荤菜素菜能搭出许多花样,手艺很好!他是太懒,不愿意做!”
沈一婷对小虎抱怨着,抬眼间才看到萧子矜的嘴角随着她的话而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并且越漾越深。她终于尴尬的停止了言语,将脸转到一边。
“你都还记得……”萧子矜心里甜滋滋的,咧嘴笑着看着她的侧脸,原来她什么都没忘记,这种认知使他心里踏实了许多,甚至有种激动。
沈一婷避开他的眼睛,交代说菜都买了好,起身要走。小虎上来拖着她的手,撒娇的非要去吃麦当劳。萧子矜也跟着帮腔:“孩子都喜欢父母陪着出门的感觉,这才感觉象个家,要是没什么事,就一起去吧。”
商量了很久,最后在小虎的一再央求下,三人才一起出了门。小虎一手牵着萧子矜,一手牵着沈一婷,三人一字排开,并肩朝前走着,仿佛一对夫妻带着自己的孩子。路上行人不断投来欣羡的目光。
萧子矜心里说不出的畅快,一路上和小虎一唱一和,配合的竟然象说相声一般。只是沈一婷还显得拘谨,不够开怀,只偶尔跟小虎说上几句。
坐在麦当劳靠窗的桌子前,萧子矜买了一堆吃的,薯条,汉堡,可乐,鸡翅,几乎样样齐全了。趁着沈一婷去洗手间的空挡,又赶忙交代了小虎一遍。
“等下开吃了以后,可别忘了干爹教你的那些词,别光顾着吃!”萧子矜伸手拍了他的小脑袋一把,宠溺又警告的嘱咐着。
“放心吧,干爹,我都记住了。”小虎答应着,可眼睛一直盯在桌上,伸手抓过一个鸡翅吃了起来,满手油光光的,贪婪的舔着小嘴。
等沈一婷落座了以后,看到他的吃相,忙那餐巾纸帮他擦着小嘴,还直嘱咐他慢点吃。动作轻柔的帮他整理了一下衣服,俨然有种当妈的样子。萧子矜只喝了两口可乐,弯着眉头看着这对“母子”,心里漾起一种幸福感,见时机差不多成熟,轻轻在桌下碰了碰小虎的脚,示意他该说词了。
沈一婷也没吃下什么东西,一直在照顾小虎吃,只是在小虎将粘了番茄酱的薯条递到她嘴边的时候,她才张开嘴咬了下去。
“干妈,你喜欢我吗?”吃了一半的时候,小虎忽然眨着大眼睛问道。
沈一婷愣了一下,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接着笑了起来:“当然喜欢了,小虎是个可爱的孩子!”
“那干妈喜欢干爹吗?”
小虎的这句话让她猛然怔住了,望向萧子矜的时候,见他的神情竟然透着一种害羞和期待,似乎和小虎一样等着她的回答。
沈一婷沉默着不知该怎么开口,就听到小虎稚嫩的声音继续说:“干妈,干爹他说他喜欢你……他说我们是一家人,那咱们一家人以后都在一起好不好……学校的同学都有爸爸妈妈,可我很久很久都没见到我爸爸妈妈了,干爹说他们在努力赚钱……可小虎觉得他们可能不要我了……小虎现在有干爹,还有干妈。干爹说这和爸爸妈妈是一样的,所以小虎想和干爹干妈三个人在一起,好不好?”
萧子矜见沈一婷心疼的看着小虎,沉默犹豫着,却始终不答应,赶紧碰了碰小虎,示意他继续说。
“干爹他想跟你说‘对不起’……干妈,你就原谅了干爹吧……干爹现在饭都吃不下,他说他以后都听干妈的,以后他会象小虎一样乖,他说他不想和干妈分开了……他还说晚上想和干妈一起睡觉……”小虎象背书一样继续往下说,丝毫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沈一婷原本只是沉默,到这里却听出了大问题,惊诧的看着小虎:“什么?!”随即望向萧子矜的时候,发现他也惊的将眼睛睁的圆圆的,不可置信的看向小虎。
“你说你干爹晚上想做什么?”
小虎停了下来,懵懂的望着沈一婷:“干爹晚上想和干妈一起睡觉……”
沈一婷觉得一阵羞愤袭来,脑中血液倒流,脸顿时红透了,看着萧子矜无辜的样子,气的猛拍了桌子一把:“萧子矜!你都给孩子灌输什么龌龊思想!有你这么教育孩子的吗?!”
“我敢发誓!这句话绝对不是我教的!”萧子矜没想到小虎竟然说出这样惊爆的语言,本来觉得沈一婷也许已经被说动了几分,可这句话把气氛完全颠倒了,急着想跟她解释。
沈一婷抓起自己的包转身就朝店外走。小虎不知所措的喊住她,还不明白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话。
“小虎,干爹什么时候教你这句了?!干爹说的是‘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想着干妈’!这和你刚才说的那什么……能一样吗!”萧子矜无奈的看着眼前的小祖宗,本来想依靠的筹码忽然变成了搅局的小魔王,气的他七窍生烟。
沈一婷过马路的时候,听到小虎和萧子矜在后面叫她,但她没停下来,照旧朝前走,心里的恼怒还淤积着。小虎看到沈一婷和萧子矜片刻间就生气了,当下认定是自己做错事了,立即慌了神,扯着嗓子隔着马路就喊对面的沈一婷。见她仍然不回头,连忙松开萧子矜的手,朝对面马路跑了过去。
斑马线对面的人行路灯依然显示着红灯,而小虎不顾萧子矜的叫喊就往对面奔,嘴里还不停地叫着“干妈。”
沈一婷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小虎正着急的奔过马路,两旁急驰而过的车正川流不息:“小虎,别跑!注意看车!”她连忙折回头来,离了十几步,就看到旁边有辆轿车呼啸开来。
萧子矜狂奔了几步将小虎拦腰抱起躲开急驰的车辆,腰间在车边猛刮了一下,一时站不稳,跌在地上滚了两圈,双臂紧护着怀里的小虎。
沈一婷被吓的脸色惨白,连忙跑过去,着急的扶起萧子矜和小虎,觉得心随着刚才的事情扑通扑通直跳:“怎么样?受伤没?”
她将小虎抱起来,浑身上下检查了一遍。见他懵懂的几乎没有知觉,过了半天才摇摇头表示没事。抱着他小小的身体,似乎还略有些发抖,沈一婷心疼又自责。
“我没事,干妈,干爹,我真没事。”确定小虎真的没受伤,沈一婷才松了一口气。
转而这才顾及到萧子矜,他的胳膊肘上擦伤了一小片,可他似乎根本未注意到,只是略蹙着眉头,小心的用手扶了扶腰部。
“你没事吧?你的胳膊上擦破皮了。”沈一婷伸手拉住萧子矜的胳膊,想将他扶起来。
“没,没事。”萧子矜反握住她伸来的手,顺从的让她扶着起来,冲她轻松的笑了笑。可腰部剧烈的一疼,使他“咝!”的低吟一声。
沈一婷抓住他的手时就发觉他手心里全是冷汗,微微的发抖间,额头上也渗出细密的汗珠。当即觉察出问题:“你哪里疼?腰被刮到了?”她关切的想看看他在t恤掩盖下的后腰。
萧子矜赶忙拦住了她,回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抬高声音轻松调侃的说:“没事!小事一桩!扛的住!你别走了!咱们继续逛逛吧!小虎他刚才……”
沈一婷没理会他,直接伸手绕过他的后腰,触碰上他腰间的一片,略微按了下去。在没有思想准备的情况下,疼的他“嗷!”的一声就叫了出来。惹的沈一婷和小虎都慌了起来。
“还说没事!”沈一婷生气又焦心的看着他刚才还一副无所谓的脸,觉得心里的怒火都被他燎起来了,“你每次都是这样,没事的时候喜欢虚张声势,真正有事的时候却硬撑着装做没事!”
第65章
沈一婷将小虎送回萧子矜的家,交给楼下的大爷照看,转而又在街上买了一些夜宵带上,匆匆朝医院赶。萧子矜的腰只是轻伤,可医生建议住两天院观察观察。他似乎也挺乐意,光着背爬在床上,侧着脸看着沈一婷的时候,那眼神有一瞬间让她觉得仿佛又回到从前。
拿着他的一些日常用品来到医院,迎面看见了蒋忠诚的母亲,只有一个人,行色匆匆的拿了一些药朝外走。几乎没注意到周围的人。
沈一婷等她走近了,连忙礼貌的招呼了一声:“蒋阿姨!”
蒋母似乎惊了一下,连忙用手拍了拍胸口,看到是沈一婷,才终于和蔼的笑了起来:“原来是一婷啊……你怎么到医院来了?”
“哦,我来看一个朋友。阿姨,您怎么也来医院了?您病了?”
蒋母犹豫了一下,连忙笑着摇摇头:“一点头疼脑热,人年纪大了,毛病就是多,没什么的。”
沈一婷点了点头,看了看她的旁边,又有点疑问:“噢,那忠诚没有陪您来吗?要不要我陪您一会啊?”
“不用了,你忙你的。最近忠诚很忙,事业刚有点起色,天天都忙到深夜,有时候连饭都来不及吃,我这点小事不用告诉他了。他现在走上了正途,我也就放心了。”蒋母露出一种宽慰的神色,弯着眉毛,脸上漾开了笑容。
沈一婷也跟着点头,只是在最后两人分别的时候,蒋母忽然叫住她,欲言又止。
“要是你看到忠诚了,别跟他提我来医院的事……”蒋母停了停,接着又轻松的解释道,“他快当老板了,我这点小事,不该让他分心。”
沈一婷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可又什么也说不上,站在原地,机械的答应了一声,僵硬的目送蒋母出了大厅。心里忽然沉沉的,思索了片刻,慢慢挪着步子朝住院部走。
在第九层的走廊上,她就清晰的听到萧子矜的惨叫声,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吓的她赶忙加快几步走到他病房的门口,听到尹浩然也在里面。
“嗷~~~~~你小子的手是熊掌啊!擦个药下手都这么重!疼死了!”萧子矜呲牙咧嘴的骂着,叫的一声比一声响。
接着是尹浩然的声音传出,带着几分抱怨和调侃:“刚把你送来的时候你不还没事吗?我看你当时还挺潇洒的,你不是自己说能扛的住吗?怎么现在嚎的跟杀猪似的?”
“废话!那时候不是她在这里吗!我咬着牙也得挺着啊!跟你小子我还装个屁啊!”
“死要面子活受罪!说的就是你!”
“你滚远点!去去去……”
“不让我给你擦药了?”
“把你的猪手拿开!”
“滚你丫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沈一婷在门口踟躇了片刻,觉得又好笑又好气,手里捏着装着夜宵的袋子,眼见护士小姐迎面走了过来,知道不能继续站在门口,赶忙大声咳嗽了一声,示意屋里的人自己到了。
病房里立刻停止了吵闹,她轻轻的将病房的门推开。淡蓝色的窗帘,白色地砖铺成的地板,白色的被子和床铺,干净而整洁,设备齐全而现代化。萧子矜依旧爬在床上,保持着姿势。尹浩然却面带笑容的上来跟沈一婷打招呼,还略带调侃的语气:“沈小姐终于来了,不然病房都快成屠宰场了……”
萧子矜用眼睛斜了他一眼,悻悻的说:“你怎么还不回家!再不回去你又该跪搓衣板了……”
沈一婷早在一边笑的前仰后合。看尹浩然虎着脸瞪了萧子矜一眼,不满的辩解着:“你以为我跟你在家里地位一样啊!我好心来慰问你这伤员,你还嫌我当了电灯泡!”
尹浩然上去用手按住萧子矜的脖子作势要打他,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铃声大作。连屏幕也没看,尹浩然赶忙抓起自己的衣服就要出门。
“你家女人查勤来了,赶紧走!赶紧走!”萧子矜听到救星的声音,赶忙歪着脖子催促着。
尹浩然走到门口,又探回了头朝病房张望了一眼,戏噱的撂下一句:“过两天兄弟我再来看你,你得抓点紧好~~~~”他将“好”字特别强调,似乎暗示什么,余光瞄了瞄沈一婷。在萧子矜没有把床头的枕头砸过来之前赶忙消失在门后。
沈一婷笑过以后,发现整个病房里只剩下她和萧子矜。在单独面对他的时候,或多或少的,心里总还有那么一丝尴尬。房间里一片静谧,灯管耀出的白色亮光让房间里显得很温馨。
萧子矜舔了舔嘴唇,看着还站在一边的沈一婷,小心的开口说:“能帮我倒杯水吗?”
沈一婷楞了一下,忙走过去用玻璃杯倒了大半杯水,从抽屉里拿出一跟吸管插在里面,配合着他爬着的姿势,将吸管送到他嘴边,看到他张开嘴,象只小狗啃食一般贪婪急切的模样,喝了几口,竟然呛住了,猛咳了几口。沈一婷不禁觉得好笑,伸手帮他拍着后背:“你怎么象小孩似的,又没人跟你抢,这么着急干什么?”
她还想继续说下去,右手却猛然被他抓住了,宽大的手掌,修长的指节,迅速滑到她的手心里,牢牢握住,似乎早已在伺机等待这个时刻。
沈一婷怔住了,下意识的想抽手,他却抓的更牢:“我想跟你谈谈。”
“先放开我的手,我坐在对面跟你谈。”
“我不放,你就坐在这听我说。”
沈一婷别了半天也没能扭过他,泄气的坐在床边,任他这样握着。他的手掌从来都是热的,即使是再冷的冬天,从前天冷的时候,她喜欢把冻的冰凉的手伸进他的手套里,十指相扣的握紧在一起,让他帮忙取暖。他冬天的羽绒服里只穿一件薄薄的毛衣,整个身体依旧是暖的。而沈一婷裹的象个绒球,却还是经常冷的直哆嗦。她觉得他是个火力旺盛的人,那种暖暖的感觉,让她曾经特别贪恋他的手掌和怀抱。
“你想说什么?”沈一婷见他沉默着,似乎在酝酿什么,终于开口来打破这种气氛。
“一婷,小虎是个可怜的孩子。”萧子矜沉沉的开了口,话题却扯到了小虎,“咱们当年从王家村回来不久,他父母就到城里来打工了,好几年都没再回过王家村,起先小虎跟着他奶奶生活,没多久他奶奶去世了,他父母就把他扔在王大叔家,王大叔是个计较钱的人,一直不太乐意让小虎住在他们家,何况他自己家还有子女,小虎在那挺委屈的。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一直出钱供着小虎的生活。现在他该上学了,我就把他接来了,并且我想,就让他一直跟着我生活下去……”
沈一婷点了点头,他的想法她也是赞同的,虽然知道他平时的生活习惯也不好,可毕竟还是有不错的经济条件,况且城里的学校资源要比乡下好许多:“其实你有时候和小虎在一起,就象是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只不过你认识到自己在当爹的时候,就开始象个男人了。”
萧子矜忽然笑了,带着一丝羞怯,侧过头看着她的脸,继续跟她说:“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小虎吗?……因为看到他,我就想到曾经的自己……我五岁的时候,爸妈就出国了,把我扔在我爷爷家,虽然我爷爷一直不喜欢我,可头一年奶奶,姐姐都陪着我,几个叔伯也常来看我,那时候我并没觉得离开父母会怎么难过。从第二年开始,我奶奶去世了,姐姐去了外地读书,几个叔伯也相继开始做生意,那时候家里逐渐空了,似乎大人们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我每天最常见到的就是我爷爷,可他经常冷着面孔。他对我很严厉,教育方式也特别强硬,如果做错事,他就喜欢把我关在东南角的房间里,那间屋子全都放着杂物,经常有老鼠出没。起先我很害怕,可时间久了,次数多了,我甚至能坐在里面和老鼠聊起天来。”
沈一婷无意间已经感觉到和他相握的那只手似乎力道加大了,他似乎不安的想找个依靠,连胳膊也不自觉的朝她贴近了。
“从小到大,我和我爸妈相处时间非常短,有很多时候,我几乎都想不起来他们的样子,虽然他们每到我过生日都会寄来礼物,可那些东西对一个小孩来说太空了。我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有一次踢球把腿摔成了骨折,住院了一段时间,我看到临床有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男孩,也是这种情况,可他有父母围在身边,陪他聊天说笑话,买了糖水罐头喂给他吃。他们一家人总是其乐融融的,我那时候觉得他真幸福……”
“而我爷爷只来看过我一次,接着是我伯母和婶婶过来看过我两次,平时的时间里,几乎都是保姆过来给我送饭。有一天我看到那小男孩似乎很喜欢我这里的进口原装零食,于是我就拿起一包里递到他床边送给他,他似乎很高兴,回送了我一个他妈妈刚削好的大苹果……当时我挺激动的,我觉得那苹果要比我的进口零食珍贵的多……”
沈一婷安静而认真的听他说着。他的声音透着一种落寞和低沉,到最后终于沉默了,静静的爬在床上,用一只胳膊枕着头,眼睛睁的圆圆的。她有些心疼他这个样子,轻轻抬手抚了抚他的头发,象在帮一只小狗梳理凌乱的毛。
萧子矜撑着身子翻过来仰面躺着,沈一婷怕他再扭到,连忙帮他调整姿势,手触到他光滑的裸背,竟然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你别乱动,医生让你好好歇着,你想说什么我听的见。
第66章
“一婷。”萧子矜在沉默了半晌后终于重新开口,仰面望着她,甚至带着一丝乞求,伸手艰难的从自己放在床边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和一串钥匙,“这是我所有的积蓄,还有我家房门的钥匙,……要是,你还愿意收留我和小虎这俩可怜的孩子,就把它们都收下,……如果你不愿意,现在抬脚就可以走了,真的……“
他带着期许的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想看清每一丝情绪的变化。握住她的那只手似乎更加用力,仿佛怕她飞了一般,安静却内心忐忑的等着她的回答。
沈一婷想到几年前,他也曾经流露出这种神情,正是那一晚萧子矜将她带到小搁楼去的时候,到最后他终于小心翼翼的提出让她别走了。当时他抱她在怀,坐在软软的沙发上,搂着她的纤腰,盯着她绯红的脸蛋。一秒一秒的等着她回答。当最后沈一婷终于带着羞怯的点头答应时。他心里象忽然绽开了无数朵烟花,乐得拥着她疯狂的吻住。
那一晚虽然最终没有做成功,反而让沈一婷疼的一脚将他踹下了床。可那毕竟是他俩“坦诚相待”的头一夜,兴奋和害怕交织在一起,甜蜜和羞涩并肩而行。
直到半夜醒来的时候,沈一婷发现萧子矜还没睡着,光裸的躯体汗津津的,被子里燥热一片,不断的翻来覆去。
“怎么还没睡?”沈一婷当时傻傻的问了一句。
萧子矜尴尬的凑过头来用胳膊环住她:“老婆……我那里似乎不太甘心,一直撑在那……你说怎么办……”
沈一婷当时觉得脸红极了,在被窝里就要掐他打他。
萧子矜见沈一婷一直不置可否,握住她的手轻轻摇了摇,似乎在撒娇。沈一婷沉默了许久,终于叹了口气,从他的掌心抽出手来,由床上站了起来,未发一言的转身就朝外走。
萧子矜瞬间心里凉了半截,慌忙叫住她:“……喂,喂,你不会真的走了吧?我刚才只是随便说说,你就是不答应也别现在就走,行吗……”
沈一婷觉得脸已经红到耳际,听着他的言语,觉得又好笑又好气:“……我去给你打壶开水。”
萧子矜蓦地怔住了,足足几秒钟才回过神来,看着沈一婷的背影,想起身下床去,腰间却猛的一疼,重新躺回床上,忙抬高声音欣喜的叫道:“这么说你就是答应了?……那我就当你答应了!喂,你可不准反悔的!……反悔了我也不同意了!”
沈一婷听到他在屋里兴奋的鬼喊鬼叫,象是贫苦的老农忽然中了头奖。不自觉也受到他的感染,有种抑制不住的想笑,加快步伐朝茶水间走去。
萧子矜住了几天医院,终于获准回家休养。沈一婷不会开车,叫了一辆出租车和小虎一起将他接回了租住的公寓里。
一进家门他才恍然愣住了,家里窗明几净,原本乱遭遭堆在一起的东西已经被分门别类整理好,放回原来的位置。地板和茶几都擦的干干净净,窗帘已经由红绒布的换成了淡蓝色细纹的,一下衬的整个屋子亮了许多,也显得更有品位了。原来的红绒布窗帘是房东留下的,乍一看上去简直象是乡镇企业办公室里挂的那种。萧子矜从前虽然也觉得难看和别扭,但又不好意思一个大男人单独跑去买窗帘,就一直没换,今天看到这种景象,他忽的觉得心里一暖。
茶几上放着一个新的玻璃烟灰缸,从前的那个被他有一天翻找东西的时候碰掉在地上,边沿和底座都摔掉了,歪着角象个伤员,不过他也没换,因为从前只有自己一个人住,觉得怎么随意怎么来。可现在看到家里干净温馨的气氛,他才陡然明白,这种家的感觉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萧子矜高兴的当时就想搂过沈一婷吻住她,可小虎一直跟在他们旁边,还一直牵着沈一婷的手。有小电灯炮在,他只好让刚才的念想做罢,可心里仍然喜滋滋的。
沈一婷从购物袋里拿出一堆东西,儿童的小毛巾,卡通的刷牙杯子,一个多功能的铅笔盒,一捆铅笔,还有一块白色的绘图橡皮,外加几本儿童的课外书。分门别类的放到小虎的房间里去。
“以后要多给小虎买些有益成长的东西,那些暴力玩具和膨化食品尽量少买。别有事没事的总用物质引诱孩子。”沈一婷看见小虎进了卫生间,才抱怨的跟萧子矜说,“还有你,别老抽烟,我发现你现在烟瘾比从前大有增加,这非常不好,不仅对你的身体不好,而且家里现在有孩子,烟味对孩子身体影响很大。以后你必须阶段性戒烟,逐日递减抽烟量数,直到完全戒了。”
萧子矜撑着墙壁将沈一婷半搂在怀里,高兴中又带着一丝为难,商量着跟她说:“少抽烟这点我接受,但是完全戒了的话,出门在外和几个哥儿们聚在一起的时候,别人看我这样,肯定要笑话我……”
沈一婷沉下脸来,将他搂住她的那只胳膊推开:“好,你可以继续抽,那我先走了。”
“喂!”萧子矜着急的拦腰将她拽了回来,圈在自己怀中,忙不迭的答应着,“我戒,我戒还不行吗。你别走!”
沈一婷看着他急切紧张的眼神,心里漾起一种感动:“那我下面还有很多意见,你都接受吗?”
“我都接受!”萧子矜一口答应下来,双臂箍住她,恨不得真能有绳子将她和自己栓在一起,再也解不开才好。
“以后从什么地方拿出的东西,用完后还要放回原处,不能扔的到处都是。你的内裤和袜子自己手洗,其他的可以放在洗衣机里。尤其我打扫卫生的时候,发现床角的缝隙里有一双半黑色的臭袜子,吓的我还以为是三只死耗子,以后不许这么乱扔乱放的!”沈一婷生气的捏了他一把,却惹来萧子矜憋不住的笑声,不顾她挣扎,低头就轻吻了上去。
沈一婷羞愤的推开他,继续说道:“还有呢,我听小虎说,你晚上时常玩网游玩到半夜,然后每天早晨都喜欢赖床,睡到时间才起,起来以后来不及吃早饭就去上班。这种习惯比抽烟还恶劣!以后你要按时睡觉,早晨早点起床,轮流做早饭,吃过才准走。另外你上班的时候要开车先把小虎送到学校去,下午我下班的时候去接他……”
萧子矜听着这些琐碎的事情,看着沈一婷略带绯红的面颊,一本正经的唠叨着,心里忽然有说不出的舒坦,自己象个傻二一样乐呵呵的听她说着。其实倒不是听她说话的内容,而主要是她那种认真的表情。她每说完一件事,他就赞同的跟着点头。
他想起自己六岁那年和一群小伙伴一起去放风筝,他的风筝是一幅巨大奇特的飞人图案,他那时兴奋的越放越高,跳跃着,欢呼着,觉得自己的手中的风筝已然握紧。可没想到后来线断了,风筝朝着后山飞去。他着急了,自己一个人翻山越岭的跑去后山,将衣服划破了,手也被荆棘刮的流血了,天渐渐黑去,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他害怕过,可最终还是没有回头。直到第二天早晨,已经满身伤痕和疲惫的他,终于在后山田野间的小树上找到了那只遗失的风筝。他那时候才觉得自己累极了,也高兴极了,抱着那只失而复得的风筝,坐在树下就睡着了。直到家人心急火燎的找到他,才将他领回家……可现在,他觉得沈一婷就是那只风筝。
晚上安顿好了小虎,沈一婷才觉得轻松了许多。坐在床边,抚了抚他的小脑袋,嗤嗤的笑了起来。
小虎睁开眼睛,看着还在旁边的沈一婷,忙用小手拉住她,略带撒娇的说:“干妈,给我讲个故事吧,平时干爹也讲的。”
沈一婷愣了一下,弯着眉毛笑了起来:“好,那干妈给你讲个《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故事。”
“这个我早就听过了。”小虎当即否定了她的打算,仿佛在抱怨她的老调重弹。
“噢,那干妈给你讲个《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吧。”
“这个更是听腻了,我都能背了。”
“那《灰姑娘》的故事呢?”
小虎似乎中按捺不住了:“干妈,你脑袋里的故事一点都不新鲜啊……比干爹讲的差远了……”
沈一婷怔了一下,心里微微觉得糗,捏着小虎肉乎乎的脸蛋问:“那你干爹平时都给你讲什么故事?”
小虎掰着小小的手指头跟她细数着:“很多的,有《小神童智斗大蟒蛇》,《神奇的百慕大三角》,《海洋动物的起源》,《外星人的探访》……”
沈一婷惊讶的听着小虎的叙述,心里一时间倒有些佩服萧子矜涉猎知识的广度,虽然这些她也听过一些,但实在无法当成故事来讲。而且不得不承认,这种带科普性质的故事,确实比自己刚才要讲的无聊童话故事要有意义的多。
“看来以后讲故事还是得让你干爹来讲。”沈一婷点点头确定的说,嘴角已经下意识的扬起一个弧度,“不过今天你干爹的腰还没好,不能坐时间长,他已经睡了,过两天再让他来讲,你乖乖的睡吧。”
小虎仍旧不甘心,撒娇的拉着沈一婷的手,央求道:“那干妈随便讲一个吧,就讲干妈和干爹的故事吧。”
第67章
沈一婷拍了拍小虎的脑门,面对这个小人精一样的孩子,被他逗的直想笑:“干爹和干妈没什么故事,你小孩子听这些做什么?”
“可是原来干爹讲过许多的。”小虎睁着圆圆的眼睛,神气活现。
这回沈一婷彻底头大了,莫名其妙的觉得脸上有种羞意:“你干爹都讲的什么?”
小虎想了想,说:“干爹讲过,干妈手很巧的,从前他有件衣服刮了一道口子,本来以为该扔了,被干妈补出一个图案来,比原来没破的时候还好看。干爹说,干妈你曾经和他养过一只白色的小猫叫‘球球’,特别可爱,你们轮番来照顾它,给它建窝,喂食。可有一天,它咬了吃过老鼠药的耗子,中毒死了,干妈当时哭的很伤心。然后干爹说要再去抱一只小猫回来,干妈也不同意……”
“他还说,干妈冬天很怕冷,总是穿的很厚,还抱着暖手炉。有时候没有带暖手炉的时候,还喜欢直接把手伸到干爹怀里去……而且干爹还讲过,说干妈和他原来会给我有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不过后来没了……”
沈一婷终于沉默了,眼里漾起一丝黯然,象被人忽然戳到心口的痛处,那感觉十分强烈。
“干妈,去年的时候,有一天干爹来王家村看我,跟我挤在一张床上睡觉。当时他背对着我躺着,可我觉得他哭了,他对我说,干妈选了别人,说再也不要他了,他问我,‘如果人人都讨厌干爹,觉得干爹是坏人,不想理干爹了。那小虎会不会也这些想?’当时我就回答说,‘小虎永远都会觉得干爹是好人的。’”小虎一件件的讲下去,最后扯了扯沈一婷的袖子,“干妈,你真的觉得干爹是坏人吗?现在也这么觉得吗?”
沈一婷怔怔的不知该如何开口,抚了小虎圆圆的脑门一把,忽然觉得心里酸酸的,其实对于萧子矜,那感觉早已经浓浓的说不清了:“你干爹……是我见过的所有的男人中,最让我不知该怎么办的一个。”
“什么叫‘最不知该怎么办’啊?”
沈一婷没有回答,笑着帮他盖好薄薄的空调被,哄他慢慢的睡去。看着他熟睡的小脸,伴着屋子里的一片安静。她的心情早已经在小虎的话里回荡。直到看着他彻底睡着了,才慢慢艰难的开口轻轻说,而眼里已经泛起一种氤氲:“‘最不知该怎么办’,就是不知道该怎样忘了他,怎样不想他,怎样不爱他……”
起身从小虎的床边站起来,擦了一把湿湿的眼睛,预备回房间去睡觉。转过身来,才猛然惊讶的发现萧子矜就站在小虎的房间门口,倚着门框,眼睛红红的盯着她。
沈一婷惊的站在原地没有朝前走,两人互相对视了很久:“你怎么还没睡?”
萧子矜没有回答,两步冲过来,拦腰将她抱起来扛上肩膀,直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沈一婷被吓坏了,两脚在空中不断挣扎,连拖鞋也被甩掉一只,象一袋货物一样被倒控起,胃里顿时有种翻江倒海的感觉。可她不敢喊,怕把小虎吵醒了看到这种场面。双手不停的在拍打他的后背,可似乎什么也不能阻止他。
萧子矜扛着她进卧室,接着顺手将门锁按上。在被放下来的同时,沈一婷就被直接抵在墙上,正视着他如同狮子发怒后布满血丝的眼睛,手扣在她的肩膀上,力道大的惊人,让她吃痛的想挣开。
“我不甘心!”忽然间萧子矜吼了一声,象是从胸腔被撕裂的痛楚,灼灼的目光盯着她。
“你不甘心什么?”沈一婷不解的问。
“凭什么?!凭什么呀!我们俩的孩子本来都应该快能打酱油了,凭什么折腾到现在反而成了二婚?!”
“喂!我可没跟你结婚。”沈一婷赶忙辩解。
“我们凭什么要耽误这么多时间!还要继续耽误下去?!”萧子矜按捺不住生气的吼起来,“沈一婷,我现在想郑重的告诉你!以后不管什么蒋忠诚蒋忠败,宋宁远宋宁近的,一律挡在门外!你是我一个人的!”
沈一婷几乎未反映过来,他火热的唇就贴了上来,胳膊环住她的腰身,气息交缠,灵滑如蛇的舌头随着吻的深入而钻进她的口中,与她的舌尖共舞,强势的不容她有一丝退缩。她晕头转向,双手慌乱的想找个支撑点,她想叫停,可却无法开口,无法躲开他的吻。直到使尽浑身力气将他的胸膛略略推离开自己的身体,强行拉开距离,两人早已经气喘吁吁。
沈一婷眼里透着一种怨愤,瞪大眼睛盯着他已经开始迷乱的眸子:“萧子矜!我现在也想郑重的告诉你,以后不管什么学舞蹈的学唱歌的,不管胜男还是胜女,统统赶走!你也是我一个人的!你听到了吗?!”
萧子矜怔了一下,愣愣的望着她,略微泛着红肿的嘴唇,带着一丝泪光的眼睛,倔强又无比确定的话,让他觉得心里仿佛瞬间绽开了一朵花。嘴角慢慢上扬,直到扬起一个深深的弧度,再也收不回来。手臂上的动作猛的一紧,低下头重新吻上她的唇瓣。不安分的手透着火热的触感伸进她碎花的棉布睡衣,惹的她身子一阵轻颤,羞赧的两颊滚烫。推搡间两人同时跌到床上。屋里的灯也灭掉了,窗帘后面透来的月光还能隐隐的让彼此看见对方的脸。已经很久没再这么亲密过,久的几乎快要忘记了这种感受。
“现在不行。”在睡衣即将被彻底脱下的时候,沈一婷赶忙拦住了萧子矜的手。
“为什么?”萧子矜不解的望着她,语气中透着一丝挫败,“……你例假来了?”
“……不是,是你的腰,还没好彻底,现在这样……”
她的话还未说完,却感觉到胸上一紧,他的吻已经顺着颈部慢慢下滑至乳间。强烈的羞耻感让她停止了顺畅的言语,断断续续的想提醒他什么。
“我乐意……”萧子矜从她的胸上抬起头来笑着说。
“那……你,腰肌劳损……腰锥间盘突出……我可就不要你了……”
“这些老年病,等上三十年才能摊到我身上……到时候你也人老珠黄了,就没人跟我抢人了……你不要我也得要了……”
“……无赖……你……啊……你混蛋……别用这动作……”
屋里升腾起一股暖意,激情让两人的身体都被汗湿透了。沈一婷觉得脑中和盆腔充血的厉害,一**的浪潮席卷而来,从最初还能张口骂他两句,然后就只剩低吟,直到最后她已经觉得浑身脱力,理智的防线被冲散开来,只留下喘息和抽动。最激烈的时刻,她再也不能忍受,仰起头一口咬上萧子矜光裸汗湿的肩膀……
激情退去以后,两人到浴室里洗了一下,重新躺回床上。沈一婷轻轻拽过一半被子,转过身子背对萧子矜,一个人默默的蜷缩在一边。
萧子矜侧过身从后面搂住她,心里说不出的愉悦和踏实,伸出手臂侧着环过她的腰间,轻轻贴着她的耳边,跟她说一些情话,见她没反应,咬着嘴唇不肯理他。
“你怎么了?”萧子矜翻身躺到沈一婷的另一侧,和她面对面,想看清她的表情,“我刚才弄疼你了?”他试探着将手伸到她的小腹往下,被她赶忙用手挥开。
“你欺负我。”沈一婷气鼓鼓的瞪了他一眼,委屈的脸庞透出粉红的羞色。
“我怎么欺负你了?”
“……刚才那样的时候,为什么逼我说那些话……”
萧子矜怔了一下,才明白她指的是什么,眯着眼睛装傻想来逗她:“我逼你说什么了?”
沈一婷憋着通红的脸不肯理他,事实上那种激情的时刻说出来的话,想起来都觉得羞愧,更别说在清醒的理智占上风时再重复一遍。
萧子矜见她的样子,笑着想抱紧她,被她埋怨的推开。
“其实我刚才也挺紧张,脑子里也很空白,你说的我只听清一句,你说‘我想要你’……”
他话还没及说完,沈一婷窘的赶忙捂住他的嘴,气的直捶他光裸的前胸:“不许说了!”
萧子矜咯咯的笑起来,伸出舌头去舔她覆在他唇上的手,湿湿痒痒的感觉,让沈一婷心里的羞意倍增,赶忙收回手。他伸过头去吻她,她躲闪着不让他吻到。于是唇落在额间,鼻梁,脸颊各处。最后他把沈一婷的肩膀扳过来,手绕到她脑后,插到她顺长的头发中,迫使她正对着自己:“你想要我,这有什么丢人的?何况只有我们俩的场合。我同样想跟你说,我也想要你……”
“够了!我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才好,你真是又无赖又混蛋又没羞又……”沈一婷红着脸急切的想骂他,说到一半,唇已经被他的吻封住,瞬间又将她压在身下。
萧子矜盯着此刻又羞又气的沈一婷,半明半昧的星光似乎投射到她的眼里,亮亮的闪烁着:“刚才你跟小虎说的我都听见了,你说‘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是不知道怎么能忘了我,怎么能不想我,怎么能不爱我。一婷,你爱我,想我,忘不了我……这些话我都记住了,而且我想跟你说,我也一样……”
“……”沈一婷终于没再躲闪和挣扎,仰面盯着萧子矜的眼睛,心里泛起一种酸楚和委屈,眼睛里慢慢聚集着泪水,咬着嘴唇。
忽然间她猛的抱住萧子矜,一个翻身反过来将他压在下面,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低头就咬他的鼻子,唇和下巴。萧子矜疼的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的想推开她。猛然间他感觉到脸上湿湿热热的,泪水不断打在他脸上。他知道她哭了,于是不敢再挣扎,伸出手去抱紧她。随着她咬他的路线去回吻她。她似乎生气了,更用力的咬他,他哼也没哼一声,也随着她的力度加大力道继续吻她。
她咬的力气越来越小,抽泣的声音渐渐清晰。萧子矜着急了,伸手帮她抹着眼泪,心里慌慌的:“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我……”
“你是混蛋!是傻瓜!是白痴!我恨你!”沈一婷爬在他身上,听着他胸膛起伏的呼吸声,“我不爱你的时候,你总是缠着我……我终于爱上你了,你又跑了……当我终于想忘记你重新开始的时候,你又回来……为什么每次都是你来破坏我的感情生活!”
“……对不起……”
第68章
“你根本不知道,当初所有人都说我受骗了……他们都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我……就象看着一个惨遭**的小姑娘……蒋忠诚周围的同学说我是见利忘义才落到这个下场,而我家人和朋友似乎认定了我是被一个大坏蛋大流氓给糟蹋了……我哥以为我一直是为了他的事,才委曲求全牺牲自己,于是他一直跟我忏悔,说他以后改邪归正,一辈子都保护我,再也不让我受到这样的侮辱……当时我真想大声告诉他,我没有这么无私,我会一直这样下去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我爱上这个混蛋了……”
萧子矜慌忙抱紧她,将她用力按进自己怀里,下巴抵着她的额头,手也开始颤抖。她说的每句话都冲击着他的脑际。
“做掉孩子以后,我整整在家休息了一个夏天,回到学校以后我觉得做什么都没了热情,有一天周老师把我叫了过去,问我还想不想继续读博,我说我不读了,我想早点工作。当时我看出他很失望,因为他在那半年多前曾经也问过我相同的问题,当时我很确定的回答说想继续读……他后来跟我说‘你是我这最近几年里带的学生中,在学术上功底最扎实的一个,我也看出你是因为喜欢这门学问,本来我希望你能在这一块有所成就,其实现在真正能潜下心来做学问的学生已经不多见了,但是我没想到你的想法也变了……’。”
“当时他还说,‘本来我不该多说什么,但是你应该明白萧子矜是个轻浮没定性的年轻人,他读研的目的就是希望混一张文凭,事实上即使他没有这张文凭,也一样能混的好,或者说他也许就是想有这张文凭来撑面子。而你不应该以牺牲自己的前途和理想为代价,来陪他走这一段……’,当时我听了难过极了,出了大楼我觉得一步都走不动,坐在台阶上就哭了起来……几乎每个人都在否定我们之间发生的事,到后来连我自己都混沌了……”
萧子矜搂着她,一直不发一言,只是沈一婷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胸膛起伏不均,似乎在无声的啜泣。而她被抵在他的胸上,无法抬头去看他。沈一婷本来激动的情绪,在说话中渐渐平静下来。
“毕业以后我找了一份图书资料管理的工作,在那里很安静,几乎一整天都很少有人过来,于是我躲在角落里,每天抱来一堆书看,拼命想充实自己,我想忘了过去,忘了你曾经在我的生活里出现过……直到后来我遇到宋宁远……原来他竟然是我小时候的邻居,其实我有时候觉得,如果不是后来先认识了你,我也许真的会爱上他……”
“不会的。”萧子矜忽然开口,嗓音却有些哑,象是夹带着酸意,“即使那样,你也会爱我的。”
沈一婷生气中又泛起一阵无奈的好笑,贴着他的皮肤骂了一句:“自恋!”
“我就是自恋,不过一婷,我庆幸我赶在他前面,因为也许这样我才扳回局面。但是我更遗憾,因为本来根本伦不到他出场……”
萧子矜觉得鼻子,下巴,嘴唇都涌起一阵疼痛,可这些疼痛让他越来越明了,原来在很久很久以前,沈一婷就已经在爱他,并且爱的如此深刻……
“知道我为什么会跟宋宁远离婚吗?”沈一婷依旧贴着他,“其实原本我和他根本走不到离婚这一步,即使别人有什么流言,即使你造了什么谣,……可之所以会这样,只因为你后来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萧子矜愣住了,回想起当初,他回到丽港以后,平静了心情,才觉得自己一时情绪激动,做出了可笑的事。左思右想,终于播通了宋宁远的电话……他记得当时宋宁远在电话里只是开头不明所以的问了声好,在后面萧子矜的解释中,他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
“有一天我回到家,发现他躺在沙发上,一句话也不说,茶几上扔了一堆烟头,我看出他很疲倦,象是经过艰难的思考后,整个人都无力了,他当时跟我说,‘我以为只要我坚持,你迟早会爱上我,只是时间的问题,于是我从来没想过要放弃。可今天,我终于觉得,可能在有些人的心里,有的人是别人永远也无法超越的……’。”沈一婷停了下来,抬头看着萧子矜,他似乎也在思考着什么,她想起宋宁远终于下定决心跟她提出离婚的时候,那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不可挽回的绝望。她窝在萧子矜怀里询问着说,“你到底打电话跟他说了什么?”
萧子矜抚着沈一婷的头发,心中也透着一丝感慨,轻叹了一口气:“女人别打听男人之间的事。”
“可我想知道。”
“你就是知道了我也绝不会让你再有其他选择了,你答应不离开我了。”
“……我没想过要离开你。”
萧子矜低下头轻吻了沈一婷额头:“既然这样,就更没必要知道了……”
“……子矜。”
沈一婷话还未说完,他的吻顺着额头一路下来,刚好封住了她欲张开的唇,刚刚平复的心情随他的动作再次漾起波纹。她感觉到一阵血腥的气息,是刚才自己发狠了咬他,咬出了血,映着微弱的亮光,她看到他鼻子上,下巴上也同样有血痕,都是她的杰作。她有些心疼的伸出手去轻触他的脸……
整个一晚上,谁也没能真正合眼,原本洗好了想安稳的睡觉,却一次次被激情淹没。整个身子都被汗水湿透了,被子,睡衣,全都在翻滚中踢下床去,床单打着褶皱缠绕着两具火热的**。**契合的地方,烫的象要燃烧一般。沈一婷觉得自己在他坚实挺拔的身体带动下,整个人都要疯狂起来,浪潮席卷浑身,牵动每一个细胞……
沈一婷睁开眼睛的时候,觉得浑身疼痛,疲累酸软的感觉几乎让她不能动弹,头昏昏沉沉的依旧没有恢复过来,光裸的身体藏在薄薄的空调被里,头发散乱的铺在已经歪斜的枕头上。想起昨晚的激烈程度,直到现在还泛着隐隐的羞意。
她觉得自己和萧子矜在这个夜里都癫狂了,疯了一样将压抑许久的心情尽情的宣泄。肢体的交缠,激情的翻滚,在一次次推向颠峰的浪潮中,她再也无法保留开始的矜持,跟着他生猛的动作,慢慢释放身心,打开最原始的**……床,地板,墙壁,不断变换着依托。直到汗湿的身体在激情中脱力……
床上已经空了,阳光从窗帘后照射进来,时间显然已经不早了。她抓起床头的闹钟,发现指针已经指向中午十一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套上睡衣,抓了抓凌乱的头发,光着脚就出了卧室。
厨房里传来的声响吸引了她,一股顺着门缝飘出的饭香,勾的她肚子里的谗虫也开始作祟。慢慢朝前走,她看到萧子矜的背影,带着围裙,正在灶前忙碌着。一件浅色的睡衣,一双蓝色海绵拖鞋,挺拔的身材在家居的打扮下,显得别有一番韵味。沈一婷轻轻的走近,看着切菜板上好几种新鲜的蔬菜和肉类,已经改成了均匀的形状,他专注的站在电磁炉前,似乎在做一道汤。久违的感觉慢慢浮现在心头,甜甜的,也涩涩的。沈一婷还是没忍住,上前从后面搂住他,侧脸贴着他结实的后背。
萧子矜怔了一下,继而笑着转过头:“你醒了,我以为你还要过一会才能醒。”
沈一婷看见他鼻梁上,下巴上,嘴唇边都贴上了创可贴,弄的整张脸象个花猫一样,狼狈又可爱,当即哈哈笑了起来,却将他抱的更紧。
“你笑话我?我这还不都是拜你所赐。”萧子矜语气中似乎不乐意,转过头去,才发现沈一婷的眼睛浮肿的严重,是昨晚痛哭的见证。
“花脸猫!”
“金鱼眼!”
两人比赛一样瞪着对方,最后都忍不住呵呵的笑了起来。萧子矜想起早晨起来上厕所的时候遇上小虎,被他盯着奇怪的看了半天,最后好奇的问:“干爹,你的脸怎么了?”
萧子矜思索着当然不能说是沈一婷咬的,躲闪着随便编了个理由:“……噢,昨天夜里上厕所,在卫生间里滑了一跤摔的。”
小虎似乎不相信,指着他脸上的血痕:“不是吧干爹,你脸上还有牙印呢。”
“……呃,其实是早晨扔垃圾的时候,楼下张大爷家的‘大黄’咬的……”
小虎睁着圆圆的眼睛,看萧子矜扭扭捏捏的样子,更是奇怪,拉着他非要刨根问底:“‘大黄’不是很小的那只吗,才到我小腿,是怎么扑到你脸上的?”
萧子矜当时窘的彻底无语,这会想来心里还有几分别扭和尴尬。
“沈一婷,你属什么的?”
“我属猴啊,难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原来知道,不过昨天晚上以后,我觉得你更适合属大狼狗,或者母老虎什么的……”
第69章
沈一婷这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恼的扎着两只手就要去胳折他的腋窝,吓的萧子矜到处躲闪。她倒是毫不客气,搂着他的脖子,扑到他背上,贴着他的耳朵说:“每头猪出栏以后,猪皮上都要盖个戳,证明是谁家的,合不合格。我也给你盖个戳,以后你这头猪就是我的了……”
萧子矜觉得耳朵里痒痒的,听到这句话竟然有说不出的甜蜜,笑着抓住她搂在自己脖子边白细的胳膊,张口就要咬下去。吓的沈一婷赶忙缩了手。
“别跑,让我也来给你盖个戳,以后咱们俩圈在一个猪栏里。”萧子矜上前抱住想逃走的沈一婷,低头唇舌顺着她的颈部蜿蜒而下,延伸至睡衣,作势张口要咬她胸上的耸起。
羞的她直接叫了起来:“流氓!流氓……”
两人嘻闹间,沈一婷听到屋子里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示意萧子矜别再吵了,挣开他的怀抱进去接电话。
是单位里的小杨打来的,语气相当委屈和郁闷,几乎带着哭腔:“沈姐,这回咱们博华的考研培训班也栽了,生意相当惨淡……宏渊那头的代理人真是疯了,在原来的价格上再降20%,而且承诺在丽港大学,以及理工大,师大,财大,医大的各校区,都设了免费班车接送,还承诺政治班的时政部分免费开讲座,下足了力气宣传。现在除了咱们的英语强化班和冲刺班还有一部分生源以外,政治辅导班可以说全军覆没了,咱们头儿都快急疯了……”
沈一婷听到这个消息,顿时觉得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蹙着眉头:“他们在原来的基础上又让20%?还有这么多免费项,那这样算下来,刨除场地费,材料费,还有老师的报酬以外,他们根本就赚不到什么钱了,可能还要亏本。”她觉得蒋忠诚应该不会傻到这种地步,“那其他几家的情况怎么样?”
“其他几家还不如我们呢,好歹咱们从前建立的好名声还在,可这回报名这么少,面授班估计都开不起来,实在不行,我们只能被迫换成同期视频来减少成本……”小杨似乎已经灰心了,“头儿说,咱们不能跟他们打价格战,宏渊那边的代理人这么年轻,这样做下去,迟早要出问题的……”
沈一婷觉得很蹊跷,蒋忠诚这生意做的,实在让人搞不懂。放下电话以后,一时间竟然没回过神来,站在原地思考着。直到感觉到有人从后面揽住了她的腰。
“想什么呢?出什么事了?”萧子矜不解的问,随即笑着用胳膊蹭着沈一婷的肩膀。
她转过身搂住萧子矜,将刚才的事告诉他。他听完后竟然没有惊讶:“这很正常吧,他想先打出名声,开始做生意的头一年,眼光要长远些,今年把宏渊的牌子打出去了,明年开始再加价,总能赚回来的。就象可口可乐公司,原来没名气的时候,他们老板赞助了一批饮料给沙漠作战的军队,好象是折了本,事实从长远看来,牺牲一时,最后得到的不就是成功吗?”
沈一婷听他这样说,觉得明朗了许多,想来蒋忠诚也应该是这个意思:“但是我这个月应该没什么提成了,就那点底薪,少的拿不出手……”
萧子矜看她酸酸的样子,禁不住直乐:“少就少吧,不是还有我吗?”
“你来养我?”沈一婷睁圆了眼睛问。
“这个嘛……”萧子矜装做面露难色,摸棱两可后说,“我得考虑考虑……”
沈一婷红着脸,恼的上前掐住他的脖子逼问:“你还要考虑?!”
萧子矜赶忙伸着舌头告饶,接着用双臂圈住她的腰,眼里是抑制不住的笑意:“我这人有原则的,从不随便养女人……除非……你叫我一声‘老公’……”
“我这人也是有原则的!”沈一婷接过话来,“从不随便叫人‘老公’!除非……”
“嫁给我!”
“凭什么?”
“凭我是小虎的干爹,你是小虎的干妈……凭我们俩都有这个家的防盗门钥匙……凭你都给我盖了戳了,就该对我负责……还凭你昨天晚上……”
“你怎么又提昨天晚上……”沈一婷红着脸打断他,那种疯狂让她觉得那根本不象自己,“要不是你昨天晚上一次次……我,我怎么会……”
萧子矜喜滋滋的看到她这种样子,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转而又象受了委屈一般抱怨着:“要不是你在关键时刻跟我说‘你很棒……’,我能一次次坚持这么久吗……”
竟然跟他这样直面的谈论起这个话题,沈一婷羞的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抓起床上的枕头追着他就打。他左躲右闪,直到抱着头爬在床上,嘴里却依旧没停,怪腔怪调的喊着:“虐待老公是犯法的!”
沈一婷气的加快频率打他,直到被他反过身抱起来躺在床上,萧子矜直接捉住她的两只手腕:“别打了,再打我又要冲动了……”
她被他抱紧了窝在怀里,气鼓鼓的瞪着他,看着他笑弯了眉毛,更象一只可爱的花猫,这男人的无赖程度已经超出她的承受能力了,本来想骂他两句,可看到他的脸和欢喜的笑容,心中原本预备好的词一句也说不出。盯着他伤痕累累的脸蛋,竟然泛起一种心疼,慢慢靠近他,轻轻在他受伤的鼻尖上吻了一下……
“子矜,我有一样东西想送给你。”沈一婷穿戴好了以后,从抽屉里找出一条丝巾来系上,尽量将颈上的吻痕遮掩住。回过身来看着依旧只穿着一条白色内裤,躺在床上的男人。结实的肌肉,凸凹有致,呈现出流水线的波澜,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着,脸上是一种满足和踏实的神情。
“什么东西?”
沈一婷从柜子最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粉色的纸袋,笑着扔到他身上:“自己看。”
萧子矜慢慢从里面抽出一副黑色的绒线手套,手工精致,漂亮的花纹,质地也相当厚实,手感相当好。他一时间摸不到北,不解的看向她。
“这是当年给你织毛衣剩下的一点线,后来我又织成了一副手套,虽然毛衣最终没能送给你,但是这副手套永远是属于你的……”沈一婷说到这里脸颊却莫名的爬上一抹绯红,她不知道这样说,算不算是一种暗示,算不算一种承诺。
萧子矜拿着柔软的手套,怔怔的盯着她,几乎做不出下一个动作。
沈一婷心中有种羞赧,赶忙将眼神瞥到一边,岔开话题说:“我得赶快吃点东西了,然后下午去公司,你累的话就先睡一会吧。”
她转身要往外走,刚迈出两步,感觉到身后一个火热的身躯覆了上来,从后面猛然将她抱住,呼吸的灼热喷在她雪白的颈处,弄的她痒痒的。她感觉到他的心跳的很快,象是极度的激动和惊喜:“一婷,我原本以为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以为我喜欢的东西都不属于我,但是现在你让我觉得我得到很多,我现在才知道,被自己爱的人爱上,这滋味有多好……我知道我自己有很多缺点,但是只要你说,我一定会改,我都会改的……我只希望,我们就这样一直下去,别再分开了,行吗……”
沈一婷没再挣扎,只觉得眼里莫名的泛起一种湿意和感动,心里象有什么东西生了根,慢慢转过身紧紧的回抱住他……
接连的几天,沈一婷看到小杨为了这月薪金缩水的问题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禁觉得很是同情她,只身一个人在他乡,自己赚钱养自己,付了高额的房租后,就发现每月实际所得真是少的可怜。
沈一婷也和她是相同的状况,可显然要平和许多,她知道这种平和来自于萧子矜,所以从内心来讲,她觉得自己在这个城市是有家的,于是面对忽然收入变少,也并不感到惊慌。
这些日子以来,她忽然明白,也许总希望能有一份自己的工作,其原因也不过就在此,不论这份工作能带来多少收入,而这毕竟是一种自食其力的象征,哪怕每月只能拿到几百块钱,然后厚着脸皮回到家让老公来贴补。可这至少意味着自己也在为家里赚钱,而不是一个典型的全职太太。更何况这样的生活才更充实,而不是每天面对着狭小的天地,花着老公的钱,做一些打发时间的事。
不过最近她发觉自己其实也很虚荣和贪婪,她曾经看到一本研究女性心理学方面的书上说,女人最喜欢看男人掏钱时的样子,当时她并不相信。可最近的日子她却时常留心,发觉这种说法也并非信口开河,挽着萧子矜的胳膊,挑选一堆吃穿用的,然后一边推着购物车等着他结帐,一边照看着总不老实的小虎,这种感觉是说不出的愉悦。
第70章
从玩具店里买来三只大兔子,一路带回家,安置在沙发上,毛茸茸的卡通形象让整个房间更显得温馨。沈一婷搂着这几只可爱的玩具兔对旁边的小虎说:“这只戴帽子的大灰兔是兔巴哥爸爸,这只长耳朵的白毛兔是大白兔妈妈,剩下的这只黑色的,就是小黑兔宝宝。”
小虎还在懵懂状态的时候,萧子矜就赶忙在旁边接道:“你干妈的意思是说,你就是那只小黑兔,你干爹我就是兔巴哥。”
“那干妈是大白兔?”小虎跟着反问。
“看你干妈乐的,给自己安排一只最漂亮的兔子,咱们爷俩的吉祥物身上毛都是黑的灰的。我原来说买给你干妈的吉祥物是流氓兔的,她不同意,买了一只大眼睛兔子来美化自己……哎,虚荣啊……”萧子矜显得挺不满,瞥着嘴望向沈一婷。
“其实干爹挺象兔巴哥的。”小虎捏着玩具的小脸,忽然接着说。这话惹的沈一婷哈哈大笑,直夸赞小虎有眼力。
萧子矜急了,气呼呼的瞪着他:“你干爹我又不是爆牙,又不是三瓣嘴,凭什么象兔巴哥啊!小兔崽子,天天向着你干妈!枉我对你这么好!”
小虎抱着怀里的小黑兔,仰头望着气的又蹦又跳的萧子矜,才解释说:“干妈教我练毛笔字,教我折纸,帮我默写拼音,给我削铅笔,跟我去开家长会……干妈最好!”
沈一婷拍着巴掌大笑,乐的前仰后合:“听到没?谁更关心孩子,孩子心里是有数的!”
萧子矜气的直喊养了白眼狼,倚在沙发上长出气,一脸受人欺负的表情:“谁教的你溜冰?谁教你玩的‘跑跑卡丁车’?原来在你们老家的时候,谁帮你下河摘的莲蓬?谁帮你上树偷的鸟蛋?还有一回被马蜂追,谁把你扑在下面保护你?……”
“……可是,干爹,那回摘莲蓬,不是被荷塘的管理员赵伯伯发现了吗,还把咱们骂成小贼,追了我们大半个庄子……还有那次被马蜂追,不也是你先去捅的马蜂窝吗,我跟着你跑的都要断气了,咱们俩那回还被送到镇上的诊所去了……”
沈一婷听到这实在抑制不住,笑的滚到沙发上,看着小虎一脸的懵懂和萧子矜窘的头顶冒烟的滑稽相,她捧着肚子几乎直不起腰来,觉得这两父子实在是一对活宝。
沈一婷忽然发觉,似乎自己很久没象这些日子笑的这么开怀了,甚至睡觉也比从前沉了许多。只是萧子矜的睡相依旧不好,早晨醒来时,经常发现他的一条腿或胳膊还搭在她身上,姿势慵懒而透着依赖。可这几天他的腰明显疼的更厉害,旧痛新伤堆积在一起,淤痕更加清晰,有时候一弯腰就疼。在沈一婷一再劝说无果的情况下,她只好将他强行拽到医院去做复查。检查结果显示说是因为旧伤未愈,加上近来用腰过度造成。
医生自然没多说什么,可沈一婷很清楚原因,恼的出了骨科的门就将萧子矜堵在走廊的拐角,带着一种警示的语气:“从现在开始,一个月之内不许碰我,晚上我们俩分床睡,让小虎过来跟我睡,你到小虎的房间睡。或者你跟小虎睡,我到他房间睡。”
“这么久!”萧子矜急红了脸,站在人来人往的过道边,搂住沈一婷的腰不放,委屈的瞪着她,“我不同意!”
“你还想把你的腰折腾断了才罢休是吧!”沈一婷知道他这人一旦疯起来没有节制,象个孩子一般任性,需要强硬手段去管束他。
“……不碰你可以,别跟我分床睡,那样我睡不踏实……”萧子矜用胳膊蹭了蹭她,带了几丝撒娇的语气,转而看到旁边有年轻的夫妻走过,妻子挺着大肚子,丈夫牵着她,一派幸福温馨的景象。他不禁有种感触,趁没人注意,伸手朝沈一婷的小腹摸了一把,嬉笑着又有点害羞的冲她咧开嘴来。
这举动惹的沈一婷脸色“噌”的红了一片,赶忙打开他的手嗔道:“干什么呀!人来人往的,你……”
萧子矜拦腰搂过她,贴着她的耳朵说:“咱们的造人计划还没开始实施,你都要跟我分床了,我可不依。”
沈一婷气的追着他在医院的走廊上打闹,他左躲右闪,忽然扶着腰哎呦哎呦的直喊疼。她赶忙停了手想询问他,萧子矜顺势将她箍在怀里,低头吻了下去。他发现沈一婷这回完全没有躲避,唇软软的,温温的,带着一种甘甜,诱惑着他深入下去。
“子矜,中秋节跟我回趟家吧,带着小虎。”她象是思考了很久以后,才终于开口说。
萧子矜刚从那个吻里回过神来,心神荡漾的感觉还未收回来,听到这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担心,胳膊依旧拦着她,只是更加用力:“……那,你父母不喜欢我怎么办?”
沈一婷失笑:“你上回表现的这么好,我爸妈都赞扬有这样的好邻居,怎么会不喜欢你?”
“可他们那时候不知道我的真正身份,再说,看邻居和看女婿,标准肯定不一样嘛。”萧子矜的语气有点酸,想到宋宁远才是沈家看中的女婿人选,而自己一直在她家人的印象中都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时,他忽然觉得心里慌了起来,“要是你父母反对我们怎么办?”
“不会的。”
“万一呢?他们把我赶出来怎么办?”
“我护着你。”
“你跟我私奔?”
她知道他在开玩笑,可这句话却触动了她,从前的惆怅漾了上来,心中仍是挥不开的残留感:“我从前不就不已经跟你‘私奔’过了吗,还跟你‘私定终身’了……很多我原来想都没想过的事,最后都跟你做了……”
萧子矜愣住了,沉默了片刻,忽然猛的抱紧她,手臂牢牢的环过她的肩头:“我跟你回家。”
出医院大门的时候,沈一婷远远的似乎看到了蒋忠诚母子,他扶着蒋母,正在花园里慢慢散步,等她想停下脚步留意的时候,萧子矜却急于揽着她朝前走,多说了几句话后,话题渐渐转移到回沈家要带些什么礼物的问题,逐渐分散了注意力,她也没去多想什么。
蒋忠诚也老远就看到了沈一婷和萧子矜,看到他亲昵的搂着她,低下头吻她,两人甜蜜的走出医院。那一瞬间,蒋忠诚觉得头顶似乎有根筋在隐隐作痛,那感觉丝丝入扣,骨骼里摩擦做响。
蒋母因为长期患有糖尿病,眼睛已经开始渐渐模糊,可儿子的心思她却很明了,她知道一向成绩优异,却自卑和敏感的蒋忠诚,在遭受曾经的创伤以后,留下的不止是一抹污迹,更多的是心里的阴影。
“忠诚,什么时候要是妈不在了,你得答应妈,就这样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脚踏实地,其他的什么都别想。”
蒋忠诚怔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母亲会忽然这么说,忙轻松的跟着回应:“瞧您说的,我不这样,还能怎么样?我现在只有一个心思,就是好好工作,让您早点享福。”
蒋母沉默了半晌,忽然叹了口气,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妈明白,其实你心里有时候不甘心,但人只能朝前走,一旦被从前的阴影困扰,是很危险的,从前谁伤害过你,谁欠过你,如果你不去在意,那些就都过去了,你越去想着,那东西就会一直潜伏在你心里,你必须得答应妈,以后无论什么时候,都别动‘报复’这个念想,它会害了你,妈只希望你能平静的生活下去。”
蒋忠诚心中恍然冰凉一片,扶着母亲的那只手,微微颤抖着,却极力想保持冷静,他没料到母亲将他细微的心思都看的这么透彻,额间不禁冒起丝丝冷汗,但他仍然想维持着平和的外表:“……嗨,妈,您真的多想了,从前的事,我几乎快忘光了,以后我把公司办起来,事业有了,什么样的女孩找不到呢?可妈只有一个,在我最失意的时候,谁都不要我了,只有您还陪着我,我想尽我最大的努力孝敬您,其他的我真没想什么,真的。”他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想安抚母亲的心。
蒋母凝望着儿子,终于信服的点点头,想到他终于走上了正途,这么多年的心血,也总算得其所了,心中宽慰许多。
蒋忠诚颓丧的从医院办公室出来,觉得浑身象散了架,头脑中嗡嗡作响,几乎一步也迈不动,倚着墙边的长椅慢慢坐下来,手肘支在膝盖上,将手指伸进头发中,朝后聚拢,最后紧紧抓住。眉头随着思绪的前行而拧的更厉害,想起医生的话,以及这几年来母亲身体状况,他知道陪伴自己走过人生最低谷的亲人,恐怕撑不了多久了……想到这里,心口象有一根针扎过,刺的他觉得生命里刚燃起的一点希望似乎也毫无价值了。母亲跟他说要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可他觉得到了这时候,自己连一点报答母亲的愿望恐怕也难以实现了,算了算宏渊的计划,最起码三到五年以后才能真正稳定,才能有高收益,可眼前,连母亲的医药费也东拼西凑,更别说让她享享轻福了……这样的认知,几乎要把他的人生计划再次打散了。
第71章
星期五下班的时候,沈一婷出了公司的大门,就远远的看到了萧子矜的车停在路边。她赶忙快走了两步钻进车里,看到他今天极为休闲的一身打扮,深蓝色的t恤,领口开的很大,下面是一条牛仔裤,脚上穿着运动鞋,头发也梳的极为清爽,嘴角上是掩饰不住笑意。这些让沈一婷迷糊了,今天的萧子矜给人感觉更象要去旅游。直到他探过头来朝她脸颊轻吻了一下,那动作让她立即想到香港警匪片里,某重大犯罪嫌疑人出来秘密会情人的场面。
“你今天撞什么邪了?”沈一婷终于不解的发问。
“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萧子矜忽然提醒道,脸颊凹出一个酒窝,笑容丝毫未减。
沈一婷思索了半天也没想出,令她惊讶的是,平时对于这些节日和纪念日等等,自己记的比他清楚的多,今天竟然抡到他来提醒她,简直不可思议。
“……什么日子?”在脑中集中搜索无果的情况下,她只好傻傻的开口问他。
见他面露一抹坏坏的笑,摸着下巴盯着自己,沈一婷才意识到他是有预谋的,连忙对刚才的问题感到后悔。
“五年前的今天,有个女人第一次做我老婆……”萧子矜说到这里,竟然有些害羞和兴奋,脸颊处微微一红,似乎下面还酝酿着什么话。
沈一婷听到这里却赶忙打断他:“今天是九月十二号?”
“是啊。”
“可我清楚的记得当时你把我骗到小搁楼去的那天是十月十二号,前后相差一个月!那这样说来,九月十二号又是哪个女人和你……”沈一婷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瞪着眼睛盯着他,气鼓鼓的伸手要将他拽过来,“好啊,原来你一边骗我跟你在一起,一边还去勾搭别的女人!你老实交代!那女的是谁?!”
萧子矜原本只是想找个噱头和沈一婷浪漫一回,没想到有点弄巧成拙的趋势:“哪有什么女人,我说的就是你啊。是十月吗?你记的是公历还是农历?再说你当时给我定的那个‘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的标准摆在那,我哪敢有别的心思……”他伸手握住沈一婷,委屈的解释着,感觉她要挣脱的时候,赶忙加大力气箍住她,低头朝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沈一婷伸手朝他脸颊上轻拍了一把,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怎么也下不了重手,睁大眼睛仔细打量着他,眉毛和睫毛浓浓密密的,眼睛的轮廓很深,衬的整个面部五官也显得刚毅许多,只是瞳孔里一片清明澄澈,让人觉得他并不象一个凶恶的人,虽不至于雅痞,但也毫无流气。
“滑头!”沈一婷皱了皱鼻梁轻声说。
萧子矜知道沈一婷没跟他真生气,乐呵呵的搂过她,轻拍着她的后背,将自己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本来想找个理由跟你过二人世界,没想到你记忆力这么好……真不愧是当年的背书高手……”
“你这是为你考试成绩差找理由。”
“你那叫死记硬背,我这是灵活掌握……”
“呸!”沈一婷在背后捏了他一把,见他疼的一耸身子,才猛然抱紧他。
到晚饭时分,萧子矜开车带着沈一婷来到丽港郊区的金沙湖,那里每到夏秋两季的晚上,都会吸引一大批市民和游客来乘凉,白天能看到漂浮在水面的小型游艇和游泳爱好者的身影,晚上沿湖的灯光明亮闪耀,映的岸边蜿蜒和曲线优美。
将车停到指定位置后,萧子矜拉着她沿湖混入乘凉的人群,晚风吹过泛起阵阵凉意,拂乱了长长顺顺的头发。看着周围成群结队的乘凉者,一片熙攘和乐,坦然生活的人,每天生活也许都很平静,但却很踏实。
沈一婷见萧子矜自从一下车开始就没多说过几句话,也大约明白他有心思,平时他很少讷于言辞,久而久之,她摸出了他性情中的规律,但凡他沉默的时候,心里必定在想些什么。
两人沿湖边慢慢散步,她伸出手去挽住萧子矜的胳膊,半倚着他朝前走:“你有话想跟我说?”
萧子矜欲言又止,似乎想掩饰,反手抓住她的胳膊,路灯的光亮下,他忐忑的心情逐渐暴露在明处,可他仍然一脸轻松的笑了起来:“有,我想问你,今天晚上咱们是住湖边的游艇上,还是住岸边的帐篷里?你可别指望回去住。”
“不回去了小虎怎么办?我晚上还要给他削铅笔,辅导他做功课的,这孩子的学习才在起步阶段,不能落下来的,不然很难赶上去。”
萧子矜吃味般的酸酸的撇撇嘴,似乎相当不满,当即将她的手抓的更紧:“我今天已经把他安排到张大爷家了,他孙女萍萍比小虎大两届,也可以辅导他功课的。我发现你现在关心小虎比关心我多了,每天都是小虎长小虎短。他把你的精力和爱心都占去了,连晚上睡觉都想霸着你,我可不答应啊,今天你一定得陪我。”
沈一婷笑着捏他的鼻子,恍然发现其实他气呼呼的样子很可爱:“你还跟孩子吃醋啊?”
萧子矜停下来扳过她的肩膀:“你不是也跟孩子吃醋吗?小虎跟我说,上回你还悄悄的问他,‘是干妈漂亮还是胜男阿姨漂亮?’”他一边说一边还学着她的声音。
沈一婷听到这里,忽然觉得尴尬又羞赧,象被人窥到了**,脸色立即由白转红,她没想到小虎把这个也告诉萧子矜,在心里暗骂这小东西实在嘴上不严实。
那是上个月,胜男一身青春洋溢的打扮来到他们家里做客,事后沈一婷也说不上是什么心理,跑到商场去将原来看中却一直没舍得买的一条裙子买了回来,穿上后对着镜子看了半天,最后才悄悄的问了小虎这么一句。当初小虎毫不犹豫的回答说是“干妈漂亮”时,沈一婷心中恍然喜滋滋的象乐开了花。可她没想到这小家伙转过身就把这话告诉了萧子矜,让她的这点小心思**裸的暴露在空气中,窘的不能见人。
萧子矜见她的样子,呵呵的笑着搂过她轻吻:“胜男也是个小孩子,你不也吃醋了。”
“那不一样,小虎是小男孩,胜男是大女孩,……更何况,胜男不是喜欢你吗。”沈一婷说到这里,语气也同样酸酸的。
“噢~~~原来是靠这个区分的,那这么说来你觉得我和宋宁远谁长的更帅?”萧子矜双手扣住她的肩头,既象是在开玩笑,又象是认真的,表情几乎分不出喜怒,他没在继续说下去,似乎在等她回答。
沈一婷抬头惊诧的看着他,片刻又甩开他个手,朝他的鼻梁用指间轻刮了一下:“没正经。”接着转身往前走。
萧子矜追上来蹭着她的臂弯,似乎不刨根问底誓不罢休:“说说嘛,我真想听。”
她终于停了下来,歪着头平静的对他说:“所有人都认为宋宁远比你帅……”
她看到萧子矜表情慢慢变的僵硬和挫败,眸子里闪烁的光芒由耀眼逐渐变为一丝暗淡,停下脚步没再朝前走,冷着脸似乎相当不乐意。
沈一婷走了几步回过头来看着他,笑着凝望在一边生闷气的男人,停了数秒,接着走过去惦起脚尖来吻上他的唇,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认真的看着他想要躲闪的眼睛:“……的情况下,只有我是例外……”
萧子矜低头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胳膊使劲收紧,勒得她觉得腰间快断裂了,刚想张口抱怨,他的唇猛的贴上来,急迫的吮咬着,额侧和颈处青筋暴出。弄的她吃痛着想叫出声,唇舌交缠中,连呼吸都开始困难。
好容易才将他推开的时候,两人都已经憋的满脸通红。萧子矜却没打算放开她,抓住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摸摸里面是什么。”
沈一婷红着脸依偎在他胸上,伸手慢慢探进他口袋里:“什么东西?”
“往里摸摸。”
“到底是什么?”
“你再摸摸看。”
“什么也没有啊,摸到底了。”
“怎么可能!”
“真没有啊。”
沈一婷努力抑制住笑意将手伸出来,握拳。她感觉到手心里那个凉凉的小圆环,也明白那到底是什么,但她努力掩藏的很好。看着萧子矜慌乱的在裤子口袋里翻来找去,急的团团转。
“下车的时候明明还在呢,一定是刚才弄掉了。”他回过头沿着刚才走过的路,低头在路灯下仔细的找起来,着急的抓耳挠腮,兀自抱怨着。
沈一婷低头看着自己手心里刚刚从他口袋里悄悄拿出的东西,映着路灯的光芒,银色钻戒闪着耀眼的光彩,她觉得手里沉甸甸的,那感觉是从未有过的动容和欣喜。
“要不就别找了吧。”沈一婷提议。
“那怎么行!”
“不用找了。”
“别的东西可以不找,可今天这东西一定要找到!”萧子矜似乎真的急了,根本不理会,倔强的弯着腰一路往回找去。
沈一婷站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又好笑又感动,再也不忍心逗他,几步跑上去抱住他,脸贴着他的后背,在他还没开口前,将手心摊开来。
她感到他怔了一下,当即听到他彻悟的怪叫起来:“原来你耍我!”
他急着转过身,她却将他搂的更紧,贴着他的后背直乐:“笨蛋!”
“狡猾!欺负我这老实人!”萧子矜悻悻的抱怨着,抓住沈一婷的两只手腕防止她缩回去。
她终究是没躲,依旧保持着依靠他的姿势:“你今天酝酿一晚上,就为了这个事情?”
第72章
“……恩”他没底气的答应了一声,算是承认。
“为什么选这个时候?”
“……过些天不是就要就见你爸妈了吗,我想也许他们不会同意你跟我在一起,说实话,我这几天很忐忑,我知道我这想法可能自私了些,但我真的希望,即使他们反对,你也别离开我好吗?”萧子矜抓住她环在他腰间的胳膊,使她紧贴着自己,“人都是贪婪的,几年前我刚刚喜欢上你,却发现你讨厌我的时候,我所求的目标就是你能认真的对我笑笑。想想那时候动机真的很简单,纯粹到可笑。可后来目标一步步达成,我就发现我想索取更多……”
“这些日子以来,我下班后总是特别想回家,想到家里有你,有小虎,一家人其乐融融的,那感觉真好,那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是个多么富足的人……所以我发现我永远也不想失去现在的一切,我想让你嫁给我……一婷,我一定会努力工作,努力赚钱,给你和小虎更好的生活,再也不让别人说你什么……其实,其实我说这些,只是希望你能再相信我一次……”
沈一婷静静的听他说,鼻腔里酸意渐浓,可嘴角间的弧度却不断上升,将整张脸贴在他的后背上,吸了吸红红的鼻子,直到清晰的感觉到他的心跳:“猪头,我爱你……”
半夜时分,金沙湖的游船上灯光点点,窗户半掩下,可以隐约听到外面的水声,船仓内一片静谧温馨,躺在宽大舒适的双人床上,共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萧子矜觉得怀里暖暖的,低下看着蜷缩在他身边的沈一婷,熟睡的脸庞安静而依赖,雪白的臂弯还搂在他腰间,长长的头发散在枕头上,愈发透着动人。他就这样垂下睫毛看着她,心里甜甜的。
今天晚上他还是没忍住,违反了沈一婷给他定下的静休一个月的规矩,将她抱进船仓后直接把她压在床上,不顾她的抗议,一边猛烈的吻住她,一边伸手解她胸上的扣子。
从她说爱他的时候,他潜藏在心里的**彻底被激发出来了,那种不可遏止的感觉,让他根本无法压抑。他低头一遍遍吻着她身体各处,贪婪而密实,在她胸上辗转来去,撩拨的她血液膨胀,抑制不住发出阵阵轻吟。她本来想阻止他,可他这次似乎少有的急迫和激动,每个动作都透着不可抗拒的力量,让她渐渐的在这种感觉中融化开来,慢慢放开接纳他的深入……
萧子矜知道自己把她弄的很疲惫,此刻她已经睡熟了,而他精神却出奇的好,也许是在外面过夜的感觉不同,平时在家里,顾及到还有小虎这个小电灯泡在,即使关着门做,也会适当放低声音,怕在孩子面前出糗。现在是在外面,对着一江波光粼粼的湖泊和星光闪烁的夜色。谁也没再压抑什么,放纵的将胸中淤积的声音随着一**快感释放出来……
直到最后,他抚着她的头发想抽身的时候,沈一婷却连忙抱住了他,脸颊红红的,声音也沙哑了:“别出来,就这样呆一会吧……我喜欢……”
萧子矜怔了一下,一种暖暖的感觉漾了上来,回应的抱住她汗湿的身体:“好……”
一夜过去,早晨的金沙湖,在朝阳的映照在,泛起一层金色的光和朦胧的水气,船停在湖中央,周围是浩瀚的湖水,远远的能看到岸边的地平线,这个城市的高楼大厦隐匿在天的另外一端,远的只剩星星点点,湖上偶尔有船只经过,也多是象他们一样的情侣租下的。
沈一婷和萧子矜依旧穿着睡衣,淡蓝的棉布料和湖水的颜色映衬着,逐渐融合在一起。光着脚坐在船头,轻轻晃动脚丫,心里透着清凉和愉悦。习惯了城市里的快节奏,此刻惬意的几乎不想回去。
沈一婷感受着他放在她肩膀的手臂传来的温度,心里象一块打着褶皱的布料被熨帖平整了一般,舒服而闲适。她知道从来没有哪个男人给过她这样的感觉,哪怕只是静静的坐在一起,只是普通的散步,或者只是平平的几句话,都传达着不一样的含义。原来开心是可以这样简单的……
星期一的早晨,沈一婷穿上那条新买来的裙子,踩着细跟的凉鞋去上班,连妆也化的稍有些不同,神清气爽了,自然显得有活力许多。无名指上的戒指让她微微感到莫名的害羞。她坐在地铁上,拿出手机来给谢珍晴发短信,想告诉她,自己已经决定嫁给萧子矜了,她想说她这次不想再改变了。
至到一路走到单位的楼下,才发现楼前已经聚集了一批学生摸样的人,将楼梯口围的水泄不通,人群中还夹杂着扛着摄像机的记者,写字楼上下分为十七层,一进大厅的左边就是博华的办公室总部。
她努力挤进人群,听见旁边的几个学生正气愤的嚷嚷着“骗钱”,“黑心”一类的字眼,情绪异常激动。沈一婷惊讶的赶忙跟他们打听出了什么事,旁边一个女生,眼睛似乎也红了,抑制不住情绪说:“就是这个‘宏渊教育’!骗了我们大家的钱!到了开课时间,竟然卷钱跑了!我们都是在校大学生,花的都是父母的血汗钱,还有我们自己打零工赚的一些,我们是弱势群体,我们是需要受到保护的!他们这样骗人,良心都被狗吃了!”
她这样一说,旁边许多学生都跟着附和,摄象机的镜头从门前转移到他们这边来,似乎想把躁动的场面都拍下来。沈一婷当场愣住了,脑袋里嗡的一声响,在反应过来的同时,赶忙拨开人群,朝博华的办公室走去。
迎面是同事小杨,高兴的将她拉到一边没人的地方,猛摇了她的肩膀几下,憋着笑伸出两根手指,摆出一个v字型:“沈姐!宏渊这次栽了!他们的办公室都快被学生给砸了,代理人都跑了,就留一个值班的,现在委屈的都要哭了。今天上午这一会,转来咱们这边报名的学生就有一大批,看来这个月咱们的收益将大有转机!”
沈一婷显然没有小杨这么乐观,蒋忠诚竟然会卷钱跑了,她觉得不可思议,按理说现在做了一半的代理生意已经相当不易,也几乎是他现阶段成功的唯一出路,现在卷钱跑掉,完全可以构成诈骗罪,等于自毁前途,加上从前的履历复杂,这样一来很可能这辈子也难以翻身。
她正思绪翻飞,见两个分别拿着话筒和摄像机的记者进了博华的办公室。等她和小杨跟进去的时候,李经理已经开始做好被采访的准备了,他似乎等了很久,兴奋和激动显然是难以抑制的,可仍然表现出一种痛心和严肃的表情。
“现如今社会上的教育培训机构鱼龙混杂,特别是一些年轻人随意创办和接手的,没有经验也没有多年来建立的信誉度,仅凭一些宣传口号和一些假的压题信息,目的是抢人眼球和拉生员,致使广大在校学生受骗上当,对此我很痛心。”说到这里,李经理微微颔首,声音也放低了,似乎是对自己多年经营的行业里出了这样一个败类感到可耻和无奈,直到记者追问哪些培训机构的相对信誉和质量优秀时,他才重新扬起了声音,“我们博华教育就是其中之一,博华教育自创始人陈博华先生创办以来,已经有接近二十年的历史,一批批的博华人本着诚信为本,质量上乘的理念和坚持致力于让学生轻松得高分的宗旨,服务每一位学员……”
沈一婷和小杨只是站在一边,此刻她才觉得李经理完全可以当个演说家,对着镜头不卑不亢,自然入戏,说的让人信服而神往。
直到记者走了以后,李经理才收回刚才严谨的表情,对呆在一边的沈一婷和小杨说:“这月要是收益有大进展,除了你们的底薪和提成,另外我再给你们每人封个红包!”
“耶!这月肥了!”小杨听后欢呼着庆祝。
可沈一婷却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是一笑了之。虽说自己和蒋忠诚也早没有什么瓜葛了,可听说了这件事,仍不免心中感叹。
下班后沈一婷到学校门口去接小虎,和一堆家长站在栏杆外面,看着操场上正自由活动的孩子们,感觉一股朝气蓬勃的势气正逐渐蔓延。她想起萧子矜跟她说的,等结了婚以后,要争取和她一次弄两个指标,生一对双胞胎,还开玩笑的说,一个叫萧左左,一个叫萧右右。说这样就能赶上《家有儿女》里的三个孩子的标准,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生活在一起。
当时沈一婷只是笑着说他想的太美。可这会,她觉得若生活真能象《家有儿女》中的融洽和理想,那将会是无比幸福。想着想着,嘴角也慢慢上扬。
来接孩子的家长越聚越多,几乎挤满了校门口,当沈一婷无意中扫视了周围的时候,恍然穿过人群看到了蒋忠诚的影子,神色匆匆的瞥了一眼,就消失在众多家长的身后。沈一婷怔了一下,疑惑的想伸头搜索他的去向,惦起脚尖的同时,却忽然感到有人从背后抱住了自己。惊讶中差点开口叫起来,才发现竟然是萧子矜。
回过头去想抱怨一句,他却探过头来轻吻了她一下,窘的她赶紧推开他:“你怎么也来了?这么多人,都是接孩子的,你正经一点,别让人笑话!”
萧子矜赶忙左手摆出一个遵命的姿势,笑着跟她并排站好,用胳膊搭着她的肩膀:“遵命,老婆大人。”
沈一婷怪嗔了一句,红着脸将他的胳膊打下去。想起刚刚看到蒋忠诚的事,加上白天听说宏渊代理人卷钱跑了的消息,觉得应该告诉萧子矜一声。可众多学生放学的队伍在这时候出来,打断了她的话茬,两人的目光在孩子中搜寻小虎的身影。
直到穿着校服的小虎嘴里叫着“干爹,干妈。”高兴的跑向他们,萧子矜赶忙上前将他抱起来,干脆的答应着:“儿子,晚上干爹带你吃牛排,想去吗?”
小虎雀跃着直拍手,大声答应着说:“想!”
第73章
沈一婷见小虎满头大汗,一边掏出面纸来帮他擦,一边埋怨着萧子矜平时太惯着孩子。说他平时学习的事情对小虎约束少,在吃喝玩乐方面倒是经常提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花样。不过她的抗议立即被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否定了。埋怨归埋怨,看到他们父子开心的样子,沈一婷也漾起了满满的幸福感。任由萧子矜一条胳膊抱着小虎,一条胳膊揽住她。
感受着一家人这样亲密的姿势,她觉得安心多了,她想到也许到了冬天,到了下雪的时候,萧子矜还可以用他那款大大的风衣将她和小虎都裹在里面,她还可以把冰凉的手伸到他怀里,听他抱怨的调侃着,然后她就开心的窝在他怀里笑的直发抖。她还想,也许那时候,他们真的就不止三个人了。除了兔巴哥爸爸,大白兔妈妈,小黑兔宝宝以外,或者还有小粉兔,小蓝兔……
直到进了牛扒城,萧子矜听到自己的手机响了,赶忙安排了沈一婷和小虎坐下,嘱咐他们先点餐,自己到一边去接电话。他听到电话的那头的声音似曾相识,刚要开口询问,对方却先开了口:“是萧先生吗?……我是蒋忠诚的母亲。”
萧子矜怔了一下,快步走到牛扒城的玻璃走廊上,对着光洁的玻璃外一片繁华的街景,礼貌的回应了一句:“阿姨您好。”
“萧先生,你现在有空吗?我有事想跟你见面谈谈。”
萧子矜看着餐厅里正在忙着点餐的沈一婷和小虎,犹豫了一下:“我现在有事,阿姨,能不能明天?”
“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就一会。”蒋母显然有什么急迫的事情。
萧子矜沉默了一会才终于说:“好吧。”
萧子矜回到餐厅里慌称公司里有急事,帮沈一婷和小虎点了餐付了帐后就要离开。
沈一婷本来已经点好了家庭套餐,却因为他的缺席要改换双人套餐,心中略有不快,见他起身要走,从后面一把拉住他的手。什么都没说,只是稍微使力,想表达一下心里的不满。
萧子矜愣了一下,笑着重新坐下来搂着她的肩,轻轻摇了摇:“怎么了?”
沈一婷手里捏着菜单,侧过头问他:“晚上什么时候回家?”还没等他回答,赶忙补上一句,“不许太晚。”
萧子矜听她这话和语气,心里说不出的乐。原来听别人说,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嚷嚷着“你给我滚!”的时候,那关系肯定还仅仅停留在恋人阶段。可当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吼着“你给我回来!”的时候,那关系毫无疑问已经朝夫妻方向发展。
他喜欢这种改变,心中漾起一阵浓浓的甜意。从前跟尹浩然,老炮他们几个老同学一起出来玩,到晚上总是老炮的老婆最先打电话来催,然后老炮就老老实实的答应着早点回去。那个时候,尹浩然总会调侃几句,说老炮“妻管严”,“没出息”之类。可后来尹浩然也有人催了,每次挂上电话总是一脸为难的跟大家说:“真烦,我家女人又催我了……”
可谁都看的出,尹浩然那句话多少有矫情和炫耀的嫌疑。那个时候,抱怨“妻管严”的工作转移到萧子矜身上,两个有家的人和一个“流浪汉”凑到一起,不知道是有家的人该笑话流浪汉的孤独寂寞,还是流浪汉该笑话有家的人早早的禁锢在围城里。
不过现在他觉得,自己这流浪汉的帽子总算该脱了,有眼前这女人在,他再也不是原来的“编外”人士了。
一直来到和蒋母约好的地点,就在医院后面的一间小茶馆里,一个偏僻寂静的角落,店里的装饰古朴又简单,从墙壁和门外招牌的颜色来看,这家店可能已经开了许多年。平时萧子矜很少来这样的地方,竟然有些压抑和拘束。
蒋母已经点好了茶和两盘点心,看着萧子矜就座,微微露出一丝笑意:“耽误你时间了。”
萧子矜赶忙摇头:“没有,阿姨,有什么事您说吧。”
他早晨就已经知道了蒋忠诚的事,惊讶之余却没有听沈一婷说起这些,他知道她的工作地点和蒋忠诚那边是紧挨着,这么大的消息她不可能不知道。不过既然沈一婷不提,他也自然没有问。
“萧先生,我今天确实有件重要的事……”蒋母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一块手帕裹住的硬硬的东西,轻轻的放在桌上推给萧子矜。
他疑惑的看着那包东西,一时间竟没有明白蒋母的意思。
“我想这次忠诚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了……其实从前忠诚在戒毒所的时候,每个月花费都很大,那时候我每天都接一堆零工来做,后来发现仍然不能抵住所有的开销,于是我几乎隔一个星期就去血站卖一次血,我想,只要他能改邪归正,我怎么样都可以……”蒋母声音很低沉,倦容和病容交杂着,眼睛红红肿肿的,显然才哭过不久,“不过后来我觉得自己实在撑不住了,有一天我去卖菜收摊回来的路上,包里的钱被几个小流氓抢了,当时我觉得绝望极了……”
萧子矜记得自己那时候把卖掉小阁楼的钱送去给蒋母的时候,在她家门外等了很久,直到天都黑了,他看到一个瘦削的中年女人提着一个空空的菜筐,蹒跚的从远处走过来,头发也乱了,衣脚脏了一块,连胳膊上也擦破了皮,狼狈而透着凄凉。他当时愣住了,直到那女人拿出钥匙去开蒋忠诚家的那把大铁锁,他才恍然意识到那就是蒋忠诚的母亲……
“你当初给我们家送来那笔钱的时候,倘若不是在那一天,也许我都不会收的。因为我明白忠诚一直放不下恨你的想法。后来他从戒毒所出来以后,我也一直没敢告诉他你来送钱的事,我说是一婷给的,当时忠诚很激动很高兴,也许他觉得一婷还是记挂着他的。那时候他忽然对生活充满信心,他说想好好工作,自己办公司。我当时觉得很欣慰,毕竟忠诚经历这么多事,能真正走上正途不容易。在这个社会,很多时候没有背景和关系,会处处碰壁的。”
“再后来刚来丽港的时候,忠诚干劲很足,后来他听说一婷也来了,曾经希望两人能联手把公司搞起来。这个想法其实他一直都没断过,直到发现一婷和你在一起了。我想他的心很难再回去了。他说现在的愿望就是让我过上好日子,不过我知道我这身体,撑不久了……所以,萧先生……”
萧子矜听到这里赶忙插口说:“阿姨,您直接叫我萧子矜吧,我从前和蒋忠诚算是校友,我在您面前是晚辈。我也确实曾经仗势欺人。不过我真没想到蒋忠诚会吸毒,会退学……可能我从前考虑别人的地方太少,优越感太强了,但是这些真的不是我的初衷……其实,其实我当初就是想让一婷做我女朋友,真的没有其他的了。”
蒋母点了点头,仿佛对从前发生的事相当无奈,浅纹纵横的脸上苍白依旧:“我明白了,萧子矜,从前的事多说也无益。谁也不能回去重来一遍。忠诚这次是真的灰心了,他这次之所以会走这步棋,很大原因是觉得自己除了我这个妈以外,也许没人再关心他了,他想用这最后的机会实现让我享福的承诺……他真是个傻孩子,他已经进过戒毒所了,如果这次因为诈骗罪进了监狱的话,他这一辈子恐怕都没有再重新开始的机会了。”蒋母把桌上的手绢包裹的东西敞开来,原来是一块玉雕的佛象,表面光华柔和,色泽保持的相当好,透着皎洁滑腻,“这东西是忠诚的爸爸留下来的,是蒋家传了好几代人的东西,在最艰难的时候我都没舍得卖,可是现在的情况,如果忠诚都不能平安,那要这个传家宝有什么用?……萧子矜,我知道也许你不稀罕这些,可就算你也对从前的事还有点愧疚也好,对现在的境域满足而好心施舍一次也行,求你能帮帮忠诚,就这一次,最后一次……因为在丽港,我们母子俩真的没有什么人可以找了……”
萧子矜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憔悴的母亲,她眼中隐隐的有一丝希望的火苗,直直的盯着他。灼的他不得不将眼神移开:“阿姨,不是我不帮,但是这不是小事,也许是您太看的起我的能力了,如果蒋忠诚真的构成犯罪,受到惩罚恐怕是无法避免的,别说我也不过如此,即使我有通天的本事恐怕也没用。更何况这些是他自己选择的,即使我可以帮他担保,帮他请律师,以他的性格,也一定不会接受的。”
蒋母一直沉默的看着他,眼里的光泽逐渐变暗,慢慢低下头,半晌,才重重的点了点:“是啊,他是不会接受,他这孩子,把自尊看的比什么都重……看来,也许如果没有我这个妈,他现在完全可以按照他的计划,继续办他的公司,没有任何包袱,也不用想着赚更多的钱来让我早点享福……”
“这和您没关系,很多道路是他自己选的,相反正是因为您一直支持他,他才能坚持挺过来。”萧子矜想尽力去安慰蒋母,其实对于他来说,从小父母就不在身边,在他的印象中,很少有和母亲长期相处的概念,以至于他觉得蒋忠诚唯一比他更幸福的地方,就是有一个真正愿意用全身心去疼爱他的母亲。
第74章
蒋母只是摇了摇头,露出一丝淡淡的笑:“算了,你还是赶快回去吧,天色不早了,今天真的是耽误你了。”
萧子矜没有站起来,停了停对蒋母说:“阿姨,我送您回去。”
蒋母丝毫没有起来的意思,轻轻摇摇头:“不用了,我还想再呆会儿,你走吧。”
萧子矜本想继续陪蒋母坐一会,可想到沈一婷让他早点回家,犹豫了一下,才终于站起来。走了两步,回过头来看着依然坐在沙发上的蒋母,心中有一丝不忍:“阿姨,您是个好妈妈,真的……万一蒋忠诚出了什么事,您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养您……”
蒋母慢慢将视线从昏暗的角落里转移过来,看着一脸认真的萧子矜,半晌才从嘴角慢慢漾起一丝笑容,象一朵淡淡的菊花,没有张扬却多了几分慈祥和善,衬着白色的衣领和梳的一丝不乱的头发,只是鬓角的斑白掩饰不住岁月的沧桑。萧子矜觉得很多年来很少有长辈再对他露出这样的笑容,那种记忆中,似乎只有已经过逝的奶奶拥有过。
一路开着车在回家的路上,看着渐渐降临的夜幕,华灯初上时分,一切都显得繁华和耀眼。萧子矜想了很多,思绪随着记忆翻飞,从他看到蒋母提着空空的菜筐蹒跚走来的时候,从第一次到蒋家,当时蒋母说家里没有茶叶,帮他倒了一杯白开水的时候,从他把自己的名片交给蒋母的那时候……
他觉得一切就象万花筒一样,看到蒋母花白的鬓角和已经稍有弯曲的背,还有沧桑的面容,他感觉这些都让他震撼……
把车停了下来,点了支烟,静静的呆在路边思考着,一分钟,两分钟……时间慢慢流逝,直到第三根只抽到半支的时候,他慌忙掐灭了火光,将烟仍进垃圾桶,调转车头朝着刚才和蒋母见面的茶馆奔去。
当他急匆匆的赶到茶馆的时候,才发现原来的位置已经空了,桌上的杯碟也被收拾干净。他朝四下张望,已经不见蒋母的人。连忙拉住旁边的服务员询问:“刚才坐在那边的一位中年女士什么时候走的?”
服务员怔了一下,回答说:“好象有十来分钟了吧,店里客人多,我也没在意。”
萧子矜只是默然的点了点头,心里莫名一阵慌乱。也许自己刚才的表达刺伤了她。那样一个母亲,早已经把青春年华和毕生精力都给了儿子,儿子就是她用所有心血打造的杰作,儿子的失败,就注定是她的失败,她还能坦然面对将来的生活吗,还能接受别人的同情和关心吗?更何况,她同样是一位病人……
萧子矜愣在原地,长叹了一口气,重新坐回到车里,打着方向盘再次调头朝回家的路上走。刚出了茶馆门前的停车场,绕到中心医院门前的大路上时,才恍然发现前面堵了很多车,行人也驻足围观,车灯,街灯,人群,警察……中心医院还出动了担架。一辆货车斜停在马路中间,看来是发生了车祸……
他开着车顺着旁边的小道想绕过的时候,脑中强烈的电波让他觉得浑身一颤。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一种驱动力促使他停了车奔到前面车祸处理现场。警车和救护车的声音交错响起,离的老远就听到肇事的货车司机在跟记录口供的警察交涉,连声抱怨说:“真的是这位大嫂忽然冲到马路上来的……让我刹车不及……是她自己往我车上撞的,你们相信我说的都是实话……”
萧子矜往前一步就觉得心里的恐惧更就增添一层,浑身象被抽了筋,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风度和得体都忘记了,最后几步觉得腿也在颤抖,直到拨开人群,看到货车前面的一滩血,接着是护工抬着的担架,上面盖了一层白色的布,边沿处露出了熟悉的衣脚,还有蒋母那个朴素的布包,上面斑斑点点的渗满了血,而擦破了布包边沿,那方手绢包裹的东西还被她紧紧的攥在手里……
萧子矜觉得身体象被人死死的定住了,睁大眼睛看着这场面,几乎不敢相信,鼻子里酸楚迅速翻滚,席卷全身,胳膊和额角青筋暴出:“……阿姨……阿姨!!”
萧子矜站在抢救室门前,看着医生慢慢走出来,额头上渗满了汗珠,无奈的朝他摇了摇头。他知道没希望了,可能从蒋母让他走的那时候,她就已经下定了决心断了自己的后路。
他慢慢走进抢救室,看着白布掩盖的病床,心里无比懊恼伤心,握紧手掌直到骨节咯咯直响。他想,也许当时他先答应下来,或者说承诺尽量帮忙,即使最后帮不成,那起码也给了蒋母希望,至少让她心里舒服一些,也许她就不会这样。
他想起曾经读研的时候,有一次在食堂里看到了蒋忠诚和他母亲,大概是那回蒋忠诚忙着做一个课题,隔了好些天也没有回家,于是蒋母炒了几个菜,还炖了汤送到学校里。用老式的饭盒装着,外面裹了一条干净的毛巾,另外提了一个保温桶。当时萧子矜离他们坐的位置并不远,看到饭盒里的菜还冒着热气,白瓷碗里倒上粘稠的汤粥,蒋忠诚低头大口大口的吃饭,蒋母就坐在对面看着,从眼角到嘴角,显露着慈祥和欣慰的笑容,不时的交代着儿子什么,蒋忠诚边吃边赞同的点头。
那时候萧子矜忽然觉得自己餐盒里的菜特别没味道,慢慢用筷子捣着盘里的鸡丁和米饭,恍然间有一阵失落,其实自己的母亲比蒋母漂亮,比蒋母显得年轻,更比蒋母出手阔绰。从小到大,自己和母亲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她的大多数时间都在国外。不过每次见到她,她总会提前准备礼物,并且会征求他的意见去哪家餐馆吃饭,帮他购物和安排旅游地点等等。可这么多年来,他几乎没见过母亲亲自下厨,他猜想母亲是厌恶油烟的,这并没有什么不对,可从那一天见到蒋忠诚母子以后,他忽然希望有一天自己的母亲也能象这样,端上一盘热气腾腾的菜来,高兴的对他说:“子矜,来尝尝妈妈的手艺!”
不过他明白,这个愿望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实现。不过从那时候起,他有些羡慕蒋忠诚了。直到后来他又发现这个几乎只会埋头读书的蒋书呆不只有一个关心爱护儿子的好母亲,更有一个对他相当好的女朋友。
那段时间萧子矜曾经很迷茫挫败,尤其是在喜欢上沈一婷以后。原来对自己意气风发的认知忽然打破了,他想不通为什么一个条件比自己差了十万八千里的人,竟然轻易的得到了这么多自己苦心追求也不曾获得的东西……他承认那段时间自己是嫉妒蒋忠诚的,于是时常找麻烦使绊子,每次看到蒋书呆灰头土脸的不敢吭声,甚至有时候见到自己就躲开的样子,他那挫伤的自信心才总算平衡了些。
他讨厌蒋书呆偷偷的到垃圾桶里收集易拉灌空壳,讨厌他为了得到奖学金总在图书馆,通宵教室里一学习就是一整夜,更讨厌他争取到助学金名额的样子,就象一个领受扶贫款的老农……
可现在,这个从来都被自己瞧不起的蒋书呆,竟然有个甘愿为儿子牺牲的母亲……他站在病床前,紧咬牙关也抑制不住想哭的冲动,直到逼着自己仰起头来,鼻子里的酸意蔓延,连喉咙也哽咽了。
“……对不起,阿姨。”萧子矜轻轻的对掩盖在白布下的蒋母说,感觉自己声音都在颤抖,转过头猛的一拳头打在墙壁上,强烈的疼痛随着骨头的震感扩散……
他听到走廊上有人急跑,步履凌乱而急燥,直到撞在抢救室的房门边。萧子矜转过身去,看见蒋忠诚提着两个旅行包,喘着粗气望着里面,倚在门边仿佛整个身体无法承受这个世界的重压,怔怔的盯着病床上,那眼神是萧子矜从未见过的空洞,迷蒙的一片,混乱和空白交杂。
“妈……”蒋忠诚扔掉手中的旅行包扑到床前,拽掉原本平铺的白布,蒋母的头上已经缠满了纱布,青灰的脸已经没有一丝生气,表情却安详从容,就象从前一样。蒋忠诚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的人,几乎忘了哭,可浑身的僵硬和颤抖显示着他这次真的害怕绝望了……
萧子矜赶忙转过头,不忍心再看到这样的场面,重重的叹了口气,抹了一把眼睛,早已经湿湿的一片。
“……妈,我买了您喜欢吃的咸味的桃酥……您吃一口吧……这一家的桃酥下个月就不做了,店主说要回家养老,所以我一次买了许多……”
“还有火车票,晚上十点的……我们可以走了,钱我都拿到了……妈,您说您年轻的时候就想到处跟我爸一起游游转转,可惜最后都破灭了,但是妈,我想帮您实现这个愿望……真的,我想让您知道,没有我爸了,还有我来孝敬您……”
萧子矜别着头,不敢看蒋忠诚,手死死的抓住门框,觉得心里拧住的痛。
第75章
“妈……您一天的福都没享,我本来让您等我五年,我一定混出个人样来……可医生说您时间不多了,可即使这样,您也还有一段日子的,我已经打算什么都放弃了,就带着您过完最后的时光,为什么您连这点时间都不留给我了?!从我进了戒毒所以后,所有人都离开我了,他们躲我象躲瘟疫一样,就只有您一直鼓励我支持我……现在我什么都不想要了,我只求拿着钱带您把您想去的地方都逛一遍,只要您开开心心的,就算回来就让我进监狱我也愿意!”
蒋忠诚已经控制不住情绪,越说越激动,疯了一样爬在床前,声音也嘶哑了:“妈!您儿子没本事没出息……我原来以为只要我好好学习,什么都会有,所有人都会尊重我羡慕我……但事实上不是这样!他们会排挤我,欺负我,笑话我……这些我都不敢让您知道,因为我觉得很丢脸,更不想让您伤心……为什么有些人根本未曾努力就拥有一切,而我奋斗了这么多年,一事无成,到头来连妈也保不住?!”
萧子矜不忍再听下去,就在一瞬间,他忽然深刻的觉得自己从前的行为确乎过分了,他从来没想过象蒋忠诚那样处境的人,内心状态该是怎样的,或者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路,谁也无法理解。可他终究在蒋忠诚堕落的道路上,成了重要的助推器……
萧子矜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背后蒋忠诚沙哑的嗓音叫了一声:“你站住!”
他怔了一下,站住了脚步回过头来,一个重重的拳头未及反应就猛打过来,疼的他一个踉跄撞到旁边的墙上,接着蒋忠诚扑过来使劲拽住他的衣领,恶狠狠的盯着他,眼睛已经血红一片,吓人的狂燥。直到把萧子矜按到墙上:“为什么害我妈?!为什么?!”
“我没有!我不知道会……”
蒋忠诚没等他解释,狠狠一拳封到他另一边脸上,见他疼的弯下腰,却没有还手,上去疯了一样抓住他,纠缠之间又将萧子矜按到地上,死死的将他压住:“你喜欢侮辱人欺负人尽管冲着我来!你这乌龟王八蛋把我妈还给我!!”
“蒋忠诚你冷静点!”萧子矜觉得,若是在从前,蒋忠诚敢这样,早已经被他修理教训过了,可现在,一种说不出的东西,竟让自己拳头也软了下来。浑身酸疼,眼冒金星,连嘴角也泛起一阵血腥的气息。
直到有人跑了过来,两名穿警服的人员将蒋忠诚拽了起来,一左一右架住他的胳膊,拧到身后,另外一名公安干警掏出证件来冲他一亮说:“你是蒋忠诚先生吧?你涉嫌诈骗,现在警方依法将你逮捕查审。”
蒋忠诚似乎根本未听到警察的话,盯着慢慢扶着墙想从地上爬起来的萧子矜,依旧歇斯底里的吼着:“姓萧的!你起来!你他妈给我起来!你欺负我,打我,抢我女朋友,害我妈!你不得好死!”他一边挣扎一边对旁边的警察喊着,“你们应该抓他!他是凶手!他是真凶……”
萧子矜抹了一把唇边渗出的血,茫然的看着蒋忠诚被带走的方向,呆立了很久,呼吸间都是血腥的气息,慢慢靠着墙,深深的吐了一口气……
直到深夜,萧子矜始终没能睡着,脸上身上已经被沈一婷敷好了药,可仍旧很疼。仰面盯着天花板,没有一丝睡意,很多事情涌到脑间,挤的他不能思维。直到沈一婷转过身来抱住他,动作轻柔却透着安抚。
“你怎么没睡?”萧子矜慢慢回应着搂住她问。
“你不是也没睡吗。”沈一婷像一只乖乖的猫,依附在身旁的男人,她知道这个男人平时睡着的很快也很沉,而今天是真的有心事了。
“一婷,我很坏吧?”他这语气中甚至带着一种自嘲。
沈一婷怔了一下,若在平常,他这样问起来,她一定会开玩笑的回答说“对”。可今天她舍不得让他再难过,伸手将他抱的更紧,埋头听着他的心跳,赶忙摇了摇头。
“我从前是很讨厌蒋忠诚,是想让你放弃他跟我在一起,可我没想毁他一辈子,更没想过伤害他母亲……”萧子矜说到这里,觉得鼻子一酸,艰难的咽了口水,抚着沈一婷的头发,“我从前大概不曾顾及到不同境遇的人的内心想法,总觉得他那种人太怪异,太不可理喻,可我现在明白,蒋忠诚生活在那样的家庭里,他的无奈和辛酸可能更多。他和他的母亲能一路走过来,吃了很多常人不能理解的苦。如果我今天先答应了蒋阿姨,也许她不会这么快就……”
他说不下去了,哽咽的停了片刻,“……我想给蒋忠诚争取到取保候审,一来他卷来的钱还没有动,如果请到好的律师,应该可以争取从轻或减轻处罚,二来蒋阿姨的葬礼,他不能缺席……”
那以后的第二天,萧子矜将蒋忠诚从公安局里保释出来,看到他的眼睛里已经红红的布满血丝。蒋母的葬礼上,蒋忠诚一直默然的跪着,没有哭,也没有任何表情,任谁去劝说他也不肯起来,象一尊塑像一样跪着,僵硬而倔强。不说话也不吃东西,连晚上也一直呆着守灵。
直到在殡仪馆火化的那天,在灵堂里举行遗体告别仪式的时候,蒋忠诚象疯了一样扑到玻璃棺材旁,痛不欲生的号哭,跪在棺材前不住的磕头,直到额头青紫出血……他知道世界上唯一会一直疼爱他,关心他,鼓励他的那个人,已经不可能再陪在他身边了,曾经辛苦努力想要换得的东西,此刻已经毫无价值……
蒋忠诚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了,成了彻头彻尾的穷人,一贫如洗。他象行尸走肉一样回到和母亲的小家里,对着空空的房间和母亲的遗像。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似乎已经毫无意义了。他昏昏沉沉的想睡,可眼前却画面交叠,其实自己曾经也是个富足的人,虽然家里穷了些,学习成绩却一直很好,有个爱他的母亲,和善的邻里,还有一个连他自己也没预料到能拥有的女朋友。那段时间,自己是对生活充满信心的。那时候他们三个人时常做在他家的院子里,围着小小的圆桌一起吃母亲煮的甜玉米羹。生活平淡却幸福,可他不甘心那样的生活,他总想更好,也相信有一天能更好……他觉得头晕,思路时断时续,象中断信号的电视,一片雪花和虫影……
是从什么时候,自己的生活开始变化了?一切都不再象从前一样,开始混乱,开始痛苦,开始目标偏离?眼前是萧子矜的影子,深邃的颜色渐渐将他淹没,他至今仍记得萧子矜当初的话:“离开沈一婷吧,我保证你有更好的前途。”
似乎就从那时候开始,他整个人都混乱了,生活也不同了,原本单纯幸福的日子,开始渐渐走向另一端……是的,就从那时候起……
沈一婷慢慢收拾着旅行袋,将萧子矜和小虎的两件衣服和必须品连同自己的都放新箱子里,想到回父母家过中秋,并且是将萧子矜以未来女婿的身份带回家去还是头一次。心里多少还有些紧张。小虎却显得很兴奋,坐在床上不停的晃动着两条小腿,好奇的问:“干妈,外婆家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吗?外婆和外公会喜欢小虎吗?”
沈一婷停下手边的工作,宠溺的摸了摸小虎刺刺的小平头,笑着回答他:“外婆家好玩的东西不多,但好吃的有不少,有一条街上许多卖小吃的,到时候干妈和干爹会带你去尝尝。而且小虎这么可爱,外婆和外公都会喜欢你的。”
小虎高兴的在一旁雀跃欢呼,沈一婷也喜滋滋的。可萧子矜却一直躺在床上没说话,望着天花板似乎在思考什么。
沈一婷安排小虎去睡觉后回到卧室里来,迎面被萧子矜抱住,她怔了一下,没有躲,伸手同样环住他:“怎么了?”
“陪我。”萧子矜依恋的搂着她,将她按进自己怀里,用下巴抵住她的头。
沈一婷知道他最近心情不好,烟也抽的凶,连续几天失眠,连黑眼圈也加重了。在她的印象里,萧子矜很少这样。她觉得心疼,下班就从超市买回一只鸡来煲汤,还放了些枸杞和花旗参,可到最后小虎高兴的一连喝了好多,萧子矜却没动几口。
“我不是天天都陪着你的吗?”
萧子矜深吸一口气,将她搂的更紧:“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她当然明白,两人在一起久了,很多事情即使不说,也有着不同一般的默契。整个身体被他抱在怀里,心跳的声音愈发清晰,呼吸间灼热的气息让本来安静而温馨的气氛逐渐升温。
“我例假刚过去,你轻一点……”沈一婷低着头轻声提醒他,可脸上的红晕却更加明显。她知道萧子矜做那种事的方式向来狂野而大胆,每次不把她逼的和他一起疯狂迷乱誓不罢休。
其实两人从前开始尝试着做的那几次,既不顺利也不开心,沈一婷脸皮薄,坚持关着灯做,萧子矜经验不足,加个黑灯瞎火看不清,总也不得要领,连续五六天失败后,到了第七天,也是他第一次破门而入的那一晚,沈一婷觉得自己的象被撕裂了一般,疼的惨叫连连,甚至怀疑他搞错了地方。那一夜在印象中简直糟糕透了,沈一婷的哭叫和萧子矜的道歉贯穿始终。
那回她觉得羞极了,也气极了,曾经决定再也不理他了。于是第二天开始,她想方设法躲开他,偷偷拿了自己的东西搬回原来的宿舍,还留了张要和他一刀两断的字条。接连的几天,无论他怎么打她电话,怎样找她,她也决计不理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