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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树犹如此     彼岸此岸何处是岸txt下载     彼岸此岸何处是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6章

    一觉醒来已然是第二天中午,外面下了雨,房间里幽暗而凉爽,沈一婷早早的起来去上班了,宋宁远单位里本来有活动,因为下雨而取消了,他乐得清闲,索性一觉睡到中午,直到宋玲玲急切的打来电话,他才意识到出了问题,抓起衣服就到车库去取车。

    一路赶到医院的时候,雨已经越下越大,阵阵雷声轰鸣,临近地下道的时候,车辆已经排成长队,因为地下道内积水太多,有两辆车经过的时候发动机忽然熄火,再也发动不起来,堵在狭窄的道口,使得整条路堵塞,几个交警穿着雨衣紧急疏通。宋宁远看着堵塞的长队,焦急的按了几声喇叭,丧气的拍了一把方向盘,调头将车开到路边的停车线内,直接下车朝医院跑去。

    才出院不到半个月的宋母又一次胃出血,情势竟然比上回还要严重,至今仍处在昏迷状态。他接到电话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前天吃饭的时候她的精神状况还相当好,医生也说她恢复的很快……

    宋宁远奔到医院的时候浑身都已经湿透了,悠长而冷清的走廊上,宋玲玲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哭,父亲正在一边焦急的跟另一个大夫商量着什么。他失魂落魄的赶过来,因为跑的太急,心跳和气喘已经压过周围的声音。宋玲玲迎了过来,哭的眼睛也肿了。

    “妈到底怎么样了?怎么会突然发病?”宋宁远一边询问她,一边焦急的朝前走,顾不得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哥!妈是被气的!”宋玲玲哭着直跺脚,委屈和愤恨淤积在胸口,抽泣着抓着宋宁远的前襟,“今天上午有个无赖跑到妈妈学校里去了,妈正在上市里的公开课,那人把嫂子的事情当着全班学生和一堆听课的领导和老师的面扬了出去!妈在学校里年年是先进,名声一直都很好,同学老师都很敬重她!她怎么受得了这种打击!”

    宋宁远脑中嗡的一声响,怔在当场,脸色因为焦急和难以置信变得铁青:“是谁?那人说了什么?!”他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萧子矜,清晰而凛冽的让他心口一阵刺痛。

    宋玲玲哭着连连摇头:“听妈妈学校里的人叙述,我也不清楚是什么人,但是拿出了一叠照片,听人讲说的很难听。”

    “关于萧子矜?”

    宋玲玲没想到他也知道萧子矜的事情,心下一沉,对于前些日子他一直存着心事的样子,她觉得终于有了解释:“原来你知道他和嫂子……”

    “你也早就知道了?”

    宋玲玲点点头:“哥,别的事情都可以算了,但是妈是个要面子的人,眼看她就要退休了,现在搞出这样的事来,我怕她不能接受这些。不过更重要的是你!从前蒋忠诚就吃过萧子矜的亏,因为萧子矜不是好惹的!”

    “我也不是好惹的!他已经走了!以后我不会再让一婷见到他!”宋宁远说到这里竟然有种愤恨,咬着牙,抬高了声音,拳头已然握紧。

    “哥!有句话我一直不想说出来!嫂子到底爱的是从前的‘圆圆哥哥’,还是现在的宋宁远?!你搞的清吗?!”

    宋宁远骤然停住了脚步,心里象掰断了骨头一般,脆生生的痛,像一下敲到了伤处,隐隐的从来都没敢去想的东西,忽然被宋玲玲抬到桌面上来,拳头捏的紧紧的,额边青筋微显,停了片刻,终于放低声音吐出了一句话,却完全是答非所问:“她是我老婆!”

    “可里面躺着的人是咱们的妈!”

    “你到底想说什么?!”宋宁远转过头来冲宋玲玲吼了起来,语气中是不可遏止的焦急和慌张。

    “哥,其实你什么都清楚!你做了这么多,可是嫂子为咱们家做过什么?!你看看小陈,虽然她比嫂子小好几岁,但是她是真正把咱们看成一家人的!上回妈妈住院,她白天黑夜的陪着,端茶倒水,送药送饭,她工作这么辛苦,仍然尽量抽出时间来照顾妈!同一个病房的人都搞不清到底谁才是儿媳妇!”宋玲玲拉住急于要朝前走的宋宁远,“嫂子来的次数明显不能跟小陈比,这也就算了,妈从来没怪过她!可是她也不能害得妈名声受损吧?!哥,嫂子她是被宠大的,有时候除了上学读书,真正能做,会做的事情不多!她和我是一样的人,所以我了解她的想法和处境!小陈只是个卫校毕业,从小就是孤儿,所以她从来都是自立自强的,也比嫂子懂得察言观色,她能做到这些不奇怪!”

    “玲玲,你别在这马后炮了!当初我和一婷结婚,你也是举双手赞成的!”宋宁远咬着牙冲她吼了起来。

    “你带嫂子回家那次兴高采烈的样子,谁舍得打击你?!”

    “那你早就知道萧子矜的事,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

    “哥,我告诉你有用吗,你扪心自问,就算你一开始就全面的了解了嫂子和萧子矜的事,你会放手吗?没准你会做出什么更傻的事来证明你比萧子矜更强!”

    “够了!”宋宁远瞪着眼睛呵斥道,抽开宋玲玲拉着他的那只手,“我去看看妈。”

    “妈现在还在观察室,你根本进不去!”宋玲玲在他身后抬高声音喊了一句,片刻间又缓和了语气,夹带着一丝轻微的叹息,“其实你应该去看看小陈,今天上午妈刚被送来的时候,我们都不在,血库里缺ab型的血,而她正好是,她这么瘦瘦小小的,一下就抽掉400毫升!现在正在休息室里躺着!她为咱们家做了这么多是为了什么我想你不会迟钝到还不明白吧?即使妈说要收她当干女儿!她也不需要这么卖力!她这样做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你!你已经结婚了,她也没什么希翼的了,但是你也不用绝到连句感谢安慰的话都没有吧?!”

    宋宁远怔忡在当场,愣愣的站着一言不发,沉默的气氛仿佛冰封了整个空间,隔了许久,他终于调转头朝休息室走去。

    沈一婷中午休息的时间回了自己父母家去,走到楼下花坛的时候,忽听到旁边有人叫自己,回转头一看,才发现竟然是蒋忠诚母子,两人提着一堆礼品,打着伞坐在花坛的一角,显然已经等了很久,蒋忠诚母子穿的都很朴素,可气色却很好。蒋忠诚比自己半年多前在戒毒所见到他的那回略胖了些,脸色也好了许多。仿佛依然是从前那个大男孩,可眼神却藏着一种和当年不同的沧桑。

    “阿姨,忠诚,怎么是你们啊?”沈一婷没想到他们会来,诧异的招呼他们上楼去坐。

    蒋母是个本分的人,连忙摆手拒绝,面色有些尴尬,却透着一种感激,眼圈红红的:“我们就不上去了,一婷,我和忠诚是来谢谢你的,在戒毒所的费用很贵,谢谢你帮我们把帐结清了,还给了我们一大笔钱!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从前是忠诚太混蛋了,否则也许我们会成为一家人……”

    沈一婷听到这里怔了一下,才意识到萧子矜把钱给蒋母的时候竟然是以她的名义,刚想开口解释,才忽然想到蒋家一向都很仇视萧子矜,蒋忠诚又是个敏感而自尊心极强的人,如果告诉他钱是萧子矜的,也许会对他刚刚才燃起的生活信心造成不必要的负面打击,思索了片刻,忙应承了下来:“阿姨别这么说,那都是从前的事了,现在你和忠诚好好生活才是最重要的,那钱是卖房子的钱,本来就是一套没用的空房子,能帮到你们最好。”

    蒋母感激的拉着沈一婷直点头,把一堆礼品朝她怀里塞:“这些东西你拿着,过些日子我和忠诚可能要搬到丽港去了,如果还在本市,难免忠诚那帮当年教唆他吸毒的不良青年再找上他,对他以后的生活发展也不利,换个环境,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沈一婷重重的点头,才听到原本一直沉默的蒋忠诚忽然开了口:“一婷,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吗?”

    “是。”沈一婷几乎没有犹豫,安慰的冲他点点头,接过他已经伸出的手,握住摇了摇,她感觉到他的手心粗糙了许多,甚至是伤痕累累的。她知道曾经萧子矜也问过她是不是朋友的问题,而她当时是坚决的否定了,可面对蒋忠诚的时候,她却能坦然的说以后还会是朋友……她也不了解是为什么,只是觉得面对萧子矜的时候,很多东西没办法释然。

    上了楼以后才发现母亲已经冷着脸堵在门口,看着女儿拿了一堆东西上来,几乎抑制不住愤怒,抓过她手里的东西就扔到一边:“你什么时候给的姓蒋的母子钱了?!你哪来的钱?!姓蒋的那副穷酸相我当年看他就是个没出息的!你非要跟他好!后来怎么样?事实证明他就是个见利忘义的人!他退学吸毒,落到这个下场完全是活该!你还去给他钱?!你是不发疯了?!”

    沈一婷已经满心烦闷,看着母亲把一堆礼品丢在地上,任由她生气的教训自己:“我哪有钱给他?!我自顾不暇,哪有钱去帮他?!”

第47章

    包里的手机在不停的响,沈一婷烦乱的抓起手机接了起来,是宋宁远打来的。沈母见女儿这种态度,没顾及她在打电话就直絮叨:“婷婷!你还打算让你妈我操心操到什么时候,你的生活里怎么就不能消停片刻!”

    沈一婷听着电话里宋宁远的声音,已经心口纠结,脸色由通红逐渐变的惨白,握着手机的那只手从指间凉到手心,眼睛里几乎抑制不住泛起氤氲,咬着牙“啪”的将手机挂断。母亲还在唠叨,她只看到母亲的嘴一张一合,其他的早已经听不到,忽然间心里的压抑像决堤一般。

    “为什么我想好好生活重新开始的时候,你们都会把陈年旧帐翻出来?!一遍一遍的重复来强化我从前的痛苦?!你们是不是都想让我记住我从前的错误和耻辱?!我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吗?!”沈一婷将提包扔到一边,指着对门的方向,“妈!前些日子对面住的人是谁您知道吗?!他既是您这几年来天天咒骂的混蛋,又是您心中的好邻居!连他换一副嘴脸你们就可以接受他!为什么我极力想忘掉过去你们却都不给我这个机会?!”

    沈母看着已然歇斯底里的女儿,怔怔的看着她,讶异和顿悟慢慢压过来,懵懂又不知所措。直到沈一婷直接摔门出去。

    她没有直接去医院,而是给沈一鑫打了个电话,将张顺从家里揪了出来。只穿一条大裤叉正在家里呼呼大睡的张顺看到沈一婷兄妹俩气势汹汹的样子,未及反应过来就被沈一鑫拧着胳膊按在床上起不来,疼的他嗷嗷直叫。沈一婷觉得从来没这么痛恨过谁,逼得她觉得身上每个细胞都燃烧着怒火,不客气的上去就给了张顺一巴掌,指着他的鼻子痛骂:“你这种卑鄙下流的人!你想怎么样可以直接冲着我来!跑到我婆婆单位去闹,这种阴损的招亏你能想的出来!”她从没跟人打过架,可她现在恨不能将张顺碎尸万段了才好,发狠的对他又踢又抓。

    沈一鑫将张顺拽起来狠命按到墙上,张顺已经疼的不住求饶:“你上午跟我说什么到城东去看未来老丈人,说的跟真的似的!我他妈还被你骗了!你这猪脑子还绕出这么多花花肠子,我从前还小看了你的智商了怎么的?!”沈一鑫不客气的给了他两拳,将他踢到地上,又不甘心的补上两脚。

    “我没有!我真没有!”张顺疼的抱着头求饶,不住的解释,后背和胳膊已然开始青肿。

    “有胆子做还没胆子承认?!从前你小子就窝囊,咱们一块抢劫进了少管所的时候,你一看到头戴大盖帽的就吓的腿发抖?!现在长胆子了?!敢欺负到我妹妹头上了!你算什么东西!”沈一鑫几乎下了恨手揍张顺,拳脚毫不留情。

    “我真的去看未来老丈人了!我没有到什么学校……嗷!沈一鑫,别,别打了!饶了我吧……”

    沈一婷听到张顺的哭叫求饶,心里的愤恨逐渐变成拧成委屈,转身就出了门,努力抑制住想哭的冲动,打了车就去医院。

    从宋母的病房里走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清冷一片,长椅上零散的坐着几个人,各自怀着心事的样子,低着头一言不发,空气中凝结着沉重的气氛,透着无奈和冰冷,脆弱的仿佛一碰就碎。

    沈一婷听着自己的鞋跟孤零零的敲击地板的声音,扣响心中最担忧的部分。宋父和宋玲玲见她出来,知道她和宋母的单独谈话已经结束了,谁也没敢问结果,忙进了病房去看看宋母的情况。宋宁远没有动,从长椅上站起来,和沈一婷面对面站着,谁也没说话,不知道该如何开启第一句。沈一婷看着宋宁远拧结的眉头,想从他无奈的眼神中捕捉到些什么,可终究是一片混沌。她有些丧气的低下头,忽然间感觉到左手被猛然握的紧紧的,十指扣在一起,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宋宁远直接拽起她大步朝医院大门走去。

    沈一婷慌了起来,怎么也无法挣脱他的手,甚至跟不上他的步伐,急的眼泪都快被逼了出来,宋宁**时牵起她的时候都是温柔而依赖的,今天手掌心里却湿湿的冒着冷汗,气势汹汹的让她有种乌云压顶的恐惧感,指缝间因为扣的太紧硬生生的疼。直到一路出了医院的大楼,周围无数人投来诧异的目光。沈一婷再也忍受不住,死命的想甩开她,手被捏的红红的,急的冲宋宁远大喊:“你放手!我自己会走的!不用你赶我!”

    宋宁远怔住了,瞬间停下脚步,沈一婷从他掌心里抽手,一个趔趄差点跌倒,气喘吁吁的看着他,眼圈红红的盈着泪,有种绝望袭上心头,抓着手里的提包,抑制不住泪水,第一次她觉得看不懂宋宁远的眼神:“我让人丢人,让你难堪了吧?……其实,如果你觉得你根本不能接受我话……也没关系的……但是你能不能,别这样把我轰出去……”

    “宋宁远,我自从说愿意跟你结婚开始,真的没再有其他的想法过……对于你,对于你妈妈,对于你们全家,我要说的也只有这些……我害你们被人无端的指指戳戳是我错了,但是我也是要自尊的,这件事不只是你们受到伤害!不过终归是我的原因……如果你觉得跟我这样继续下去会让你名声扫地,那我同意离婚……”沈一婷强忍着泪水看着怔怔的一言不发的宋宁远,转过身朝医院外走去。

    片刻,宋宁远回过神来,从后面赶超过来,拦腰将她揽到怀里,不顾她挣扎和叫喊,连抱带拖的箍住她朝车库走去。打开车门将她塞到车里,直接驾车出了医院。沈一婷感觉到他的车速前所未有的快,脸色凝重至铁青,一路上不发一言。她很少看到过这样的宋宁远,胳膊上和额角边青筋爆出,仿佛在压抑着难以遏止的力量。

    直到到了他们新家的小区,宋宁远几乎是连抱带扛将她拽进家门。“嘭”的一声将房门关上,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就被按在墙上。她看到宋宁远的眼睛里红的布满血丝,咬着牙带着一种愤恨的看着她,隔了良久才生生的挤出一句话:“妈跟你说让我们离婚了?!”

    “没有。”沈一婷赶忙否定,事实上宋母确实从始至终没有提过一句离婚的事情,甚至整个谈话内容连一个字涉及到这次揭发事件的也没有。可她能看的出,宋母虚弱的难以支撑,嘴唇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象一张纸,瘦削的脸庞,深深凹陷的眼圈,当看到宋母的时候,沈一婷有种强烈的负罪感。

    她记得宋母只是跟她轻缓的讲了许多关于宋宁远小时候的事情,就象轻松的谈心,讲到儿子小时候的趣事,一点一滴都渗透着闲适和悠远:“宁远从小就很懂事,小时候他才上二年级,就可以跑很远的路到幼儿园去接玲玲,我和他爸爸忙的时候,他就自己做饭,有一次把手指头切破了,硬是一滴眼泪都没掉过。后来他中考前那段时间,本来以他的成绩完全可以考进省重点的,可那段时间他外公忽然瘫痪了,需要人来照顾,当时我和他爸爸都特别忙,宁远有一天跟我说‘妈,我不考省重点了,在市重点读高中也一样,一样可以考大学。这样市重点离家里近,我不用住校,每天都可以回家,可以有空帮忙照顾外公。’我当时心里特别难过,也特别感动。”

    “后来他考大学的时候,他说他喜欢地理,想报地质专业,我和他爸爸都不同意,怕他将来工作难找,即使找到了也会很辛苦。在我们俩的考虑以后,一致让他报了医学专业。再后来他大学毕业说想留在外地工作,可是又考虑到我身体不好,他爸爸工作忙,玲玲又在读书,于是他放弃原来的想法,回了家乡。他一次又一次顺了我们的意,可我知道他真正开心的事情不多,他不是个叛逆的孩子,于是他失去了很多自由选择的机会。从我内心深处,我觉得特亏欠他的,我很希望他能真正高兴一回。”

    “直到他跟你恋爱以后,我发现他每天都神采奕奕的,他第一次把你带回家的时候,我才知道他真正开心是什么样子……一婷,你的事情从前我听玲玲说过一些,虽然我并不全都了解,但我相信事出有因。每个母亲都会为自己的孩子好,但是你和宁远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了,我这当妈的不应该再干涉什么,只希望你们俩能好好沟通,把所有的事都坦诚开来说,等你们真正沟通好的时候,我希望你们能给我一个令人满意的答复。”

第48章

    沈一婷完全没有想到宋母完全没有提到有人来学校闹的事情,连一句抱怨和指责也没有,这些让她觉得心里更加愧疚和难受。回过神来,抬头看着宋宁远,他两手撑着墙,已经完全将她半抱在怀中。她伸手想把他眉头上的川字抚平,他却一把将她抬到半空的手抓住:“就算所有人跟我说让我离婚我都可以不管!但是为什么这话是从你口中说出的?!我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别人再怎么说我也不理!你只要告诉我你不会妥协的就好了!什么叫‘同意离婚’?!我妈她真的逼你跟我离婚了?!”

    “没有!没有!”沈一婷扯着脖子想压过他的声音,到了这个地步,她只希望他不会进一步误会了自己的母亲才好,抬高嗓门极力辩解着,脸涨的通红。

    宋宁远没有给她任何机会,抓住她的两只手按到墙壁上,俯身直接吻住她,急迫而霸道,不容任何退缩,他一点一点深入的吻下去,攫取她口中每一丝香甜,愈来愈显露出一种啃咬和吸吮的姿态,他的大手逐渐伸入她单薄的衬衫里来,皮肤的接触让她心底猛的颤抖。推搡间腿拌在玻璃茶几上,两人同时倒进软软的沙发里。她被箍的不能动弹,却听到宋宁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似乎仅存着一线希望想确定些什么:“如果我和萧子矜同时掉进河里,你会先救谁?不要思考,第一感觉……”

    沈一婷本已经有种迷乱,忽听到他的问题,意识恍然间清醒过来,茫然的看着他的眼睛,那里深的几乎看不见底。宋宁远也意识到这是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可偏偏这是藏在他心里许久的疑问,埋在不见光的地方,此刻才终于想要求证,看着沈一婷诧异的眼神,终于自失的笑了:“你一定先救萧子矜对不对?”

    “不是的!我会先救你!”沈一婷丝毫没有犹豫,直接脱口而出,她从没做过这样的假设,她知道这是一个矛盾的两难前提,而此刻答案却觉得无比清晰。

    宋宁远没有她意料中的开心,反而是一种失落和幻灭的表情,只是躺在她身边,慢慢抱紧她,她听到他的呼吸并不均匀,似有种憋在心里的抽泣。他终归没告诉她答案,听到她这么确定的回答,他终于明白了,他是她道义和责任上不能割舍的人,所以她一定会先救他。但如果可能的话,他想也许她愿意跟萧子矜一起去死……

    “宁远,我喜欢你,也喜欢你的家人,他们都很好……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如果早几年遇到你,那时候我还不认识萧子矜,甚至也不认识蒋忠诚,那该多好,也许能避免很多事……”沈一婷抱紧宋宁远,埋在他怀里,甚至有种想哭的冲动,“我不想离婚,说实话我真怕你不要我了。如果你真的不怕别人怎么说,不理别人的流言,我真想厚着脸皮一直赖着你……”

    宋宁远没再说话,只是把她搂的更紧,似乎想把她的骨头柔碎了嵌进他的身体里。

    第二天一早,屋子仍旧一片幽暗,沈一婷抓起闹钟来,发现还不到六点,宋宁远睡的正熟,歪着脑袋,胳膊横在她腰间,蓬乱的头发在半明半昧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可爱。她轻轻的将他的手放到一边,蹑手蹑脚的下了床。宋宁远的衣服散放在卧室的椅子上,裤袋里鼓鼓的象塞了什么东西,沈一婷走过去想捡起拖到地上的裤角,恍然间从口袋里散落出来一叠照片,屋里昏暗的光线使她看不清楚,心里惊了一阵,回头见宋宁远依旧没有醒,随即抓起照片到客厅里去。

    客厅的光线很好,她仔细对着窗户看着那一张张的照片,都是近期拍的,上面全是自己和萧子矜的合影,包括在那间小阁楼里的照片都有,照片上还有日期。有一张是两人搂在一起的,由于喝多了,可以明显看到脸上红红的,而沈一婷的眼圈同样也是红的,似乎是刚哭过亦或者是即将要哭的情状。原来这些就是所谓的“证据”,而这天她和萧子矜在阁楼的事情,之前她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张顺应该没有这个超能力预先知道……她几乎毫无疑问的就联想到了萧子矜身上……看来他在那天之前早已预谋好找了专门人来拍他们俩在一起的场面,或者是在家里安装上摄像机,一直打开着……

    她应该早就想到象萧子矜这样阴险的卑鄙小人什么事情都做的出,从前那些损招都出自他之手,那么这次恐怕也毫无例外了。他是个见不得别人过的比他好的混蛋,用一切意想不到的手段来搅乱她的生活……想到这里,沈一婷几乎恨的牙痒痒,转身进屋将照片重新塞回原处,拿起自己的手机走到后阳台去。

    气冲冲的播打了萧子矜在上海的号码,音乐里响了一阵,才终于有人接了起来,是一个清脆柔和的女声,开头就说了句:“你好。”

    “我找萧子矜。”沈一婷略有些冰冷的回应了一句。

    “噢,小姐,对不起,萧先生半个月前因为处理相亲的事情,已经移居丽港市了,您可以查查他在那边的号码再打给他。”

    沈一婷听着对方礼貌的声音和萧子矜的事情,当即怔住了,竟然有种气急败坏,他害的她名誉扫地,被人戳脊梁骨,而他自己竟然得意快活的到丽港相亲去了……她几乎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过了几天,沈一婷终究没打听到萧子矜在丽港的号码,加上宋母的病需要人来照顾,她为了不再犯上次的错误,每天一下班就到医院去,连中午休息的时候都张罗着出去给宋母送饭,晚上又主动留下来陪夜。每天公司医院两头折腾,十天下来,明显感觉到体力透支,头一沾到枕头几乎立刻就能睡着。不过想到宋母的病情恶化终归有很大部分是她的原因,再加上宋母依旧不计前嫌的对她和蔼和包容,她暗自决定说什么也要挺过来。

    宋母因为生病和出了不光彩的事件,在医院期间就办了内退,她所带的班级临时交由别的老师接手。在医院住着的时候,她所带的学生集体跑来看她,几乎挤满了整个病房,围在她的病床前,那一天是沈一婷所见到的宋母在医院里最高兴的一天,略带皱纹和沧桑的面容象忽然有了说不要出的光泽。听着学生七嘴八舌的说话,挨个询问他们近期的学习和生活情况。连护士进来想告诉这群孩子,他们的老师也需要休息,也被宋母摆摆手回绝了。

    只是到了最后,一个孩子忽然哭了起来,在人群的后面喊了一句:“老师,我以后不再调皮捣蛋了,您别走行吗?”

    整个病房骤然间寂静无声,宋母也愣在当场,接着很多孩子都跟着哭了起来,围在床前央求着她病好了以后继续带他们的班主任。沈一婷看到宋母惊讶中逐渐泛起一种感动和欣慰,眼中止不住泪水。有这么一刻,她觉得宋母几乎恨不得掀开被子就下床跟学生到学校去上课。

    学生走了以后,宋母一下午都没说一句话,直到快傍晚的时候,沈一婷看到她的脸色苍白虚弱,似乎相当难受,想帮她把医生叫来。宋母只是轻轻的挥了挥手,声音中带着沉重悠长的叹息:“三十二年了,我教书三十二年,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把他们这一届送到毕业……本来答应他们的事情还是食言了……”

    沈一婷从心里觉得特别亏欠宋母的,她原本可以实现她的愿望,可以风风光光的送走她的最后一届学生,然后再退休,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高高兴兴的回家带孙子”,这只是一个母亲,一个老师再正常不过的心愿,却因为自己的事情而破灭了。沈一婷几乎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帮她弥补这种遗憾。

    三天以后宋家开了个家庭会议,只有四个人,没有让宋母参加。主要是讨论如何在出院以后妥善照顾她的问题。一家人情绪一直很低落,商量了好半天,也没有一个好的结果,短期内,甚至延伸到以后相当长一段时期,宋母还是需要有人照顾的。宋父是医院的骨科大夫,头发已经花白了,平时工作忙。宋玲玲学校离家有一个半小时的路程,除非周末,平时不能回家。宋宁远和沈一婷的工作时间原则上基本差不多,但是无奈沈一婷的公司里时常加班,几乎算下来,她每天都比宋宁远要忙。

    先是商量找保姆,可是衡量了一堆请保姆的风险和害处以后,逐渐打消了这种想法。接着宋父想到陈莎也愿意时常过来照顾宋母,说可以让她帮忙,说她懂得护理,是个不错的人选。可沈一婷却别扭着不想同意,陈莎的心思她看得出,让她时常过来无疑是给自己增加风险,这甚至比请保姆的风险要大的多。宋宁远也否决了这个意见,只是说了一堆不应该麻烦陈莎的话,暗地里却在下面握紧沈一婷的手,示意她不要多想。

第49章

    商量了很久都没有一个妥善的办法以后,宋玲玲忽然提议:“不如让嫂子辞职在家吧,嫂子那工作又累又不稳定,收入也一般,与其给人打工,还不如多点时间陪陪家人。反正妈也需要照顾,哥的薪水养着嫂子也不成问题。我们从前的同学当中,有不少想让老公养着还没机会呢,我觉得这样挺合适的。”

    她的提议着实让沈一婷惊的半天没回过神。从心里来讲,她是坚决不同意的。从前她在学校里成绩一直很优秀,接连读到硕士,在她的潜意识里从来就没想过不工作,而在家里当家庭主妇。虽然工作不怎么好也不稳定,可同事之间还算开心,更重要的是这才显得生活充实,而不是每天早晨一醒来,却不知道生活的目标在哪里。

    宋宁远显然很赞同宋玲玲的提议,找了个机会私下跟沈一婷去商议,看着她不情愿的表情,搂着她亲昵的劝说着。

    “照顾妈也只是暂时的,何况咱们家这么多人,都可以帮着一起照顾。主要是咱们都不小了,还是抓紧得生个孩子,你们公司平时这么忙,到时候请产假估计也困难,恐怕还是要辞职。咱们也犯不着为了赚那两个钱,累死累活还拖着不生孩子吧?以后你在家里陪陪妈,陪陪孩子,清闲也很愉快,更何况我妈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以后等孩子也大些了,你要是不想在家里呆着,再出去找份不太累的工作也可以啊。”

    宋宁远考虑的向来是很长远,从心里说,沈一婷没觉得他说的有什么不对,可是让她放弃工作,心里总是有种别扭和不情愿。

    拖了足有半个月,最后让沈一婷下决心辞职的还是宋母,她自从出院回家以后,在家里一直闲不住,给她打电话的学生每天都有一大堆。时间久了,沈一婷发现宋母几乎在跟学生打电话的时候精神状态是最好的。直到有一天,宋母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箱子,上面上了一把锁,她兴冲冲的叫沈一婷过来看,憔悴的病容逐渐舒展开来,打开那个被她视若珍宝的箱子,里面放的都是她曾经得的奖状证书,还有多年来每届学生的毕业照和毕业纪念册,好象在回忆她从前的光辉。沈一婷能感觉到她的留恋,那些东西都是她付出的见证,可善始却没能善终。

    末了宋母把自己珍藏的一支从前发的老钢笔塞给了沈一婷,示意她以后留着:“我从前没舍得用,以后退休了,用的机会更少,我听说你以前硬笔书法和软笔书法都练过,送给你应该能派的上用场,不象宁远和玲玲两个人,字写的象风中的草。”

    沈一婷和宋母一起呵呵的笑了起来,看起来象亲昵的母女。只是从那时候开始,她握着笔,觉得沉重了许多。晚上躺在床上越来越多的思考起宋宁远说的话。如果辞职才能显示出她的诚意和决心,才能让这样一个母亲得到一些弥补,她想她也许应该做出一点牺牲。

    辞职的那天,小赵几乎拉着沈一婷要哭了起来,脸涨的红红的,看着她拿着一堆资料,拽着她就不松手,脚下的鞋跟踩的蹬蹬直响:“小沈,你怎么说辞职就真辞职了呀!以后中午没人陪我吃饭,跟我闲聊了!你婆婆病的很重的吗,为什么非要你辞职啊?……哎,不过有老公养就是好,不象我这样,每天拼死拼活的赚房租和饭钱。”

    沈一婷只记得拉着小赵安慰了她很久,她想,辞了职也一样是朋友,还可以一样出来吃饭逛街,可以互诉心事。过一段时间,宋母的病情调理好了,大家原本存着的心结也过去了。或者真的象宋宁远说的那样,等过几年孩子也大了些,她就可以重新找份一般的工作做。想到这些,未来的希望还是很多,这趟的辞职,可以全当是放个大假,在家里可以上上网,做做其他事情,应该也不是太无聊。

    婚礼后的日子就这样平静如水的朝前过着,只是她没想到辞职的头一天,晚上就严重失眠,想到从第二天开始,就没有固定的事情可以做,竟然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听到枕边宋宁远的呼吸均匀有序,一条胳膊还搭在她的腰间,整个睡姿象个孩子一样。

    她从数山羊到数星星,看着窗外微弱的亮光,脑中思绪翻飞。自己也分不清到什么时候才进入梦乡。第二天迟迟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懒懒的起来,随便吃了些东西就到宋母那边去。做饭,洗衣服,打扫房间,一系列本来在自己父母家里都很少做的事情,开始一样一样接手。尤其烧饭,本就是她的弱项,偶尔做一顿已然是极限,现在却要面对天天着手。

    嫁入豪门算是清闲的阔太太,可象她这样嫁在一般人家的女人,这些事情都要亲历亲为。有时候她觉得处理这些家庭琐事实在比工作还要累。

    “以后你怀孕了,还是要找个保姆,家务活也挺重的,做多了对孩子不好。”宋母每回看到她忙里忙外的样子,总会在一旁语重心长的劝说。

    沈一婷知道宋母也是一种关心,但是她实在怕闲下来,无事可做的时候会觉得心里慌慌的。哪怕象宋宁远建议的那样,可以去练练瑜珈,看看书,可终归有种说不出的空虚。

    一天忙碌到晚上,发现宋宁远仍旧没回来,她从宋母那边回到新家,做了几个菜,可一个人始终是没胃口,对着电视机,看着屋里的钟表,即使电视节目的声音再大,她仍旧能感觉到钟表的秒针喀嚓喀嚓的朝前走,扰的心思烦乱。

    手机铃声大作,可从音调上她就能听出只是个陌生号码,她把宋宁远的号码设置成一个专有铃声,然后剩下一组是亲人,一组是朋友,分属不同的铃声。陌生人来电铃声是系统默认的吵闹歌曲《不怕不怕》。

    伸手懒洋洋的接起了手机,对方的声音传过来的时候,骤然将她放松的神经强行拉紧。

    “萧子矜?”

    “是我,上个月你打电话到上海找我了?我今天才听杨小姐说了,不会太迟吧,你找我有事吗?”

    沈一婷完全没料到会是他,直接伸手将电视机调成静音,听到他竟然还显示出一种无辜的好人语调,顿时压抑了多天的怨恨都积压了过来,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对着手机冷哼了一声:“是的,我打电话给你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想告诉你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倘若我将来有机会,一定把你施加在我身上的全部还给你!”

    “你说什么呢?!”萧子矜本来平静的语气被她夹枪带棒的咒骂激出怒火来,追着她就要问清楚。

    沈一婷没再跟他罗嗦,只是似讥还嘲始终没变:“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和你这种卑鄙小人没有共同语言!以后我的号码,我的家人,朋友的号码麻烦你也不用再打了。噢,听说你最近忙着相亲,那我还要顺便恭喜你一句了!祝你早日结婚生子,但愿你的下一代别再被**成你这副德行!”

    她没等萧子矜再说什么,直接“啪”的一声将手机挂断。不到半分钟,相同的号码重新打来,她直接按拒绝键,如此反复几次,萧子矜终究没再打来。

    晚上接近十一点的时候,宋宁远才回到家里,昏暗的灯光,影影绰绰闪动的电视机画面,还有午夜剧场的片子陆续放映着。只是沈一婷已经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手里还握着遥控器,茶几上放了一堆瓜子。饭桌上放着几样菜还没有动过。他忽然觉得有种动容和心疼。轻轻换了鞋走到她身边,从她手里小心的抽出遥控器,将电视机关掉。从卧室里拿了条毯子过来帮她盖上。

    沈一婷模糊中醒来,看到是宋宁远,迷糊的抓着他的手喃呢着:“你回来了……”

    “恩,今天单位里有事,回来的晚了些,我抱你回房间睡吧,这里容易着凉。”宋宁远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略带宠溺的低声跟她说。

    “恩。”沈一婷没有动,任他将她横抱起进了卧室,将她放到大而舒软的床上去。

    “妈今天情况还好吗?”

    “好多了,慢慢的可以吃些清谈软滑的东西了,气色也好了不少。”

    宋宁远点了点头,笑着示意她赶快睡觉。没等他抽身沈一婷就赶忙拉住他的胳膊,“以后别回来这么晚了,我一个人挺闷的……也有点怕……”

    柔和暗淡的灯光下,宋宁远几乎觉得沈一婷的神情有一丝委屈,还有种心慌和依赖。随即反握住她纤细的手,俯身吻了她一下:“别怕,我以后尽量早回家。另外咱们加油努力生个孩子,以后你只会觉得时间不够用,绝对不会觉得空虚的,好不好?”

    沈一婷慢慢点了点头,可心里并没有预想中那般开心,自从自己辞职在家以后,宋宁远跟她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带着一种宠溺,象在耐心着哄着一个孩子。有时候她在怀疑,也许他俩又回复到了“圆圆哥哥”和抱着洋娃娃的婷婷妹妹的时代去了。

    宋宁远洗过澡重新走进卧室的时候,沈一婷已经睡着了,幽暗的卧室,安静而温馨,轻轻的坐在床边看着熟睡中的沈一婷,仔细的将她滑到额前的头发缕到耳后。

    一眼看清她的枕头下露出一角的小册子,粉红色的封面,象是经常放在手边研究的东西一样。小心伸手拽了出来,才看清竟然是一本专门讲避孕和流产后恢复保养的书……

第50章

    在沈一婷辞职后的第三个月,竟然就听到一条超级火暴消息,谢珍晴竟然怀孕了,并且态度坚决的要做未婚妈妈。沈一婷没有想到一向果敢理智的谢珍晴竟然会犯和自己当年一样的错误,并且似乎比她还要钻牛角尖。

    当她冲到谢珍晴家里的时候,看到她一个人蜷缩在房间一角,披头散发的抱膝看着窗外,眼睛又红又肿,泪迹班驳的在脸上早已干透,而眼神却透着空洞。沈一婷过去将她拽过来,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恨不能一巴掌打醒她:“我真没想到你也犯这种傻!为了谁?就是上回那个仪器男?他有什么好的?!除了长的帅点,根本就是个不说话的闷葫芦!家里条件也不好!和你的条件根本不相配!你何必为了他搞成这个样子?!我从前以为你比我理智,没想到你不是不犯傻,而是还没到犯傻的时候!?”

    沈一婷抓住她的衣服,瞪着眼睛看着她,真想将她平时聪明灵活的大脑挖出来看看,究竟现在进了什么水。然而谢珍晴只是慢慢抬起红肿的眼皮,仿佛早已经疲惫不堪,半晌才张了口:“从前你和师兄分手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

    沈一婷蓦然愣住了,抓住她的双手竟然有一丝颤抖,原本充满怒气的眼神逐渐被一种沉重和心虚占据,竟然下意识的想回避什么。

    那感觉丝丝入扣,从前和萧子矜分手的时候,自己觉得几乎要对一切失去信心了,愤恨,无奈,失望,似乎这些都有,可是现在想来那时的自己简直就是愚蠢,而且愚不可及……

    晚上回到家的时候,沈一婷觉得累极了,半躺在沙发上,连眼皮都懒的动一下,看了看时间,距离宋宁远下班很近了,可自己怎么也提不起力气来做饭,陪了谢珍晴一整天,连买菜的事情都忘了。家里冰锅冷灶,若是在从前也就罢了,现在做家务几乎成了固定任务,到时间没能做好饭,感觉就象从前上班迟到一样,是一种过失。

    强打起精神来到楼下去买了两碗牛肉面和一份凉拌菜,蹬蹬的上了楼,才发现宋宁远已经回来了,在卧室里弄的满屋声响,听到门把手旋开的声音,才知道是沈一婷买了饭回来。

    “老婆,我的身份证放在什么地方?”宋宁远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沈一婷放下手里的东西赶忙去帮他找,从搁柜里翻出档案袋,旋开线绳,熟门熟路的掏出来递给他:“拿身份证做什么?”

    “明天办出差的手续,后天到南京去。”

    “你要出差了?……多久啊?”

    “一个星期左右,不太长。”

    沈一婷明白这是相当正常的事情,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空空一片:“哦。”

    宋宁远看出沈一婷似乎不太高兴,放下手里的东西,伸手揽住她的腰,仔细看着她藏着忧郁的脸,片刻笑了起来:“我每天晚上给你打电话,回来的时候多给你带点礼物来,行吗?”

    沈一婷慢慢点了点头,坦白说她觉得宋宁远现在越来越有一家之主的气魄了,而自己自从辞职在家,天地逐渐狭小以后,开始朝小女人方向发展,从前总崇尚独立,现在却不得不依赖:“赶快来吃饭吧,买的面都要泡糊了。”沈一婷勉强笑了笑,提醒着宋宁远。

    “还记得咱们上回见到的那个谢珍晴的男朋友吗?就是那个专业修理保养仪器的,其实他看起来老实,但事实上却不是这么回事,今天我到谢珍晴家里去了,她……”沈一婷想跟他聊聊自己白天的见闻和感想,可说到一半,发现宋宁远的眼睛始终在一本动物学杂志上,翻来覆去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几乎根本没听到她的话。

    沈一婷怔了一下,没再继续说下去,停下来低头吃碗里的面。过了半晌,宋宁远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来看着沈一婷,象是恍然大悟般,提醒她继续说:“你刚才说谢珍晴的男朋友怎么了?”

    沈一婷觉得他应该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于是没再继续说下去,扬起嘴角笑了笑,随即转换了话题:“其实也没什么。……噢,对了,昨天楼上的李大姐买来很多粽叶,我想跟她学学包粽子,其实是挺有意思的,等我学会了包给你吃,好不好?”

    “好。”宋宁远想也没想,咧开嘴就笑了起来,看着沈一婷渐渐改变着。

    两人似乎都想用一种温馨来融掉原本还存在着的问题,慢慢用枝枝蔓蔓来掩盖掉依然还在树干上的伤疤。

    晚上将沈一婷搂在怀里,明明觉得已经没有距离了,她似乎已经完完全全是属于他的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隔膜,硬生生的卡在胸口,分不清症结所在。他觉得沈一婷似乎更乖顺了,好几个月都没再跟他拌过一句嘴,从前她还会在他面前大声笑,直到笑弯了腰,可整个人是神气活现的。而现在她依然会笑,却只是微笑。从前她跟他打电话的时候,爱开玩笑和使用命令的口吻。可现在只有商量和赞同。宋宁远不知道她心里究竟是怎样想的,可埋藏在心里的那点担忧却越来越明显。

    宋宁远出差后,沈一婷才发觉最近这些日子胃口一直不好,随便吃些东西就开始犯恶心,睡觉也不踏实,楼下的住户在漆房子,油漆的味道飘散过来,本来有些困意,却被弄的一阵阵想吐。凭经验,她开始觉察到自己身体似乎不太对劲,直接到小区里的药店去买了早早孕试纸,回到家里自行测试。当看到试纸慢慢变作粉红的颜色,对着窗口的亮光,结果已经清晰明了,似乎满眼都是一种难以掩盖的粉红,她恍然觉得一种释然,身子逐渐靠进软软的沙发里。愣了半晌,赶忙拿过手机给宋宁远打电话。

    听着他那边的忙碌和汽车喇叭的轰鸣声,沈一婷才意识到这时候告诉他似乎不太合适。

    “怎么了一婷?家里出事了?”宋宁远似乎正走在街上,焦急的询问她这边的情况。

    “没,家里没事……我就是想问问你的情况。”

    “呵,我挺好的,这两天南京挺闷热的,可能要有大雨了。”

    “是嘛,家里这边也很闷热,……你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吧,坐大巴回去,晚上九点左右到a城的那趟。想我了?”

    沈一婷放了心,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个弧度,懒懒的躺在软软的沙发上:“那你准时回来,回来我还有事情要告诉你。”

    “好!”电话那头宋宁远笑了起来,跟着应和着才将电话挂了。

    本来一个星期的时间过的很漫长和煎熬,现在忽然知道有个小生命在陪着自己,沈一婷恍然间觉得没这么孤独害怕了,甚至夜里上厕所也注意了许多。

    星期六几乎一天都没出门,外面一直乌云密布,连风也没有,天气闷热而干燥,似乎在酝酿着什么。沈一婷从菜市场买回一堆材料,挑了几样平时做惯的拿手菜,在厨房里忙活了一晚上,将精心烧的几碟菜放上桌的时候,竟然觉得小有成就。碗筷都摆上了桌,撤掉腰间的围裙。左看右看了半晌,又觉得缺少点情调,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漂亮的烛台和一瓶葡萄酒。万事具备,现在就差宋宁远这阵东风了。

    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翻起杂志,外面忽然雷声阵阵,闪电象无数把利剑,凌迟了隆隆做响的夜空,强光闪烁,惊的沈一婷心里一沉。抬头看了看时间,九点已经过了,按说宋宁远应该已经到了本市了。可看看外面的天气,她心里泛起一种担忧。赶紧抓起电话来打他的手机,结果提示音显示对方已关机……

    慢慢挂上电话,强耐着性子继续等下去,半个小时,一个小时……直到钟表的指针指到十点半的当口时,她觉得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赶忙查了客运公司的号码,压制着心跳加速的感觉播了过去,响了几声,终于有人接了起来:“喂,你好,我想问一下,下午由南京开过来的大巴,恩,就是大约九点钟到本市的那趟,现在是什么情况?”

    那边服务小姐的语气露出一丝抱歉和客气:“噢,小姐,那趟车在过润海县的盘山公路的时候,由于雨天路滑和轻微的塌方,大巴出了车祸,跌到山下,现在我公司已经和当地联系,派出救护人员紧急抢救,如果您的家人或朋友恰好在那辆车上,请不要着急,等救援工作……”

第51章

    沈一婷觉得自己的脑袋象是重重挨了一捶,当即愣住了,握着听筒的那只手瞬间变的冰冷,再也听不下去服务小姐的话,将手机丢到一边,随即将电视机打开,由于事故发生不久,换了几个频道,均没有这方面的报道。急得她在屋里连转了几个圈,换了身衣服,又从阳台上找出一把伞。

    “叮咚”一声门铃骤然响起,让本来心焦气燥的她瞬间漾起一丝希望,她踏着拖鞋就从后阳台跑到门口,抑制不住激动的将门打开:“宁……”

    门外站着的人已经淋了不少雨,白衬衫的胳膊上湿了一片,头发被雨水打的略微凌乱,手里拿着一把深蓝色的伞,正一脸疑惑的看着她。沈一婷惊的喊到一半才发现站在门前的竟然是萧子矜!

    “看来你挺欢迎我的,这么快就开了门。”萧子矜看着她刚才还闪现出一丝激动的神情,在看到他的看一刻就暗淡了下去。

    “怎么是你?”沈一婷有种失望和不耐,脱口而出了一句质问。

    “你不用误会,我姐夫到这里来开会,我跟着他的车来的,明天一早就走。我就是想来问你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是什么意思?合着我又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值得你到处打听我在丽港的号码,就为了找到我,骂我这么一句?”萧子矜从上到下打量着沈一婷,才恍然发现她比从前瘦了很多,本来意欲兴灾乐祸的心理,却不经意间漾起一丝心疼,可语气一直没有变,“看来宋宁远待你也不怎么样,还是你自从结婚以后立志要减肥了?”

    沈一婷的脑袋里想到的都是大巴车祸的问题,根本无暇顾及萧子矜的讥讽,转身出了门,将大门锁上,几乎没有抬眼看他,“我现在没功夫跟你斗嘴皮子!我有事要出门,请萧大少爷你移步到别的地方歇脚!我没时间奉陪!”

    萧子矜见她急匆匆的拿着一把伞就下了楼,不知所措的站在当场,停了两秒才赶紧追上去,见她已经跑出了楼梯口,撑着伞直往小区外面跑。他知道现在已经接近晚上十一点种,刮风下雨,她竟然着急着出门,诧异中也知道情况不妙,赶紧加快步子追上她。见她已经奔到马路边上,伸手就要拦车,几辆急驰而过的车溅起许多水花,可没一辆停下来,她仍旧锲而不舍的不放过任何一辆,在雨中显得整个人异常孤独和坚定。萧子矜在后面看着她,本来想就这样袖手旁观下去,索性看她能怎么样,可最终看不得她再这样拦下去。上前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拽着她就朝自己开来的那辆车走去。

    看着她几乎半个身子都淋透了,眼圈红红的,神情却是一种说不出的担忧。

    “我活生生的在这站着,你拦不到车不会向我开口?!你到底想干什么?!这么晚了,宋宁远人呢?!”萧子矜塞给她一包面纸,不客气的劈头盖脸的骂道。

    “我要去润海县!宁远他坐的那辆大巴在盘山公路上出事了!我要去找他!”沈一婷抬高声音冲他叫着,声调中已经已经带着一种哭音。

    “出事了?”萧子矜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倔强的脸,竟然从她眼里看到一丝绝望,“你是警卫人员?是救护人员?!你去做什么?堵塞交通?增加混乱?!”

    “如果你的亲人出了事故,你会悠闲的等到第二天阳光明媚,天气放晴了,然后等着结果出来,等着做最坏的打算吗?!萧子矜,你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不指望你帮忙!麻烦你不要挡着碍事!”沈一婷打开车门就要下车。

    萧子矜猛拽住她,将车门重新关上,随即发动了引擎,加速朝前行使:“沈一婷,如果今天出事的是我,我估计你会在家里拍着巴掌直乐吧?”

    沈一婷终归没再跟他说一句话,看着车前的雨刷不断的将挡风屏上的雨水刷去,定定的看着前面,似乎想将漆黑的路都看的分明。心里的忐忑不安直逼到嗓子眼。

    到达润海的时候已经午夜一点多了,盘山公路的入口已经被围栏封锁了,栏外冒雨站了许多人,远远的就能听到哭天抢地的声音。灯火通明却混乱不堪,雨水夹杂着哭声和汽车鸣笛的声音,拥挤在昏暗清冷的夜晚。

    沈一婷没等车停稳就跑了下去,冲进雨里随便抓住一个人就问情况。萧子矜赶忙跟着撑着伞下去,跟在她后面想给她挡些雨。可人实在太多,她先下去几秒种,等他追上来的时候,她的影子已经被人群淹没了……

    萧子矜只听到混乱的喊声,哭声,和轰鸣的喇叭声,黑夜的掩盖下,他用力拨开人群,想去寻找她的身影:“沈一婷!沈一婷!”他不断的叫他,可声音被巨大的声响湮去,谁也听不到他的叫喊。耳边全是哭叫亲戚朋友的声音,有几个人已经哭的伏倒在地上。

    过了好大一会,人群的一角围的十分密集,似乎从人流的内圈听到有人叫喊着什么,萧子矜连忙丢下伞拨开人群朝里面挤去,费力的将衣服弄的全是泥泞,才终于看到浑身湿透,已经面无血色沈一婷象被抽了筋一样,从人群里走出来,眼神已经全无光泽,瘦削的身躯茕茕孑立,摇摇晃晃的就站在他对面。

    萧子矜怔怔的站住,象是感觉到了什么,愣愣的望着她,片刻间一个箭步上前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感觉到她的身体瘦弱的似乎一使劲就会被折断。她没有反抗,象是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任由他抱着,抱的几乎骨头都要碎裂。

    “一婷,跟我回去吧,咱们回去等消息,行吗?”萧子矜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冷嘲热讽,放下敌对和仇视,只是轻声安慰她,希望她能感觉舒服一些。

    “真的无一生还了吗……真的吗……真的吗……”沈一婷的下巴抵在他的肩头,无力的一遍遍询问着,茫然无措,问到最后猛然回抱紧他,牙齿隔着衣服咬住他的肩膀,大声的哭起来。

    萧子矜只穿了一件衬衫,觉得肩膀生生的痛,可他没有动也没有喊,强忍着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贴着她湿湿的耳朵:“不会的,不会的……”他还想说,即使没有宋宁远,还有他在,可这句话他始终不敢说出口。

    哭了很久,他感觉到怀里的沈一婷在微微颤抖和痉挛,嘴唇逐渐发紫,原本抱紧他的双手也开始呈现无力。

    “一婷,咱们到车上去吧,这里又湿又冷。”萧子矜轻声对她说,感觉到她整个身子都倚在他身上,几乎即将站不稳。

    怀里的沈一婷没有回答他,可身子颤抖的更厉害,萧子矜想扶她上车,手从她的裤边拿上来的时候,猛然发现上面全是血,当即吓的一个激灵,低头看下去,发现她的裤后已经红了一片,一个想法立即冒了出来,惊的他倒抽了一口冷气:“你是不是……你……你这个傻瓜笨蛋!”

    萧子矜连忙将她抱上车,疯了一样发动起来调了头朝医院去,着急的从后视镜里看着躺在后座上的沈一婷,一股邪火烧的钻心焦肺,抑制不住就想开骂:“沈一婷你这个蠢女人!你的宋宁远有这么好吗?!还有从前的蒋书呆!你他妈为什么对他们都这么好?!你真是个没眼光没品味的女人!你……”他只觉得喉咙里哽咽的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宋宁远赶到润海县的县立医院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一夜风雨过后,晨光微曦,医院的走廊朝阳,映的一片亮堂。而他已经气喘吁吁,汗水侵透整个后背,跌跌撞撞的从医院大门口找过来。远远的看到了萧子矜,一个人坐在木制的长椅上,头埋的低低的,双手交叉,原本干净整洁的白衬衫早已经变成了灰黄色,一夜过去,衣服已经干的差不多,皱皱的贴在身上,看起来十分狼狈。忧郁的坐在那里,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直到宋宁远离他只有几步之遥,呼吸和脚步声就在耳边,他才慢慢转过头看着一脸茫然的宋宁远,几乎没有任何表情。

    “她怎么样了?!”宋宁远急切的询问,这是在知道了萧子矜和沈一婷的一切过去以后,他第一次见到萧子矜。想起昨天在南京处理完公事,早已经赶不上下午的那趟车,可想到和沈一婷说好了昨天回家,犹豫了半天,终于狠了狠心打了车到火车站,从票贩子手里高价买了张回a城的车票,随着拥挤的人潮往车上赶,提着旅行带觉得整个人都要热疯了,好容易挤到属于自己的位子上,摸了一把口袋,才发现原本放在里面的手机不见了……

    车开了不久就开始下雨,窗外早已经一片模糊,他只觉得外面漆黑昏暗,却不知道已经什么时间,焦急的不住问着旁边的人,他猜想沈一婷一定没有睡,一定还在家里等着他……

第52章

    火车到站a城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二点多了,出了车站他赶忙钻进一辆出租车。回到家里已经接近午夜一点,浑身湿了大半,急匆匆的打开门,屋里漆黑一片,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他扔下旅行包,直奔卧室,才发现家里根本没人,疑惑中心情竟然漾起一阵失落和担忧。连忙抓起家里的电话就打了沈一婷的手机。

    萧子矜将沈一婷送到医院的时候,整个人心绪烦乱,胸口象堵了什么东西,抱着她就冲着几个护士吼了起来。安顿好了沈一婷,他才恍然发现她的手机上已经有接近十个未接来电,全是显示“家”的标志,他明白宋宁远已经回家了……

    只是一瞬间,他的心底里已经冒出了一系列念想,纷乱的缠绕在脑际,扯的他繁复矛盾。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种卑劣的想法,如果宋宁远死了,无疑对他来说是个绝佳的机会,而这种想法甚至在刚一听说宋宁远出事的时候就冒了出来。象暗流一样涌动在心间,冲击的他不能遏止,他想,也许沈一婷从前总说他不是好人,或许终究是对的,因为他早已经在想方设法将沈一婷留在身边的道路上走了太远太远……

    “她还好……但是孩子……没了……”萧子矜不无遗憾,咬了咬牙将事情告诉宋宁远。

    “孩子?她怀孕了?什么时候?!”宋宁远几乎懵住了,他接到萧子矜用沈一婷的手机给家里打来的电话时,整个人愣在当场,他没有想到这个消息会是萧子矜来告诉他,疑惑中带着更多的愤懑,睁大眼睛瞪着他。

    “三周了。不过也许你不知道。”

    宋宁远哑然,他真的不知道,即使这几天连续和沈一婷通电话也丝毫没听到她提起:“你和她怎么会在润海这边?!”

    萧子矜忽然失笑:“临时决定的,原本是在你家。”

    宋宁远想到家里摆着一桌子菜,还放着香槟和烛台,一片浪漫惬意的情调,从认识沈一婷以来,家里的氛围从来没有这么温馨过,原本心下一阵感动,听到萧子矜的话,才陡然感觉芒刺在背。看来这一切恐怕并不是为他所准备的。他兴致勃勃的赶回家想见娇妻的心情,象被人猛浇了一盆冷水,冰的他心中一阵抽搐:“你什么意思?”

    萧子矜从长椅上站起来,强打起早已经疲惫的精神,和宋宁远面对面站着:“她不是第一次流产了,她现在比从前瘦了,身体底子也差了许多,你好好照顾她。”

    宋宁远攥紧拳头,瞪圆了眼睛看着面前的萧子矜,紧咬着牙齿:“你到底想说什么?!”

    护士从病室里出来,看到两人剑拔弩张的情势,竟然没有惊奇,只是摇了摇头,拿着一张单子喊道:“谁是沈一婷的家属?过来签一下字。”

    宋宁远听到叫声,慢慢将恶狠狠的眼神从萧子矜身上移开,转身刚要去接过单子。萧子矜的声音却从背后响起,带着疑问的对护士插了一句:“请问这单子是该孩子的父亲签,还是沈一婷的法定丈夫签?”

    话音未落,护士和宋宁远同时愣住了,象是晴空中一声响雷,让整个空气染上了浓重的**气息。宋宁远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回身看着依旧表情如常的萧子矜时,觉得自己眼中已经红的快滴出血来。上前两步猛抓住萧子矜本已经被雨水打皱的前襟,勒的紧紧的,火一样的愤怒几乎快把他的理智烧毁了,攥紧拳头狠狠封到萧子矜的脸上:“王八蛋!你对我老婆做了什么?!”

    萧子矜觉得鼻梁骨疼的几欲断裂,鼻腔里酸涩的涌起一股温热,一个踉跄伏倒在墙边,伸手摸了一把鼻子,已经满手是血。看着宋宁远狠不得杀人的表情,知道他真的动了气,绝望愤恨的象被严重伤及自尊。还不等萧子矜回过神来,又是一拳上去,恶狠狠的劲头几乎想将萧子矜打断了气才好。医院的保安人员赶来的时候,两人已经扭打成一团,连衣服也被撕破了,上来几个保安硬是把他们拉开了。萧子矜始终不发一言,宋宁远那边两个保安同时拉着他也几乎招架不住。宋宁远后面骂了什么喊了什么,他已经听不到了,连身上的疼痛也忘了。可他明白,自己说的每句话都刺激到了宋宁远。

    沈一婷醒来的时候,觉得浑身疼痛,在梦里哭了许多场,总看到血红一片的场景,接着是宋宁远的身影越来越模糊。眨着被泪水浸湿的眼睛,觉得胸口象缺氧一样难受。小腹往下更是象被车碾过一般。挣扎着想要起来,一只温热的大手赶忙按住了她:“别乱动,好好躺着。”

    沈一婷诧异的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衣服已经破破烂烂,头发也凌乱不堪,面颊上更是鼻青脸肿,整个人无比狼狈,象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她仔细辨认着,几乎不敢相信那竟然是宋宁远。她猜想他一定是从那个大巴车祸中逃生回来的,激动的坐起来猛然抱紧他,窝在他怀里高兴的哭起来:“你,你竟然还在……我以为你回不来了……”

    宋宁远轻轻拍着她抽泣的后背,将她压乱的头发缕顺了:“别哭了,我没事的。”

    沈一婷不住的点头,伸出手去想摸摸他的脸。宋宁远在半空中就抓住了她的手,没让她继续下去,脸上的表情也复杂了许多。

    “孩子没了……”沈一婷咬着嘴唇,心里无限惋惜的看着宋宁远,就想埋在他怀里大哭一场,“不过……”

    “一婷,你好好躺着,我有话想跟你说。”宋宁远打断了沈一婷的话,替她将被角掖好,轻轻坐在她旁边,脸色却从未有过的凝重。

    沈一婷还沉浸在他安全回来的喜悦中,伸出苍白的手,紧紧抓住他,象是在寻找一种安全感,睁大眼睛看着他,等待着他说下去。可过了半晌,却只等来他沉重的叹息,象淤积了太多心事而无从发泄,将沈一婷额前的一绺头发挂到耳后,仔细端详着她苍白的脸。

    “一婷,还记得从前咱们住一个院子的时候,咱们俩最喜欢玩什么游戏吗?”

    “翻绳子?”沈一婷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扯到这些,然而印入脑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小时候常玩的“翻绳子”,一个小朋友拿一条绳子编出一个花样,可另一个小朋友接过来的时候,花样就翻新了,如此反复,乐此不疲,那时候的乐趣似乎很简单,简单到即使什么都没有也一样玩的开心。

    “我以前总觉得,‘翻绳子’这个游戏,几乎每个人都能翻出不同的花样,人人都是不同的,所以才有趣。可后来我知道,一条绳子,两只手,真正能翻出的花样其实就那几种,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时间长了也会疲倦。尤其在觉得自己永远也突破不了这些程式和限制的时候,才是最无望的,所以年纪大些以后,‘翻绳子’就自然的被丢到一边”

    沈一婷睁圆了眼睛,几乎完全不明白宋宁远想说什么,疑惑的等着他继续下去。

    “我曾经说过,从前这么多年中,我和你没有什么交集,但那并不能说明你的生活中没有我的舞台,只是在那以前,还没有伦到我登场。可现在,我觉得最大的问题不是有没有我登场,而是我在你的舞台上要扮演一个什么角色?”宋宁远无奈的看着仍旧一脸懵懂和茫然的沈一婷,觉得心即将冷透了。

    “一婷,让你在家里不出去工作,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自私很霸道?如果你觉得你需要工作来填充自己,你不想就这样回家,你完全可以告诉我!不用每天偷偷翻着报纸找招聘广告!好象我亏待了你,委屈了你!”

    沈一婷惊诧的看着越说越有种动气的宋宁远,着急的不知所措,直盯着他看:“你怎么了?我没有觉得你亏待我,委屈我。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我也是心甘情愿辞职的,但是偶尔出去做点兼职,我觉得这不算错吧?更何况我从来没想过要瞒着你!……是不是孩子没了,让你生气了?”沈一婷没想到宋宁远如此歪曲她的想法。

    宋宁远挥了挥手,似乎不想再争辩什么,沉沉的叹了口气:“别提孩子了,其实你根本就不想跟我有孩子吧?你身边经常放着一本避孕和流产后保养的书,你想做什么我一直都知道!可这些就算我都不在乎,为什么你还是要骗我?!你和萧子矜其实一直都没断了联系!”

第53章

    沈一婷彻底怔住了,看着宋宁远因为痛苦和失望而扭曲的面容。她完全没想到宋宁远还在误会她和萧子矜之间,她几乎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来解释这些。她已经放弃工作,放弃的原有的生活,极力融入他的世界,配合他的感受,她以为他们之间因为萧子矜而出现的裂痕差不多已经愈合了。可她完全没想到宋宁远仍然时时挂在心上。

    “宋宁远,说白你对这些一直都耿耿于怀,无论我怎么做,你都会这样想!如果我说那书是我找出来准备送给谢珍晴的,你会觉得这是借口吧?如果我再说我和萧子矜之间早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也不会相信吧?!”沈一婷抬高了声音,嘴唇已经鲜少有血丝,面孔白的象一张纸,只有眼圈是红红的。

    “这孩子是谁的?”两人已经完全处于僵持局面,隔了良久,宋宁远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一种无奈的痛楚和绝望的责问,声音轻缓而沉重,仿若钢琴的重低音,有震颤人心的力量。

    沈一婷完全惊的说不出话来,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望着宋宁远,不能想象这话竟然是从他口中说出的,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很久很久,才终于自失的笑了起来:“……你什么意思?……那你认为呢?”

    “沈一婷!我真是累极了!象这样不断猜疑和患得患失的日子反反复复!就象‘翻绳子’一样,翻来翻去,永远翻不出这个圈!”宋宁远将鼻孔里塞着的一团棉花拔出来扔到一边,长出了一口气,仿佛在极力压制不能平静的心情,“你的手机这个月由丽港打过来的同一个号码共计十四次,你往这个号码打出六次。我想毫无疑问,这个号码是萧子矜的吧?如果这还不算有联系那算什么?!”

    “……你还查过我的手机?”沈一婷觉得脸上的肌肉僵硬的几乎不能动弹,怔怔的看着他。

    “是,我不但查过,还接过萧子矜的电话,当时我就是存着私心,想让他连跟你告别的机会都没有!可我没想到这些都没用!我才是天下第一号大傻子!我想让他从你身边,从你心里走开那根本都是妄想!但我真没想到你会背叛我……”宋宁远说到这里,语调明显黯淡下去,嗓子哽咽着,艰难的几乎再也说不下去,眉头紧蹙成深深的川字,连身子也有些颤抖。

    “你怎么会这么想?!谁告诉你的?萧子矜?!”

    “他如果不告诉我,我是不是要这样一直傻下去?!算了,一婷,强扭的瓜不甜……玲玲说的没错,你扪心自问,你之所以接受我,是因为现在的宋宁远,还是因为对当年的‘圆圆哥哥’的记忆?!”

    沈一婷觉得整个人都混乱了,脑海里错综复杂,从前的画面交叠影绰,象万花筒一样,倏的沉默下来……

    不过数秒钟,她猛的掀开被子下了床,打开门就朝外走,不管宋宁远的阻止。走廊上一片空荡荡的,绿色的半边墙,老式的红色长椅,多年前流行的水磨石地板,全是老式医院的格调,然而此刻却鲜少有人。她披散着头发,攥着拳头四下张望,直到快走到尽头,终于忍不住蕴怒的叫喊出来:“萧子矜?!萧子矜?!你出来!”她觉得几乎又回到了从前,从前他破坏了自己的蒋忠诚的时候,她也是这样,这样恶狠狠的叫他出来,一种恨不能将他捶扁撕碎的气愤。故伎重演,而她竟然两次踏进同一条河:“你给我滚出来!”

    “小姐。”身后是一个小护士的声音,似乎被她冲天的怨气吓到了,声音低低的,看到沈一婷颤抖的身子慢慢转过来的时候,才赶忙过去将一条白色字条递到她手里,“萧先生因为有事先回了丽港,这是他走的时候拜托我交给你的。”

    沈一婷接过条子,上面赫然是他的字体,龙飞凤舞的,详细写着他在丽港的地址和电话……

    九个月后

    沈一婷坐在公司的办公室里,看着窗外,愣愣的出神。阳光柔和,映照着写字楼下面的一块绿地,上面有一些年轻人在活动,追逐着一个足球,奔跑和叫好的声音不绝于耳。放眼往远处望去,一片高楼大厦和各种豪华广告牌将前方的天空也挡住了,在鳞次栉比的楼房夹缝中,透着被割裂成各种形状的湛蓝天空。

    电脑里放着孙燕姿的《开始懂了》,抒情缓和的调子,加上歌手特有的嗓音,让她陷入一片沉思。来丽港已经有半年时间了,重新拾起了工作,却远离了家乡。

    离婚,这个字眼,沈一婷没料到有一天是属于自己的,她以为和宋宁远在一起该是一辈子安心的,那个一回头恍然还在身后的背影,幽然在长夜里隐没了身形。那次从医院回家以后,两人很久没再说过话,淤积着不能言喻的愤恨和埋怨,最后通通被麻木掩盖了。

    沈一婷到最后才知道宋家给他们买房子用的竟然是宋父的名字,而不是宋宁远,也就是说,一旦离婚,原本属于固定资产的房子,沈一婷是没有分得一半的权力的。她也不想争辩什么,只是默默的收拾了东西就回了自己的父母家。

    办离婚手续的那天,她看出宋宁远憔悴了很多,和最初的一次见面时,那个神采奕奕,精神焕发的小伙子相比,他象是颓废了。头发略有凌乱,只套了件简单的衬衫就出了门,下巴上新生的青色胡扎还没来及刮,眼里透着血丝,难掩疲惫。

    “一起吃顿饭吧。”签过字以后,宋宁远忽然提议,看着脸色忧郁,一直沉默着的沈一婷,犹豫了半天才终于开口。

    “好吧。”沈一婷几乎没有停顿,接着就答应了下来,只是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去哪儿吃?”

    “还是吃‘品冠天下’的盖浇饭吧。”

    宋宁远失笑,疲惫的形容露出一种熟悉的神色,只是略显无奈:“最后一顿了,吃的奢侈一点吧,我请。”

    “不用,从前总吃盖浇饭,习惯了,吃出了感觉,忽然换口味,有些不习惯。”沈一婷抿嘴笑了笑,觉得嗓子里一阵苦涩,毕竟,最后的晚餐,这话听起来总有些悲凉的意味。

    她想起从前听别人形容说,婚姻就象是两个人合伙开公司,有利润的时候一起分享,亏损的时候一起承担,当实在开不下去的时候,就只有散伙。想到这些,她觉得他们这趟也许算是吃个散伙饭。

    说起来“品冠天下”,只是个非常市井的小餐馆,平时一起来吃的时候毫无感觉,可今天却说不出的尴尬和惆怅,沈一婷依旧点她爱吃的鱼香肉丝饭,宋宁远这次却没再吃从前常点的宫爆鸡丁饭,而是跟着沈一婷点了一样的。面对面坐着,连位置都没有变,可饭端上来,却没有一个人先动手。

    宋宁远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存折,放在桌上移到沈一婷面前:“这折子里是十五万,房子用了我爸的名字,我从前没意识到有什么问题,后来想想才明白。现在离婚了,不该让你净身出户,这些钱你拿着吧,总能用的着。”

    沈一婷没有接存折,只是摇了摇头,垂下眼帘看着热气腾腾的盖浇饭,慢慢搅拌着,深深挖了一勺,却没有放在嘴里:“算了,钱你收回吧,买房子本来就是你们家出的钱,现在还是归你。钱我自己也存了一些,够用就行了,工作我也会自己找。你要开始新的生活,重新组织家庭的时候,房子和钱都需要用到。”

    “一婷,有时候别硬撑着,我和你既然夫妻一场,以后也不是外人,如果你有困难可以尽管向我开口。钱我过两天打到你的帐户里,你也别说不要,其实你比我更需要钱。”

    沈一婷觉得一阵鼻酸,开口想说什么,宋宁远又将一把钥匙放到桌上。

    “这钥匙是萧子矜给你的,我自作主张给藏起来了,他送你的东西可能也没有了。抱歉……不过现在你自由了,你可以选择跟他在一起……”宋宁远将银色的钥匙朝沈一婷边上推了推,微显歉意,“也许你跟我结婚终归是个错误……”

    “宁远,我跟你结婚,我一直以为是对的,可没有想到是错的……是不是有很多事,知道是错的却又躲不开,知道是对的却又无法坚持?”沈一婷盯着宋宁远,眼里泛起一阵氤氲,荡漾着连眼前的景物都幻化了。

    后来还说了什么,沈一婷的印象中已经模糊了,她只记得最后宋宁远将她送上出租车的时候,依旧象从前一样掏出一个小本子,将出租车号码记了下来,认真而仔细的……她在车里回过头来,觉得嗓子里干涩而艰难,不争气的眼泪止也止不住,哗哗的就落了下来。

    她记得当时的出租车上放的也是这首《开始懂了》,忧伤而绝望的,在惆怅中砥砺的情感:“我竟然没有调头,最残忍那一刻,静静看你走,一点都不象我,原来人会变的温柔,是透彻的懂了……”

    回到家里,沈母已经气愤的不愿意再和女儿说一句话,家里的气氛沉重异常。沈一婷躺在床上,一躺就是好几天,不想吃饭也不想动。每天望着窗外日头升起又落下。直到第六天的傍晚,她象发疯一样收拾了一个行李箱,然后给家里人留了张字条,下楼打车到火车站,买了一趟最快开往丽港的车……

    其实为什么要来丽港,起先她的目的是很明确的,拿着萧子矜最后留给她的字条,她怔怔的盯了很久,直到觉得上面的字开始泛起一片鲜红,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觉得自己的牙齿已经咬得咯咯直响。

    下了火车,看着这个比a城还要繁华的大都市,沈一婷才忽然愣住了,各种景物晃的她有种晕头转向,拖着行李一个人走了很远,从下午一直走到傍晚,正是华灯初上时分,眼前一片车水马龙,灿烂又繁华的灯光让这个城市看起来活力四射,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气息,穿梭在给人以信心又带着浓浓的**的都市。

    她先拨了萧子矜的手机,处于无人接听状态。又辗转打了座机,响了很久才终于有人接起,似乎是个中年男士的声音,回答说萧子矜在逸诚路的茗都会所。她几乎片刻都没犹豫,拖着行李就向人打听会所的位置。

第54章

    当拉着行李箱满脸风尘仆仆的沈一婷赶到茗都会所的时候,几乎将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装修豪华的会所里,前台服务人员看到她气势汹汹的样子,还拖着一个笨重的箱子,本能的以为她是找宾馆住宿,赶忙过来和气的想跟她解释什么。沈一婷没听完就打断他的话:“我来找人。”

    服务人员引着她进了宽大舒敞的游泳池时,一片湛蓝清澈映的心情平静了许多,漂**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时而可以听到水花溅起和有人嬉笑的声音。她离的老远就看到了萧子矜,已经换上了泳装,高大的身影,戴上了泳帽,黑色的泳镜正架在头顶,做下水前的运动。听到服务员的叫声才疑惑的回过头来。在看到沈一婷的一刹那恍然愣住了,停留数秒,赶忙披上浴巾朝这边跑了过来,看着她冷冰冰的表情。怔了一下,随即咧开嘴笑了起来,竟然透着一种傻气:“你终于来了。”

    “是的。”

    “我等了很久了。”

    “萧子矜,我告诉你,我来了是你的灾难。”

    萧子矜失笑,却将身上的浴巾裹的更紧:“我知道。”

    沈一婷扑捉到了他细微的动作,眼里泛起一阵嘲讽:“你裹的跟个土包子似的做什么?你哪里我没看到过?再卑鄙无耻的事你都做了,怎么这个时候连膀子都舍不得露,跟谁装纯情呢?该不会你相亲的小女朋友也在这里吧?”她说着朝四周环视了一圈,摆出足够的气场。

    萧子矜既觉得尴尬又忍不住想笑,看着周围的人纷纷对他俩投来诧异的目光,才凑进对沈一婷说:“你说这话怎么感觉象个女流氓似的。”

    她轻轻的点了两下头,带着三分假笑的盯着他:“没错,我这女流氓是被你这男流氓逼出来的。”

    萧子矜张口想说什么,远处坐在躺椅上的两个男人忽然站起来朝这边喊了起来:“子矜,你到底下不下水啊?你不是说今天要比一把吗,哥儿们这还等着你呢!”

    沈一婷转身要走,萧子矜赶忙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转身冲那边答应着:“你们俩先自己玩吧,我这忙着呢!”

    两位男士不乐意,一个抬高声音说:“你这可就不义气了,今天是你叫我们过来的啊。”

    “下回请你们下馆子,你们点地方,我掏钱,行了吧?”萧子矜尽量敷衍着,接着转回头来看着急于想走的沈一婷,“你去哪?晚饭吃过没?我换了衣服带你去吃饭吧。”

    隔着游泳池,沈一婷听到萧子矜的两个朋友朝这边调侃嬉笑着,索性没理睬他,甩开萧子矜沿着泳池就朝外走。他跟着就追了上去。

    沈一婷只记得那天到了最后,她一脚将紧跟在她后面的萧子矜踹下了游泳池。他仰面朝天跌了进去,溅起好大的水花,惹的对面的男士高叫的跟着起哄,在空荡的泳馆里回声不断。等萧子矜狼狈的浮了上来,呛了两口水将已经歪到眼前的泳帽摘了去。沈一婷踩着游泳池的边沿看着他,才稍稍有种快意:“萧先生,以后来日方常,吃饭就不用你陪了。从前是你破坏了我的生活,现在我来告诉你,从今天开始,你也别想安安稳稳,逍遥自在的过下去!”

    快到下班时间,沈一婷将音乐稍稍开低了一些,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小台历,最近的两个月已经密密麻麻的被她用红色水笔,一天一天的杠去,划掉今天的日期,她从头数了一遍,整整个两个月,指间还夹着笔,托着下巴,微微蹙起了眉头思索着什么。隔壁办公室的小杨拿着一张单子就走了进来,轻轻敲了敲隔着磨沙玻璃的房门,探进头来看了看。

    “沈姐。”

    “小杨,有什么事吗?”沈一婷赶忙收起了刚才的神情,扬起嘴角来笑了笑,用眼神示意她进来。

    小杨是个刚从学校毕业的学生,年纪小,对沈一婷也很尊重,两人同时来到“博华教育”这个代理培训中心工作,由于年纪和工作经验的关系,沈一婷一来就成了她的上司。不过小杨到底是才工作的小姑娘,虽然有时候容易头脑发热,可工作激情却相当好。

    “沈姐,咱们这期公务员的培训班报名状况不太好,几个班都没报满,生源都被宏渊那边抢走了,这可怎么办啊?”

    沈一婷看着小杨嘟着嘴,一脸挫败,面颊上被晒的红红的,疲惫的靠进沙发里,显然是事倍功半了。赶紧将音乐彻底关了,开始安慰她道:“是不是咱们宣传还不到位啊?公考王程益元亲临面授,这个噱头应该能招揽不少人才对,何况咱们的收费也不贵。宏渊那边一向生源惨淡,为什么这一次会突然热门起来?”

    小杨说起来就满脸是火,抑制不住委屈,想把苦水全倒出来:“还不是那些人误导,不知道从什么渠道听说宏渊那边压题压的特别准,说去年他们的辅导班录取率相当高!辅导班这种东西,名声特别重要!一旦传出什么消息,有一分能传出三分,宏渊这次打出价格比我们低20%,谣言又传的神乎其神,报名的人当然多。听说宏渊换了代理人,这回是个挺年轻的小伙子,一来就接手了一大批业务,把宏渊从里到外改了一遍。”

    沈一婷皱着眉头听她说着,只觉得这次的问题是挺棘手,可眼下抢生源已经处于后期,想挽回似乎晚了些,翻了翻手上的日历,才终于重新抬起头来:“这样吧小杨,明天是公考的报名时间,派人到报名点去发些传单什么的,争取还能有些收获,要是还不行,咱们这回能赚的真的不多了。”

    小杨泄气的点了点头,长出了一口气将身子埋在沙发里,眼睛却无意瞟见沈一婷手里拿着的日历,上面的红色标记吸引了她,忍不住探过头去:“沈姐,你这上面划了一天一天的,到底是什么?”

    沈一婷失笑,随手将日历放在一边,仰靠在椅子上:“算算日子,看看在丽港呆了多久。”

    小杨似乎透着一种不忍和难以置信,看着沈一婷这样不辨阴晴的表情,似乎不太认同:“沈姐,我听说你的户口并没有迁到丽港来,先前租的房子也相当随意,几乎没添置什么东西。可是这几个月,你在那姓萧的先生身上花的心思比在工作上都多。上回他当街狠狠挨了他那相亲的女朋友一巴掌,可真是太糗了。还有上个月……”小杨说到这,才看到沈一婷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停了口没再继续说下去。

    她想起了上个月的时候,有一天快到下班的时分,那个几乎在沈一婷口中从来都没提过名字的姓萧的男士,忽然跑了过来,汗流颊背,脸上横横竖竖都是灰黑的痕迹,衣服袖子也破了,象是刚从很远的地方奔过来一样,跑的气喘吁吁,奔到她们的办公室门口的时候,看到沈一婷好端端的坐在里面,才终于止住步伐,扶着门框,喘着粗气。小杨当时几乎被那场面惊吓住了,怔怔的望着门口,看到他的样子,忽然觉得他的眼神中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情状。而沈一婷只是微微抬眼看了看他,几乎比面对一个可怜的路人还要冷漠的眼神,不过一秒,重新低下头去工作。整个过程接近于一种视而不见。

    小杨那一回以为,那位姓萧的先生一定即将要发火了。可停了片刻,他讪讪的缩回还按在门框上的手,竟然一句话也没说,慢慢转过身,朝楼下走去。他并没发出一言一语,可小杨看出他浑身都透着一种失落,她没想到一个人的背影也能显现出那样悲伤的感觉,仿若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

    萧子矜从公安局里出来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了尹浩然的车,黑色流畅的款型,亮丽又拉风,停在街边上,时时有路人侧目,而他安心的坐在车里听着音乐,惬意的将手伸出车外来弹烟灰。一身西装革履的打扮,倒真象个成功企业家,让萧子矜差点没能认出来。

    熟练的钻进车里,看着尹浩然的头型竟然也相当前卫,浑身还透着古龙水的香味,萧子矜实在忍不住,刚要开口问他。尹浩然却抢先说了起来:“你小子真去盗墓了?今天早晨听说这事的时候,我差点笑的从床上掉下来,我还跟我家女人说,没听说我这老同学还有这癖好啊?合着多读了几年书,又出国溜达一趟,回来就开始撬死人的东西了?”

    “滚!”萧子矜看着笑的前仰后合的尹浩然,伸出手去猛推了他脑门一把,不客气的回骂了几句,“赶紧带我去吃顿饭,从昨天晚上饿到现在,我容易吗,还被你取笑!”

    尹浩然转了方向盘回头往南调了车,可还是忍不住想笑:“子矜,其实你图什么啊,沈一婷就是上回我在游泳馆见的那个吧?长的也一般啊,我以为什么国色天香呢!你至于吗,明知道她耍你,你还用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你听说过约会有约在墓地的吗?明显她拿你开涮,你平时挺机灵的,怎么这事你还没转过弯来啊!还巴巴的真在那等她一夜!”

    “我以为她会来。”

第55章

    “可还没到半夜呢,你就被当成盗墓的给抓走了!”

    萧子矜将车窗打开,让凉风吹进来,直到头发吹的全都竖在头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觉得浑身透着乏力,想起这两个月来,沈一婷已经用着各种方式来折腾他,有时候他并不知道那是她的陷阱,而有时候他很清楚,就象昨天,一帮朋友帮他来庆祝生日,气氛热闹非常,尹浩然等几个当年本科阶段的好哥儿们还给他办了个酒会。蛋糕,香槟,一群年轻的朋友,他承认那场面是热闹的,而他觉得缺了点什么,心里象是有个疙瘩,于是拨了沈一婷的电话,在听到她接起的时候,忍不住开了口。

    她听到他这边的热闹,也知道是他的生日,可当萧子矜问起的时候,她恍若第一次听说,语气依旧是淡淡的,可这次她没再象从前那样一口回绝:“好吧,你要见我可以,你的聚会我就不参加了,四十分钟以后我们在城郊的虎头山公墓见吧。”

    “为什么是那里?”萧子矜急着追问。

    “没有为什么,你不来也没什么,陪你的朋友玩吧。”

    萧子矜还想说什么,而对方已经挂断,听着提示音,他原本平和的心情也被搅乱了,接着重新打沈一婷的电话,已然是不通。对着电话愣了片刻,尹浩然已经过来拉他,说准备了烟花,马上就可以开放了,兴奋劲几乎快达到聚会的**,几个朋友已经到门外支起了烟花筒。

    “对不起,帮我跟其他朋友说一声,我有事暂时失陪了,走的时候帮我送送他们,真对不起。”萧子矜抱歉的拍了拍尹浩然的肩膀,几乎没有片刻的犹豫,转身就出了聚会厅。

    尹浩然当时着实被他气的够戗,一把拉住他就训斥道:“你疯了!给你庆生,寿星都不在,我们玩什么?”

    萧子矜将寿星带的红色帽子摘了下来套在尹浩然头上,带着几分重任托付:“帮兄弟一把,我知道有你在,大家都玩的开心!”

    尹浩然看着萧子矜穿过人流就出了门,气的直跺脚,摘了帽子一把套在旁边忙着敬酒的老炮头上。

    当萧子矜坐在公墓的台阶上的时候,已经很晚的光景,墓地里阴森的空气,孤独抑郁,风吹过,叶子发出沙沙的响声,夜晚时分,寒风透过单薄的衣衫,吹的他背后凉凉的,仰头望着天空,他才恍然发觉这晚的星星似乎异常多而明亮。

    他知道沈一婷几乎是不可能来的,可存着那百分之零点一的希望,他还是坐在原地,没有感到害怕,可思绪却是纷乱的,他知道沈一婷恨他,这种恨已经积聚了很多年,并且越来越明显。如果能让她觉得泄愤,能对这种恨起到一丝的消解作用,即使这些都是陷阱,他也预备闭着眼睛往下跳……

    尹浩然带他去了一家中档餐厅,挑了个靠窗的座位,点了几个小菜,旁边放了一箱啤酒,两人放开平时在人前的矜持,胡吃海塞了一把。过了好一会,萧子矜才不满的抱怨说:“你小子不够朋友,好容易让你请吃一顿,带我来这么普通的地方,太不义气了你!交了女朋友就把老朋友放一边了吧!”

    尹浩然将一只烤鸭腿塞在嘴里啃了两口,听他这么一说,才一脸另有隐情的挥挥手:“你得体谅哥儿们我,我家女人钱把的紧,我今天请你吃饭的钱,都是我省了一个月,打算买烟抽的钱,因为你的关系,这个月想买条好烟的计划都泡汤了。”

    “什么你家女人你家女人的,人家嫁给你了吗,你就喊的这么亲热!你也不至于吧?连烟都抽不起了?”萧子矜觉得这是他听到了这么多件事当中最好笑的一件,端着酒瓶的手都开始晃起来。

    尹浩然听他略带讽刺的语气,当时就不乐意了,瞪大眼睛瞥了他一把:“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失败啊,从好几年前就听说你在搞对象,搞了这么久,还在原地踏步,我都替你着急!实在不行咱们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是不是?你看看我家女人,对谁都挺凶的,就是对我好!再看看你那个沈一婷,见谁都三分笑脸,就是见你总是横眉冷对的,不知道的以为跟你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呢!”

    几句话说的萧子矜面色惨淡,本来还互相调侃着,忽然沉默了不少:“我这也算是一种特殊!”

    尹浩然扑哧乐了起来,指着他笑着直摇头:“阿q精神!你太有阿q精神了!”可笑了半天,心里还是漾起了一阵苦涩,“哎!子矜啊,说句心里话,这几年兄弟我也挺苦闷的。咱们本科毕业也有六七年了吧?当初你,我,还有老炮,三个人关系多铁啊,当时咱们怎么说来着,说毕业以后咱们合伙开公司,白首起家在丽港闯天下,不靠老子吃饭!多慷慨激昂,多意气风发啊!后来怎么样?你不声不响跑a城攻读什么硕士学位去了!我当时还在ktv里给你唱了首《送战友》呢,你还记得不?其实我当时真想抽你小子一顿!说话不算数!……人家老炮毕业才两年就成家了。男人一结婚,交际圈就迅速狭小,整天对着老婆孩子,最多延伸到他丈母娘一家。从前没结婚的时候,出来玩一夜也没事,后来结婚以后晚上不到十点就急着回家,不回去也不成啊,有老婆催着呢。就剩我一个了,我觉得真他妈郁闷!创业的劲头混了两年也差不多快没了,没滋没味的玩了几年,被我们家老爷子抓进公司去帮忙了。我觉得真没劲,当初什么理想壮志,最后还是得按家里人铺的路子走!”

    萧子矜赶忙摆摆手让他别再说下去,靠在软软的椅背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觉得尹浩然说的很对,这些感受他也都有,可他觉得自己更不济。

    “子矜,有时候就该拿的起放的下才行啊!当初咱们哥儿们仨当中,除了老炮长的抱歉点,可还能算上个才子。咱们俩都能算是个帅哥啊,五官端正,四肢健全,条件又不比别人差,干吗你非犯那个傻,追着沈一婷不放?我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了,下回我单给你介绍和沈一婷一个类型的!她要是敢从中作梗,既不和你好,还不让你和别人过好日子去,我找人帮你教训她,还不行吗?”

    萧子矜象触电般腾的从椅子上直起身子,连忙板起脸来警告他:“你小子别乱来,我的事你别掺和,你要是敢动她,我跟你绝交!”

    吃过饭以后,萧子矜坐在尹浩然的车里,任他载着自己回家。看着前方宽阔而漫长的道路,开始泛起一种疲惫。

    他想起几年前,开始见到沈一婷的时候,对她几乎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只知道那是他师妹的室友,如此而已,她站在人群中,并没有多么超凡脱俗,细看时也不过是秀气白净了些,时时的露出一种谦和的微笑,不温不火的样子。通常对于沈一婷这种个性并不突出的女孩,他觉得不是见一两面就能彻底记住的,以至于经常看到她和谢珍晴一起走在学校里,过了两个月,他竟然都没能搞清她究竟叫什么名字。

    只是有一次下雨天,他从外面回到学校的时候没带伞,刚进了校门,雨哗哗的下大了,他三步并作两步的朝前跑去,在研究生院拐角处的公告栏那里忽然看到了沈一婷的身影,穿着一件白色短袖上衣,一条浅蓝色的裙子,她正对着一个写了一半的获奖专栏发愁,上面用墨汁写上的字迹慢慢被雨水晕开来,她冒着雨,急匆匆的想将公告栏搬到楼前的大厅里去,可试了半天,一个人的力量太微薄,挪来挪去还是在原地磨蹭。萧子矜当时觉得她很面熟,停了片刻,才记起她是谢珍晴的朋友,赶忙过去帮她一起将公告栏抬进了大厅。

    当时她的头发上已经沾了许多雨水,衣服也湿了一半,有些狼狈的抹着脸上的雨珠,和气的向他道谢。萧子矜本来预备回答一句“不客气”,就转身走人。可看到她一点一点的将粉红色的布告纸从木板上慢慢撕下来的时候,本来迈出的步子却怎么也无法继续,转头看着**的沈一婷:“你怎么不回去换个衣服?这样容易着凉。”

    “没关系的,这个公告下午四点之前要写好,本来写的差不多了,结果被淋坏了,现在要重新写,赶时间,写好再回去换吧。”沈一婷惋惜的笑笑,继续专注于往纸上誊抄名单。

    萧子矜看着这样的周末下午,教学楼这边很少有人出没,几乎所有人都出门去了,她还在孤零零的写着布告,当下觉得自己这样走掉,确实显得太没绅士风度,当即回过头来拿起尺子和铅笔,跟她并排站在木板下:“我帮你划格子吧,这样快些,本来这事就不该你一个人做,宣传部把这工作都推给你真是太不应该了。”

    “没关系的,他们都去上党课了,今天下午真的就我一个了,本来就该我来的。”

第56章

    萧子矜见她始终言语中客气三分,心里暗暗思索,觉得这女生实在很无趣,帮了她一下午忙,听她说的最多的就是“谢谢”,“没关系”之类的客套无用的话,他觉得如果换成是谢珍晴,估计两人早就熟络了。

    隔了几天,萧子矜在食堂买饭的时候,似乎总能看到沈一婷。他无意中发现她每次打饭都买两份,用饭盒小心的装好然后放在包里拎回去。见多了几次,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谢珍晴:“你那室友为什么每次买饭都买两份啊?她胃口很好?”

    谢珍晴当时就笑的差点爬在桌子上,过了好一会才收住表情跟他解释说:“她男朋友生活挺困难的,经常舍不得买正经的菜饭,沈一婷坚持每天中午帮他买饭。”

    “原来是吃软饭的啊。”当时萧子矜只觉得心里莫名的有种得意,还随口说了两句什么王八看绿豆之类的风凉话。气的谢珍晴直骂他口上无德。

    那以后过了一段时间,萧子矜交上了一个在服装商场工作的女朋友,偶然象征性的去那里逛一圈,连看东西顺带看人。有一次他在商场里等女朋友下班的时候,无聊的到四楼男装部去晃了一会。离的老远就看到了沈一婷,肩上单背着一个白色带细花纹的大提包,一件无袖的碎花连衣裙,是那年特别流行的款式,站在镜子前左挑右选的在看一堆男士t恤,旁边导购小姐不断的给她介绍着什么。

    萧子矜走过去的时候,礼貌的和她打了个招呼,而沈一婷那次却象忽然看到了救星,连忙叫住他,那是他第一次觉得她的眼神里闪过一种温柔和欣喜的异彩,那样的光泽,竟然让他有种说不出的心软。

    “萧师兄,能不能麻烦你帮个忙,你和我男朋友身材挺相象的,我想给他买件t恤,又怕不合身,你能帮忙试一下吗?”

    萧子矜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客气的答应下来,拿了那件浅蓝色t恤进了试衣间。坦白说他那次觉得那衣服合身极了,面料也舒服,色彩搭配匀称。沈一婷当时弯着眉毛看着他,明确的说是看着他身上的衣服,眼神流露出一种柔和温暖,嘴角扬起一个温馨的弧度,一直漾到眉间,满意溢于言表。当时萧子矜看着她,忽然间心底深处象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也许她在想象着自己男朋友穿上这衣服会是什么样子,可那眼神却让他感觉到一种从没有过的舒坦。以至于到后来他也总在想,其实当初她这种纯粹而温和的眼神,曾经也属于过他。

    “好象扣子应该再往上扣一个就更好了。”沈一婷左看右看,忽然提议道。

    萧子矜当时还沉浸她的眼神里,专注的看着她的小女人情态,忽听她这么一说,忙尴尬的垂下眼皮,慌乱的想按她说的,将扣子扣好,刚才的心虚,让他一时间摸不到扣眼,扣了半天也没找对地方,窘的脸色莫名的爬上一抹绯红。

    还没缓过神来,沈一婷赶忙走到他身边,抬手小心的帮他将上面的第二个扣子扣上,高度上,她的额头刚好够的上他的下巴。他略略低下头,看着她专注的神情,纤细嫩白的手指,轻柔的动作,指间微凉,无意中触到他胸上的皮肤,冷热交汇之间,萧子矜觉得心里漾起一阵悸动,有那么一瞬间,他有种冲动,想低头吻住她……

    当他缓过神来的时候,直为刚才的龌龊想法感到羞愧。她已经将扣子扣好,从他身边撤离开来,高兴的点着头:“真不错,相信忠诚穿上也一定很好看,就买这件吧。”

    萧子矜这才想起他是在帮别人试衣服,原来这种温馨舒适的感觉,也是属于别人的。当下有种莫名的失落。却赶忙洒脱的笑了起来,为防止让她看出问题。

    只是在结帐的时候,沈一婷才恍然发现钱包还忘在寝室,窘的猛拍了脑门一把,尴尬的想将衣服放下。萧子矜一把拦住她,接着掏钱替她付了帐。

    第二天中午,萧子矜刚下了课就接到沈一婷的电话,说让他在食堂等着,她去把钱还给他。当时萧子矜憋不住,扑哧就笑了起来,直接告诉她不用还了。沈一婷不肯同意,坚持了好几次,他却总是一脸无所谓的拒绝收钱,那件t恤只要九十八块,况且还是替女生付帐,他丝毫没想过要她还。

    可到晚上很晚回寝室的时候,才发现沈一婷竟然一直坐在宿舍楼下等他,将已经准备好的钱握在手里。当时他愣住了,看着她慢慢从台阶上站起来,高兴的朝他奔过来。当时他觉得自己一定眼花了,他觉得有只蝴蝶展开翅膀朝他飞了过来,白色纯净的羽翼,扑闪着光芒,直接将他包围了……

    “我等你一晚上了。”他记得当时沈一婷第一句话是这样的,语气中没有一丝抱怨。看着他惊讶的还没回过神来,将准备好的百元大钞递到他手里。

    萧子矜当时觉得又无奈又好笑,几乎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沈一婷,你怎么这么较真啊,我都说不用还了,换了别的女生,早就不提这事了,你怎么这么点不透啊!拿这点钱推来搡去的,你不觉得很难看吗?”

    沈一婷愣住了,钱递在半空,似乎有些尴尬,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猛的塞到他手里:“这不是个小数目,别什么都不在乎,我欠了别人的钱,心里会总觉得有个疙瘩的。”

    她转身要走的时候,萧子矜忙眼疾手快的将她的胳膊拉住,看到她诧异的眼神,才慌着收了手,钱却被他重新塞了回去,可这回的语气却软了下来:“你别生气……其实……那衣服挺好看的,钱我不想要了,要是有时间的话,什么时候也帮我挑一件吧……我可以跟你一起去……”说到这里又害怕沈一婷误会了,连忙欲盖弥彰的补充了两句,“我平时不太注重买衣服,都是别人买好了我穿,也没在这方面挑过……不过,我觉得你眼光挺不错的……你就帮我挑一件,一件就行,钱我来付……”

    后来沈一婷还是答应了下来,抽了周末的时间,陪他逛了大半个城市,才买到一件价格合理,款式和面料都不错的t恤。她仔细帮萧子矜选了很久,一路挑,一路试。那一次萧子矜觉得也奇怪,从前交过几个女朋友,最讨厌的事情莫过于她们缠着他陪着逛街,那是一件对他来说枯燥无聊,乏味又巨耗体力的活动。他总是用这样那样的理由回绝掉。可那次逛了好长时间,心情却始终不错,逛完以后还请沈一婷到麦当劳里坐了一会。直到满城灯火的时候,两人也同样没坐车,一路走着回去,看着街上闪耀的霓虹灯,对着繁华缭乱的城市,他觉得特别舒坦和安心。

    回到寝室丝毫没觉得累,穿上t恤一个人在镜子前照了半天,然后咯咯的笑了起来。那时候他觉得自己简直象个情窦初开的中学生一样。

    直到后来,他又从谢珍晴口中打听到沈一婷每周一,三,五晚上都要去做家教,于是他佯装成在那附近的超市打工,凑着晚上的时间,正好碰上她,然后他再谎称巧合,赶着和她一路骑车回学校。

    那段时间他俩才算真正熟了起来,沈一婷畅快的跟他聊过许多事。可称呼上却依然还是“萧师兄”。他有些挫败,也知道她有男朋友,很多时候不敢轻举妄动。他后来仔细玩味了一下这个称呼,似乎也是处于一种进可攻,退可守的有利位置……

    应该说开始的时候,沈一婷对他的印象还是不错的,是什么时候,她开始讨厌他的?他觉得那界限似乎已经模糊了,只是她慢慢的察觉到了他的心意,就开始渐渐跟他疏远,客套的跟他保持距离。她到后来很少再象最初那样跟他敞开心扉的大谈特谈,再也不对着他哈哈大笑直到笑弯了腰。更多的是回避和刻板的应付。

    萧子矜那时候觉得着急了,可又不知道找什么理由问她,别扭了好几天后。有天晚上和几个哥儿们喝高了,晃晃悠悠进了校门,夏天的晚上,校园里总有许多情侣在一起卿卿我我,几乎成了一道特有的风景线,平时不觉得什么,可那天他觉得那些人的甜蜜如此扎眼。他在学校花园的小走道上迎面遇见了她。两人几乎同时愣住了,而她依然是客气的打了个招呼,打算敷衍了事。可那回他没再打算放过她,放开胆子一把将她搂到怀里,醉眼朦胧的看着她惊愕胆怯的眼神,几乎没有一刻犹豫,低头吻了下去。怀里的人在拼命挣扎,努力捶打着他的前胸,急的几乎要哭了出来,在他的舌头伸过来的同时,她闭着眼睛咬了下去……

    剧烈的疼痛和强劲的刺激使他清醒了不少,而两人口中都已经是一阵腥甜。他尴尬的望着她委屈痛恨的眼神,意识到自己真的做错事了……

第57章

    “萧子矜!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你别再钻牛角尖了!”他记得她最后冲他吼了一句,哭着转身跑开了。他愣愣的站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他知道那以后他们可能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晚上回到寝室的时候,几乎整夜睡不着,望着天花板发呆。直到很晚的时候,他再也抑制不住一个人将心事憋在胸中,给处在异地他乡的尹浩然打了个电话,电话里很吵,似乎在酒吧舞厅一类的地方,他觉得抬不起情绪,看着窗外透过来的月光,几近带着一种灰色的绝望:“要是你喜欢上一个有男朋友的女人,你会怎么办?”

    当时尹浩然在电话那头哈哈笑了起来,似乎根本没当回事:“只要没结婚,机会均等,怕什么啊!不过以我的魅力,要真有那个女人,她一定会甩了她男朋友主动上门倒追我的!”

    萧子矜气的拿着电话臭骂了他一通,连来由也没说就把电话挂了。思考了一夜,心里才逐渐下定了决心……

    混乱的思绪搅的他长叹了一口气,慢慢呼出一口烟,看着前方树木林立的大道,似乎永远是路连着路的,路又接着桥。他想,也许自己真是沈一婷的一座桥,除了载着她过了河,或许其他的对她都没有任何意义……

    沈一婷早晨打开手机的时候,才发现短信呼业务的回馈信息,上面显示萧子矜已经打来十多个电话,盯了屏幕看了半晌,终于按键将信息删除了。

    白天的工作是十分繁琐的,包括处理报名,领听课证,安排联系场地,还有电话答疑等许多事,有时候她觉得头涨的有两个大,凭着细致和态度良好的作风,老板在几个年轻员工里是相当信任她的,可她明白这也是劳动付出的所得,给私人打工就容易面临一些不可避免的问题,难怪在丽港流行着一句话:把女人当男人用,把男人当牲口用。

    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室内的和谐,一时间让她难以适应,放下手边的工作,拿起听筒放在耳边,礼貌的问了句好,已然是机械的套话。对方怔了一下,接着呵呵笑了起来,沈一婷疑惑的蹙了蹙眉头,忽觉得声音异常熟悉,却也不敢确定,随即又补了一句:“这里是博华教育,请问您有什么事?”

    “一婷,你真的来丽港了?”语气中是一丝激动和不可思议,沈一婷这才听出竟然是蒋忠诚。

    一直到晚上下了班才抽出空,拖着疲惫的身子刚出了单位的门,就看到蒋忠诚已经在不远处等她了,他穿的很普通,一身白色带深蓝色领口的t恤,一条休闲裤,头发理的很平顺,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沈一婷停下脚步看着他,发觉他比在戒毒所的时候胖了不少,整个人神清气爽,脸色也变好了,一眼望过去,仿佛还是那个纯净的男孩,喜欢找个安静的地方认真的看书学习的男孩,一笑起来,那张脸仿佛没有杂质。可现在毕竟不同了,说不上为什么,沈一婷觉得他的眼睛里深黑的一片,象蒙了一层雾气,轻松洒脱的笑谈也掩不掉那里透出的一丝沧桑……

    坐在一家幽静的小餐厅里,略略点了两道清淡的菜,沈一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问了问近况,以及蒋母的身体情况。从前的事情谁都没敢再提,仿佛是讳莫忌深的话题,象导火线一样会牵出**包。

    沈一婷惊讶的听说即将倒闭的宏渊教育来的新代理人原来竟然就是蒋忠诚,新来的几个月,将一个濒临倒闭的教育机构从死亡线上挽回过来。从前她并不知道蒋忠诚还有这种本事,在她的印象里,他一直是个学术性人才,适合做学问搞科研,可没想到他在生意上也是小有天赋的。沈一婷忽然觉得宽慰不少,至少他走出了从前的阴影,不再为那些从前的挫折和耻辱所牵绊了。

    “我现在算想明白了,其实上这么多年学,最后出了校门,找到所谓的好工作也不过是每月拿那几个死工资,想买房买车娶老婆,还要节衣缩食,弄的整个人辛苦恣睢,这样生活有什么意义?还不如自己创业,好好拼一把,没准就能赚大钱,读书的目的其实说到底也不过就是这样。我跟我妈说,您儿子在五年内一定会混出个人样来,让您住上大房子,安安心心的享福!”蒋忠诚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神里漾出一种异彩,从眼角到眉间,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仿佛未来的规划已经步入正轨。沈一婷也知道蒋母为了儿子一直都太辛苦了,经历了太多,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如果终点还是好的,似乎路上的坎坷也都是值得的。

    “我相信你行的,才几个月时间,把宏渊弄的有声有色,这么下去,我估计在博华这边都快失业了。”沈一婷点头笑了起来。

    吃了一会儿,蒋忠诚忽然放下筷子,将身子坐正:“一婷,我这趟来找你,还有个重要的事,我想邀请你到宏渊来,帮我一起做代理。现在教育培训很热门,是个有利可图的大好时机,不过竞争也激烈,只要有钱赚的东西,大家就会蜂拥而上。不过自己单干,比给人打工总要好许多,不受人嫌气,分红也有你一份,做起来也有奔头。”

    他看着听到这里眉头已经微拧的沈一婷,继续说着自己的想法:“我在丽港没什么真正的熟人,想找个可靠的人来帮忙也不容易。我知道你也没什么亲朋好友,找工作也困难。不如咱们俩联手,把宏渊搞起来,这里面油水也大,做几年下来,咱们就成老板了,以后在丽港就算能彻底立足了,当年咱们一起设想的有车有房有钱的日子指日可待啊!”

    他激动的阐述着自己的想法,可说到最后,却看到沈一婷的眼里划过一种黯然和尴尬,才终于停了口,略有些失望的看着她。

    沈一婷也放下了筷子,却轻叹了一口气:“忠诚,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也不是不想当有钱人。不过我在丽港呆不长,我早晚会走的,我没打算真正融入这个城市,真的。”

    蒋忠诚似乎愣了一下,诧异的看着她,半晌才不可思议的笑了起来:“你不想呆在这?那你今后想在哪?回a城吗?”

    沈一婷心里泛起一种沮丧,想起在a城那边也许真的没什么指望了,工作辞了,婚也离了,留下一堆风言风语,最后连母亲也不愿意理睬她了。那里对她来说,早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可她仍然不想在丽港长呆下去,她每天在日历上划上一条红杠,预备着时间够了就离开,该去哪里,她还没有考虑周详,或者去哪里都可以,只要是没人再知道她的过去,也没有萧子矜的地方。

    她还是拒绝了蒋忠诚的提议,他似乎很失落。其实蒋忠诚也猜到是萧子矜的原因,心里刚刚还在对未来抱着无限希望,却忽然象纠了一个结。自从萧子矜出现以来,就将他原本设计好的人生道路一再打乱,从前是,现在仍然是。

    蒋忠诚在戒毒所的时候,曾被所长表扬为毅力相当强的小伙子,那时候多么艰难他都决心挺过去。每次毒瘾发作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脑海里就会不断的浮现出萧子矜的样子,于是他咬着牙关坚持。他自己也不记得有多少次,瘾犯了以后,实在忍受不住,他就死命抓着门上的铁棂,狠狠的将头往上撞,直到头破血流,疼的感觉足以和毒瘾并驾齐驱,才能让他转移注意力。那时候他不知道哭了多少回,可一想到萧子矜,一种莫名的动力油然而生。

    后来有一次,戒毒所举行过一次活动,让每人将自己的愿望写在一张能折叠的卡片上,然后埋在院前的大树下,他拿着卡片,觉得握着笔的手在发抖,他的愿望很多,早在没有变成堕落青年的时候就有,比如毕业以后找一份好工作,比如和沈一婷结婚,比如买栋大房子,让母亲和沈一婷安心的住在里面……可这些在萧子矜出现以后逐渐化为泡影……

    他当时颤抖着在卡片上写了一个“萧”字,接着用笔狠狠的划掉,揉成一团扔进垃圾箱。回头平静的跟所长说:“我没有愿望,真的,没有。”

    沈一婷从和蒋忠诚吃过饭后,天色已经不早,蒋忠诚没有汽车,只有一辆摩托车,抓起一个头盔递给她:“我送你回去吧。”

    沈一婷赶忙拒绝了,毕竟关系早已不复从前,坐在摩托车后座上,总会觉得别扭:“不用了,我自己坐出租车回去,不太远,一个起步价就到家了。”

    蒋忠诚明白她谦和礼貌背后包含的疏远和界限,眼神微微一黯,也没坚持,洒脱了笑了笑,点头说:“那我帮你叫辆车吧。”

    坐在出租车上,沈一婷觉得异常疲惫,从后视镜里看着蒋忠诚的身影渐渐退去,直到小成一个圆点,而后幻化在一片繁华的街景中。车窗玻璃倒影着霓虹灯的光亮,闪烁在极容易让人沉迷的城市里,穿梭过大街小巷,就象必不可少的风景线。

第58章

    她觉得自己和蒋忠诚的曾经,还是平淡中带着一种甜蜜的,即使结果总不尽如人意。想起上初中的时候看过一本当时非常流行的校园小说《花季雨季》,里面有个叫刘夏的漂亮女孩,曾经望着雨后的云彩感叹自己和她的初恋男友王笑天的感情,说天空里的两片小云相撞了,于是成为一片大云,可终究又分开了。其实相撞时成为大云只是一种错觉,因为他们是不同云层的小云,中间总有距离,不可能真正有交集,即使有,那么无论在风云交加的恶劣天气,还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里,他们都能一路走下去吗?

    沈一婷后来想想,此比喻实在绝妙,只是她没想到有一天也印证在了自己身上……

    慢慢跟着车的行使,愣愣的望着车窗外,人流熙嚷,这个城市真的比a城繁华多了,带着一种现代大都市特有的包容和耀眼,明明是满满的街景,可有时候却让人觉得莫名的压力和空虚。

    直到她看到了路边有个熟悉的身影,灰色短袖衫,挺拔的身材,还有旁边熟悉的车型。车开过去的瞬间,一抹光线定格在那里,她确定那是萧子矜,本来懒散的思绪一下紧绷起来,看着他和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女孩一起进了一家叫“风云旋转”的电玩世界。沈一婷犹豫了一下,赶忙叫住司机停车。

    萧子矜本来让尹浩然送他回家,都是自家哥儿们,他一向对尹浩然还算放心,于是安稳的靠在车座上眯了一会,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车停在了一家陌生的公寓门口,白色高雅的墙壁,漂亮的花园,让他忽然间有些找不到北,迷糊的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疑惑的朝尹浩然看去。

    “别别,别用那眼神看着我,我表妹胜男说想见你,当年她还小的时候,你不还骑车带着她到处逛吗?我琢磨着你最近也郁闷,她平时都是我们全家的开心果,我带你见见她,估计你心情也会好许多,相信兄弟我的,保准没错!”当时尹浩然拍着他的肩膀,言语中仿佛这是处处为萧子矜着想的仗义行为,堵的他想逃也没机会。

    尹浩然的表妹他十年前就见过,那时候是大一的暑假,胜男才八岁,尹浩然带着她出来,可半路临时逃跑去会女朋友,不想带着个拖油瓶,于是抱起她往萧子矜的车后座上一放,也是说了一堆“好兄弟,讲义气”之类敷衍塞责的话,中心意思就是让他帮忙照顾小表妹,晚上等他的电话再来决定什么时候从萧子矜身边把她接走。

    当时他一个十**岁的大男孩,骑车带着一个**岁的小女孩,在城郊的绿化公园里跑了一天。他惊讶的发现胜男简直是个小人精,小小年纪心眼儿却又多又灵活,还总是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点子,一天下来让他焦头烂额,既哄不了她,也招架不住她。她那时候睁着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穿着一条小花裙子,拖着萧子矜的手,一口一个“大哥哥”,谁要是对她发火,她就立刻摆出一副被人欺负的楚楚可怜情态,直让人不忍心再责怪她。

    当萧子矜这次再见到她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完全成了个大姑娘的模样,穿戴都相当时尚,一头染成酒红色的大卷发,矮小的个子配上一双透明的高跟凉鞋,耳朵上嵌着一个大大的圈型耳环。整个人亮丽非常,上前就亲密的挽着他的胳膊,非让他陪她出去逛。萧子矜将求救的目光望向尹浩然,可他竟然假装没看见,找了个借口就开溜。气的萧子矜鼻子直冒烟,被胜男这小妮子缠住了,就等于被牛皮糖粘了鞋底,甩也甩不掉。

    他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跟哪个女孩子好好逛过街了,以至于他的思维还停留在和沈一婷分手的那年冬天,他俩穿着羽绒服,带着厚厚的情侣手套一起牵着手走在路上,畅快而舒心,很久都没再有这种感觉了,渐渐的也就麻木了。

    当胜男把他拖到电玩世界去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里面空气压抑,音乐聒噪,让人本来烦乱的心情更添了一种不耐,看着胜男兴致勃勃的跑来跑去,从柜台上买了三十块钱的游戏币,象得了奖一样塞到他手里一把,俨然还是小孩子气十足。勉强陪她玩了几样,无意中却瞥到人群背后的沈一婷,只在门口停留了数秒,转眼间就消失了踪影。

    萧子矜生怕自己看错了,怔了一下,赶忙避开人流追了过去,在光怪陆离的灯光下,人头攒动的场地中,直耀的人眼花。终于在走出地下娱乐厅的台阶上看到了沈一婷,她踩着高跟鞋,一刻都不愿停留,直往上走。

    “一婷!”萧子矜在背后叫住她。

    她没回头,听到叫声反而走的更快。直到萧子矜追上来,从后面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她本能的想挣开,鞋跟一歪,让她惯性的朝前栽去,萧子矜赶忙捞住她揽到怀里,将她抵在楼梯的扶手上,沈一婷没处可躲,感觉他呼吸中喷出的灼热气息直覆到她的脸上,挣扎着想推开他。推搡间,一堆游戏币从萧子衿手里滑出,叮铃桄榔的散落了一地,可谁也没低头去看。

    “怎么来了又走了?”

    “……”

    “我已经吃饱了饭,养足了精神等着你来折腾我了。”

    “……”

    “挨两巴掌没关系,让我徒步从附近的的镇上走回来也没什么,就是再坐在公墓里等你一夜也不要紧的!只要你觉得这样足够排解你的愤恨!”萧子矜扳着她的肩头,觉得曾经还略显盈润的地方,已经开始呈现骨感,他蓦地漾起一种心疼,略略放松了抵着她腰间的动作,“你要是生气,打架骂人摔东西都可以,别憋着不说一句话,扭头就走!我不怕你发疯,就怕你冷漠的看都不想看我一眼!”

    话音刚落,却感受到沈一婷将一件什么东西塞进他裤袋里,当腾出手掏出来看的时候,才发现是从前他打电话让她到阁楼那边去取的钥匙。

    沈一婷抬头看着他,听他说完才叹了口气:“萧子矜,我刚才站在这门外的时候,生发出一种想法,我想,从前的几年,自从遇见你以后,就没太平过,先是你折腾了我几年,现在如果我再回过头折腾你几年,折腾来折腾去,我们就真成了‘人到中年’了,到时候回过神来,发现我们把大半辈子时间都花在互相折腾上,那人生有什么意思?我来找你的时候,真是气急败坏,可过去这三个多月,我却一再动摇,直到刚才看到你,我才决定了一些事。以你现在,十**的小姑娘完全能找到很多,这一个黄了还有下一个,你的机会多的是,而我不一样。女人到了象我这个年纪,又是离过婚,可选择性真的很小,所幸我当年没有一时头脑发热把孩子也生了,不然我现在更是无路可选了。”沈一婷觉得原本还很懊恼,可现在却清晰明朗了许多。

    “你不会以为刚才跟我在一块的那个小女孩是我女朋友吧?”

    “我没以为什么,是或者不是也没有关系。”

    萧子矜低着头沉默了片刻:“沈一婷,我承认我当时是犯糊涂了!我当时看到你对宋宁远那么在意,有那么一瞬间,我真巴不得你们能离婚!可我后来清醒了,清醒了以后立刻就给宋宁远打电话了!我向他解释的一清二楚!我不想伤害你……可我没想到你后来还是离婚了,当时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所以我一直都在等着……”

    沈一婷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背对着霓虹灯看着萧子矜逆光的面容,带着一种痛心的蹙眉,整个脸庞象是一双自然之手打磨的,每次看上去,心中却总不能平静:“其实,你不该跟他解释什么……他需要的不是你的解释,相反,正因为你的解释,他才动摇了……”

    萧子矜疑惑的看着她,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片刻间,沈一婷弯下腰将地上散落的游戏币捡起来,萧子矜局促不安的看着她的动作。直到她全部拾起来握在手里。

    “我走了,你好好的陪你的小妹妹玩吧。”沈一婷觉得心里泛起一种莫名的酸楚,挣开他就要走。

    萧子矜赶忙将她抓的更紧,慌乱的看着她,拼命想捕捉到她的目光:“你别走!其实……我有时候想,如果你愿意折腾我,那也很好,最起码你的心思还在我身上……我还跟尹浩然说,如果你对所有人都很好,惟独对我不好,那也说明我是特殊的!”

第59章

    沈一婷听到这里恍然笑了起来,却有一丝苦意:“你确实是特殊的,比任何人都特殊!但是我现在想结束这种特殊!我来找你是想让你知道,我不是任由你欺负,任由你破坏我的名誉和感情生活的!可你的生活丰富多彩,即使我在这当中充当了什么样破坏你心情的角色,那恐怕影响的也是细枝末节,所以,咱们还是做个了断吧。别在彼此身上浪费更多的时间了。”

    萧子矜完全不明白她的意思,惊诧的望着她:“你在说什么呢?”他预感到了不好的消息,觉得心里开始漾起一阵恐慌,他了解沈一婷的个性,她对他大喊大叫发疯发狠的时候,他并不害怕,因为那样的时候,他会非常确定她情绪的方向,然而象现在这样,她流露出一种无奈和看透世情的神色,他开始完全没了底,可手却万万不能放开,牢牢的扣着她的手腕。

    两人在门口僵持不下,拉拉拽拽的,可沈一婷始终甩不开他,眼见过路的人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她终于放弃了挣开他的打算,长出了一口气,使劲反抓住萧子矜的手腕,拉着他就进了“风云雄霸”的大门,他不解的跟着她朝前走。

    胜男正为半天没看到萧子矜而急的晕头转向,忽然看到他出现了,忙高兴的要迎上去,才恍然看清,他正被一个女人牵着,当下略有些生气。

    “子矜哥!”胜男跑过去握住萧子矜的另外一只手,撒娇一样拖着他,略带孩子气的朝沈一婷那边瞥了一眼,漂亮的大眼睛泛起鱼肚白的颜色。

    沈一婷看到她的样子,当即放开萧子矜的手。

    萧子矜惟恐沈一婷误会了什么,在她放开他的同时,赶忙腾出手来想挣开胜男的手,朝她的小脑门上轻轻拍了一把,责怪的跟她说:“你这丫头别缠人!我和这个姐姐有正事说,你这孩子先到一边玩去。”萧子矜说着塞给她一百块钱,示意她到柜台那去多买几个游戏币好好玩。

    “别让她走了,不如当个裁判吧。”沈一婷用眼神示意着旁边空着的电子桌球台,“萧子矜,看来我们之间也确实需要一个公断的抉择了。这样吧,我可以跟你比一把,计球数不计轮数,你打进一球,我把我身上的一样附加的东西给你,我打进一球,你把身上一样附加的东西给我,直到没有东西可给对方,那个人就算输了。如果你赢了,以后的事情按你说的办,如果我赢了,今后你要遵守规则,按我说的。怎么样?”

    萧子矜怔怔的望着沈一婷,什么都没说,错谔的神情显露无余。而旁边胜男已经高兴的大叫起来,连连喊着:“好玩!好玩!这个游戏好玩!子矜哥,你就跟这个姐姐比一回!”

    萧子矜想到几年前沈一婷不会打台球,还是有一次他带她和朋友聚会的时候,手把手的教过她一次,当时她笨拙的连戳了好几杆都没能戳到球上,惹的旁边一个女朋友还笑话了她一通。虽然几年过去了,但他在国外也常玩台球,虽不算精通,可他觉得赢了沈一婷是绝对没问题的,但真正吸引他的是沈一婷的那一句:如果你赢了,以后的事按你说的办。

    “如果最后是我赢了,你以后要跟我在一起。”萧子矜抬高声音言明了自己的想法,旁边人听到这一句,顿觉好戏即将开场,纷纷凑热闹一样围了上来。胜男这才明白过来萧子矜在想什么,脸上微微漾起一种酸意。

    “好,如果最后我赢了……”沈一婷犹豫着要开口。旁边胜男却忽然叫起来:“姐姐!我支持你赢!”

    沈一婷顿时笑了起来。萧子矜却恶狠狠的瞪了胜男一眼,低声呵斥着:“你这丫头少胳膊肘往外拐!”

    娱乐厅里一片叫好声,沈一婷摆正了姿势,对准球心,选准角度一杆打上去,一球撞到沿边,弹了回来稳稳的掉进洞里。周围人一片喝彩,萧子矜没想到她这几年球技长进颇大,看她刚才的一球,已然是基本功扎实,不禁感觉到危险的气息。

    胜男高兴的叫了起来,适时的活跃着气氛,萧子矜将手摸进口袋里,将打火机拿出来扔给沈一婷。

    接着是萧子矜来补,同样一杆戳进洞里。抬头得意的冲沈一婷笑笑,却引来胜男在旁边喝倒彩。沈一婷将夹在脑后水钻发卡取下来,放在桌上递给萧子矜。

    前两回合两人几乎差不多,越往后难度越大的时候,萧子矜觉得以自己的二流球技越来越难招架,额头上紧张的渗出密密的汗珠。而沈一婷却接连打出好球,沉稳冷静的几乎出人意料。萧子矜接连将烟,钱包,车钥匙等东西输了进去,当把房门钥匙也同样输给沈一婷的时候。他开始觉得有种恐慌,摸了摸浑身上下,除了衣服,已经完全没有多余的东西。

    沈一婷看着桌上靠自己这边的车钥匙和房门钥匙,又看了看略显狼狈的萧子矜,心头略过一丝不忍:“今天晚上你输大了,我看到此为止吧。”

    “沈一婷,你少废话,接着打!我自然有东西!”萧子矜的架势象是要拼到底,鼻头上冒着汗珠,拿起杆子的手也渐渐开始发抖。又是一球打偏了,他沮丧的放下杆子,直接将上衣脱了下来扔给沈一婷。成了赤膊上阵。

    他整个人的样子已经完全处于急噪狂乱状态,象一个濒临绝望的人想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沈一婷已经不敢再落杆,而萧子矜却一再催促,旁边人屏住呼吸没再起哄,连胜男也被萧子矜这种样子吓到了,不敢出声。

    直到萧子矜又输了一球,他懊恼的一拳打在桌子上,“咚”的一声钝响,激起周围人的一片惋惜,接着将脖子上长年挂着的一枚玉观音象摘了下来。沈一婷认得那个观音象,从前和萧子矜在一起的时候,他曾经说过,那是很小的时候,他已经过逝的奶奶在庙里帮他求来的护伸符,他一直带了二十几年了。

    沈一婷惊的赶忙放下杆子拦住他的动作,着急的冲他吼起来:“你疯了?!这东西能随便拿下来当赌注吗?!这对你来说这有多不吉利!”

    “不用你管!只要你说话算数!你只需要打球就可以了!”

    “萧子矜!”沈一婷指着桌上一大片的东西,忽觉痛心疾首,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带着丝丝抽痛,他竟然这样不顾一切的想留住她,“那你下面再输预备怎么办?!当众把裤子也脱了?你怎么还不明白,如果我没有绝对的把握,我会愿意跟你比吗?你这个傻子!非要一条胡同走到死吗?!”沈一婷没有将桌上任何一样战利品拿走,抓起自己的包转身就朝外奔去。

    萧子矜一路跟了出来,直到门口才一把将她抓住,带有一种绝望的眼神,直盯着霓虹灯下被映的光彩夺目却又泛着氤氲的眼睛:“……你真的要走吗?你给我一会时间,一会就好,我把从前的事情都给你解释清楚!既然你都已经离婚了,那为什么不能再回头?你一个人还能去哪?”

    沈一婷看着他的样子,终于苦笑着叹了口气,觉得原本上火的感觉也消退了不少,无奈的摇摇头,他还是如从前一样固执,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个性:“再回头?如果人人都能简单的说回头就回头,世上有一半以上的问题就都能解决了,何况不论是你还是我,早已经都累了……即使我离婚了,你以为我就能轻易的放下原来的包袱吗?”她看到胜男站在电玩世界的出口,远远朝这边望着,才终于慢慢的抽了手,“那个小姑娘不错,最起码对你真诚,真的,不象我,总是在骗你……”

    萧子矜听到这里,郁闷的直解释说:“她不是我女朋友!是我一哥儿们的表妹!”

    沈一婷频频点头,想安抚他躁动的心情:“我知道,我了解了,子矜,其实你条件挺好的,人也很不错,除了有时候容易犯混,从前我总骂你,现在想想,其实一直在我心里,你的印象都很深,深的连我自己都没预料到……包括从前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我想从前的事,也别解释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多提无益。沉溺于从前,对现在的生活总有影响,你是这样,我同样也是这样,只是我付出的代价比你惨痛的多……”

    萧子矜愣愣看着她,在他的印象里,沈一婷几乎没叫过他“子矜”,从始至终都是连名带姓一起叫,可现在的情形,让他完全摸不透了。

    那天沈一婷记得他俩一直站在电玩世界的门口,说了很久的话,萧子矜一直握紧她的手,她觉得那宽大的手掌暖暖的,还象从前一样,只是出了很多手汗,微微的在颤抖,他在紧张,仿佛是怕她从此会飞离他的视线。

    回到家里,她觉得脚软软的,几乎毫无力气,倚着门后慢慢的滑坐在地上,疲惫的将手指顺着发线插进去,没有开灯,就这样靠在黑暗的角落……窗口半明半昧的星光斜照进来,在地上映出一块银色的亮块,幽深而寂寞,屋子里静的吓人……

    其实她知道自己一时半刻也走不了,跟博华教育签的合同还有好几个月才到期,她得硬着头皮将这几个月做完。重重的叹了口气,才觉得今天的心情异常复杂,看到萧子矜身边的那个女孩时,她竟然有种窝心赌气的感觉,自己一个奔三的女人,和一个十**岁未经世事的小女孩,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而且萧子矜也早就不再是她男朋友了,可她竟然和当年看到那个学舞蹈的学妹时感觉有说不出的相似,只是当时气愤更多,现在却全是莫名其妙的无奈和一丝失落。也就是那一刻,她做了一个决定,尽早的远离萧子矜……

第60章

    过了几天,公司的李经理忽然通知她,让她去见一个赞助商,争取拿下这一笔赞助金。她开始有些不明白,因为这种事情本来并不在她的工作范畴,她主要是负责安排一些琐碎和报名和协调工作。找到老板来问,才得知是赞助商指名要沈一婷来谈,约好的地点竟然是城郊的度假山庄。经理递给她一张对方的名片,她接过来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尹浩然”三个字,下面是“拓海鞋业股份有限公司业务部副经理”。她疑惑的蹙着眉头,感觉这个名字似乎很熟悉,仿佛从前和近期都听到过,可一时间却怎么也想不出。可是一个做鞋生意的,和他们搞教育培训的本来就不怎么挨边,忽然说要赞助搞一个成人教育的项目,还号称是为了丽港全民文化素质的提高之类云云,着实有点奇怪,不过想到也许他们公司想趁这个机会给本公司做宣传,提高知名度,倒也并不难理解。

    只是约在什么度假山庄……李经理似乎看出沈一婷的顾忌,语重心长的跟她解释着:“尹先生这个人比较年轻,平时喜欢逍遥自在,谈公事都是约在比较休闲的地方。小沈啊,这回的生意要是谈成了,回来提成算你双倍的!”

    沈一婷并没有因为他说会有双倍的提成而觉得兴奋,犹豫了片刻,只是淡淡的点点头算是答应下来。

    萧子矜这几天倒是颇为郁闷,自从上回听了沈一婷说的那番话,他忽然有种强烈的感觉,她也许要彻底放弃他了,想到这,原本平静的心情被搅的烦乱不已,狂乱的直有种想摔东西的冲动,一脚将滚在沙发边上的足球“咣!”的踢到对面墙上,“嘭”的一下弹了回来。整个人象是困在动物园里的大老虎,走来走去,却带着一种随时可能爆发的危险。

    直到中午,尹浩然和胜男将他约到咖啡馆里,说是有喜事要告诉他。他本来张口就说没心情,可尹浩然在电话里直吹嘘,扬言他若不来,必定后悔一辈子。气的他干脆连衣服也没换整齐,胡子也不刮,邋里邋遢的踩着拖鞋就出了门。

    那家咖啡馆档次还算高,服务员看到他的颓废相,直接将他拦在门外,还是尹浩然帮他解了围,又塞给服务员一点小费才将萧子矜拉了进来。

    “狗眼看人低!”萧子矜正是不爽,又有个服务员触他的霉头,气的他一路骂骂咧咧的跟尹浩然进门来。

    尹浩然和胜男已经乐不可支,看他整个人象是从难民营里拉出来一般,实在难以想象平时他意气风发的样子。

    “不能怪服务员,你搞的象讨债的民工,满脸象是谁欠了你二十万的表情,把你拦在外面也正常。”尹浩然揶揄着从烟盒里掏出一根香烟扔给他。

    萧子矜接过来,熟练的点上火,长出了一口气:“还是《天下无贼》里面刘德华对那个看门的警卫说的一句话最有道理,‘开好车就一定是好人吗’?!同样,穿的华丽就一定是好人吗?!这些服务员都他妈只认钱不认人,耗子披着虎皮也能当山中之王!这丫的都什么世道!”

    “子矜哥,瞧你这样子真是受了大刺激的!快成仙了!”胜男冲竖起大拇指,听着既象玩笑又象真的。

    “这算什么啊!几年前他刚跟姓沈的掰了以后,跑丽港来找我,要我陪陪他,那才叫成仙!当时是冬天,风嗖嗖的,我陪着他坐在公交站牌下面,他一夜喝了三瓶二锅头,我蹲在旁边吮了一夜清鼻涕,真他妈晦气!末了我实在受不了,我跟他说,‘你小子还能有点出息吧?!不就为了一女的吗?值得吗?搞的这么伤感颓废的!你演琼瑶戏呢?!’”

    胜男听着尹浩然叙述着,笑的前仰后合,却看到萧子矜直朝他不屑的翻白眼。

    服务员端上来三杯热气腾腾的咖啡,礼貌的放在桌子上,轻轻的说了句:“请慢用。”

    “结果你猜这小子跟我拽了一句什么?”尹浩然指了指已然翘起二郎腿的萧子矜,指间也在上下晃动,“他说,‘夏虫不可以语冰。’!”

    胜男瞪大眼睛望过来,忙在一旁赞萧子矜真有文学修养,尹浩然赶紧“呸”了一口:“当时我还不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后来查了辞海才知道!你小子多上了几年学,搞的文了不少,温了不少嘛!”

    萧子矜端起杯子来猛喝了一口咖啡,靠在椅背上开始抽烟,略有些凌乱的头发被压的象一顶黑色帽垫子,皱着眉头显得很不耐:“你小子找我来就是揭我伤疤,数落我从前的倒霉事呢?!你不是说有喜事吗?!”

    尹浩然和胜男这才互换了一下眼色,点了点头:“这么说吧,胜男那天看到你又被姓沈的耍了……”

    “她没耍我!”萧子矜赶紧纠正。

    “行行行,没耍,好了吧?我给你制造个机会,绝佳的机会!”尹浩然将一张度假村的vip卡扔在桌子上给他,用嘴努了努,示意他拿着,“明天晚上我以公司名义约了她谈赞助的事情,我在那定了个豪华情侣包间和一顿丰盛的烛光晚餐,外送一次鸳鸯浴。到时候你替我去谈,度假村那气氛相当好,预报明天可能会有大雨,那边是郊区,回来也困难,你们俩顺便就在那边住一夜,到时候可全看你的了!你表现生猛点,没准就把她搞定了!”

    萧子矜惊的两只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看着桌上的那张卡,心里直有种想吃又怕烫的矛盾感,扯了嗓子就冲尹浩然叫了起来:“你小子这都什么搜主意啊!要是她肯跟我去开房,去洗什么鸳鸯浴,那我们俩早结婚了!我越是搞这样的花样,她越是讨厌我!你别再毁我形象了,我在她眼里已经是人品低劣的代名词了!”

    尹浩然看他象被人踩了尾巴的火暴相,心里暗笑,可嘴上却一本正经的说:“‘置之死地而后生’,你听说过没?我这不是看你天天一溜十三遭的忙活,到头来还是秃子捞毛一场空吗?你怎么这么死心眼,追女孩要看你随机应变能力的!不是你把自己搞的颓废煽情就行的!你要是不愿意去,那明天我去,我也给你做回示范!要是沈一婷到时候看上我了……”

    萧子矜没等他说完,一把从他手里把卡抢了过来,当即塞进自己口袋里,翻着眼皮讥讽着:“你想的美!”

    胜男一直在旁边捧着肚子直说笑岔气了,端着咖啡的手也抖了起来,过了好一会,才从包里掏出一本带卡通图案的小册子,递到萧子矜面前:“子矜哥!我送你一个我珍藏的宝典,关于如何追不同类型的女人,里面我用荧光笔划重点的地方,都是针对你的问题的,你得细细的看!研究透了,想追上那个姐姐绝对不成问题!”

    尹浩然赶紧装模做样的拦了一把,正儿八经的表情:“胜男,别把这个给他看,你子矜哥还是处男呢!”

    胜男当即大笑出声。

    “滚!你小子欠揍啊!说话注意点场合!你说谁是处男呢?!”萧子矜急红了脸,一把要把他拽过来。

    “既然都不是处男了,听说鸳鸯浴还脸红什么!”尹浩然揶揄着冲萧子矜挑了挑眉毛。气的他直想打人。

    “行了行了!你们慢慢聊吧,我得去上课了!”胜男拿起自己的包站了起来,包上叮叮铛铛的一堆小挂件,显得青春时尚,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子矜哥,你要是三个月后还没追上那个姐姐,我这边还有一本追男人的宝典,到时候我可就要用在你身上了!”

    萧子矜诧异的看着她越跑越远,蹦蹦跳跳的象只小兔子,直到从咖啡馆的木门后面消失。

    尹浩然拍了他的肩膀一下,略有深意的跟他说:“我这表妹是个小辣椒,但是她比较没眼光,竟然喜欢你这个猪头……”

    “滚你丫的!”萧子矜一巴掌将尹浩然拍到一边。

    两人坐在原座上聊了一会,萧子矜拿起刚才胜男给他的所谓“宝典”,找到几个用荧光笔滑过的地方,上面赫然在目的一堆标题,看的他触目惊心,“烈女怕缠男之十大绝招”,“如何搞定离婚女人”,“好马怎样才吃回头草”……

    “我靠!”萧子矜忍不住叫了起来,合了本子往桌上一拍,“我说浩然,你没事真的要管管胜男这丫头了,她才多大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哪找来的?!”

    不过牢骚归牢骚,他回到家里还是认真的看了一遍,首先就看的“烈女怕缠男之十大绝招”,从上到下,他惊讶的发现这十大绝招从前他都有意无意的用到过,当时没人告诉他这都是绝招,如此说来,自己当初不也算是无师自通?

    不过细想想才觉得这些招数也许并不怎么管用,如果真的受用,那沈一婷岂不是应该在很久之前就爱上他了才对?

    又看了看尹浩然给的他那张黄色的贵宾卡,闪着耀眼诱人的光泽,那么醒目和勾起人的激情,忽然间,他心里漾起一种希望,一种没来由的兴奋……小心的将卡放进钱包里收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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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此岸何处是岸介绍:
沈一婷觉得长这么大只恨过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萧子矜。她曾经只把他当做一座桥,一座通向彼岸的桥。仿佛过了河,那桥就毫无意义了,可星移斗转,她发现那桥是和路相连的,深入骨髓。
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错误的心情,似乎和萧子矜在一起从来都是错的……她觉得她应该选定一条属于自己的岸,可真正让她割舍不掉的,她已经分不清是岸的本身,还是那座桥了。
彼岸此岸何处是岸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彼岸此岸何处是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彼岸此岸何处是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