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二天是个周末,沈一婷早晨起来查了一下农历,竟然发现日子相当好,晴朗温和的天气,到处都透着新生和欢快。她换上一身运动服,将头发高高束起,穿上白色系带的运动鞋,装起一些证件就出了门。
六点多的光景,沿着穿城而过的河边,一排透着新绿的梧桐树不时随着风发出沙沙的声响。她远远的就看到同样穿一身运动服的宋宁远,站在路边的长椅旁,高大的身形,衬上银灰色的运动服,不时的看着腕上的手表。沈一婷从背后接近他,慢慢放缓脚步,屏住呼吸从背后猛然抱住他,他惊的身子一颤,接着听到她咯咯的笑声,亲昵的伏在他后背,身体随着笑声颤抖着。宋宁远缓过神来,双手抓住她已经环在自己腰间的胳膊,迫使她保持着这个姿势。嘴角早已经抑制不住笑容:“怎么了?即将把我骗到手了开心的?”
沈一婷被他箍着手臂,只能紧靠着他的后背,抱怨着想抽开手,无奈力气太小。宋宁远宽大的手掌握住她,慢慢扣进她的指缝中,握的紧紧的。
“你有没有一种私奔的感觉?”沈一婷额头靠着他宽阔的后背,感受着从他身上传来的体温,忽然开玩笑的问了一句。
“有,当然有!我感觉我被你拐了。”
“那你可别反悔,我打算把你一路拐到底了。”
“你已经迟到九分钟零十七秒了,你这拐人的诚意太不够了吧?”
沈一婷听了他略带笑意的抱怨,乐不可支的使劲将他抱紧:“我请你吃早点!”
两人坐在永和豆浆的靠玻璃窗的位置,点了两碗豆浆,两根油条和一笼水晶蒸饺,这个时间段店里顾客不多,轻轻的音乐,舒适优雅的环境让人心里平静许多,面对面坐着,品尝着精致的早餐,心里透着一种畅快和温馨。
“说实话,我昨天夜里基本就没睡着,自从你跟我说好今天早晨来注册登记以后。”宋宁远用筷子夹起油条吃着,脸上却不自觉的泛起一丝红晕。
“为什么啊?”沈一婷不解的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他。
“激动的呗!再过一会儿你就是我老婆了。”
“可我昨天夜里睡的挺踏实的,一觉到天亮。”
宋宁远瞥了她一眼,不满的摇了摇头,怪声怪气的感叹着:“神经大条的人向来如此啊……”
沈一婷嘴里还塞着流汁的蒸饺,反手用筷子柄作势敲了宋宁远的头一下。而他却呵呵的笑了起来。
直到吃饱喝足,两人象散步一样牵着手来到婚姻登记处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排了好长的队伍,早晨八点多的光景,又赶上好日子,办手续的人也十分多。两人略有些后悔,应该不吃早饭先来排队,那样估计在九点钟之前都能办完,可现在的情况,看来有的等了。
“咱们这不是头一回没经验嘛,下回就知道了。”宋宁远揽着她的肩膀,笑呵呵的冲她道。
沈一婷冲他翻了个白眼,上去掐着他的脖子,一副严刑逼问的架势,嘟着嘴说:“你还指望和谁有下一次?!”
宋宁远吐着舌头连连讨饶,惹的在他们前面的一对未婚夫妻不住好笑。宋宁远咳嗽了两声,装模做样的正色道:“呃,公众场合注意形象,注意形象……”
年轻人一向是自来熟的,又是再这样轻松的场合,两人和前面的一对未婚夫妇很快就聊了起来,从工作单位,到买房买车计划,一连串到恋爱经历,那女孩也十分健谈,不会儿的功夫和沈一婷就熟络了。
直到排了半个小时过去,宋宁远和那男孩一起出去买饮料,让沈一婷和那女孩一起留守。那女孩高兴的跟沈一婷讲述了许多自己和男朋友的恋爱经历,她年纪比沈一婷小一些,人却热情许多。
“你老公最让你觉得感动的事情是什么?”那女孩看两位男士都走远了,笑眯眯的弯着眼睛问沈一婷,俨然象好姐妹谈心一样。
“这个……我还真说不上来,好象挺多的,具体的都想不起来了。”沈一婷在脑海里搜索了一番,竟然很难找到具体事例,只是隐约中有这样的感觉,顿了顿继续问她,“那你呢?”
“我啊?有一回我出差,我老公在我回来那天在汽车站接我,那次正赶上年前的雪灾,高速公路都封了,我被困着回不来,我以为不能赶上跟他一起过年了,可没想到他那个傻瓜竟然租了滑雪板,说要滑着去看我,后来我们俩一直打电话,说着说着他哭了,我也哭了。那时候我特别想嫁给他……”那女孩说着说着,竟然眼圈红了起来,赶紧用手抹了,咧嘴冲她笑了笑,赶紧要转移话题,“哎,不说了不说了,我觉得自己跟祥林嫂似的,这件事我的朋友亲戚几乎都知道了。”
沈一婷看着那女孩神采飞扬的样子,觉得她的幸福感似乎都从心里洋溢到脸上,一瞬间有种羡慕,仍旧微笑着听那女孩说话。
停了停,她忽然象找到了另一个话题,侧过头来看着略有些沉默的沈一婷:“那你老公最让你心疼的事情是什么?”
沈一婷愣了一下,这个问题她几乎没有思考过,努力思索了着她的问题,仍旧一无所获,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自己分析着:“可能我们俩属于大龄青年恋爱,没你们这么年轻有热情吧,一直挺平和的,最心疼的事情,好象也没什么。”
“不会吧?那你们俩在一起最难忘的事情呢?最幸福的事情呢?”那女孩惊讶的盯着依旧一脸茫然的沈一婷,眼睛里透出一种不可思议,“最激烈的一次吵架经历总有吧?”
沈一婷被她说的触动了,恍然脑海里冒出许多事,猛然间充斥着她的神经,撞击的她心里一个寒颤,这些感觉似乎都有过,可记忆像一条裂缝,将从前的心情裸露出来。自己和宋宁远恋爱以来,几乎没吵过架,两人有分歧的时候,他并不急于阐述自己的观点,也不执拗于自己的见解,往往先按沈一婷提出的方法办,等问题真的暴露出来,才慢慢摆明自己的想法,那时候沈一婷也更容易认识到原来想法中存在的问题,便不再争,所以一直处于协调一致的状态,从买竹地板变成买木地板,从租房升级到买房,从家里关系紧张到后来的和谐,他俩的相处模式一直很平和有序。
记忆中最激烈的一次吵架经历,是和萧子矜分手的时候,两人如仇人一般怒视对方,那时自己真的下定决心和他老死不相往来了。可跟他在一起时的许多事都搀杂着心疼,难忘,幸福,感伤。很多时候就潜伏在思绪中。
沈一婷失笑,她觉得自己那时候也许就如这个女孩一般,几年过去以后,她觉得那时的自己甚至有些可笑:“目前还没怎么吵过,不过也许结婚以后为了生活琐事天天吵也说不定。”
“怎么样?人家有没有跟你议论说你老公长的很帅什么的?”宋宁远后来拿着两瓶从冰柜里新掏出的营养快线,蹭着沈一婷的肩膀,贴着耳朵问道,末了还吐了吐舌头,咯咯的笑了起来。
沈一婷握着冰凉而带着湿漉漉的瓶身,反手往他身上一贴,冰的他一个激灵,半开玩笑的白了他一眼:“自恋吧你!等会儿签了字办了手续,你以后再有什么歪心思,我可就打狗棒法伺候了!”
一直排队到中午接近十一点钟,才把手续全部办完,站在他们前面的年轻小夫妻还塞给他们两盒精致巧克力,而他俩却傻乎乎的什么都没准备,只能尴尬的道谢,领了结婚证以后出了婚姻登记处,两人面面相觑着竟然一时间有些害羞,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真的结婚了?”宋宁远过了好半天,终于打破僵局开了口,眼睛略带羞意的从人行道的标志处移到沈一婷脸上。
“……嗯!”沈一婷的眼睛仍然注视着地上的彩砖,只是觉得脸上微微的发热,慢慢点了点头。
腰间猛然一紧,沈一婷毫无防备的被宋宁远揽了过去:“那怎么咱们跟旧社会的夫妻似的,走路还要保持距离啊?难不成还得到晚上锁了门熄了灯以后才能亲热,白天得装的跟不认识似的?”
沈一婷忍不住好笑,伏在他胸上听着他打趣的抱怨着,刚才尴尬的气氛立刻缓和了:“刚才不是你搞的象革命同志相亲一样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五六十年代的时候,结婚不叫结婚,叫‘一个革命的男同志和一个革命的女同志,在革命的道路上共同走一段。’咱们刚才发扬一下革命精神也不是多余的。”宋宁远搂着怀里的沈一婷,两人早已经笑的止不住。
一路顺着河边嫩芽吐绿的柳树,牵着手漫无目的走着,沈一婷觉得心被飘来的柳絮弄的痒痒的,这个季节中午的阳光虽然不够炽烈,可依然晒的脸上红晕一片,过了良久才突然开口:“我也觉得不象真的,你打算怎么跟你父母说?”
“这有什么难说的,就说我们已经结婚了,领证了,让他们二老等着抱孙子吧。”宋宁远眼里盛满了笑意看着她,把她的问题四两拨千金的挡了回去,惹的沈一婷直瞪眼。
“那我回去怎么说?”
“就说你的长期饭票已经搞到手了,以后不怕失业了。”
沈一婷抬手把宋宁远已然凑到她耳边的脸推到一边,笑着白了他一眼。并排坐在长椅上,靠着宋宁远的肩膀,微微眯上眼睛,听着唧唧喳喳的鸟儿在树上叫,觉得清新而宁静,不一会儿竟然有些倦意:“说说咱们以后的生活吧。”她换了个姿势,躺在长椅上枕着宋宁远的膝盖,顺顺的头发垂在他的腿上,运动服的领口露出白皙的脖子,早晨起的太早,一上午把淤积的事情都解决了,心里踏实了,才觉得真的很困。
“以后啊,把咱们的房子装修好,选个日子摆酒席,联系婚庆公司把婚礼办了。接着咱们响应国家号召,优生优育……”
第32章
沈一婷躺在他腿上,笑着直掐他,宋宁远疼的直抽气,就伸手轻轻拉她的耳朵,两人一来一回的打闹。他干脆将她从腿上抱起来,低头吻住她,她怔了一下,没有躲,伸手反抱住他回应着,湿热的吻一直深入持续了好长时间,最后两人都有些心猿意马,脑中瞬间竟然有些缺氧。宋宁远把她使劲按到自己怀里,箍的紧紧的,迫使她的下巴搁在他的肩头,将手指插进她顺柔的头发里,慢慢下滑,最后贴着她耳边:“老婆,以后你可只能想着我一个人了,我得把其他人都从你脑中驱逐开。”
沈一婷抱着他的身体,手放在他的后背上想找个支撑点,沉默了片刻终于启齿:“宁远,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什么?”
她组织了一下措辞:“……其实,萧子矜他……”
她和他紧贴的位置触碰了他的口袋,里面陡然间手机“嗡嗡……”的震动起来,把温馨宁静的气氛打破,她止住了言语,示意他先接电话。
宋宁远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发现是宋玲玲,才赶忙按下接听键。电话里声音似乎很焦急,沈一婷在一旁听的真切,显然是出了什么事。宋宁远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眼神也忽然凝重许多:“玲玲,你先别着急,我马上跟你嫂子一起过去!你先等着我们!让爸爸也别急!”
挂了电话沈一婷几乎愣住了,赶忙追问他到底怎么了。
“我妈胃出血,现在被送进医院了,咱们一起去。”宋宁远握着她的手,温热中浸着一丝汗意,担心的情绪慢慢浮现在眉头上。已然是一家人,沈一婷赶紧重重的点点头,起身拉着他就要到路边去拦车。
一路打车到了中心医院,路上沈一婷一直抓着宋宁远的手,她能清晰的感觉到他在紧张,掌心微微的湿意和颤抖。额角也密密的渗出汗水,鬓边青筋微显。
“别担心,伯母不会有事的。”她找不到更好的措辞安慰宋宁远,沉默了好久才忽然开口。
宋宁远叹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象忽然想起什么:“等会儿到了医院,叫她一声‘妈’吧,她心情会好些。”
沈一婷懵懂的点了点头,伸手将他宽阔的身体搂过来,轻拍着他的后背,示意他不用紧张。
扑面而来的消毒水气息和搀杂着的低声低吟充斥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里,晃的人眼花的白色,大理石地面映着透亮的灯光,脚步声清脆而响亮。
迎面在病房观察室的门口看到宋宁远的父亲和妹妹,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粉红色护士服的女孩,似乎正在跟他们说着什么。沈一婷和宋宁远走的都很快,离近了她才隐约觉得那个护士很熟悉。
“哥,一婷姐,你们终于来了。”宋玲玲眼睛微肿,看到他俩过来,赶紧迎过去,才觉得淤积在心里的难过都找到了倾诉对象,眼圈瞬间红了起来。
宋宁远的父亲也在中心医院工作,是骨科的大夫,五十几岁的人,头发已经花白,却透着一种儒雅的气质,显然是资历老的医生,往常在家的时候,沈一婷经常听到自己的父亲提到宋父在学术方面功力很深,却坚持原则,不收病人家属一分钱。父亲经常提到当年和宋家还是邻居的时候,三不五时的会和宋父一起探讨人生。母亲每每听到此,都会撇嘴骂父亲和宋父是一个德性的缺心眼儿。
两人仔细的听着宋母的病情,心里泛起一丝凝重而担忧的情绪。旁边的小护士却赶忙插话来安慰他们,声音清脆而柔和,小巧的身材,白白的皮肤,再穿上这身衣服,象个瓷娃娃一般。
“这一上午辛苦小陈了,忙里忙外的,本来咱妈的护理并不是她的工作,她主动帮忙,小小年纪懂的却很多,这回真的要谢谢她。”宋玲玲感激的跟宋宁远和沈一婷讲着那个女护士的事情,不时的赞赏着点了点头。
沈一婷这才终于认清那个护士就是宋母曾经介绍给宋宁远再次去相亲的女孩陈莎。她只见过陈莎一面,时间久了早已经没有了印象,只记得那回她在电影院门口遇到他们的时候,陈莎笑起来两只眼睛象月牙一样可爱。可现在这个场合忽然见到她,听着她为宋家忙碌的事迹,沈一婷忽然觉得莫名的别扭。
“宁远哥别担心,伯母属于十二指肠球部溃疡,现在患胃病的人特别多,几乎人人都会有这方面的小问题,住院观察一些日子,调理调理,应该问题不大。”陈莎的声音似乎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宋宁远听了她的解释频频点头。
闲聊了片刻,宋玲玲才忽然想到宋宁远在电话里称沈一婷为“你嫂子”,她原本只顾担心而忘记了,这会儿才恍然大悟:“哥,一婷姐,你们俩上午去办手续了?”
宋宁远点了点头,将沈一婷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客气的跟旁边的陈莎介绍说:“小陈,这是我老婆沈一婷。”
陈莎将眼神从宋宁远身上移到沈一婷这边,笑着连连道喜:“真的要恭喜你们俩,办婚礼的时候一定记得发我一张请帖。”
“一定。”沈一婷赶忙友好的回应了一句。
而宋玲玲却似喜似忧,过来笑着扯住沈一婷的手,想了想又不无遗憾的叹了口气:“本来咱妈要是好好的,下个月房子装修好就办婚礼也来的及,现在只怕要往后拖一拖了。”
几个人守在病房外,不时的有话没话的聊着,一直到晚上宋母才有了意识,可身体依旧很虚弱,出了很多血,让这个本来就多病的母亲显得更加苍白憔悴,深红色的血液袋吊在架子上,长长的管子插在瘦弱的手背上,慢慢注入。
沈一婷坐在她旁边,看着她半阖半睁的眼睛,似乎已经认出了自己,她想起宋宁远的话,轻柔的帮她掖好被子,半晌开口:“妈,您觉得好点了吗?”
宋母听到了她的言语,慢慢的将眼睛越睁越大,带着一丝无法表露的欣喜,望着沈一婷的眼睛。宋宁远也凑了过来,一手揽着沈一婷,一手轻握着宋母没有打吊瓶的那只手,那姿势带着一种关切和温馨,仿佛世界上对他来说最重的两个人此时都在被自己保护着:“妈,我和一婷今天上午刚领了结婚证,今后咱们是一家人了,等你好了,我们预备热热闹闹的办场婚礼,您觉得好不好?”
宋母虚弱的眼神中带着一种感动,身体轻颤了一丝,眼睛慢慢泛红,哽咽着点了点头。沈一婷忽然觉得鼻子一酸,赶忙咬住嘴唇,宋宁远帮母亲理顺额前的头发,把怀里沈一婷搂的更紧些,她骤然觉得那怀抱暖暖的。
隔了一天,沈一婷回家休息,接着上了一天的班,直到第三天晚上才炒了两道清淡的菜,煮了一碗面条用保温桶盛着到医院里来。在病房门口就发现里面人很多,诧异的推开门,才发现宋宁远的一干同事集体来看他的母亲,带着鲜花,水果,营养品等一大堆东西,热情的慰问着她的病情。
沈一婷一眼就看到了萧子矜,站在几个同事中,高大挺拔的身材,穿着长袖衬衫,脸上的个别伤处依然贴着创可贴,听到门响的时候回过头来。沈一婷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到自己身上,瞬间觉得一丝尴尬,她透过所有人,却惟独能感到萧子矜的眼神,直灼的她心里炽焦一片。她赶忙将目光放低,跟几个上回吃饭认识的同事泛泛的点头问好。
宋宁远不在,他已经一晚上没睡,接着又工作了一天,这会儿终于撑不住回家去补个觉。只有宋玲玲还在旁边,她并不知道沈一婷见过宋宁远的同事,赶忙站起来不迭的介绍着:“这就是我嫂子”接着赶紧过来接过她手里的保温筒对沈一婷说,“这些都是我哥的同事,人都挺好的。”
宋母的气色显然也好了许多,只是很少能吃东西,躺在床上望着宋宁远的一干同事,热情友好的面容,亲切的跟她聊天,加上已然自家媳妇模样的沈一婷提着保温桶过来,让她心情更是舒畅不少。脸色也微微泛着红光,和蔼的跟周围的小辈攀谈着。
“我们家宁远从小人就挺老实的,也特别懂事,从前我在学校教书,他爸在医院工作,都挺忙的,没时间照顾他们兄妹俩,宁远就自己做饭给妹妹吃,从小学开始就是这样,有一回把手切破了,出了很多血,玲玲吓的直哭,他却一滴眼泪也没流,还反过来安慰他妹妹。”宋母一直絮叨着从前的事情,脸上带着一种祥和和欣慰,“所以后来宁远长大了,我就特担心他这么实心眼会受骗,给他介绍女朋友的时候我和他爸爸考虑来考虑去,想到一婷这孩子是知根知底的,家庭背景和我们也相当,觉得挺不错的。后来没想到这俩孩子还真是挺投缘,尤其一婷这孩子不慕虚荣,踏实稳当,宁肯租房子都愿意嫁给我们宁远,当时我就觉得这媳妇错不了。”
宋母的一席话惹的周围人频频点头,宋玲玲也一再夸奖沈一婷人好。宋宁远的几个同事似乎都在对她刮目相看。可沈一婷却觉得有什么东西灼的她脸上发烫,甚至带着一种尴尬,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萧子矜投来的目光,如一种清冷的寒冰,似讥似嘲。她象是被人窥探到心里的私密,羞愧的不知道如何面对这样的场面。
直到宋玲玲把宋宁远的几个同事都送走,病房里冷静了下来,她才急忙调整好情绪,脸上烫烫的,而身上却冒了丝丝冷汗,从包里掏出随身带的白色小毛巾,转身出了病房,走到走廊尽头的卫生间去,想用冷水洗把脸。
第33章
天已经很晚了,医院里依旧灯火通明,高跟鞋踏着大理石地板的声音一下一下敲击在心里。走廊很长,穿过许多病房和办公室才临近尽头的公告牌,拐过弯来,她才恍然看到长椅上坐着一个熟悉的人,银灰色的衬衫,斜倚在白色的椅背上,表情淡淡的,几乎看不出任何异样。
沈一婷惊了一下,停住了脚步,刚刚放缓的心跳莫名的忐忑不已,却极力佯装出一种镇定:“你还没回去?”
萧子矜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表情依旧平静:“等你呢。”
“我有什么好等的?”沈一婷略有些轻蔑的微微扬起嘴角,将眼神错开到一边,“有事吗?有事就快说吧。”
萧子矜恍然失笑,走近两步看着极力要跟她划清界限的沈一婷,她的瞳孔深处透着一种不安,却掩饰的很好,外表看起来,她和从前一样沉静,只是现在似乎更多了一层冷漠:“‘不慕虚荣’,这词也能是形容你的吗?”
“你现在再想羞辱我,那已经没用了,我已经结婚了!”沈一婷仿佛觉得现在说话也硬气许多,好象相信会有人来撑腰,有资本而更坦然的面对他咄咄逼人的语气。
“宋宁远了解你多少?你那所谓的‘不慕虚荣’是为了什么?他都清楚吗?”
“萧子矜,其实你应该一直在国外别回来,或者回来了也别回到这个城市来了。”沈一婷没有回答他的话,却扯到了另外的事情上,她知道跟他在一起除了互相讽刺,互相争吵以外,也许真的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商量了,“其他的你都不必要再问了,我不想跟你追究从前,你也别再跟我纠缠现在,这几年都这么过来了,今后我们就一直这么下去吧。从前我欠你的钱,我可以现在就写个欠条,以后我想尽一切办法还给你!咱们从此两清吧。”
萧子矜沉默了良久,听着她冷冷的丢过来的话,带着自嘲般点了点头:“我是你人生中的污点?你急于想抹掉这难堪的一笔吧?”
“……对,你说的很对!你就是我的过路桥,可是现在对我来说,这座桥已经多余了,所以我想拆了,如果说我对这座桥还有什么残存的感情的话,那只是因为你帮我过了河,仅此而已,真的!我是掏心掏肺的跟你说这些,我们从前都太气盛了,认定的东西绝不妥协,其实错了,真的错了,我从前对你的那一点好感,不过是相处时间长了的结果,没有任何意义。你别恨我,我也为从前的事付出了很多,有些东西,一辈子都没办法弥补了……同样,我也不恨你了,因为毕竟你是我第一个孩子的爸爸……”
萧子矜怔怔的看着转身要回去拿纸和笔的沈一婷,削细的肩膀,高挑的身姿,顺顺滑滑的头发,曾经这些都是在自己身边的,可现在却仿佛要飘然远去了。她还是有没变的东西,有些股子里的东西没办法改变,可毕竟也是不同了,这些不同也许就在于这是从他俩分手的那一刻起,沈一婷唯一一次跟他心平气和的说话,他早习惯了那种象仇人一样的争吵方式,互瞪着对方,谁都不愿意屈服的眼神,习惯了歇斯底里的把自己的观点扔给对方。在“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的日子中,两人身上的棱角生生的把对方都磨破了,却依然不愿意屈服,折磨了许久,可还是不肯放手。
“沈一婷。”萧子矜忽然在背后叫住她,声音夹杂着无奈。他看到她停了下来,只是没有回头,走廊上静静的几乎没有人来往,沉寂的有一丝可怕,“明天请个假,一起回原来的住处去看看吧,我不要你还钱,只要你给我一天时间,明天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真的。”
沈一婷回过头来,略带疑虑,眉头微拧着,没说答应也没有拒绝。
“你以为我会耍什么花样?”萧子矜“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略带不满,“你还是那样没安全感,你从来都不相信我。”
沈一婷没再说过话,她一度想开口告诉他,自己曾经也信过他,而且是希望毫无保留的相信下去的,可这些,她现在觉得都没必要再提了。
“好吧。”在长长的沉默和犹豫以后,她几乎要把他的每个神情都看清楚,在排除了多种可能以后,终于淡淡的冲他点了点头。
原来的住处其实只是一栋小小的阁楼,阁楼上有个小小的平台,房间是两室一厅一卫一厨,东西都齐全,只是地方很小,在窄窄的的过道里,还放着一些堆积的杂物,干净而简洁的地板砖,显然被人用心擦过。卧室里的摆设从没有变,沈一婷赫然发现从前买的威尼熊还摆在两人的床头,可爱笨拙的模样,永远乐呵呵仿佛没有忧愁的脸。活动间里铺着一层彩色的海绵方块,从前两人曾经经常喜欢赤脚坐在上面下棋聊天,谁输了就往脸上贴一张纸条,而萧子矜却总输,最后脸上被贴的花花绿绿,沈一婷直乐的在地上打滚,那段时间也是她见过萧子矜笑的最多的时光。
沈一婷算的很清楚,两人同居的日子掐头去尾只有四个月零三天,几乎在漫长的岁月中可以忽略不计,可重新站在这里的时候,才发现还是有很多值得回忆的东西,一草一木似乎都很熟悉。
“原来的东西一直都没动,一直放在这里,我经常会雇人打扫,后来干脆买了下来,这里地方小,楼也简陋些,房价并不贵,不过我从前总觉得是个纪念。今天带你再看看,明天我就到房产中介去登记卖掉了,你看看还有什么觉得喜欢的,想保留的东西,尽管拿走吧。”萧子矜边说边把窗子打开,外面清新的空气从窗口挤进来,透着春天柔柔暖暖的气息,楼外的一棵参天大树几乎挡掉了大半个阳台,阳光顺着树叶的缝隙照进来,斑驳而影绰,洒下一些细碎的光点在地面上,若是夏天的时候,宽阔碧绿的叶子几乎让整个阳台都是阴凉的,那时候搬张睡椅躺下,舒爽的感觉难以言喻。
第34章
沈一婷环视了房间的四周,发现从前养的仙人球还放在窗台上,漂亮精致的小花盆,衬着小巧鲜艳的刺球,显得着实可爱:“我把这盆花带走吧,其他的就不要了。”
萧子矜点了点头,示意她自便。坐在软软的双人沙发上,身子有一半陷了进去,当初买来这个仅能容下两个人的小沙发,有很大原因就是看这种构造奇特,水蓝色的沙发面,柔软的质地,两人同时坐在沙发上的时候,中间就会塌陷,直到两人挤抱在一起,才能达到平衡。当时沈一婷总骂这设计沙发的人缺德,可萧子矜却十分喜欢。两人靠在一起的时候,他喜欢看一些体育杂志或者汽车杂志,而沈一婷却抱着一本宗白华的《美学散步》。萧子矜每每看到她专注的样子,总会敲着她的头骂她是书呆子。沈一婷不服,总跟他争辩,后来发展到打闹,再后来两人再有分歧,萧子矜直接拦腰把她抱起来,声称要进屋到床上继续讨论。
那时候的许多事,都象万花筒一般在流逝的时光当中回放在脑海里。
萧子矜下厨做了几个家常菜,就象曾经一样,手脚依旧很麻利,在光洁的菜板上把番茄,土豆,豆腐,猪肉等改成所需的丝丝块块,刀架上一排大大小小的菜刀,两个干净方便的电磁炉上一边炖着汤,一边放着平底的炒菜锅。他做菜的功夫向来娴熟,从前住在一起的时候,几乎都是他做饭,而沈一婷每回看到他在厨房里忙碌,都会撒娇的从后面靠在他的背上,呵呵的逗他笑,她那时候觉得他带着围裙的样子相当滑稽而温馨。那段时间沈一婷直说自己被他喂的越来越胖。
可萧子矜也有个坏毛病,对于洗衣服极为厌恶,脏衣服扔的到处都是,有时候自己也分不清哪件穿过,哪件没穿过,于是沈一婷那时候几乎包揽了他所有脏衣服的浆洗工作,两人在家务活分工上倒是前所未有的和谐。
可是此刻,她却只敢站他旁边,客气的帮他打打下手,帮忙洗洗菜,终究是隔着什么,她的一举一动都包含着礼让。
直到所有菜都端上桌,又从楼下买了一些熟食和几瓶酒,面对面坐着,萧子矜撤掉了围裙,沈一婷也换上从前的拖鞋,干净的小桌子上布好了几盘家常菜,鲜艳的颜色,诱人的香味,直勾的食欲大增,仿佛又是从前的时光,可心情却恍然不同了。
“我爷爷倒是还记挂着你呢,咱们刚分开那会儿,他见到我就问你最近怎么没再来我们家,后来我告诉他我们已经分手了,我爷爷那回气的拿拐杖就要挥过来打我,要不是我姐拦着,怕是以他的脾气,早把我打进医院了。”萧子矜略有些自嘲的笑了起来,甚至带这一种不易察觉的苦涩,“他一口咬定是我做了什么混帐事。后来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是我做错了?我究竟做错什么了?”
沈一婷沉默了片刻:“你爷爷身体还好吗?当年他给我的金镯子,我一直都保留着,我想亲自还给他。”
萧子矜喝了一大口啤酒,接着夹了一口菜,不乐意的冲她皱了皱眉头:“我不是叫你扔了吗,你还留着做什么?那东西你还专门要还给他,别矫情了,他一个武夫出身,还真受不了你这么磨唧的风格。至于他身体,那好着呢,就是对我不好,我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唯一做的让他满意的事就是当初找了你当女朋友,我爷爷挺喜欢你这种调调的女人,因为听说我奶奶当年也和你这感觉差不多。”
沈一婷终于笑了起来,他的语气又恢复了从前,那时候两人的交流方式一直是这样,相互间你来我往,彼此抬杠:“萧子矜,知道你爷爷为什么不喜欢你吗?因为你平时的风格太欠揍,长辈通常不会喜欢你这种调调。别说长辈了,就是我开始认识你的时候,也特讨厌你,我一度以为你头脑不正常呢。”
萧子矜被她说的直瞪眼,酒和菜下的倒很快,两人边说边吃,互不耽误,进入了谈话状态,渐渐的把开始的尴尬打破了,两人虽然从始至终都有频繁的吵架,可沈一婷知道,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心情和言语总特别放得开。
“沈一婷,讲实话,开始认识你的时候,我觉得你不够爽快,比起我师妹那干净利落的劲,你可差远了,后来一琢磨,也难怪你研究这么抽象的东西还乐此不疲的。”萧子矜抱起一个盐水鸭的鸭翅啃了起来,丝毫没顾及吃相,弄的满手满嘴油光光的。
“你研究的东西不是更抽象?”沈一婷不满别人讽刺她的专业,立刻反唇相讥,“我告诉同事你这个专业的时候,别人都问我说,你这个是不是研究蚯蚓之间是怎么交流的。”
一句话堵萧子矜要背过去,却毫不示弱:“你从前不是连数学符号都看不懂吗?整个一数理化白痴,连换个灯泡都找不到接线口。这些事每回都是我来。”
“那你原来英语不是奇差无比吗,四级考了三回才勉强过去,六级考了五回竟然都没过,最后还是仰仗着买了答案才马马虎虎过关,当时还是我躲在角落里给你报的答案呢。”沈一婷不客气的揭了他的老底,看他那无奈的表情,她恍然间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萧子矜也跟着笑了。这才发觉自己的软肋还握在别人手里,只是他没想到这些沈一婷都还记得,心里倒也漾起一丝安慰:“这些事你要是到我们单位嚷嚷,没准闹大了我可就失业了。”
“你也不是靠这份工作来升官发财,我嚷嚷出去也没用。其实萧子矜,你还是不适合在这样没挑战性的岗位上呆着混日子,你应该把你那‘十八般武艺’都发挥在更精彩的事业上,这么安逸的工作对你来说太屈才了。”沈一婷看着桌上已经摆上了好几个空酒瓶,觉得几大杯酒下肚,脸上已经开始发烫,仰在椅背上跟他侃侃而谈。
“你认为我有才?”
“真才不晓得你有多少,但歪才我知道你有一大堆。”
萧子矜也觉得喝高了些,咯咯的笑的直不起腰,桌上酒瓶摆了一大堆,两人各仰在一边,一种说不出的畅快,菜变的狼籍一片,而心绪也开始有点纷乱。
直到屋里的灯管晕出白色的光圈,耀的两人眼睛渐花,屋里的东西略有重叠。杯盘狼藉的桌子上散落着横七竖八的酒瓶,菜香和酒香弥漫着整个房间。两人并排躺在地上铺好的海绵方块上,望着光滑洁白的天花板,有一丝心猿意马,酒下肚后,胃里泛起一阵温热的感觉,恍惚中漾起一种轻松和坦然。
“今后咱们还是朋友吗?”萧子矜在长长的沉默之后,终于侧过头来,看着她已经通红的脸颊问道。神思恍惚当中,他甚至想就象从前一样把她揽过来,搂在怀里再也不让她走。
“不是。”
“你也不用绝到这种地步吧。”
“分手的两个人再做朋友的都是傻子。”
沈一婷觉得很少有象今天喝这么多酒,眼前的景物慢慢的幻化,可精神却出奇的好,奕兴神飞的思绪在头脑里冲击着记忆,头烫如烧,连萧子矜的声音也略有些模糊,自己的心跳声却清晰异常。
“呵!”萧子矜自失的笑出声,“这么说,过了今天,你就不认识我了?”
沈一婷恍惚的点了点头,努力把卷曲的舌头扳正了想告诉他:“没错,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萧子矜没等她说完,温热的手已然抓住了她纤细微凉的指间,还不等她退缩,他的手迅速滑进她的手心,五指从指缝中插过,牢牢的抓住,连一丝回旋的余地也没有,她急的抽手,却被他用另一条胳膊将她整个身体揽了过来,跨过她的肩膀和头部,被他紧紧的按进自己怀里。他衬衫的上面的两粒纽扣敞开着,沈一婷的面颊贴着他胸口裸露的皮肤,觉得那里甚至比自己的脸还要烫,灼的她心跳紊乱,她下意识的想推开他,可手上却丝毫使不上劲。
“别推,就一会儿,咱们把话说清楚。”沈一婷听到他略带沙哑的嗓音,胸腔里一丝震颤,可她看不到他的表情。
“说什么?”
“为什么要嫁给宋宁远?他有什么好?”萧子矜的声音甚至有些挫败,揽住她的手在微微发抖,躺在地上,周围寂静无声,外面一片漆黑,垂在夜幕里的星星早已经被一片浓云淹没,月亮的影子隐隐投射出来,带着昏黄的晕圈。
沈一婷“嗤”的一声笑了起来,伏在他胸上,呼吸间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心跳,就像曾经在一起一样:“他好的地方太多了,你永远都比不上……”
“你爱过我对吗?”萧子矜的声音穿透一室宁静,直击沈一婷的内心,酒精的麻醉作用早已经让她昏昏沉沉,可还残存着一丝清醒,她狠命的想将他推到一边。
萧子矜早已经防备了,加大力道将她重新搂在怀里,任她如何挣扎,抬高声音在她耳边道:“我只要你一句实话!即使你再讨厌我,恨我,我也想听你说句心里话!你把你一辈子都交给宋宁远了,为什么吝啬的连一句真话都不愿意跟我说?!”
沈一婷再也不能忍受这些,发狠的将他推离,挣扎着从海绵方块铺的彩色地板上站起来,酒劲正盛,眼前的景物都重叠了,头一阵阵的晕,可她还能分清门的方向,踉跄朝那边奔过去。
萧子矜抢道过来从后面拉住她,顺势将他按到墙上,还未等他下一步动作,沈一婷扬手就给他一巴掌,他猝不及防,实实在在的挨了一下,头偏到一边。沈一婷知道这一下打重了,手掌被震的火辣辣的疼,萧子矜的脸红了一片,几乎分不出是被打红了还是喝酒上头。
她惊的愣在那里,头脑划过一丝清醒,可身体仍旧被按的死死的,萧子矜始终没有放开的意思。
“今天到此为止吧,你让我陪你一天,我陪了。如果你记恨我打了你,那我现在站好了让你打还回来!别的事情,你再追究起来对你我都无意义,过去的事情就别提了!”沈一婷觉得眼前的萧子矜的影子已经交叠,看不真切,可仍旧极力保持镇定。
第35章
室内瞬间寂静的毫无声息,但却能感觉到彼此的气息和心跳,他保持着将她按在墙上的动作,停顿了良久,沈一婷几乎已经分不清他的眼神。
“我明天打算辞职了……这里的房子和你家对面的房子我准备委托中介卖掉,过几天我要到上海去找我姐他们了……看样子,真的是我打扰了你的生活……”萧子矜看着眼神已经开始混乱的沈一婷,有种莫可名状的失落感,像被人抛弃的孩子,在别人欢声笑语的家门口垂泪啜泣,可自己却什么都没有,空余一种孤独和伤悲,“宋宁远比蒋书呆好,真的,如果他是蒋书呆,我绑架也要把你绑架走,可现在,我感觉我没机会了……”
长长的沉默,似乎两人都忘了再开口,沈一婷想逃开,脚上却软软的怎么也迈不动。
“一婷,为什么我每次遇到你的时候,你身边都已经有别人了,弄的我每次都像个第三者,像个恶棍一样,而你每次都用这种厌恶和不耐烦的眼神看着我,让我觉得我在你眼里就是一堆垃圾,你避之惟恐不及!”
“我是个爱出风头的人,我想在我喜欢的人面前表现的更好,所以我在你面前从来都想做出点成绩,显示出足够的风度,可到头来却越来越适得其反,我不但没能让你喜欢我,爱上我,反而在你眼里我象个****!你为了蒋书呆打我,为了宋宁远骂我!到现在演变成我在诱拐有夫之妇!连我自己都快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有时候我甚至想,如果那时候我跟你在王家村不回来,一直住下去,你会不会爱上我,会不会永远跟我在一起?……可是现在,我连一个找机会霸着你的理由都没有,你真的狠狠的把我踢出局了……”
沈一婷倚着墙,听着他一字一句,就象曾经分手一样,带着一种绝望和破碎,她仰起头,眼花缭乱的无法将他的脸看真切:“你不该回来……重蹈覆辙!”她拼命挣开他半抱着的姿势,踉跄着冲出门去。
已经晚上十点钟,她踩着高跟鞋拼命朝前走,萧子矜跟在她后面,隔了一段距离,他不敢上前去,他知道她已经不愿意再让自己碰她。她倔强的连车都不肯打,她想吹吹风,让清凉的空气将纷乱思绪赶走,霓虹灯的光闪耀的城市繁华如旧,她却觉得心里一阵彷徨。
萧子矜随着她的步伐,他想,这应该是自己最后一次在她后面送她,只是她永远都不会回头了……
一辆车从旁边的街道开过来,停在人行道的旁边,从车上下来一个男人,冲过去扶住了走路已经不稳的沈一婷。萧子矜心里一紧,下意识的想上前去,才发现那男人竟然是宋宁远,本来紧张的心情终于又放松了,看着他把沈一婷揽到怀里,将她抱上车。
原来这样的残局只有丈夫这个角色才适合来收拾,才有资格来收拾,而自己根本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无耻的搅局者……萧子矜如是想着,自失的笑了起来,觉得今晚的空气异常凉,凉到心里,一种萧瑟的感觉,可这本还是个春天……
“再见吧……”他远远的望着那辆车,终于失落的转过头,咬了咬牙加快脚步朝反方向走去。
“你到底怎么了?!今天一整天手机都不开机,单位的同事说你请假了,我还以为你生病了,到你家里想去看你,结果伯母说你早晨就出去了。我找了你一天,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宋宁远心疼的抱她在怀里,看着她略有写迷离的眸子,车里舒适的感觉让本已经疲惫而酒醉的沈一婷更加昏昏欲睡。靠在宋宁远怀里,似乎一切都沉入了平静,惟独他稍稍不安的心情。
他没有发动车子,只是抱着她靠在椅背上,感觉她浑身都是酒气,却象一只刚回窝的流浪猫,蜷缩着身子渐入梦乡。
宋宁远决定暂时什么都不问了,让她安静的睡一觉,将她安置在靠椅上,系好安全带,略想抽回身体发动车子带她回去。沈一婷如条件反射般下意识抱紧他,头靠在他怀里。宋宁远安抚的缕缕她顺滑的头发,轻拍她的后背。
“子矜……”过了许久,睡的正沉的沈一婷喃呢了一句,轻缓而低沉。
让整个空气渐渐僵住,宋宁远低下头,看着早已经睡熟的人,觉得握着方向盘的手掌的温度在慢慢冷却……
第36章
第二天早晨沈一婷醒过来的时候,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像被人打了一棍,窗帘没有拉开,而外面却已经阳光明媚,她知道时间不早了,一向习惯早起的自己这回真的睡过了头。赶忙掀开被子穿拖鞋下了床,打开卧室的房门跑到客厅里,父亲早已经去学校上课了,母亲正在厨房打扫卫生,屋子里空空的,象沉寂的冰窟中忽然有细碎的声响,牵动她隐隐的担忧。
母亲从厨房出来,看到僵站在客厅的沈一婷,有一丝吃惊:“你醒了?昨天怎么跟宁远一起喝了这么多酒?你们俩虽然办了结婚手续了,有些事妈干涉多了也不好,但是你们年轻人不该玩的这么过火,昨天晚上你恐怕都不知道自己成什么样子了,那象个正经的姑娘干的事吗?昨天我和你爸爸好好的跟宁远谈了这个问题,你爸爸狠狠的批评了他!”
“昨天宁远送我回来的?”沈一婷心里咯噔一声,空空的象折断了什么。她只记得昨天一直跟萧子矜在一起,然后吃饭,喝酒,接着他拉着她,她想也没想就打了上去,之后就一片空白了……想到宋宁远将自己送回来,她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萧子矜。从前的事情她终究没来及告诉他,如果他看到了什么,一定会误会。
“当然了,你看看你昨天那个样子,如果不是宁远陪着,我们真担心会出什么事!这孩子平时稳重踏实,昨天你喝成那样,他也不劝着点!你们小两口真让人操心!昨天你爸爸跟他谈到半夜,关于你们俩将来的问题,跟他详细的探讨了好长时间。”母亲边说边摇头,本以为这个女婿很让人放心,可没想到事情并不这么简单,略微有一丝失望,接着又想语重心长的教育女儿,“婷婷,以前的错误你不能再犯了,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沟里!如果当初我和你爸爸知道你会用那样的方法帮咱们家解困,就是借高利贷也绝不会让你和那样的人在一起!”
沈一婷苦笑,觉得简直是一种讽刺,原来人换一副嘴脸出现,就会给人截然不同的印象,母亲对从前那个萧子矜的印象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败类,一直觉得那是给了女儿一生涂上不光彩经历的人。而对现在这个对面的好邻居,却不明就理的抱以啧啧称赞。想到这里,她不得不佩服萧子矜两面派的本性,原来双子座的人真的具有双重性格。
“妈,以前的事情别提了,我已经跟那个人彻底断了,他以后都不会再出现了!”
吃过午饭,沈一婷给宋宁远打了好几通电话,均处于无人接听状态,想起昨天晚上他到半夜才从沈家离开,按说他们已经是夫妻,他完全有理由暂时住一夜,但他竟然没有。沈一婷有种后怕,她不知道父亲和宋宁远都聊了些什么,可她相信那其中一定涉及了萧子矜。
她不敢再去宋宁远单位找他,怕再碰到萧子矜,辗转跑到宋母住的医院里,带了一些她平时喜欢的水果和糕点,病房大楼宁静而肃穆,空旷的回声,伴随着药用小推车在大理石地板上摩擦出的声响。她找到816的房间,放缓脚步,从玻璃窗口处探头,才发现里面只有宋母和陈莎两个人,床上的支撑架被翘起,宋母舒服的半躺在床上,陈莎端着一碗粥,笑呵呵的喂给宋母,亲热的象一对母女,她今天穿的不是护士服,沈一婷猜想她今天应该休息,或许是专程过来看宋宁远的妈妈的。
沈一婷轻轻敲了敲门,面带微笑的走进去,正对门坐着的宋母先看到了她,赶忙不吃了,停下来乐呵呵的跟她打招呼。陈莎转过头看见沈一婷,站起来冲她点头,眼睛象一弯月牙,笑起来甜甜的:“一婷姐,是你啊。”
三人互相寒暄了一番,沈一婷询问了宋母的病情。陈莎和气的在旁边帮着介绍:“伯母的病情好多了,现在能吃东西了,气色也好了许多。”
宋母的精神状态较先前有很大改观,心情也日渐好起来,指着陈莎直夸了许多:“小莎这孩子就是懂事,比我那闺女玲玲好不知道多少倍,可怜从小还是个孤儿,等我出了院,把你伯父,宁远哥,玲玲姐都招过来,正式认小莎为我个干女儿,今后大家都是一家人!”
陈莎笑迎迎的象个文静的小姑娘,看着沈一婷还未曾回过神的表情:“那今后我得叫一婷姐嫂子了。”
三个人都乐了起来,坐在一起拉着家常,沈一婷略略宽了心,犹豫了片刻,找了个聊天的空隙,才开口问起来:“妈,宁远今天下午下班应该会过来吧。”
宋母看着沈一婷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摇了摇头:“你们小两口到底是新婚,昨天才见的,今天就想了,不过他这两天比较忙,昨天下半夜才忽然跑到医院来,我让他今天下班回家去休息。我这老婆子病的也真不是时候,耽误你们办婚礼,昨天我和他爸爸合计着,5月18号是个好日子,离现在不到两个月了,我这身体到那时候应该没问题了,抓紧把你们的事办了,就算到时候没好彻底,你们一办喜事,我这病没准就冲好了呢。”
宋母的眼角鱼尾纹已经相当明显,可语气却很慈和,看着面前的沈一婷,总是一脸喜色。
一直坐到傍晚,宋父过来送饭的时候,沈一婷才终于离开了,出了病房的门,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步子仿佛也迈不开,坐电梯下了住院部大楼,在一楼的大厅里迎面看见了一脸疲倦的宋宁远,穿着一身灰色的衬衫和西服长裤,提着两盒药进了大门。
沈一婷看见是他,心里漾起一阵喜悦,赶忙上前快走了几步:“宁远!”
宋宁远见到是沈一婷,怔了一下,停在原地没有再朝前走。因为这两天的劳累和心烦,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脸色也憔悴许多。沈一婷见他的样子,心里掠过一丝心疼,过去挽住他的手,掌心依旧是温热的,而指尖却有些冷,隐隐的带着颤抖:“你下班了?”
宋宁远略停了几秒,看着沈一婷含笑的眼睛,他判定那里存着几许依赖和关切,就象小时候,她喜欢拿着棒棒糖站在他家门口,奶声奶气的叫他“圆圆哥哥”一样,如果她找不到他,就会变的慌乱,变的狂燥,有时候站在楼梯口就哭,从前她在自己的母亲面前从来都是个乖女儿,可面对宋宁远的时候,却任性撒娇,跋扈张扬,她那时候恨不得向所有人宣布“圆圆哥哥”是她一个人的。可宋宁远却莫名的喜欢她那种强盗似的样子,鼓着气呼呼的小脸。
他猛然反握住沈一婷的手,十指紧扣着,疲惫中露出一丝微笑:“来了多久了?”
“一下午,我想呆到晚上的,爸爸过来了,非让我回去休息。”她仰头看着他轻声说。
“还没吃饭?”
“没有,你呢?”
宋宁远摇摇头:“这样吧,我把这两盒药送上去,然后咱们到外面去吃吧。”
沈一婷想了想还是没同意,握着他的手,轻轻摇了两下,象是一撒娇:“别浪费了,咱们结婚已经花了很多钱了,接着是妈看病,咱们还高消费的跑出去吃饭太不值得,回家随便做点吃就好,吃完了你赶快睡一觉,都快变成熊猫眼了。”
宋宁远笑了起来,却没笑出声,盯着她重重的点了点头:“去咱们的新家吧,很多东西都搬进去了,厨房的一套也齐全,在那边做饭吧。”
新房子是一栋两室两厅的普通住宅,上房不久,很多东西都是新的,因为筹备婚礼,这里的东西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被褥已经放进了柜子里,锅碗瓢盆一套都就位了,饭厅里放着一张简单却线条明快的长桌,沙发的颜色浅了些,但软软的特别舒适。东西都齐全了,不过差一个婚礼的形式。
她把宋宁远推到卧室里睡觉,自己到厨房去做饭。看着崭新的锅灶和鲜嫩的蔬菜肉类,觉得那些都带着浓浓的生活气息,从门后拿过一条橘黄色的围裙,小心的套在身上,把一头披肩的长发挽起来,开始了她的烹饪计划,象个宜室宜家的主妇,只是她不够熟练,黄瓜丝切的粗细不均,笨拙的刀功让她握着刀柄的手看起来象在握着一管手**,费了好大功夫才把两根黄瓜切好,把剩余的黄瓜头切成片,轻轻的贴在脸上,天然美容的措施,让她自己也忍不住乐了。打开电磁炉的开关,将光滑的平底锅放在上面,一步一步倒显得有条不紊,虽不是做菜高手,倒也有过几回经验,勉强能依葫芦画瓢。
宋宁远躺在床上一直没有睡着,心里隐隐的有个疙瘩,思绪搅的混乱异常,他觉得也许是换了床睡不踏实的缘故。直到听到沈一婷在饭厅里叫他的名字。
珠白的大米饭,用干净的小磁碗盛着放在桌上,两道清淡的小菜,还有一道黄瓜蛋汤。她边解开围裙边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略有些得意的示意已经愣在一边的宋宁远过来吃饭。
“我老婆真是越来越贤惠了啊。”宋宁远见到这样热乎乎的场面,衬着柔和淡雅的灯光,显出前所未有的温馨,踏着拖鞋走过来,坐在桌边的椅子上,看着笑颜如花的沈一婷,觉得心中漾起一种幸福感。让他想牢牢的抓住。
饭桌上一阵轻松,两人谁都没有提前一天晚上的事情,包括沈父和宋宁远说了什么,包括为什么沈一婷会喝这么多酒,这些似乎成了今晚的忌讳,谁都不愿意提及这些扫兴的事。直到快吃完饭的时候,沈一婷站起来打算收拾桌子,才蓦地听到宋宁远开口:“我们单位的小萧辞职了,今天刚辞的。”
沈一婷只觉得端着碗盘的手,有一瞬间轻颤了一下,接着冷淡的应了一句:“哦,是嘛。”
第37章
她转身朝厨房走去,将油腻的碗盘放在水盆里,重新带上围裙想把东西洗干净,水龙头哗哗直响淹没了她隐隐浮动的思绪,片刻间略有些走神。恍然一个温热的怀抱从后面环住了她,惊的她连忙回过神来,宋宁远搂住她,圈住她的腰身,将头靠在她削细的肩膀上,颈处一片温热,让她心头一紧,却听到他眷恋的嗓音:“今晚别回去了。”
沈一婷觉得喉咙里干涩的吐不出下一句话,身子僵直了片刻,任他这样搂着,直到他又问了一句,她才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有事吗?”
宋宁远觉得头皮发痒,脸上不自觉的泛起一丝红晕,却将沈一婷箍的更紧些:“有,当然有,有很多事的。”
两人躺在新家的大床上,天蓝色崭新的真空被,从布艺坊买来的配套枕头,衬的整个床温馨异常,卧室里漂亮的吊灯映出柔和的光,到处都是新的,包括身上的睡衣。沈一婷枕着宋宁远的手臂,仰望着洁白的天花板,觉得心思安定了很多,象飘忽不定的飞机忽然找到了着陆点。心里漾起一阵轻松,侧过头来看着宋宁远,有一瞬间她几近于要怀疑自己的眼神,他的脸上竟然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只是在发现沈一婷在看着他的时候,忽然将那细微的情绪收起,咧嘴冲她咯咯的笑起来。
“想什么呢?”沈一婷好奇他略带傻气的样子,抬起眼皮跟他面对面。
“想起咱们小时候了,那时候咱们俩也同床睡过,不过是你抱着枕头非要来挤我的床,象个小强盗一样,可怜我第一次和女孩子同床的经历就这么被你抢了,连我妹都没这机会。”宋宁远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略带着一丝抱怨,可嘴角却扬起一个温馨的弧度,那表情象是偷喝了蜜糖。
“那你当时有没有让我对你负责啊?我怎么记不得啊?”沈一婷用手撑在他胸上,乐得身子直颤,调侃着问宋宁远,弯着眼睛看着他。
“我那时候被你挤的动都不敢动,哪里有你的花花肠子多啊!不过我现在不是吸取教训了吗,这回要让你对我负全责。”腔调依旧没变,可他的脸上却忠实的爬上一抹绯红,近距离中,沈一婷觉得宋宁远的气息环绕在周围,灼的她脸颊直发烫。
恍然间一抹沁凉的感觉覆上唇,吻蜻蜓点水般滑过,她撑在他胸上的手明显的感觉到宋宁远的心跳渐渐加速,灼烫的感觉早已经传遍全身。手心的汗湿似乎更凸显出内心的紧张,而宋宁远已经把她整个身子圈在怀中,俯身再次吻上她的时候,比上一次激烈了许多,慢慢侵入口中,温热的大手从她睡衣的下摆向上移。
沈一婷羞的不敢乱动,觉得呼吸和心跳已经快淹没了周围一切声响,脑中象一抹电光一样闪过相似的场景。宋宁远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发颤,象是紧张和害怕交织。
“你这么凶悍干什么啊!”她恍然想起第一次跟萧子矜做的时候,紧张的额头,前襟,后背都渗着密密的汗珠,羞的连呼吸都不顺畅,最后他还没有进来,就被沈一婷一脚踹下床去,狠摔了个四脚朝天,萧子矜疼的怎么也爬不起来,直喊了这么一句。
沈一婷当时觉得羞的恨不能去自杀,可看到他凄惨的模样,觉得自己那一下确实狠了点,赶忙裹着被子下床去拉他。他“哎呦哎呦”的称自己严重被踢闪了腰,最后沈一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重新拉到床上爬着,发现他的腰间真的被摔的淤青了一片,气若游丝伏在枕边,可怜兮兮的样子让沈一婷心里顿时对他歉意横生,大半夜的翻箱倒柜的帮他找跌打损伤一类的药膏。
第二天谢珍晴看见她的时候,总用一种暧昧又意味深长的眼神望着她,弄的沈一婷有些莫名其妙,直到吃午饭的时候她才凑过来问:“我说一婷啊,莫非你昨天晚上太猛了?怎么师兄今天扶着腰蹒跚的挪进实验室的啊?似乎连椅子都坐不了,做个实验还呲牙咧嘴的,号称今天早晨差点下不来床。可你这样子神清气爽,好象什么事都没有……我们一个实验室的人都特佩服你!说你平时显得挺柔弱,没想到这方面这么强……”
沈一婷只记得当时还未听她说完,羞的拿起书追着她就要打,可无论她怎么申辩,她知道她那回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每回想到这些,她都心有余悸的跟萧子矜拌上几句嘴。
她和萧子矜是实践了一个多星期才终于成功,其间过程可谓复杂,成功的那一晚把沈一婷疼的直哭,把被子全卷到自己身上,将萧子矜光裸的晾在被子外。他从后面搂住她,轻咬她耳朵的轮廓,用手背帮她擦眼泪,贴着她的脸颊:“说好了,咱们以后谁都不离开谁了。”
谁都不离开谁,这句话萧子矜似乎跟她说过许多遍,以至于到后来,她甚至怀疑这句话成了专门印证他们分手的笑话,每每想来,心里都涩涩的。
“沈一婷,你平时挺淑女的,怎么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总扯我被子啊,我一个月都感冒三回了。”
“以后出门谁敢欺负你,直接把你老公我的大名报上去!”
“沈一婷,为了不让别的男同胞受到祸害,就让我来发扬一下牺牲精神,把你给娶回家吧。”
“你要是有一天跟别的男人跑了,不要我了,我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挖出来,你可别忘了啊。”
第38章
天色渐渐转亮,阳光透过浅色带花纹的窗帘,斜照进还带着朦胧睡意的卧室,软软的大床上,被褥凌乱的铺开着,床头灯的光亮照着枕边一隅,幽暗的一室景物映衬着沉寂的气氛。宋宁远半倚在床边吞云吐雾,屋子里弥漫着浓重的烟草味道,空气不顺畅他也毫不在意,凝重的脸色被昏黄的灯光映出半个轮廓,显得忧郁而沉重。宋宁远很少抽烟,只在偶尔应酬或者心情差的时候才抽上一两根。
浴室里的水滑滑直响,沈一婷早早的起来就钻进浴室去了。水的温度适中,冲在身上暖暖的,顺着光滑的皮肤滚到地上,热气升腾,到处蒸的朦胧一片,仿佛水可以把心里的事情都洗掉。昨天晚上的紧张程度已经超过她的想象,她始终不敢看宋宁远一眼,心仿佛要跳出嗓子眼,从他让她留下来,从他激烈的吻她,或者说从打算跟他结婚,她早就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可临到关头,她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丝排斥……完全说不上来的感觉,于是她选择把眼睛闭上……直到两人衣衫褪尽,她紧张的几乎吐不出一个字,而宋宁远越来越激烈,激烈中夹杂着一丝蕴怒,她感觉到他情绪不对了,到后来几乎带着一种企求和哀伤……他终究没有进去,泄气的放开沈一婷……两人并排躺在床上,躺了很久,但似乎谁都睡不着。沈一婷侧过头来想开口解释些什么,可终究宋宁远轻轻摇了摇手,阻止她说下去,他觉得心里真的有些慌了……
宋宁远若有所思的望着天花板,除了浴室的水声,一切都静悄悄的,他在思索着一些问题,这些让他一夜都未能睡着。伸手将烟灰弹掉,一言不发的坐着,已然是个周末,本来预备早晨起来就去医院,可现在他觉得心里的担忧渐渐压过来。
床头柜上沈一婷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连带着手机在光滑的板面上转动起来,他没有理会,只是打乱了他的思路,他略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手机震了几声停了下来,过来两分钟又开始震动。
“一婷!”宋宁远冲浴室里叫了一声,可卧室里那边稍远些,里面水声依然,可见并没听到他的声音,他不知道是不是现在应该叫沈一婷出来接电话,伸头望了一眼屏幕,是一个陌生号码。他想这应当不是重要人,缩回头来不去在意。
可当第三回响起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认真的看了一下那一串号码,默念了两遍,才觉得这号码似乎相当熟悉,沉思了片刻,赶忙从外套里掏出自己的手机,在电话簿里细细的翻找,直到临近电话簿的末尾,他终于找到了相同的号码,上面的匹配信息上赫然写着“萧子矜”三个字……
他恍然懵住了,望着仍在震动的手机,觉得嗓子里猛然收紧,犹豫的看了一眼浴室的方向,刚想拿起手机,恍然间震动停止了。讪讪的缩回手,可心情却怎么也无法平静,将手里的半截烟猛按进烟灰缸里弄灭。重新拿起沈一婷的手机,躺在床上愣愣的盯着屏幕上三个未接来电的提示。不过半分钟,相同的号码再次打了过来,他这回没再犹豫,直接按下接听键,只是对着听筒什么也没说。他听到电话那边并不安静,果然是萧子矜,虽然只是很短时间的同事,可他的声音宋宁远仍能分辨出。
“一婷。”萧子矜的声音有些无奈,却夹杂着一丝激动,称呼起沈一婷来,自然的仿佛脱口而出,不需要任何犹豫,宋宁远心里倒抽了一口凉气,却仍然一言不发,等着萧子矜继续说下去。
“别挂我电话,我就几句话要说,以后我不会打扰你了。”萧子矜似乎平静了许多,认真的往下说,“我现在在机场呢,半个小时以后的飞机,就是上机前还有一些话想跟你说,也算最后跟你告个别。那两栋房子我委托别人卖出去,本来卖的钱想跟你对半分的,尤其阁楼那边,那是咱们原来的家,当初租那房子也都是用咱们俩的补助,现在卖房子,我真想跟你面对面的平分,至少这样还说明当初我和你是实实在在的在一起过,而不是从始至终都是我一厢情愿。”
“……不过我也知道你不会要的……我把钱想办法交到蒋忠诚的妈妈那里了,如果一直都是我卑鄙无耻的伤害了他,坏了他的大好前途,那我也只能用这样的方法来弥补他了……”
停了片刻,萧子矜没有开口,宋宁远仍旧不说话,却也不挂电话,象是等他继续说,空气中紧张感愈发明显,他几乎能感觉到萧子矜在轻轻的叹气。
“一婷。”终于还是萧子矜打破了僵局,可语气却显得有些自失,“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任何人,因为我觉得自己挺失败的,真的……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我爷爷,小时候我一直把他当心目中的大英雄,是我崇拜的对象,他有好几个孙子,我夹在中间,有时候他并不在意我,于是我就调皮捣蛋,想变着花样的引起他的注意,希望他能笑着肯定我一次。可是后来我发现越是如此,他就越讨厌我,他骂我是他最不争气的孙子,在他眼里我根本就是一事无成。后来我形成逆反心理,总和他对着干,他让我向东,我就偏象西。”
“后来我喜欢上了你,我千方百计的想让你也喜欢我,所以我拼命想表现自己,我想把横在你我之间的鄣碍都清除掉。在那年的除夕以前,我一度以为你也是爱我的,我那段时间真的很开心。可直到那一天我才知道原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但是就算你不是因为爱我才跟我在一起的,我也希望你能继续在我身边。可我越想抓住你,你就越厌恶我,恨我,现在我在你眼里几乎就是卑鄙无耻下流人的代名词了吧……原来象我这样的人,越喜欢什么就越得不到什么……”
宋宁远听到萧子矜的声音有些沙哑,说到最后,嗓子里似乎艰难异常,可片刻似乎又勉强恢复了平静:“有一把钥匙,我放在咱们原来那小阁楼门前的大花盆下面了,你拿着钥匙到向阳路156号的仓库去,那里面是我寄存的要送给你的东西,如果你不接受的话,直接拿钥匙交给看仓库的大爷,他就明白了,会把那些东西销毁的。”
“一婷,我不会祝你和宋宁远幸福的,你和他要是不幸福,我会很兴灾乐祸的,真的!你也知道,我一向不是什么大度的好人。如果你那天晚上承认你爱过我,我是绝不会放手的。可是现在我明白了,真的明白了……”
宋宁远觉得手心里冰凉一片,萧子矜说的每句话,他都听的真真切切,他恍然间了解了许多,先前的认知,更加深入而透彻,脑中嗡嗡直响,看着挂断的通话,他足足怔了好几秒,随后赶忙熟练的按键,将几个未接来电和他跟萧子矜的通话记录彻底从沈一婷的手机中删除。
沈一婷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见屋子里到处烟雾缭绕,空气中略有缺氧,赶紧将窗户打开换上新鲜空气。宋宁远依旧倚在床上,只是看到沈一婷穿着睡衣,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进来的时候,本来带着忧郁的表情忽然缓和了一些。
“一大早起来就抽烟,这习惯可不好,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坏毛病?今后我可要天天看着你改正。”沈一婷抱怨坐到床边,将宋宁远身上的被子扯到一边,用带着沐浴露留香的细嫩手指捏了捏他的鼻子。
宋宁远顺势握住她的手,仿佛有种依赖,攥着她的手掌搁在自己胸口边:“今天有什么打算?”
沈一婷任他这样握着,想了想他的问题:“我等下要先回家一躺,拿一些东西,公司里星期一要交上去一份文件,我还要抽时间打一份。你起来以后先去医院吧,我下午再到医院去看妈妈,晚饭我做好了带过去,你就别操心了。”
宋宁远听着她平和安定的语气,心里踏实了几分,刚才的患得患失的感觉消散了些,半坐在床上,干脆将她搂到怀里,一瞬间仿佛怕她真的飞了。
“哎,我头发湿着呢,把你衣服都弄湿了。”沈一婷赶忙要推开他,而宋宁远却加大力道,将她整个人按进怀里,仿佛怄气一样,就是不松手。沈一婷不明就理,看他倔强的样子,只得笑了起来,“你这动作就象我当年怕我的洋娃娃被人抢了,紧紧的抱在怀里的感觉一样。”
“……没错,我真怕你被人抢了。”宋宁远把头搁在沈一婷肩膀上,语气中略有些撒娇的感觉。
沈一婷咯咯的笑了起来,贴着他的耳边小声骂了一句:“笨蛋!”
沈一婷回家了以后,宋宁远并没有直接去医院,开着车一路来到萧子矜电话里说的那个阁楼,在a大附近的一片居民住宅区当中,那里相当平民化,老式的建筑,一排简易楼过去,半空中横七竖八的晾衣竹竿,串街弄巷里还有叫卖豆腐花的声音。他一座一座找过去,终于看到了那间阁楼,虽然很久没人住了,可门前打扫的十分干净,整洁的走道,一排开的正艳的花。他摸索到一盆月季花的盆底,指尖果然触到了一个凉凉的东西,轻轻拿了出来,才看清那正是一把钢制的钥匙。望了望周围,犹豫了了半晌后,终于将钥匙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向阳路也是一条老街,那里的很多建筑据说是民国时期保留下来的,渗透着沧桑的况味,他沿着车道放慢车速,很快就找到了那间所谓的仓库。宋宁远从包里掏出墨镜带上,接着下了车。
看仓库的大爷倚在旁边的小屋里正打着瞌睡,直到宋宁远将那把沉重的钥匙“啪”的一声搁在木桌上,他才恍然被惊醒。
“大爷,萧先生寄存在这边的东西在里面吗?”宋宁远抬高声音问着仍然懒洋洋的老头。
“是的!”老头看见他把钥匙亮出来,赶忙点头承认,“你是来看东西的吧?那跟我过来吧。”
宋宁远略一犹豫,赶忙摇头:“不,东西我不看了,萧先生应该告诉过你,如果货主不想要,就请你销毁了是吧?那麻烦大爷您直接销毁了吧。”
第39章
宋宁远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将车停到指定位置,哪里都没再去。一直坐在路边,看着街边熙熙攘攘的人流,从中午坐到晚上,直到把口袋里的烟都抽光了,恍然间他哪里都不想去,心里积压着许多心事,手指捏的咯咯直响。他觉得有些彷徨,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但是真的这么做了,他却没有任何后悔。
华灯初上,街上的空气渐渐凉起来,风吹在一层单衣上,让他微微打了个寒颤,这个季节早晚温差向来很大,他抚了抚胳膊,终于站起来朝自己的车里走去。
到达医院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一家人都在,已经吃过晚饭了,围坐在一起温馨的在聊着什么,他看到母亲的气色好了许多,几乎看不出任何病态,满面红光的跟家人说着,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推开门去,里面气氛其乐融融。沈一婷见他进来,站起来冲他微微抱怨着:“你怎么才来啊。”
“单位临时有点事,耽误了一会儿,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宋宁远看着一家都很高兴,心情放松了不少,顺势揽住沈一婷的肩头,看着她略带不满的眼神,安抚的冲她笑笑。
当晚宋宁远和沈一婷留下来陪夜,两人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坐了片刻,走廊上静静的,灯火通明映着一片白色,竟然有种冷清。往常宋宁远从不让沈一婷夜里来陪护,可今天当她提出的时候,他却没有拒绝。
“你今天怎么显得这么疲倦?不如你回去睡觉吧,我陪着妈就好了。”沈一婷看宋宁远已经微显的黑眼圈,有些心疼的劝着。
宋宁远没有回答沈一婷的话,反而忽然间将她的手抓紧,盯着她疑惑的样子,犹豫了半天才终于说:“一婷,我们生个孩子吧。”
沈一婷被吓的一怔,接着咯咯的笑了起来,用指弯轻轻敲了他的脑门一下:“婚礼都还没办,你都想着让我给你生孩子了?你这可太功利了啊。”
宋宁远大大的手掌从沈一婷的后背弯过来,将她搂到怀里,象受了委屈一般,贴近了用自己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我这不也是跟穷山沟里没老婆的光棍学的吗?”
沈一婷不明白的他的意思,诧异的抬头看着他:“穷山沟里没老婆的光棍和你有什么关系?”
宋宁远将她整个人按到怀里,用下巴抵着她的头,慢慢缕着她顺滑的头发:“我听说穷山沟里的光棍没老婆就攒钱买老婆,怕老婆跑了,就想方设法跟她生个孩子,用孩子栓住老婆。”
沈一婷想挣开他辩驳两句,可他搂住了不肯松手,她只好用力捶打他,直到他吃痛的叫了起来:“你怎么跟卖买妇女的人贩子学啊。”
“其实他们也挺悲哀的,因为穷,想留住一个女人不容易,所以才无所不用其极。”
“他们那是愚昧无知,法盲!我还用得着你这样吗,我已经嫁给你了,即使没有孩子栓住我,我也是你老婆了。”
宋宁远第一次听到她称自己是他的老婆,竟然有种欣喜和感动,忙将她搂的更紧,贴在她耳边哧哧的笑起来。他觉得踏实了许多。
第二天宋母出院的时候,一家老小悉数到场,簇拥着她出了门,医院里的护士医生看到这场面,直夸她有福气。宋母乐得合不笼嘴,一手扶着宋宁远,一手扶着沈一婷朝电梯口走去。宋玲玲笑着在一旁泛着酸意的自嘲说:“我这女儿可都没地位了啊,老妈眼里只有儿子媳妇,都不疼我了。”
宋宁远抬手敲了她的脑门一下:“妈住院这些天你光往外跑,来的次数都还不如小陈,也难怪妈懒的理你了。”
“我最近事情多,原来的同学出了点事。要不是考虑到你们都能在这陪妈,我也能天天过来报到。”宋玲玲捂着脑门辩解着,求助一样把眼神转想宋母和沈一婷。
“这丫头正事没有,杂事特多,随便一个同学家的猫死了,她都能跑去追悼三天。”宋母语气中虽然在抱怨,可脸上仍然掩盖不了宠溺,对于这个女儿,她很多时候是纵容的,因为知道她不会出大格,充其量让人有点小小的不满,可对于自家的女儿,作为母亲来说,包容心还是很强的。
只是到了卫生间的时候,宋玲玲凑了个没人的场合才到沈一婷旁边说:“嫂子,有些话当着哥的面我不好说,跟你也不知道该不该说,我这两天和朋友去看了看从前的同学,这个人你也认识,就是蒋忠诚。”
沈一婷原本站在面盆边洗手的动作瞬间停了下来,转过头来看着倚着墙的宋玲玲:“他在戒毒所怎么样了?”
“昨天刚出来了,就是人比较憔悴,这一年在里面吃了不少苦,身上青青紫紫的都是绑过和自虐的痕迹……不过现在好歹熬过来了,戒了毒,以后就象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了。”宋玲玲抿嘴笑了笑,她长的挺英气,带着一副细边的眼镜,显出一种知性,沈一婷觉得她象个有主见的女孩子。
“他挺聪明的,人也刻苦踏实,二十八岁,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年纪根本不算大,如果他肯从头再来的话,以后一定会有出息的,当年他是硕博连读,本来应该早就能有作为了。”沈一婷想起当初蒋忠诚刻苦钻研的劲头,实在不是一般人可比的。而自己当初曾经也和他一样,在学习上几乎花掉了自己绝大部分精力,若论考试和钻研学术,她从来在评比中都能过关斩将,可惜这些似乎在后来的工作上很少能用上。
相比之下,萧子矜在科研学术方面要逊色许多,硕士期间总共发表过一篇论文,还是花钱发表的。可好歹混了个学位,出了门顶着个硕士的帽子,比他那群二世祖的狐朋狗友来说,总算面子上要风光一些。
“硕博连读有时候也挺惨的,就象我,本来规定总共读五年,可我现在已经是第六年了,论文出不来,标准达不到,毕业哪有这么容易,当初我刚读研的时候,人家跟我说的都是硕博连读的好处,还说什么有充分的时间准备毕业论文。可我学术方面确实不怎么行,搞的现在延期毕业,学校保留档案两年,明年要是论文还出不来,我就要卷铺盖走人了。人家硕士毕业考上来的同学要是博士毕业不了,那好歹还有个硕士学位撑着,你说我这样,要是拿不到博士学位,那可连硕士学位都没有,白耽误这么多年青春,不被我那帮本科的同学笑话死才怪。”宋玲玲说到这里总不免唉声叹气,“嫂子,我听说你当初在学术这方面挺厉害的啊,当初周老那么器重你,你那时候为什么没继续读博?”
沈一婷怔了一下,象被人戳到了软处,蓦地漾起一种伤感,当初周教授确实把她当作得意门生,她本来也一直有意向考博,可自从和萧子矜分手后的那半年,她的心境恍然转变了太多,做掉了孩子,在家里休息了一个多月,她原想悄悄的做掉,瞒着家里所有人,可还是被母亲看出了蛛丝马迹。每天母亲总会心疼的骂她一通,骂过了就哭一阵。那段时间,母亲也削瘦了许多,却想尽一切办法给她补充营养。在母亲的眼里,自己的女儿是为了家里而被一个无耻的男人骗了,这个男人定然在她看来是居心不良,趁人之危,始乱终弃,**下流的。言谈中时常把萧子矜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沈一婷开始的时候哭着劝母亲别再说这些了,可时间久了,她觉得越来越麻木,那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厌恶和人交流了。
研三那一年,自己是怎么过的,现在回想起来几乎就象一场噩梦,她再也没有从前那种学习的热情劲,每天昏昏愕愕,连硕士毕业的论文也不过是差强人意。她完全没料到萧子矜这个在自己生活中出现时间最短的人,竟然在她心里形成那样大的杀伤力,完全把她的人生计划搅乱了……
“我当初想早点出来工作,我妈下岗很多年了,家里一直靠我爸爸,挺不容易的。再说我妈也是个保守人,觉得女孩子读书读到这个阶段也差不多了。”沈一婷轻轻笑着解释,这一套说辞是她工作以来任何人问她这种问题时几乎不变的回答。
“其实你这学术水准,不读博可惜了,何况你这个专业,只读个硕士出来,没什么明显的优势,如果你读博出来,或许可以直接进高校教书,那样可比你现在的工作清闲的多,待遇也好的多了。”宋玲玲在一旁啧啧的惋惜着。
沈一婷只是笑笑,没再说什么,伸手拉住宋玲玲要和她一起出去。可宋玲玲却没动,仍然站在原地,仿佛有话很难启齿,犹豫着欲言又止。
“怎么了?”
“嫂子,其实我哥这人有时候也挺闷的,不是什么话都愿意往外说,有时候一个问题难为了好多天,他也许都不会开口问,有时候就搁在心里,直到烂在肚子里。但是每回他有心事的时候都会抽很多烟,这是他的习惯,这两天他我看到他几乎闲下来就在抽烟,猛抽。他肯定是积压了很多心事,你有时间的时候跟他好好谈谈吧,我想只有你能把他的心结解开。”宋玲玲停顿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径自朝外走,而沈一婷却在原地没有动。宋玲玲一直走到门口,才忽然回过头来,“其实我早听说过萧子矜这个人了,一直都知道。”
第40章
沈一婷确乎发现了宋宁远这些日子以来在情绪上发生的微妙变化,眼神中时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可每回拉住她的手的时候,却比从前更紧了。她想找个机会和宋宁远谈谈,但几乎每回他都会有意无意的叉开话题。婚礼在紧锣密鼓的筹备当中,两人工作忙完了还要忙婚礼的琐碎工作,连续几天熬的火眼金睛。沈一婷的母亲不忍看到女儿女婿这么辛苦,每天都定时熬一些去火滋补的汤粥。
同事小赵却总是不识时务的在这个时候拉着沈一婷出去逛街什么的,情绪颇佳,在沈一婷眼里,小赵从来都是有活力的,即使在最失意的时候。这点和谢珍晴很象,属于生命力旺盛的人,沈一婷说她们都是打不死的小强型人物。可谢珍晴却找了一位超级闷葫芦型的男朋友,聚会的时候带着和大家见了面,长的可谓一表人才,但明显讷于言辞,四个人在茶餐厅包了个小桌子,从始至终都是宋宁远在调节气氛。后来沈一婷听说谢珍晴的男朋友是研究和保养精密仪器的,她猜想这样的人定然是很严谨,也就不足为怪了。可她始终想不通,象谢珍晴这样八面玲珑,精明干练的女人,是怎么会喜欢这样的男人,也许真的是互补作用。
“租房子住就是不如你住在自己家里方便,连书桌的木腿都摇摇晃晃,房东留的那几件家具简直是七十年代家庭用的,我现在都不好意思带朋友去我租的房子那儿,简直丢脸,我琢磨换几件家具,不用太贵的,好歹撑个门面。”小赵挽着沈一婷在幽雅豪华的装饰城里转悠,东张西望的在各种家具店面里穿梭,“过节还有打折活动,你和宋宁远结婚,家具置办齐了没?没买齐的话,呆会儿我买了东西赠送回扣卡,你可以拿去用的。”
小赵一向热情直爽的态度让沈一婷一直很喜欢,虽然这几天已经日日疲劳,可跟她出来的时候,仍然会觉得轻松。装饰城里逛了一大圈,她买东西也比沈一婷爽快多了,看到顺眼的几乎毫不犹豫,好几次还是沈一婷提醒她要想清楚再掏钱。
从高低柜,梳妆台,小型沙发,一下午的功夫几乎都置办齐了,沈一婷对于她的果敢态度佩服极了,她觉得如果是自己买这些东西,一定会权衡很久。
两人路过装饰城的室内花园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吊着的竹编秋千处围了好多人,隐隐的有吵架声传出,小赵见这场面,不明所以的拉着沈一婷挤到前面去看个究竟。就见一个年轻女士冷着脸正数落一个着蓝色布褂的老大爷,眼里厌恶的甩下一句:“神经病。”就踩着高跟鞋扬长而去。周围看热闹的人也纷纷散了去,有的还指责那老头想钱想疯了之类的话。
“姑娘,要书桌吗?”老大爷看着一脸迷茫的小赵和沈一婷,终于不放弃希望的再次询问了一句,“真的是好书桌,只是装饰城里不让卖,就一台,我放在楼后的三轮车上了,纯手工做的,都是好木料,你们看看就知道了,真的!”
小赵看到老大爷几近哀求的神色,仿佛是失望了多次而残存的一点希翼,再等待着人来肯定一般。沈一婷拉了拉小赵的衣脚,示意她赶紧走算了。可小赵向来仗义,犹豫了片刻,忽然爽快的答应了下来:“大爷!我们跟你去看看!”
沈一婷觉得小赵这个人什么都好,但是出门在外太容易节外生枝,何况这老大爷是好人还是坏蛋尚未可知,这样冒然跟着去,万一出事谁能来收场?
她几乎是被别别扭扭的拉着一起去看了那台书桌,东西被绑在三轮车的后座上,用绵垫铺好盖住,当棉布被拉开,顺着桌角滑落到一边的时候,那熟悉的桌型和色调格式,几乎把沈一婷吓的倒退好几步,制作圆滑,工艺精美的桌子,旁边三个小抽屉,上面银色拉环,竟然是萧子矜曾经拉她去看的那张桌子!
“这桌子真是设计的巧妙,真漂亮嘿!”小赵左右看着那张桌子,忍不住开口赞叹,显然是相中了。
“大爷,您从哪里弄来的这桌子?”沈一婷觉得心里咯噔一声,连忙想刨根问底,眉头微微纠结,语气中竟然有几分质问的口吻。
“不瞒你们说,这桌子原来是一个先生要送人的,委托我看着仓库,他自己去了上海,但是接货的先生连看都不看,直接说不要,还让我销毁了算了。我一看这桌子做的真是好,连上面的拉环都有讲究,装饰城里要买这一张桌子,那价钱绝不会便宜了。可是怎么都没人信我,怕我是骗子,这几天问了无数买家具的人,他们都不跟我来看看就直接说不要。本来今天要是再卖不出去,我就干脆拉回家自己用得了。这东西要真是销毁了实在太可惜了。”老大爷扶着桌子跟她们讲着其中的来龙去脉,忍不住露出惋惜的神色。
“让你看仓库的那位先生姓萧?”
“对,姑娘怎么知道?”
“接货的是什么人?”
老大爷看着沈一婷越来越凝重的表情,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收起刚才讨好的表情,开始露出一丝为难:“姑娘,你这是买桌子还是查家底啊?我卖桌子也是有风险的,如果那位萧先生和接货的先生有一方知道了我没把桌子销毁,还拿出来赚钱,我恐怕被追杀的可能性都有。你们要买就付钱赶紧拉走,不买就算了,别的我真不能说什么。”
“一婷,这桌子我不要了,来历这么复杂,将来买回去万一出什么事,谁负责的了?电影里经常有因为买回一个梳妆台什么的,最后家里闹鬼的戏码。或者是一个桌子里藏着某个凶案的真相,最后有人上门灭口,买主一家遭难的。”小赵抚了抚胳膊,显然是被吓到了,在一旁蹭了蹭沈一婷,示意她赶紧离开。
“这桌子多少钱?”沈一婷没有听小赵的,反而认真的问起了价钱,咬着嘴唇,蹙紧眉头,象是在用心思索着什么。
“我不开高价了,一千块钱拉走。你们也看到了,这桌子质地做工都特别好,在装饰城里没个好几千根本拿不下来,你们要是不想要的话,我自己弄回家用,一分不能再少了!”那老大爷两手一摊,表示没有再商量的余地,将已经松开的绳子要重新绑起来。
“好,一千块,我买了。”沈一婷象下定了决心,旁边小赵如何劝说都不管用。末了掏出手机打了电话给母亲:“妈,我买了一张桌子,我找人运到家,你找块布盖上扔在地下室里不用管就好了。”接着啪的一声合上手机,脸上的神色却阴晴不测。
小赵和沈一婷相处时间不短,向来知道她是个懂得理性消费的人,可这次却让她瞠目结舌,阴沉着脸,仿佛心里藏着许多事,沉思了片刻,终于对小赵说:“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情去办,就不能陪你了。”
小赵知道她平时待人都是和颜悦色,温厚谦虚的,今天这种恍若发生大事的表情着实少见,没敢再多问,连忙懵懂的点了点头,看着沈一婷急匆匆的朝相反方向走去。
她进了移动营业厅,在查询的专用服务器上点击触摸屏,进入专有网站,开始查询自己通话和短信记录,输入密码,看着滑动块一点点的前进,她的心砰砰直跳,象眼前闪动的屏幕,五彩斑斓的让人眼花缭乱,终于显示出一长串系统的记录,她慢慢的拖动滑块,盯着一系列数据,终于把眼光聚拢在四月十一日早晨的三个未接来电和一个已接来电上,号码相同而熟悉,她认出那是萧子矜的号码,而这些来电她根本不知道……她拼命回想当天的事情,有些已经渐渐模糊,但她知道那两天她确乎整日都和宋宁远在一起……
她颓然的慢慢坐在营业厅的椅子上,看着来来往往办业务的顾客,觉得心里慌慌的,空荡荡的几近有些失魂落魄。宋宁远从始至终一句关于萧子矜的话都没对她提起过,有时候几乎是在刻意避开。她以为如果宋宁远不知道后来的事情的话,她也预备一辈子都不再提这些,干脆就当作什么都没有,自己一个人把所有一切都解决了,然后一心一意的跟宋宁远在一起。
可现在她明白,宋宁远什么都知道,不但知道萧子矜就是曾经和她有过千丝万缕的关系的人,而且也知道后来的事。他不是不在意,其实是很在意,只是他完全不想表现出来,不想告诉她其实他都知道,不想问她是不是嫁给他还有别的想法……
沈一婷终于坐不住了,提起包出了门,搭上车直接回了她和宋宁远的家……
打开房门的时候,家里莫名的一片灯火通明,客厅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映衬着新装修好的房子,一室通透明亮,显得幽雅而舒适,桌上摆好了几道菜,鲜艳丰盛,她知道宋宁远做菜的次数并不多,今天竟然特地下橱。围裙还没撤掉的他正在一旁布置碗筷,有种浓厚的居家气息。听到门的声响,终于回过头来,看着慌慌张张进门的沈一婷,忽然冲她平和的笑了起来:“你回来了。”
沈一婷诧异的看着桌上摆的饭菜,竟然还有一瓶葡萄酒,因为一路跑来,气喘吁吁的无法平静心情,看着片刻又把头转过去忙碌的宋宁远,艰难的咽了口水:“宁远,我想跟你谈谈”
她察觉到宋宁远背后微微一僵,手停在半空数秒,很快又恢复自如,语气依旧平静如常:“谈什么?”
沈一婷在路上组织了很长时间的话语竟然在这个时候觉得慌乱而无从开口,沉默了良久:“我觉得我们之间也许有些误会,既然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就该坦诚相对,从前我没有把话全部挑明,只是因为我不希望你误会,从前的事情我真的希望能自己解决掉而不去困扰别人,并不是我不够信任你。”
“你到底想说什么?”宋宁远停下手中的忙碌而转过身来,幽深的眸子盯着沈一婷略有激动的表情,一瞬不瞬的,几乎想将她看透。
第41章
“我喝醉的那天,确实是跟萧子矜在一起……我想你也已经知道他是谁了……”沈一婷说到这里有种无奈和叹息,原来有些事情,即使再难以启齿,终究要摆到台面上来,开诚布公的给别人看,“他就是那个当初使我为了钱出卖自己的人……我以为我和他早就完了,可没想到他兜了一圈又回来了……我告诉他我已经结婚了,他也只是要求我能最后抽出一天时间,跟他一起到原来的住处去看看,仅此而已,我跟他已经不会再见面了!”她拼命的解释着所有,仔细辨认的着他的表情。
“一婷,那天晚上我找了你很长时间,最后看到那样的你,我觉得自己失败极了……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因为我而喝的酩酊大醉!”宋宁远骤然间眼圈微红,语气由缓变急,“其实长大以后的你和小时候差别真的很大,那时候你会告诉所有人我是你一个人的,你那时候的跋扈霸道我至今都记得,因为那样才是真的你!可是现在你对谁都是谦和有礼,笑容可掬,这么多年乖乖女的教养已经把你包装的太好了!我以为你不会再象从前那样无理取闹,耍小孩脾气。可我后来发现不是的,你依然会吼会叫,会吵闹会打人发狠,可是这些能激起你情绪,让你坦露本真的都只是针对萧子矜而已!那天我把你抱上车以后,你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你说你爱他!”
沈一婷惊的完全木在当场,脑中瞬间一片空白,彻底傻住了,睁着圆圆的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手指捏的紧紧的,冷汗直钻的她心口疼。就象被人狠狠的将藏在心底最**的秘密挖出来一般,疼痛而带着羞耻。原来这块隐疾从来就没有消除过,遮掩了一时,却无法连根拔掉……可现在,宋宁远连遮掩的机会都没有留给她……
“对不起……”沈一婷慌忙失措,逐渐消失了锐利,颓然自失的微转过眼神,丑陋的伤疤,终究被自己最亲近的人揭开了,连想埋在心底尘封,直到烂掉的权力都没有了……她觉得那是一种委屈和对自己的恨意,没止住不争气的泪水,瞬间就涌了出来。
宋宁远怔怔的看着她,没想到她竟然默认了,他几乎有种绝望,原来她真的还在爱着萧子矜,原来这个人真的从始至终就没离开过她的心里,象深入骨髓的疮疾,挖的再深都不能根除。他承认自己疑心了,因为只要他想到也许沈一婷并不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他就有种不可遏止的难受。其实那天晚上她只是隐隐约约叫了一个人的名字,而他也未曾确定那个人是谁。可当他真的试探的说她曾经醉后说过自己是爱萧子矜的时候,他没想到她真的承认了……
“傻瓜!为什么你不否认!”宋宁远直接将围裙扯下来扔到一边,站在她身前,几乎挡掉了她前方的视线,一种从未有过的愤懑和剑拔弩张。他伸手用棉质的袖口帮她抹了一把眼泪,可力道大了些,擦的她白皙的脸上顿时红了一片。他想把她拽到怀里紧紧的搂住,再也不允许她挣脱开来,可终究心底那把邪火烧的他丝丝抽痛,停了片刻,转过身就朝门口走去。
“宋宁远!”沈一婷听到外面的防盗门被用力带上,象把自己的心关闭了一般,终于遏止不住要喊回他,歇斯底里的大吼,“我是真的想嫁给你!真的想跟你在一起!”
沈一婷独自坐在饭桌边,看着几样普通却充满温馨的菜色,在柔和的灯光照耀下,显得愈发可口。一瓶葡萄酒立在一边,桌上摆着两副碗筷,可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一室寂静,即使布置的再好,终有些凄凉。一直坐着,盯着桌子上的菜饭,却始终没有动筷子。
她终于想好好的经营一段婚姻,把过去的纷繁都抛开的时候,原来一切并不如她所想。摇荡的神思横亘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绪,勾连着一些杂乱的人事。她以为自己对萧子矜只剩下厌恶和愤懑,即使几年过去了,这些心情已经淡去了很多,她仍没料到当初那种牵绊和复杂的感情还存在在心里。当宋宁远试探的说她曾经神智不清的时候说自己爱萧子矜时,她竟然完全没有怀疑这话的真实性,只是一种震惊和羞愧。
手指慢慢从额角的两边插进一头直发中,带着疲惫和无奈。原来萧子矜就是一颗***,将一切炸毁以后,放射物质还要残留很久,渗透在土地的本源……只是沈一婷没想到宋宁远会这样试探她,将她心底里隐藏在一个角落的秘密用这样的方式呈现出来……她觉得她恨这样的自己,恨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还在爱着萧子矜……但是她想选择的路却是一直清晰的。
辗转了很久,她挪到沙发上,一遍一遍给宋宁远打电话,她想告诉他,她自从决定要跟他结婚的那一刻,就没想过要回头,她是趋近于保守的人,一直把婚姻看的很神圣,她愿意付出婚姻,就是希望把一辈子都交到那个人的手中。
手机是通的,可就是没人接。于是她改用发短信,一连发上很多条,却没有任何回应。她想他是真的生气了……从小宋宁远就很少生气,不论她如何缠着他,霸着他使小性,他一直都和颜悦色,宠着她,护着她。那时候她喜欢拿着棒棒糖坐在他旁边看他写作业,在傍晚的树下,听着沙沙的响声,那种感觉惬意极了,简单而舒适。可现在她知道宋宁远在意的东西不止是这种安静和温馨,他在意她是否全心全意的爱他。
沈一婷一直没有到床上去睡觉,倚在沙发上,握着手机等着宋宁远,电视机频道换来换去,过了很久,已经到了凌晨,她直到实在撑不住睡着了……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将她的薄睡惊醒,她下意识的认为是宋宁远,连忙抓过来就急切的按下接听键:“宁远!”
“一婷姐!”电话那头是个细嫩清脆的女声,熟悉而带着惯有的友好,一时间没有缓冲,沈一婷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又被浇了冷水,她分辨出那是陈莎的声音。
“小陈,这么晚了,怎么是你啊?”
“一婷姐,宁远哥他喝多了,在我这里呢,他心情看来不好,吐了两回,看来挺难受的,这么晚了,现在我安排他先在我这里睡一觉,你明天早晨过来和他一起回去吧。”
沈一婷听到这里略有些窒息,耳朵里嗡嗡作响,她没想到宋宁远竟然会跑到陈莎那里去了,如果是在别人那里,她尚不会有什么想法,可当初陈莎和宋宁远毕竟有相亲一事在前,而且陈莎从前一直是宋母看中的媳妇人选,即使现在和宋家的关系也相当密切。从前沈一婷没和宋宁远确立关系的时候尚且没有在意的感觉,可现在两人的关系已经板上定钉,凭空听说自己的丈夫喝醉了深夜跑到陈莎家中,让她无论如何都觉得别扭和不能接受:“我现在就去。”
打车一路到陈莎家里,几乎一口气都没喘一路上了楼,在门口就听到宋宁远在高声喊着什么,似乎神经异常兴奋。敲开门来,才发现他整个人坐在地毯上,头枕在沙发上,衬衫上面的三颗纽扣揭开着,坦露的半个胸膛在呼吸中起伏,手抚着额头,鞋却甩到一边,四仰八叉的坐在客厅的正中央。茶几上放着醒酒茶,室内的灯光打的却很柔和。
沈一婷跟陈莎道了声谢,直接走到宋宁远旁边,伸手握住他的胳膊,看着他通红夙醉的脸,瞬间有种心疼的感觉,用力想拉起他:“宁远,我们回家吧。”
宋宁远依旧自说自话的喃呢着什么,丝毫没有理会沈一婷的话。
“一婷姐,我家客房的床也够大,不如你和宁远哥一起先在我这里住一晚上,明天再回去吧。”陈莎看着他俩的样子,在一旁提议。
沈一婷几乎没有犹豫,客气的摇摇头:“不用了,我们打车回去,今天劳烦你了。”
陈莎倒没有拘束,知道沈一婷的话中有种客套疏远的意味,也知趣的没再坚持:“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气的。那我送你们下楼吧。”
沈一婷拽起宋宁远的一条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费力的扶着他,在陈莎的指引下出了门。宋宁远醉的认不清人,东一句西一句的跟沈一婷乱扯着无关的话。可沉重的身体半倚在她身上,着实将她累出一身汗。
半夜两点多的街道,路灯的光亮依旧耀眼,可路旁却安静了太多,凉风吹在身上,微微感到清爽。沈一婷叫了出租车,可宋宁远说什么也不上车,一个人晃悠悠的朝前走,最后在街上仰起脖子就要嚎上两句流行歌曲。沈一婷没有办法,只好让出租车开走,自己陪着他步行。
“你别老拽我,我都看不清路了!”宋宁远甩掉沈一婷挽住他胳膊的姿势,醉意充斥着神经,走路几乎呈“之”字型。沈一婷再次上去扶他,又被他甩开,她再上去挽着他。
“你……少来这套!我老婆很凶的!”宋宁远的胳膊被她箍的死死的,怎么也甩不开,着急的撂下这一句。
沈一婷怔了一下,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接着露出一丝苦笑,贴着他的侧边:“你老婆什么样子?她怎么凶了?”
第42章
宋宁远用余下的那只手使劲挠了挠头,蹙着眉头,将手挥了挥,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可那声音似带着一种无奈和自嘲:“她以前很凶,现在不凶了,至少对我不凶了……但是我就是喜欢她以前凶的样子,可是她一年一年的变化,最后把当年的影子都淹没了……嗤!其实是我傻!她当初还是个小孩,后来经过那么多事了,她还能保留多少当初的东西?很多东西都遗留在另外一个人身上了……”
“她当初忽然说要跟我结婚的时候,我就知道她一定有心事,但是我也是有私心的,我想这对我来说是个机会,以后结婚了一辈子拴在一起,只要我每天做一件让她感动的事,小感动堆积成大感动,用不了很久,何愁她不会爱上我?可是我后来发现,我们结婚以后情况就不同了,我想立即把她心里藏着的人挖走,想让她彻底成为我的!”
沈一婷搀着他再也走不动了,摇摇晃晃的坐在天桥的阶梯上,仰望着夜晚的星空,深夜的风吹在天桥上,苍凉而清冷。宋宁远倚着栏杆,依旧自顾自说着胡话。
“你老婆会爱上你的,她一直都希望能跟你在一起!她不会背叛你的!”沈一婷扳过宋宁远的肩膀忽然冲他吼着,“为什么你跑去找陈莎?!为什么你不回家把话跟你老婆说清楚?!”
“她不会爱我的!”宋宁远挣开沈一婷的双手,激动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她曾经愿意为另外一个男人生孩子!可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那样激情过!”
沈一婷猛然塄住了,怔怔的看着宋宁远,心里有一道藏在背面不为人知的伤口硬生生的被撕扯开来,她没想到宋宁远连这些都已经知道了,她那些不堪的过去几乎已经暴露无余,象被剥光了放在橱窗里展览,连最卑微的隐秘也被人窥探到了。
那曾经是她最不愿意承认的事实,和萧子矜分手的时候她伤心了很久,可伤心之余,在内心深处,她并没有对萧子矜完全死心,她甚至相信萧子矜会来找她解释清楚的。可后来她没等来萧子矜,却等来了自己怀孕的消息……那段时间她坐立难安,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在宿舍里蹉跎了三天,最后终于鼓起勇气去找他。
在连续打他的电话,给他发短信,他都没有任何回音之后。她决定顶着中午的烈阳在他去实验室的必经之路上堵他。当沈一婷看到他的时候,萧子矜正搂着一个漂亮小巧的女生,有说有笑的从对面走来,那神情就象曾经跟她在一起一样。当时沈一婷完全呆住了,心里咯噔一声想摔碎了什么,瞬间她终于明白了,顿时对自己之前还希翼着他会来找她解释清楚的想法感到无比可笑,原来他缺了她依然会过的很好……
她还是没放弃最后的希望,迎过去堵在他们面前,她看到萧子矜的脸色变了:“我有话想跟你说。”
萧子矜搂着那女生依旧没有放手的意思,歪着头露出一脸无所谓的笑容:“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沈一婷看了一眼旁边的女生,心底里泛起一种委屈,略带一丝敌意的语气:“你先让她走开!”
那女生年纪不大,装扮却很成熟,大大的眼睛衬托着水灵的气质。听到沈一婷的话,不免有些不舒服,站着不肯动。沈一婷瞪着萧子矜,同时也瞪着那个女生,那是她平生第一次有种强烈的嫉妒和恨意,倔强的眼神几乎要泛起泪水。她觉得她当时的眼神一定看起来凶神恶煞。
萧子矜终于还是把那女生支开了,沈一婷才冷冷的发问:“她是谁?!”
“我现在的女朋友啊,艺术系的系花,上回舞蹈比赛得奖的那个,才大二呢,还不满二十岁。怎么?你看到人家,是不是有种岁月不饶人的感叹啊?说实话,她可比你这样的让人有感觉多了。”萧子矜当时的语气近似于一种调侃,戏噱的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根来悠闲的放到嘴里。
沈一婷气愤的一把将他嘴里的烟拔出来扔到一边,盯着他恶狠狠骂道:“无耻下流!”
萧子矜微怔了一下,几乎没有任何意外,不屑的哼了一声,点着头将脸转到一边:“沈一婷,你下次再骂我还能不能找个新鲜词?你骂了这么多回怎么都没形成审美疲劳?”
沈一婷看着他吊二锒铛的样子,听着他无所谓的语气,简直失望到极点,她恨自己竟然会爱上这样的人,恨自己竟然怀上了他的孩子,更可恨的是,在这之前,她竟然产生过想把孩子留下来的愚蠢想法……而他已经彻底不要她了,在和她分手短短一个月时间内就泡上了别的女朋友,并且公然带出来向她示威。她觉得自己仅存的一点自尊和坚强下去的理由都被他击碎了……
她转身就要走,萧子矜一把从后面拉住她,这次语气倒是前所未有的正经,手上力道很大,扣着她的手腕不肯放开:“你到底找我要说什么?……是不是你想我了?”
沈一婷恨的咬牙切齿,猛甩开他的手,转身逼视着他,丝毫不愿意显出任何伤心:“你做梦吧!我是想告诉你!象你这种下三滥的男人别再去祸害小女生了!谁沾上你都会倒八辈子霉!”
她丢下目瞪口呆,一脸激愤的萧子矜,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步子迈的越来越快,心里却越来越难受,她那回觉得从来没那么绝望过,一边哭一边跑回宿舍。她不停的在心里骂自己,明明只是为了钱,可最后却把心都交出去了,自己竟然爱上了这样的人,这样一个根本不值得爱的人……如果只为了点钱,那现在应该算是求仁得仁,可她明白自己在萧子矜身上遗失的东西已经太多了……
第二天一早,宋宁远从夙醉中醒来,觉得浑身酸疼,象被人打了一顿,微抬起胳膊,想顺势翻个身,瞬间感觉到怀里搂着一个人,确切的说是怀里的人在搂着他,头脸都贴着他的胸膛,紧紧的抱着他不放。一时间把宋宁远惊的一个激灵,下意识的伸手想推开,才猛然发现是沈一婷,粉红色碎花的睡衣,披散着头发,在晨光中熟睡的样子,显得十分可爱。他惊讶中泛起一丝动容,慢慢放下半抬起的手臂,重新轻轻的揽着她的肩头。昨晚他只记得自己奔出去以后就进了一家酒吧,一连喝了几杯,只觉得人声和音乐在沸腾,而自己的心情却始终低落着,后来意识就渐渐模糊了,只隐约觉得嗓子疼,昨天似乎在唱ktv,并且唱的很爽,从来没觉得这么畅快过。
沈一婷知道他醒了,只是两人都没说话,她昨天半夜追着摇摇晃晃还在天桥上大声唱歌的宋宁远走了很远,无论她怎么拉他拽他劝他,他就是不肯回家。昨天他絮絮叨叨的讲了一堆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几乎连小学被老师罚站,中学揪过女生的辫子都讲了出来,弄的沈一婷哭笑不得,最后路过一家通宵营业的肯德基,她想拉宋宁远进去坐一会,而他却说什么也不肯,一屁股坐在门外的台阶上就是不起来。沈一婷实在没办法,嘱咐他不要乱走,自己进了肯德基想买杯牛奶给他。
前后不过两分钟时间,等她提着牛奶杯的袋子出来的时候,宋宁远已经不见了。沈一婷被急坏了,在街上四下寻找,扯开嗓门叫他的名字,最后在街道拐角处一个穿着破衣烂衫的乞丐旁边找到了他。他和那倚在墙角正要睡的乞丐并排,盘腿而坐,不过片刻功夫,竟然和人家称兄道弟,聊的热火朝天。
第43章
沈一婷上去拉他走,他竟然挥了挥手,很不耐的嚷嚷了一句:“大老爷们儿说话,你少在这掺和!”
她差点气结晕倒,又怕他酒后大脑不灵光,被人把银行卡密码什么的套了去,坐在他旁边盯紧他。到最后连乞丐都看不下去了,裹着一张破席冲宋宁远说:“兄弟啊,象你们俩这样的我见的多了,这一块儿天天到晚上都有这样的事,上回还有一个女的把一个男的捅了好几刀,血流的哗哗的,那叫一个惨!听说没送到医院就死了……所以说,听哥哥一句话,想在一块儿也不难,但是好歹得回家把离婚证办了再说……”
沈一婷听到那乞丐竟然把他俩看成了婚外恋,还说的这么语重心长,气的眼都绿了,刚想回骂两句。却看到宋宁远刚才还一直点头称是的乐呵表情,这时候忽然脸色就沉了下来,还未等沈一婷说话,他就先吼了起来:“谁说我要离婚?!”
一句话惊的沈一婷和那乞丐都愣住了,见他“腾”的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谁跟你说我要离婚?!”
那乞丐还不明白自己如何说错了话了,一脸疑惑的看了看宋宁远,又看了看沈一婷,片刻才无奈的笑笑:“你不离婚,还这样不等于耽误你老婆吗?”
一句话彻底将宋宁远激怒了,借着酒劲一把将那乞丐从一堆破席中拽起来,馊臭的气息弥漫了过来,可他毫不在意,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恶狠狠的瞪着那人,甚至有种委屈和悲伤:“我耽误她?!我怎么耽误她了?!就因为她爱别人?!但是我才是她老公!我好不容易才娶到她!她也是心甘情愿嫁给我的!我又没有胁迫情节!为什么我要离婚?!”
沈一婷赶紧上去拉宋宁远,怕他跟乞丐撕打起来吃了亏,看他醉的神魂颠倒,万一把乞丐打出好歹,也是要追究责任的。她从后面抱住他:“宁远!放手!我们赶快回去!我求你了!”沈一婷连拖带拽,好不容易才将他和乞丐扭打成一团的局面分解开,“别耍酒疯了!跟我回去!”
乞丐呲牙咧嘴的踉跄着坐回破席上,显然一副好心当成驴肝肺的抱怨神情:“这世道,怎么连第四者都出现了啊……”
宋宁远放开瘫在一旁的乞丐,整个人象激斗中的狮子,不可遏止的愤怒和绝望,狠不得上去想再踹他两脚。沈一婷紧紧抱着他不松手。
“她想跟我离婚?她真的想跟我离婚了?!”宋宁远有种无助的询问着,挣开沈一婷,慌乱的朝前走,步伐却带着一种紊乱和零散,走的很快,仿佛急于想寻找丢失的东西。
沈一婷从后面赶到他前面,堵住他的去路,双臂猛然抱紧他,掂起脚来吻上他弥漫着酒香的唇,连带着一种安抚和惩罚。宋宁远脑中一片混沌,可这种感觉却异常清晰,吓的伸手想要推开她。沈一婷没有给他神智不清的举动任何机会,双手象藤萝一样缠着他的后背,灵滑的舌头探入他口中,攫取酒的醇香甘甜,渐渐开始吮咬。宋宁远俨然被强吻的委屈和迷乱,连连退到人行道栏杆处,腰部倚着冰冷的栏杆,已经没处可以退缩,象被逼到绝境,不知所措的跟随着她强势的动作,逐渐回抱住她,开始猛烈的回吻她……
直到两人气喘吁吁的停下来,宋宁远因为酒劲的作用和长吻的缺乏呼吸,觉得开始眼冒金星,而耳边却是沈一婷斩钉截铁的声音,一种警告和依赖:“宋宁远你给我听着!我不会跟你离婚的!”
一片安静和温馨,屋子里舒服而暖人心,宋宁远依旧没敢动,温柔的姿势搂着她。而沈一婷也顺从的靠在他怀里,床垫软软的让人有种永远赖在上面的**,很久没有的心安。
“我们这样躺到什么时候?”宋宁远终于发问了,带着一种闲适和宠溺,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到家里,只是他觉得昨天晚上的梦很甜……
“一直躺着吧,你想躺多久我们就躺多久。”沈一婷窝在他怀里喃喃的回应着。
“你饿不饿?”
“饿了,我昨天晚上的饭都没吃,一直饿到现在。”
“我也没吃。”
“那咱们吃点什么吧。”
“吃什么?你说吧。”
沈一婷思索了半天,才终于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看着他提议道:“去吃‘品冠天下’的盖浇饭吧。”
“好。”宋宁远想也没想直接答道。
和宋宁远在一起似乎最常吃的就是盖浇饭,经济实惠,味道也好,两个人二十元就挡住了,另外还附送一小碗紫菜蛋汤,吃的舒服惬意,“品冠天下”的环境也相当好,干净利落的白色桌子,蓝色座椅,轻音乐回荡着整个店面,令人心驰神往。
“婚礼的事儿差不多了,婚庆公司都联系好了,过几天我爸妈想请你父母,连带着咱们俩一起吃顿饭,商量商量办婚礼的琐事。”宋宁远看着自己面前的鱼香肉丝盖浇饭,略带轻松的对沈一婷说。
“我爸妈对你父母的安排也没什么意见,大家坐下来也就是见见面,随便聊聊家常吧。从前咱们好歹也邻居好多年,叙叙旧也有不少话说。”沈一婷故意避重就轻,因为以自己母亲的个性,向来不是好惹的。从前和宋宁远住邻居的时候,自己的母亲和宋宁远的母亲也总是互相看不惯的。母亲说宋母平时有点知识分子的清高,见人爱理不理,用鼻孔看人。而宋母总觉得沈母没什么高深文化,没什么正经工作,天天在家东家长西家短的太过俗气。楼上楼下的住了好些年,见面真正交流的时候并不多。倒是两家的父亲很谈的来,经常坐在一起下棋或者讨论学术。当初介绍沈一婷和宋宁远见面的时候,沈母考虑再三,最后想到宋宁远还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才同意让女儿跟他相亲。
两人吃过饭出了餐厅,台阶的高度一时间让沈一婷难以适应,一脚没踩稳,猛然一拐将鞋跟崴断了,险些从台阶上跌了下来,幸亏宋宁远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捞住才让她整个身子平衡了。
“这鞋什么质量啊?”宋宁远看着她断掉的鞋跟和无法走路的状态,几乎没犹豫,直接将她横抱起来,下了台阶,四处张望了一番,直接走到树荫下的长椅边,将她轻轻的放在上面。
“我这是名牌鞋呢,没想到这么不结实,你带我到维修点去,人家会免费修的。”沈一婷还保持着搂住宋宁远脖子的姿势,尴尬的跟他提议。
“别麻烦了,坐在这等着我,我到附近的鞋店给你买双新的,一会儿就回来。”宋宁远笑着拍拍沈一婷的脸蛋,示意她乖乖的坐着,自己站起来过了马路到对面的大商场去。
沈一婷忽然觉得有种感觉甜甜的,就在心里,其实自己所求的不过就是每天的平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百无聊赖的玩起最原始的游戏,俄罗斯方块。过了小十分钟,她觉得眼前的阳光忽然被一个黑影挡住了,诧异的抬起头来,才终于发现是张顺,不远处还放着他的一辆摩托车,穿着一身灰黑色的t恤,五大三粗的身段,而脸上一笑起来露出两排大门牙,活象《士兵突击》里的许三多,只是沈一婷知道张顺可没那么憨厚。
“婷婷啊,你怎么一个人坐这啊?听说你要结婚了,这请帖怎么也没给哥哥我发一张啊,好歹咱也十好几年的邻居,这个面子都不给?”张顺显然对沈一婷的做法相当不满,摇着头抱怨着,见她仍然没有理睬的意思,才继续说道,“姓萧的是怎么被你打发走的?连房子都卖了,你妈可为失去这么好一邻居惋惜了好几天呢,小区里据说还要给他开什么欢送会,你当时没去参加吧?”
沈一婷懒的听他胡言乱语,想起身走人,无奈鞋子不方便,只是冷漠的把头转到一边:“小顺哥从局子出来了?今天这么闲,不如回去好好陪陪张阿姨,别人的事不管的好。”
张顺碰了一脸灰,却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仍旧笑呵呵的望着沈一婷:“你哥听说姓萧的回来了,可气的不轻啊,他该不会是被你哥打走的吧?”
沈一婷早料到沈一鑫知道萧子矜回来的消息肯定是张顺说的,心底更加漾起一层厌恶,早知道他的为人,便决计不愿再搭理这种人。
“婷婷,你小顺哥我对你可是知根知底的人,你对那姓萧的怎么样,哥哥我心里头清楚的很,当初你和他住在外头的时候被我撞见了,不还托哥哥我替你保密吗?后来你跟那小子有崽儿了,你早就知道了,可是拖了三个多月,马上纸都包不住火了,才被你妈发现了。当时还是哥哥我悄悄跟你妈透露了一个比较安全保险的地方去卸货呢。你当时心里在想什么不是很明显吗,你为那姓萧的都这样了,要说自己对他没感情这鬼才相信!”
沈一婷实在听不下去他的话,恨不得立即将他赶走,拿起电话来想打给宋宁远,却一把被张顺拦住了,一脸意味深长的表情,却显得乐呵呵的,似乎在告诉她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你老公和你婆家的人恐怕还不知道这些吧?中国人还是比较传统点的,谁希望自家媳妇带着一大堆过去?就算你老公能接受,那他家里人呢?婷婷,你和我那可是和自家兄妹一样的,哥哥我不护着你护着谁啊?是不是?”
“你到底想干什么?!直接说重点,不用再绕圈子了!”沈一婷愤恨的瞪着他,可心里已经慌成了一团,咬着牙,觉得身子都在发抖。
第44章
“嗨,小事儿,真是小事儿。”张顺挥了挥手仿佛并不曾在意,放低声音对沈一婷作了个姿势,“其实就是哥哥最近手头上有点紧,你也知道,哥哥我刚从局子里出来,我妈现在住精神病院也需要钱,哥哥我一个初中毕业,不象你是高材生,也找不到什么发财的地方……”
“你想冲我要钱?”沈一婷冷冷的看着他,早已经猜的**不离十的事情终于确定了下来,狐狸绕再多圈子,打扮的再美丽,尾巴到最后总会露出来。
张顺给沈一婷写了一串银行卡号塞到她手里,满脸堆笑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哥哥我不贪心,就五千块钱,你三天内打进帐里,我是守信的人,以后都装哑巴,真的!”
“我没钱!”
“你看着办吧,哥哥不逼你。”张顺走到一边,跨上摩托车,带上硕大的头盔发动了车子,片刻又转头对沈一婷熟络的招呼了一句,“结婚的时候别忘了请我,我一定到的!”
看着摩托车扬长而去的背影,沈一婷愣在原地足有一分多钟,指尖象冰冻一样冷的无法动作,心跳的扑通扑通却异常清晰。待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几乎一秒也没有停留,直接甩掉坏了一半的鞋子,只穿袜子就过了马路,一瞬间她特别想见到宋宁远,心里的慌乱而不知所措。
踏上对面的人行道时,几乎路上所有的眼光都朝她这种怪异行为望了过来,她来不及管,只想冲进商场里去找宋宁远。
迎面提着一个白色鞋盒的男人渐渐走近,她看清那正是自己想见的人,连忙加快了几步,踩在大理石的光滑地面上,朝着他奔过去。
宋宁远也看到了她,见她慌张失措,赤脚就跑来的样子,惊的赶忙停住了脚步。沈一婷迎面扑到他怀里,紧紧的抱着他,象即将被水冲走的小松鼠死命的抱住岸边的树,脸埋在他胸上,仿佛想找到一丝安全感。
宋宁远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弄的差点没站稳,在反应过来以后,连忙反搂着她,感觉她的身体都在颤抖,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誊出那只没拿东西的手,慢慢安抚她的后背,贴着她耳朵的轮廓轻吻她:“怎么了?”
“宁远,别离开我。”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种无助和担心。
宋宁远怔了一下,看着她的样子,片刻间又呵呵的笑了起来:“你老公我还健在,不会把你扔了的。”
沈一婷犹豫了两天,考虑到张顺一定是《鱼夫和金鱼》里的那个老太婆,是个贪得无厌的人,如果轻易把钱汇过去,他一定还会要第二次,第三次……可是如果不满足他的要求,以他的为人说不定真的把她的过去添油加醋的抖出去。她急噪的不知怎么才好,倘若直接告诉宋宁远或许不太合适,两人的风波才刚刚结束,她再也不希望节外生枝。可她觉得自己一个人无论如何也应付不过张顺那无赖。想了很久才终于想起了沈一鑫,平时他们兄妹来往不多,小时候还经常因为母亲的偏心而发生争执,很长时间里,在沈一鑫的眼里都是厌恶这个妹妹的,直到三年前的事情发生以后,他再也不能对她冷漠和敌对,那时候沈一鑫得知沈一婷所做的一切时,几乎完全惊呆了,暗暗决定用以后所有的时间,尽最大的努力来来好好爱护这个妹妹。
沈一婷播通他的电话时已然是无人接听,通话提示说转到语音信箱,她略带失落的挂上了电话,过了片刻思索着还是应该告诉沈一鑫一声,才连忙重新拿起话筒,在他的语音信箱里留了言,将张顺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第三天正赶上周末,沈宋两家专门在金福源酒店里订了一桌饭见面来商量结婚事宜,小包间里灯光和通风状况都相当好,精致的家常菜,衬上古朴的装修风格,加上碗碟都有着一种古韵特色,显得异常雅致,六个人按座次排列着,两家的父亲坐正冲门的位置,两家的母亲其次,沈一婷和宋宁远坐在菜口的地方,两人坐的很近,亲昵的靠着。饭间气氛一直很好,两个父亲平时共同语言就很多,从儿女婚事的问题上逐渐聊到对弈的技巧和学术方面的问题上来。两家的母亲虽然从前交流不多,可现在针对子女婚事问题上总算是有了共同感兴趣的话题。一起聊了一通过后,六个人分成了三拨聊了起来,撇下宋宁远和沈一婷两个。
“他们的新房子里我老早就说要去看看,婷婷光从我这拿钱去添置东西,也没让我看看买的东西好不好。年轻人有时候也应该听听父母的意见,毕竟咱们都是过来人了。”沈一婷听到母亲正和宋母絮叨着,带着一种欣喜的宠溺和略微的不满。
“我可没不让您去看啊,您不是说对我们都很放心,看不看都一样吗。”沈一婷赶忙吐着舌头开脱,言语中有一丝撒娇,心中却盛着满满的喜悦。
宋母出院不久,人还瘦了一大圈,可精神却出奇的好,一中午都神采奕奕的,听到这里呵呵笑了起来:“宁远和一婷这两个孩子都挺懂事稳重的,买东西精挑细选,花钱都挺理智,我看他们买的东西也都很实用。亲家母对这两个孩子大可以放心。”
宋宁远在桌下伸手将沈一婷的手握紧,又转过头跟沈母说:“妈,下午一婷可能要去公司一趟,我正好没事,我开车带着您去我们的新家看看,您看布置的有什么不好的,我们俩也没什么经验,那边地方还比较宽裕,以后您和爸爸也可以时常过来住住。”
沈母看着沈一婷连连点头的表情,笑着指了她脑门一把:“我这女儿从小惯着,有时候不太懂事,宁远这孩子倒真是个稳重有想法的好孩子!又这么会说话,说实话跟你们家结亲家我和她爸爸一直都很满意。”
沈母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从前同住一个院子的时候,谁若是和她吵架,她定会不甘示弱的奉陪到底,可谁若是好言好语的悉心劝说,她自然就软了嘴。沈一婷知道母亲的脾气,总很少公然拂了她的意。
直到下午宋宁远开车载着沈母去看了他们的新房子,舒适宽敞的布置,装修的漂亮精致,极具现代风格,收拾的似模似样。沈母看到房子的合同和地契,又四周参观了一圈地点和环境,听宋宁远叙述了一番近几年的打算,才终于放下心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生怕女儿走了她的老路。只是从前她没想到自己悉心培养的女儿,竟然会比她更出格。现在她想努力的帮沈一婷把未来的路铺顺了。
“这些家具都是新买的,很配套,也很配合家里的装修,这颜色和质地都是一婷选的。”宋宁远卖力的在一旁介绍着,尽量把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
沈母边看着新买的家具边点头,流露出一种满意的神情:“你这孩子是真让人放心,一婷那丫头面上看来很细心,可有时候却很马大哈。上回莫名其妙的买来一张很漂亮的桌子,还花了不少钱,到最后却扔在地下室里招灰尘,被我说了好几回。我看那桌子和你们这家具颜色也很搭配,放在书房里正合适,不如你找个时间拉过来用,不要暴殄天物了。”
宋宁远不知道她说的是怎样的桌子,赶紧点头答应着,参观完了新房子,就开车跟着沈母去了家里拉。
他走进有些阴暗的地下室里,堆的大多数是废弃的杂物和一些零散的储备品,许多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灰尘,陈旧的堆砌在一边无人问津。靠东南一隅的一块棉布的覆盖下,一张玲珑的桌型凸显出来,成了与众不同之处。
宋宁远走过去慢慢掀开已然落了灰尘的棉布,尘土飞扬,使得他连忙挥了挥手,才看清那是一张精致而设计独特的桌子,茶栗色的漆料,大方得体,颜色上确实和他们买的家具很是搭配。这种样式和质地的桌子按说沈一婷应当很满意才对,现在在他全然不知的情况下花钱买来却随意丢弃在地下室里,让他觉得大惑不解。但也没细想,直接叫了邻居帮着抬上了车拉到他们的新家里。
晚上沈一婷没有去新房子,而是回了自己父母家里,连日的工作和筹备结婚的忙碌,让她有些招架不住,白天上班的时候直打瞌睡,下班的时候头还昏昏的。
走到小区花园的时候,手机的铃声骤然响起,掏出来握在手里,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沈一鑫的号码,她心下有种激动,连忙按下接听键。沈一鑫的声音素来浑厚,而今天又添了一层气喘:“婷婷,到楼后拐角这里来一下。”
沈一婷心里咯噔一声,而对方已经挂了电话,未及犹豫,连忙到沈一鑫说的地方。楼后向来很少有人去,路灯坏了一半,杂草丛生,幽暗的蘑菇亭上早已经长满了爬山虎。沈一鑫正将张顺按在灰尘班驳的墙壁上,低声呵斥着他什么。
她连忙跑过去,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张顺的颧骨已然肿的老高,嘴角还渗着血,可嘴上丝毫不软:“沈一鑫你算什么东西!没有你妹妹罩着,你早在牢里呆着了!现在还趾高气扬的教训我?!我呸!”张顺扬着脖子骂着,被打肿的脸面显得更加狰狞,转而又对旁边的沈一婷说,“姓萧的上回揍我的那一顿我还没来及报仇,这一回你又把你哥抬出来!婷婷,我不过是冲你要五千块的封口费,你这样算什么意思?”
第45章
沈一鑫用力将他的头按在亭子的墙柱上,挤压着他扭曲的面孔,揪住他衬衫的领口,勒的他满脸通红:“你这种连自己亲妈都能逼疯的杂种,配来向我妹妹要钱吗?!你这种人活该乞讨要饭!”
“我呸!沈一鑫,你这种有爹生没娘教的!我好歹还有亲妈,你见过你亲妈的面吗?!你活该一生下来就对着一张晚娘脸!”
张顺还未说完就猛挨了一拳,踉跄着摔倒在地上。沈一鑫暴怒的将他按在地上,刚开始只是警告,现在却变成怒吼,最深层的心结被触动了,引来的是遏止不住的愤恨。
沈一婷赶紧上前拉住他,她知道这样下去沈一鑫会失去理智,当下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上去指着张顺不客气的将狠话一字一句砸到他脸上:“张顺你听着!钱我一分也不给,姓萧的也早和我没关系了!他打过你骂过你,你可以直接找他报仇,想要钱也请你直接找他!如果你还想利用以前的那点事张扬出来换点钱去挥霍的话,那请你死了这条心!我丈夫和他家里的人都了解我!所以你不用自讨没趣!”
沈一婷用力将沈一鑫从张顺身上拉起来,猛将他从亭子里拽出来,扯着他就朝前走,一直将他拉到楼梯口的转弯。她知道沈一鑫的怒火还没有消退,转过身来睁大眼睛看着他:“哥,别跟张顺那无赖生气,他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别理他。”
沈一鑫见她认真的表情和语气,明明是自己已经满心烦乱,还硬要安慰他,本来怒火烧的胸口疼,片刻间却缓和了不少,攥紧的拳头却依旧没有松开的意思:“婷婷,你别管他怎么说我了,只是你现在要小心着些,张顺这小子不是东西!你虽然嘴上说不在意,但是如果他真这么做了,对你和宁远家里影响都很大,必要的时候,你起码要告诉宁远一声,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在你结婚前这段日子,我给你盯着点张顺,他要是敢耽误你终身幸福,我他妈让他一辈子呆牢里出不来!”
沈一婷沈一鑫聊了很久,直到将他送走,她始终没有上楼,堆积着许多心事,在门口徘徊了一会,直接下楼打车到自己和宋宁远的新家里去。
钥匙插进锁眼,旋动漂亮的放盗门,家里灯光柔和,书房里的笔记本电脑打开着,舒缓的音乐飘荡在整个房间,是孙燕姿的《开始懂了》,调子略有些伤感,却是沈一婷喜欢的风格。浴室里有哗哗的水声,她知道宋宁远在洗澡,他并不知道她要来。
轻轻的换上拖鞋,提着手提袋进了卧室去换身衣服,睡衣睡裤的打扮让她整个人放松了许多,慢慢坐到书房的转椅上,书房里没有开灯。看着他的笔记本,页面已经最小化,桌面是一张她和宋宁远一起拍的照片,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两人乐不可支的靠在一起,光线和表情绝佳。当时宋宁远还想要放大开来,沈一婷没同意,她没想到他用来做桌面了,托着腮望着这张照片,嘴角微扬……
直到拖动鼠标的时候,手侧面蓦地将旁边半杯温温的咖啡碰撒了,顺着桌角流了下来,她连忙站起来那面纸擦拭,光滑的桌面,一种熟悉的式样和感觉。手擦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停了下来。她赶忙站起来将墙壁上灯的开关按下,书房亮了起来。她睁大眼睛围着桌子看了又看,终于判定那张桌子就是萧子矜要给她的那张。原本已经被她扔进了地下室,现在她完全没意料到它会在这里,惊的她觉的后背发凉……定定的看着这一切,有种懵懂和不知所措。
恍然间一个温热的怀抱猝不及防的从后面环住她,带着香草沐浴露的气息,背上是浴巾软软的触感:“你怎么来了?”
沈一婷没有挣开他,任由他亲昵的抱着自己,而眼睛却没离开那桌子:“这东西怎么会在这?”
“我拉回来的。”宋宁远似乎并未在意这些,环着她的腰,脸埋在她脖颈里。
她几乎没敢往下问,只是用手握住他环过来的手臂,象是在寻找一种安全感,隔了许久,她终于还是开了口:“宁远,结婚了以后,咱们一起去外地发展吧,行吗?”
宋宁远陡然间一愣,将她的身子扳过来,看着她渗透着犹豫的眼神,深的仿佛藏了很多,表情也愈发凝重了:“出什么事了?”
沈一婷没敢看宋宁远:“没什么,我是觉得咱们大可以去更发达的城市,那里机会更多,说不定,会生活的更好。”
“你不是喜欢安定吗?怎么突然想出去闯了?”
“……没为事业奋斗过,总会有些不甘心。更何况,现在不是有你陪着吗?”
“你是不是担心结婚以后婆媳关系处理起来困难?”宋宁远仔细辨认着她的表情和眼神,想从中看出些什么,按着她的肩膀仔细询问着。
“不是的,你妈妈挺随和的,我没担心这些。”
“是不是你现在的工作不顺心?我早就说了,实在不行就别做了,辞职在家好了。我虽然薪水不算多,但养家还是没问题的,过两年争取提干,到时候咱们一家能过的有滋有味的。你就别有压力了。”宋宁远搂着她的腰,在她耳边安慰着,想将她心里的愁绪抚平。
沈一婷赶忙摇头,力图消除他的误解:“我工作挺好的,虽然是有些累,但我暂时不想辞职在家。”
宋宁远想不出其他原因,定定的看着她,最后终于叹了口气:“一婷,我妈妈现在身体不太好,我爸工作忙,到现在还没退休。玲玲还没毕业。如果我们现在出去确实不合适,不如这样,等过几年,什么事情都稳定了,孩子也有了以后,我争取申请调出去,咱们去外地发展。”
沈一婷几乎不忍心看到他这种为难的样子,她知道宋宁远在考虑未来生活的时候比她深入长远多了,他放不下的东西,就一定真的不能放下的东西。沈一婷慢慢用一条胳膊勾住他的脖子,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微微笑了笑,想帮他卸下包袱:“我瞎说的,跟你开个玩笑。何况我父母也未必同意的。”顿了顿,她接着说,“宁远,要是你身边的人都觉得我们不合适,都对我存有成见,我们也不要分开,行吗?”
宋宁远听着她的话,忽然乐得咯咯直笑,搂紧她,朝着她的脑门轻轻弹了一指头,直咬她的耳朵轮廓,宠溺的喃呢着:“杞人忧天!”
“我错了还不行吗?”沈一婷想阻止宋宁远呵她痒的动作,乐得左躲右闪,不让他抓住。
宋宁远从后面将她整个身子抱起来,象是一种赖定了的口气:“一句错了就完了?罚你今天晚上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