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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树犹如此     彼岸此岸何处是岸txt下载     彼岸此岸何处是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16章

    蜷缩在宋宁远怀里,对着漆黑一片的电影院,象是躲在世界的一个角落里,看着人间的好戏上演,有时候沈一婷在想,要是自己不参与一份,仅仅是一个看客,那该多好。

    今年的贺岁片似乎相当多,《长江七号》,《大灌篮》等片子接连上映,而沈一婷却撇开这些片子而选择和宋宁远一起看了一部《集结号》,宋宁远很惊诧,不解她为什么喜欢军事题材的电影,感人是一个方面,可这部片子却反映的相当现实和残酷,没有浪漫,更多的是血腥和惨烈,在战场上,人不过是一团肉,眨眼间就灰飞烟灭了,甚至连姓名也难以留下,就像从来都没存在过。

    想起当年和蒋忠诚恋爱的时候,看电影几乎都是学校里每周末的免费电影,同学闹闹哄哄,挤在多媒体阶梯教室里,一场悲情的电影到最后看成了喜剧。

    后来和萧子矜在一起的时候着实看了好几部经典电影,头一次还是在王家村的露天电影场看的,她还记得那是一部反映农村社会生活题材的片子,是赵本山主演的《男妇女主任》,一群大叔大妈看的直乐呵,可萧子矜觉得没趣,拉着沈一婷要走,她怎么也不肯,最后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侧过头来,在露天电影场就吻了她。那次沈一婷一点防备也没有,被他连惊带吓,周围的乡里乡亲都看到了他们的亲昵举动,最后她再也坐不下去,拉着他就要开溜。后来回城以后在电影院里看了一部经典老片子《罗生门》,日本的黑泽明导演的,进场还没有半个小时,萧子矜竟然靠在沈一婷肩膀上睡着了,不时还有鼾声传出,惹的她再也没有心情看下去。

    那以后沈一婷发现萧子矜很少对电影感兴趣,几乎一进电影院就集中不了精神,却还变着法的约她看电影,唯一一次从头看的尾的是一部日本恐怖片《咒怨》,沈一婷几乎是捂着耳朵闭着眼睛才勉强撑完,可萧子矜那次看的出奇兴奋,搂着沈一婷咯咯的笑着,看着她害怕的样子,还时不时的贴在她耳边说两句台词,那回是他们看电影贴的最近的一次,也是两人唯一一部没有中途退场的电影,可沈一婷却根本不知道讲了什么。

    “这片子太震撼了,我以为你应该不喜欢。”宋宁远忽然低声对她说,电影院里人并不多,屏幕中炮火的声响几乎淹没了一切,她好容易才听清宋宁远的言语。

    出了电影院,两人压抑的情绪似乎都还没舒展开,沈一婷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笑了笑:“最近对军事题材挺有兴趣的,前段时间刚看了《士兵突击》,跟同事几个一交流,差点有种冲动,想嫁中**人。”

    宋宁远板起脸来看着她,撇了撇嘴,表示很不屑:“那片子里反映的都是光辉的一面,你也能信?让你嫁个兵痞,我保你哭着喊着想离婚。”

    “你怎么想的这么阴暗啊,我听说自从那片子播出以后,轰动特大,好几集看的我都哭了。我特喜欢里面的史今。”沈一婷冲宋宁远吐了吐舌头,不过说的倒是真的。

    宋宁远挺不乐意,微微的醋意看着沈一婷“切”了一声:“那个演史今的比我长的差远了,瞧你这花痴劲。”

    沈一婷做了个呕吐状,抑制不住想笑,看着宋宁远略带蕴怒的样子,挽着他的胳膊跟他分析着:“通常被人称为帅哥的男人大致分为两种,一种美男,一种型男,史今就属于后者,以人格魅力取胜,所以人气高。”

    “那别人也叫我帅哥,我属于哪一种?”

    “你两种都不属于,你属于四不像,概念很难界定。”沈一婷看着宋宁远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止不住笑的更灿烂,她觉得看到宋宁远的样子,心情就相当好。

    “可惜你没机会找史今了,因为你要嫁给我。”

    沈一婷看着堵在自己面前的他,忽然带着一种强势的气息,一种不容质疑的口吻,吓了她心口一震,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被霓虹灯的光亮映的色彩纷繁灿烂,深色的衬衫衬着轮廓分明的脸,“跟我结婚吧。”

    她被吓的瞬间心脏漏跳了几拍,听清楚了那句话以后,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巨响,淹没了思考的力量,带着一种慌乱,难以置信的盯着他,半晌张不开嘴。

    “跟我结婚吧。”宋宁远又重复了一遍,仿佛怕她没有听清楚,又象是重新强调,只是语气更坚定了些,“你上回跟我说,你在感情上走了弯路,现在我想帮你把这条路扳直。咱们都不小了,没几年青春再拖了。我这几天憋的心里难受,白天黑夜琢磨着怎么跟你开口,你的‘圆圆哥哥’从小就不会说话,但是我组织了好几天,想说段让你感动的话……”

    那天晚上沈一婷对于宋宁远后面还说了些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只觉得神思恍惚,被他揽在怀里,隔着衣服感受他身上暖暖的气息,慢慢回应的抱紧他,就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丝安定的感受让她再也不想走了。她觉得宋宁远说的对,他们都不小了,徘徊的过往也太多了,现在是该安定的时候了。

    “你要结婚了?!”嘴里噻的满是通心粉的谢珍晴,惊讶的睁圆了眼睛,看着一脸平静,似乎还带着一丝浅笑的沈一婷,赶紧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随即用面纸将嘴角擦了擦,仿佛受了惊吓一般,直拍胸口,“跟谁?宋宁远?”

    “嗯!”沈一婷点了点头,微微笑了笑,想到自己的生活就要步入正轨了,有种从未有过的踏实,母亲听说她要和宋宁远结婚的消息,高兴的逢人就说,惹的楼上楼下的邻居见到她就一脸看到新娘子的表情,弄的她尴尬不已。

    谢珍晴仰靠着椅背,缓缓的透了口气,白皙的小脸似乎稍有些黯淡,吹了口气,额上刘海浮动起来:“一婷,这已经是你第三次跟我说这样的话了,只不过每次都是不同的人。”

    沈一婷怔了一下,收住了笑容,没有回应,只是眼睛慢慢下移到桌子上,慢慢又到自己的盖浇饭中。

    “不过这一次你最平静,看来你真的是想好了。”

    沈一婷抿着嘴唇,最后重重的点了点头,双手交叉在一起:“想好了,从前和忠诚在一起的时候,我妈总是反对,后来忠诚离开了我,我也开始认清,她从前说的也许都没错。后来和萧子矜在一起的时候,一直瞒着家里,直到瞒不住了,那时候我妈说,‘他跟你不适合’。果然最后又如她所说,真的是不合适。现在我妈说宋宁远适合我,我也是真的觉得他合适。”

    谢珍晴和沈一婷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很多事情,沈一婷觉得不能对其他人说,却独独可以对谢珍晴说,甚至两人到了后来,对于很多事情已经达到一种心照不宣的程度,这也是在她眼里,谢珍晴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沈一婷有时候在想,也许研究这样一门稀罕学科的人向来都会是比较理智的,除了萧子矜。

    “萧师兄其实早就到这来了,只不过一直没跟你联系。”停了许久,谢珍晴没有接下沈一婷的话,却另外说起了似乎毫无关联的事。

    “呵,这可真是他的个性。”沈一婷摇了摇头,竟然没有惊讶,不怒反笑,现在想起萧子矜,她觉得有些事情已经麻木了。

    “他当年在我们实验室可是老大,好多事情都是他一肩挑,想起他那时候,还是挺怀念的,他有时候看起来不象好人,可心一直很好,尤其对你,当初可能你跟他真不该分手。”谢珍晴叹了口气,对于萧子矜和沈一婷的分分合合,她一直是看在眼里的,“不过这次见了他,觉得他变了不少。”

    沈一婷失笑,她觉得萧子矜那样的人确实该变一变了,只是他想不出,他那样的倔脾气能变成什么样子。她知道自己和萧子矜的交际圈是有交集的,而这个交集就是谢珍晴,所以这几年来,她总会零零星星的从谢珍晴口中听说一写关于萧子矜的事情。

第017章

    “宁远,最近似乎流行竹地板,看了这么多家,许多主打产品都是竹地板。”沈一婷牵着宋宁远,不断的东张西望,漂亮的家居装饰城,分层隔间的幽雅环境,轻音乐不时飘过来,让人心中很是惬意,加上有种即将新婚的幸福感受,两人显得更加亲密。

    “要我说纯木的地板比较好,竹地板色彩不够好。”宋宁远看着满屋子各色各样的地板,开始发表自己的看法。

    “纯木的要经常打蜡才能保持光泽,麻烦着呢,咱们家要真装修成那样,一百六十平方的房子,光伺候这地板就够我受的了。”沈一婷显的很疲惫,坐在走廊处精致的休息座椅上,撒娇一样抱怨着。

    “怎么会啊,不还有你老公我呢吗?能让你累成那样?结婚以后家务活重的我来!”宋宁远笑呵呵的冲她拍了拍胸脯,惹的沈一婷直乐。

    “那过不了几年,你就变成黄脸汉了……”

    “牺牲我一个,造福老婆你,值!”宋宁远玩笑一样,挤眉弄眼的摆着一副英雄就义般的表情,将她搂到怀里。

    沈一婷咯咯的笑起来,刚才的疲惫感一瞬间消失怠尽,倚着他的肩膀,觉得踏实许多,听着室内花园里的喷泉哗哗的声音,觉得沁凉的感觉直流到心里:“听你的,木地板好了,以后打蜡的工作全都交给你完成了。”

    “哈?”宋宁远耸了耸肩膀,硌的沈一婷后脑勺生疼,赶忙将头抬起来,“你可真邪恶,我刚表现一下宽宏大量,有责任有担当,你就欺负上我了啊?”

    沈一婷皱着眉头捂着后脑勺,脸上止不住想笑:“我这不也是给你机会让你表现呢么?你说出来的话不能反悔啊。”

    宋宁远可怜巴巴的象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倒在沈一婷肩膀上,下巴抵着她略带骨感的削肩:“赖皮猴……”

    沈一婷听他喃喃的吐出这样一句,恶作剧一样猛收回肩膀,闪的他一个踉跄:“你才是!把你的猴下巴拿走!”

    宋宁远故意把眼睛瞪的大大的上来要嗝折她,弄的她笑着到处乱躲,连连求饶。他抱起她坐上拐角处促销的室内秋千的滕椅上,猛的荡起老高,吓的沈一婷忙抱紧他的腰叫了一起。连荡了好几回,在笑声淹没的空气中骤然响起一阵手机铃声,终于止住了两人的笑闹。

    宋宁远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接了起来:“喂?噢,噢,明白了,我尽量快些过去。”

    沈一婷惯性的动作还是搂着他没放手,不过已经听出来他有事情,收住了笑容:“怎么了?”

    “单位里来了几个新人,让我去带一带,明天就正式上岗了。”宋宁远整理了一下刚才笑闹中扯乱的衣服,从秋千上站起来。

    “那你快去吧,地板反正看的差不多了,就按你说的买那种好了。”沈一婷也赶忙站了起来,带着轻松的说,末尾还吐了吐舌头。

    “好,银行卡在你那里了,你付好帐以后写上咱们新房子的地址,让人家送去就行了。明天我会让装修的人到位的。”宋宁远跟她交代着,末了贴着她的脸颊吻了一下,笑嘻嘻的露出两排牙齿。

    “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吧。”沈一婷红着脸推了他一把。

    宋宁远走出两步又回过头来,上前揽住她的腰,亲昵的将唇贴了上去,突然袭击下,弄的她手足无措,两只手在他胸上直扑腾:“唔……”

    “留个念想,明天来验收。”宋宁远嗤嗤的笑了起来,终于不舍的放开她,转身大步朝大厅外面走去。

    沈一婷脸上一阵比一阵红,羞的出了口气,不去理会周围店面的营业员的目光,辗转又回到刚才的那家地板专营店,将需要的数量交代了清楚,从包里掏出银行卡:“一共多少钱,刷卡吧。”

    那营业员客气周到的程度比刚才第一次和宋宁远来打听的时候似乎和蔼亲切多了,笑魇如花的交代着每个细节,不厌其烦的回答她每个问题,当听到沈一婷要刷卡的时候,态度似乎有了一些小小的转变:“小姐,您所需要的这种地板现在缺货,暂时没有了。”

    “什么?”沈一婷诧异的说不出话来,盯着营业员标准的笑脸,一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半晌才疑惑的追问起来,“刚才不是还有很多存货吗?这才二十分钟,卖的这么快?”她几乎要怀疑这营业员的诚信度。

    “是真的,小姐,刚刚有人已经把这种地板的存货都订走了,您可能要等下一批,或者看看其他的地板。”营业员面带抱歉的向她解释着,显然已经没有办法。

    她想到如果换别的地板,最好还是和宋宁远商量一下,等下批货,似乎还需要时间。有些失落和不悦,最终点了点头,从店里退了出来。

    沈一婷讪讪的从华丽的装饰城出来,刚才的好心情全被一扫而光,令她越想越蹊跷,全市最大的一家专营地板的店面竟然告诉她说今天缺货,这种理由来自圆其说,要让人相信真是困难,况且刚刚还明明有货,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忽然就缺货。

    独自一个人在街上走着,打电话跟宋宁远抱怨了一番,觉得自己象受了骗。晃荡了半天,想起今天是周末,平常这个时候都是和宋宁远约会的时间,两人会找个安静的小饭店吃个饭,可现在这时候自己却毫无胃口,勉强看到街边有卖寿司的,想了片刻,终于停下脚步。

    “给我来一盒。”沈一婷冲着忙碌的女老板说了一句,伸手到包里去拿钱,摸索了半天,她有些着急了,拉开包细细的翻找,可怎么也看不到自己随身带着的小钱包,她想起宋宁远给她的那张银行卡,自己的身份证,还有上千块的现金都在里面,心里咯噔了一下,令她随即想到的还有更糟的,一把寄存保险柜的钥匙还要钱包的夹层里,那把钥匙自己甚至也说不清为什么要带在身上,但那保险柜里放着萧子矜给她的那个金镯子。

    她吓坏了,银行卡可以挂失,现金丢了就算了,身份证也可以补办,可如果那镯子丢了,真的再也找不会相同的了,虽然那镯子所代表的涵义不复当初,可她却莫名的恐慌。

    “老板,寿司不要了。”她想到刚才在装饰城掏钱的时候一定是忘在了什么地方,慌忙转身加快脚步朝装饰城的方向跑去。可走到半路她改变了主意,她赶忙去银行寄存处先把那保险柜的钥匙和银行卡挂了失。随后才转向去了装饰城。

    装饰城下午五点半关门,当沈一婷急匆匆的跑进去的时候,已经濒临下班的时间了,她跑的气喘吁吁,连迎面撞上了人也未曾在意,匆匆对眼前穿着黑色衬衫,带着墨镜的男人道了个歉,赶忙冲到那家专营地板的店面,还好营业员在收拾东西,还没有离开。

    “小姐,有没有看到一个蓝色的钱包?”沈一婷无法平静心跳,艰难的咽了口水以后问道。

    “是不是这个?”营业员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钱包,冲沈一婷微笑着说,“刚才你走的时候忘在那边的桌子上,一位先生发现的。”

    沈一婷看到那钱包正是自己的,周身纹着蓝色妖姬的图案,完好无损的摆在眼前,营业员还提醒她查看有没有丢失东西。她赶忙打开钱包,细细看了一下,东西全都在,包括夹层里的那把钥匙。长舒了一口气,觉得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了。

    “谢谢。”她赶忙道谢,对这个一直笑脸迎人的营业员,转身高高兴兴的出了店。六层的营业大楼中间是空心的带棚天景,一通直下,最下面是室内花园,两排上下的电梯交错在大厅正中央。

    按了下楼的电梯,她觉得心情瞬间好了许多,透明的电梯里,对于楼下大厅的一切都尽收眼底,恍然间相临的电梯里走进一个黑衬衫的身影,忽然象触动了她心里的某一处,不经意的瞥见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心里喀嚓一声恐惧,电梯的急速下降中,她没有看清那个人,只有一丝感觉,一个名字跳出她的脑海,但是她赶紧打消了这种想法,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平静一下心情,也许是自己眼花了。

    晚上回到家里的时候,沈一婷用电话跟宋宁远商量了一下地板的问题,准备隔天到另外的地方去买,如果再没有就回原来那家去**。

    洗了个澡,浑身轻松了不少,想到今天虽然没买成地板,但最起码没有什么损失,不禁也舒畅不少,躺在软软的床上,伸手从包里将钱包拿出来,蓝色妖姬的颜色依然那么鲜艳,幽蓝幽蓝的,带着一种神秘,慢慢打开钱包,从夹层里拿出那把钥匙,银亮的颜色闪耀在灯光下,晃人眼球,可促不及防的,从里面掉出一张白色的纸条,就在夹层的缝隙里,想飘落的一只白色的蝴蝶飞了过来。沈一婷忙伸手抓住那张纸条,展开来,上面用签字笔写了一行龙飞凤舞的字:“收好你的钱包。”

    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那张晃眼的纸条,那字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一个被自己压抑在脑中的形象蹦了出来,活跃在自己的神经深处:“萧子矜……”

    她想起曾经在学校的时候,自己因为练过书法,常常被叫去写获奖名单之类的东西,那时候萧子矜也过来凑热闹,可他的字龙飞凤舞,经常写出格,字多的时候乍一看象一群张牙舞爪的章鱼。

    那时候沈一婷曾经手把手的教过他硬笔和软笔书法,每次她尽力去握着他的手,认真的教他运笔,回峰等笔法时,自己教的无比认真,以为他也学到几分功力时,想让他自己写,可每回总写的不尽如人意。

    有一回沈一婷坐在他旁边,握着他的手教他,说话间气息不自觉的喷到他脸上,让他觉得痒痒的,有种东西在心里不断升腾,最后他回过头来搂着她,温柔的吻了上去,让没有任何防备的沈一婷大吃一惊,吻越陷越深,辗转吸吮,她晕头转向,只觉得有些羞怯,忘记手中还握着毛笔。那一回萧子矜的白色衬衫中被墨汁染了一大片,两人直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他半个膀子都黑了。沈一婷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萧子矜也咯咯的笑,两人搂在一起。

    以至于后来她想起这些事来的时候,才发现其实和萧子矜在一起也有一段快活的日子,她不知道自己是失去了一个恋人,还是摆脱了一个仇人……

    可眼前的纸条清晰分明,沈一婷明白的判断出,萧子矜真的回来了……

第018章

    隔了一些天,宋宁远把沈一婷约出来吃饭,在一家小巧精致的餐厅里,每人要了一碗馄饨和几样凉菜,从家居店里买来一对漂亮的抱枕,一对小狗模样的毛茸茸的耳朵,摸上去柔柔的带着滑腻的感觉。自从决定要结婚以后,他们俩出外吃饭去的地方都很简朴,想要齐心合力省钱,新成立一个家,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沈一婷想到自己家里刚刚给哥哥办了一场婚礼,买了套房子,父母手头很紧,拿不出多少钱来给自己置办,暗暗决定自己省一些,最好能暂时找个兼职做一做,等结了婚以后一切好转了就容易多了。

    两人筹备结婚的事情辛苦了好一阵,宋宁远有些疼的发现沈一婷这些天削瘦了许多,有时候加班到很晚,回到家里仍然要继续忙碌,他发现沈一婷最近总是心不在焉,有时候说着说着话,下一秒她就走神了,恍惚的象在神游。宋宁远判定她是太累了,为了结婚,他们都打乱了自己原有的生活规律,可心里还是甜滋滋的,这是为了未来美好的生活而努力,有这种奋斗目标,似乎一切都不是问题。

    沈一婷知道最近很多事情都不顺,以自己的条件,想额外找一份兼职并不难,可她试了好几次,有的还没开口就表示不同意,有的单位竟然才试用了一次就将她辞退。

    接着是地板买了好几次竟然都没买到合适的,她想不到若大一个城市竟然买地板会这么困难。再接着是房子的问题,本来两人想买的一栋没人住过的二手房,里面没有装修过,被人买下来就没住过,价钱本来已经谈拢了,可临过户的时候,房主却忽然反悔了,声称房价抬高十万,否则不卖。

    宋宁远家里都是工薪阶层,也是省吃俭用才凑够了钱,这下房子的事情泡汤了,一家人总是愁眉不展,一连几天,他们俩都在留意报纸上,房产中介的信息,也有个别合适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谈到最后都以失败告终。一系列的困难甚至有些挫伤了他们结婚的热情,看着周围人要结婚的人似乎都是欢天喜地,可他们却事事不顺。

    “多吃点,看你都瘦了,回去让伯母看见你这个样子,以为我让你吃了很多苦。”宋宁远给她夹了几块凉拌牛肉,想缓和一些沉默的气氛,微微咧嘴笑了笑。

    “我看你才更加憔悴,最近是不是没睡好?”沈一婷关切的看着他,觉得他的黑眼圈重的厉害,在这件事情当中,宋宁远似乎比她更惆怅。

    “没什么,我们单位最近比较忙,来了个新领导,总爱挑毛病,原来我们办公室的人都挺懒散的,现在被他教训的弦都绷的很紧,可能一时间不习惯吧,过些日子就好了。”宋宁远笑着安抚她,尽力让自己笑笑,他觉得自己到底还是幸运的,还有她陪着,他想给她更好的生活。

    晚上当沈一婷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的时候,难得看到父亲和母亲出奇的高兴,父亲的一篇论文在核心杂志上发表了,刚拿到一些稿费。母亲做了两个好菜,热气腾腾的刚端上桌,见沈一婷进来了,高兴的催促她快些换上衣服来吃饭。

    “老沈,今天有你最爱吃的酸菜鱼,还有婷婷最爱吃的酱鸭脖,上次婷婷说宁远的妈妈做这道菜特别拿手,这回我来做,跟他妈妈比比,看谁的手艺好!”沈母高兴调整着碗盘的摆放,不无得意的招呼着父女俩吃菜。

    沈一婷本来心情沮丧,可看到父母开心的样子,心情也缓解了不少,母亲还破天荒的买了一大瓶红酒,给他们每人又夹了一块鸭脖,放在面前的小瓷碟子里。

    “爸,我来敬您一杯,祝您事业蒸蒸日上!”沈一婷端起杯子来,收起一天的疲惫笑着对父亲说。

    “呵呵,我都快退休了,还蒸蒸日上呢,应该是爸爸祝你事业蒸蒸日上。”沈父乐呵呵的看着女儿。

    沈母眼见着女儿最近辛苦奔波,把水灵灵的脸蛋弄的瘦了一圈,心疼的不得了,给她碗里多盛了一些饭:“婷婷,看你最近面黄肌瘦的,宋宁远是不是欺负你了?他们宋家不是说好了买房子吗,怎么到现在都没定下来?”

    沈一婷刚吃了几口饭,听到母亲这么问,顿时觉得喉咙里象被噎住了,情绪又回到原来的位置,看着父母询问的神情,只能尽量耐心的解释着这些日子因为买房装修,酬钱等一系列困难。

    “婷婷,你现在可千万不能松口!绝对不能同意和他父母住一起,他家房子大也不行!买不着合适的房子说什么也不能结婚!”沈母将手中的筷子猛的搁下,脸色有些阴沉,看着低头一言不发的沈一婷,“现如今婆媳关系特别难处理!住一起问题更多,何况他还有个妹妹没结婚,到时候婆婆联合小姑子一起对付你,你这么实心眼的傻姑娘能招架住?那时候你们想搬出来住都难了,就算以后你们买上房子了,那也是你和宋宁远一起奋斗得来的,不是他给你的!”

    沈一婷刚刚才算缓和的心情被母亲这样一说,搅的更加烦乱,父亲的脸色也开始凝重,气氛由轻松逐渐开始紧张:“妈!宋伯伯和宋伯母都很通情达理,一直在张罗着给我们操办,现在忙的不可开交,把老本儿都贴给我们了,她妈妈生病了都没舍得到医院去!随便吃些药就应付过去了!您还想让人家怎么样?!如果真的买不到合适的房子,大不了我们俩租房子!不会让父母为难的!”

    “别吵了!”沈父猛喝了一声,阻止了都在气头上的母女俩,屋里平静了下来,充斥着剑拔弩张的气息,沈父很少看到女儿和母亲吵的这么凶,上一次母女俩吵架已经是三年前了。

    “咱们家对门的房子现在还空着呢,环境,大小都很合适,明天我去跟房主打听一下,要是价钱合适,你和宁远完全可以买下这一套房子,以后离家这么近,相互照应也方便!”沈父象忽然想起了妥善解决问题的方法,提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意见。

    一切都显得步履维艰,连家里人的态度也一样,沈一婷觉得烦躁极了。

    第二天她和宋宁远一起和对门的房主联系的时候,才听说那套房子刚刚才被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买了下来,前后只差一个上午,一栋价钱和地理位置都相当合适的房子又飞了。

    “我觉得你应该到庙里上柱香,算个命,或者请个风水先生什么的,怎么你最近运气都这么背啊?”小赵看着一天无精打采的沈一婷,神神秘秘的帮她出主意。

    沈一婷不屑的嗤了一声,靠着转椅的软垫,趁中午人少,拉开架势休息:“筹备结婚这事儿见解快把我们两家弄的焦头烂额了,本来想的很美好,现在我都有些怕了。从来没听说过有人结婚象我们这么困难的!”

    小赵看着她挫败伤心的样子,也跟着叹气,:“其实有时候还真不能不信邪!就我们家楼上一个邻居,从来买股票总跌,自从请了风水先生看了以后,这才几个月,就赚翻了翻!据说还有一家老人孩子总生病,自从请瞎子算了命,把家里的家具都换了一遍以后,一家人健健康康的。还有一家结婚十几年没孩子的,结果信佛以后……”

    “去去去!”沈一婷不耐烦的摆手让她到一边去唠叨,“你是给封建迷信做推销的?正经的办法不帮忙想,尽出这些搜点子!”

    沈一婷把小赵训斥了一通,可心里却已经开始思考这个问题,虽然受过高等教育,本来对这些东西都嗤之以鼻,可现在的情况,她真觉得彷徨了。

    回到家里以后,父母都不在家,而对门刚买下房子的住户已经开始装修,电锯和电钻的声音嗡嗡直响,吵的她什么都做不下去。将笔记本电脑关上,换了衣服,拎起自己的提包来准备到房产中介去看看。打开门的时候,对门正有两个搬运工朝家里搬地板的材料,她无意中发现那种地板正是自己上回和宋宁远一起看中想买的,后来竟然被店主告直知缺货。问了几好次都没有,现在这一家竟然轻松买来一批,封箱的盒子底座上还有“友谊装饰城”的标志。而自己正是在那里**的,店主说到现在都没有到货。

    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象监工一样夹着皮包吩咐几个农民工,讲清楚要求,趾高气扬的神情俨然房主的架势,沈一婷想上去打听地板的问题,可想了片刻,觉得现在房子尚且没有着落,问了地板也没用,疑惑了半天,最终没有走进那扇门里,转身下了楼。

第019章

    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穿梭而过,带着特有的喧闹和躁动,车来车往的街道,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似乎自己就在包围当中。这些天来宋宁远单位的工作日渐忙碌,而沈一婷的母亲对于宋家总买不到合适的房子,早以心生不满,母女俩自从那天吵架过后就没再说过话,一直处于冷战当中。原定于两个月后的婚期,被迫拖到半年后。

    走在街道上,恍惚中带着沉闷和压抑,充斥着她整个心,偶然想起钱包里的那张字条:“收好你的钱包。”她觉得心里咯噔一声象什么东西碎裂了。这么多不顺心的事情,全都积聚起来。她拿出手机来,播通了原来萧子矜的手机号,那号码从她手机里删除已经有三年了,可无论怎样她都忘不了那一串号码,娴熟的播了过去,停了一下,里面响起了服务器的声音:“对不起,您所播打的号码是空号。”

    “切。”沈一婷自嘲的收起手机,都已经这么久了,他当然不可能再用当年的号,自己竟然傻到还去试探一次。

    路过友谊装饰城的时候,她停顿了一下,思索了片刻,随后才走进去,直奔原来那家地板专营店。带香熏味道的店面里幽雅静谧,营业员早已经认识了她,客气的过去招呼她,告诉她地板过两天就可以到货了。她没有心情关心地板的事情,现如今房子都没安定下来,买地板也没用。

    “我想问一下,那回捡到我钱包的人,和买走地板的人是不是同一个?”沈一婷极力想确定一些什么,将这些天的疑惑和抑郁都找到根源。

    那营业员似乎怔了一下,接着笑着点头:“小姐连这个都猜到了,确实是同一个人。”

    沈一婷一丝不屑和冷笑,已经猜的**不离十:“这个人姓萧,高高的,不到三十岁的样子,对不对?”她几乎百分之百确定了自己的猜想,那个人又在耍花样。

    “不是的,小姐,是一位矮矮胖胖的王先生,看起来已经三四十岁了,说是买回去自家用的。”营业员解释着,纠正着她原来的想法。

    “什么?”沈一婷愣在那里,一时对于这个结果没回过神,“王先生?!”她象是一头撞到石头上的感觉,晕晕的,麻麻的,刚才的思路在瞬间被打乱了,从包里掏出那张字条,展开给营业员看,“这东西也是那个王先生写好塞到我钱包里的?”

    营业员蹙着眉毛,为难的摇了摇头,看着沈一婷着急的样子,只能表现着一种爱莫能助的表情:“这个我就不清楚了,钱包是王先生还回来的,如果里面有这样一张条子,应该就是王先生写的。”

    沈一婷简直觉得窒息,看着这笔迹,她真想不到世界上还会有人和萧子矜的字体象到这种程度的,猜想彻底破灭了,看来是自己在自作多情,营业员的表情几乎带着一种可笑。有些失望的退出店面,随手将字条揉成一团直接塞进垃圾筒。

    “笨蛋,傻瓜!”沈一婷走在街上,懊恼的猛拍了自己脑门几下,觉得刚才自己一系列推想简直可笑又自恋。他怎么可能还是三年前的他,他也根本没兴趣也没必要搞出这样的事情,他离开自己一的时候就已经对她满心是恨了,他一辈子都不想再看见她了。

    沈一婷长出了一口气,或许自己和宋宁远的一切不顺都只是巧合,看来真的要找个风水先生来看看才好了。

    消磨了一整天的时间,抽筋断骨一样的疲惫,隔壁搬来的新住户,大动干戈的搬家,从家具的式样到质地,装修的档次等,无一不显示出那家人收入不扉,连防盗门也一流的精致,其实住惯了普通小区的住户都相当清楚,越是防盗门精致豪华,越容易勾起小偷盗窃的**。

    叽哩咣啷响了一天,直到夜晚才平静下来,沈一婷听着对面没动静,反而更睡不踏实,静悄悄的夜晚,只有月光透过窗帘隐隐的投下影子,柔软的大床几乎摸不到边沿,覆着薄薄的一层被子。

    她想起从前和萧子矜也曾经有一个小小的家,用两人的补助租下的房子,地方不大,离学校倒是很近,一所小搁楼上面有个小小的平台,上面种了许多花草,栓着两根长长的晾衣绳子,小小的地方被收拾的干净利落。那一年萧子矜面临毕业,由于家庭背景的缘故,他从来没为找工作的事情愁过,当时他高兴的规划着,说硕士一毕业就和沈一婷结婚。那时候她有些惭愧,因为直到最后和他分手的时候,她的家里才知道有萧子矜存在。

    那时候沈一婷读过舒婷传记和诗集,心里感触的时候就拽了拽正忙着对着电脑玩游戏的萧子矜说:“舒婷的丈夫真体贴,知道他老婆经常伏案写作,还专门自己帮她打了一个写字台,自己动手的弄的!”

    “切!那算什么!你想要个写字台有什么难度?明天我到家具城拉一张豪华办公桌来!”萧子矜似乎对这事儿相当不屑,一边顾着玩游戏一边跟她说着。

    “你懂什么啊,这叫情调!叫心意!你拉十张豪华办公桌也比不上人家那一张小木桌的情义重!”沈一婷当时瞥着嘴斜了他一眼,拿着书到阳台的躺椅上坐着不理会他。

    到了第二天,她回到家里发现萧的外套扔在沙发上,拖鞋不见了,而阁楼的平台上却传来“吱啦吱啦”的声响,她跑到平台上,迎着下午的阳光,看到平台上放着一堆木料,萧子矜穿着一件短袖的t恤,卖力的锯着一快木板,旁边已经扔着一堆锯坏的木料,背后前襟已经被汗水湿透了,看的出来他已经弄了快一天了。沈一婷愣住了,缓缓走了过去。

    他发现背后有动静,慢慢转过身来,看着站在后面的沈一婷,怔了一下,有些尴尬的笑了,那一回她觉得相当感动,虽然他弄了五六天,最后写字台还是没打出来,反倒是浪费了一堆好木料。

    “你的十八班武艺,看来也不是如你所说的样样精通嘛。”当时沈一婷拿面纸帮他擦着鼻子上的汗珠,笑着抱怨了一句,可心里却盛着满满的欣喜。

    萧子矜将她抱过来,略微带着一丝尴尬和挫败,象是一种询问的语气:“如果我不能打写字台,你是不是就去暗恋舒婷的老公了?”

    当时沈一婷只觉得很惊诧,后来才知道萧子矜压根不知道舒婷是个女诗人的名字,还以为是沈一婷的某个同学或者朋友呢。她咯咯的笑着搂住萧子矜,觉得他身上散发着阳光和汗水的味道:“你又不是鲁班,现在学木匠,晚了。”

    “我不学木匠你不是嫌我没情调,没心意吗?要是有个男人在你心中比我重了,那我还能坐住吗?”萧子矜拧着眉头,撒娇一样抱怨着,将她搂的更紧,仿佛怕她飞了一样。

    沈一婷觉得那段住在小阁楼上的日子,是她见过萧子矜的时候最开心的时光,连牙刷也是情侣装的,每天一起听着早间新闻,吃着早餐,饭团包油条,煎上一两个鸡蛋,再煮好一锅豆浆。甚至有段日子,她真觉得自己应该嫁给萧子矜了。

    一夜总睡不着,灯拉开来又关上,接着又拉开,又关上,反复好几次,最后终于起身想去喝杯牛奶来促进睡眠。还未走出屋子,忽然听到手机的强震声,疑惑的走过去拿起来,是个陌生号码,蹙着眉头刚要接起来,那边却挂断了。沈一婷放下手机转身要出去,又是一阵强震响起,还是刚才的号码,犹豫了半晌,打算接起来的时候,对方又挂断了。待到第三次响起的时候,她立即就接了起来,对方没有说话,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感受的到电话那头的人微微怔了一下,甚至能听到那人轻微的呼吸声。

    “你是谁?”沈一婷追问了一句,对方没有回答,她又接着说下去,“我知道你是谁。”

    对方的呼吸开始急促,似乎带着不易察觉的叹息,她觉得似曾相识:“为什么不说话?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

    “萧子矜!”沈一婷猛冲着电话喊了一声,似乎在发泄着情绪,从他的呼吸中,她已经判定那必然是他,一种强烈的感觉充斥着脑海。

    “你怎么知道是我?”对方终于开口了,久违的声音,一种久的连她自己都以为快要忘记的声音。

    “直觉。”

    “呵!你看来很了解我。”

    “不了解,我原来以为了解,可后来觉得不了解。”

    “你到阳台上来。”萧子矜忽然说道,带着一种沙哑的嗓音,还有几分命令的语气。

    “呵,你还想耍什么花样?别告诉我你在我家楼下。”沈一婷警告着他,甚至带着一种不耐。

    “你出来。”

    “萧子矜,我们早就不是以前的关系了!”

    “你出来!”

    “你别逼我!”

    “出来!”

    沈一婷怒不可遏的从床上下来,拿着手机将窗帘拉开,把反锁的铝合金玻璃门的把手旋开,嘴里喃喃的骂道:“我看你还能耍出什么更新的花样!”

    走到阳台上,周围已经漆黑一片,只有楼下路灯的光亮和天上星星的光芒,她朝楼下搜索了一番,下面空荡荡的除了路灯和花坛什么也没有:“我已经出来了。”

    “我看到了。”萧子矜的声音竟然从旁边传来,近距离,听的相当真切。

    沈一婷惊讶的转过头,才蓦然发现萧子矜正在旁边的阳台上,穿着睡衣,拿着手机倚在栏杆上,两家阳台离的很近,近的如果身手敏捷的人几乎可以攀爬过来。夜晚月亮的照耀下,他的眸子亮如星光,嘴角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从前的感觉一瞬间闪过脑海。

    原来买下对门的房子的人就是他,地板也是他,那张字条无疑还是他。从中阻挠她和宋宁远婚事的人,此刻就跟自己面对面站着。隔了三年,似乎两人站在一起,显得莫名的讽刺。

第020章

    “为什么这么做?你不觉得自己很愚蠢很无聊吗?”沈一婷尽力压抑着怒火冲萧子矜说,两家的阳台伸出楼层,远远的看上去,象两条漂泊在空中的船。

    “你为什么又骗我?”萧子矜语气似乎很平和,可在沈一婷听来却透着寒寒的凉意,因为根据她的经验,每到这个时候,说明萧子矜在酝酿着一种愤怒。

    “我骗你?你认为我还有什么事骗了你?!”沈一婷觉得和他已经没有再交流下去的必要了。

    “你心里清楚!”

    “我不清楚!我只清楚你从前把忠诚害惨了!害的他现在还在戒毒所!现在你又想对宁远不利!”沈一婷凝目瞪着他,她觉得自己的眼神一定象是在看一个仇人。

    “哼!”萧子矜冷笑着将头转到一边,点了点头又转回来,盯着沈一婷,“从前你叫蒋书呆‘忠诚’,现在叫宋某人‘宁远’。可从始至终,你从来没叫过我‘子矜’!就是在我们最亲密的时候都没有!果然我是在你心中最没分量的那一个!”

    沈一婷不想跟他在阳台上对吼,夜深人静,万一把父母或者邻居吵醒了就麻烦了,尽力压制着情绪:“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大费周章的搬到我家对面来,就是为了天天有机会和我对吵?!”

    怒火把两人的眼睛都烧红了,衬着星光,互相瞪着对方,谁都不愿意屈服,逼视当中,沈一婷看到萧子矜眼里一闪而过的晶莹,仿佛反射了泪光,可瞬间就消失了,以至于她怀疑那是错觉。

    “为什么瞒着我把孩子打掉?”良久以后,萧子矜终于开口了,带着一种痛心和纠结,“我总有知情权吧?为什么当初商量也不和我商量一下?嗯?!”

    沈一婷听到这件事,顿时象被戳了软处,一种痛楚袭来,极力压抑着鼻腔里传来的酸楚:“你听谁说的?谢珍晴?”

    “如果我不听别人说,你恐怕要瞒我一辈子吧?!”萧子矜看着眼前这个让自己又爱又恨的女人,用一中几近愤恨的语气说。

    沈一婷沉默了片刻,随即笑了起来,带着一丝嘲讽:“为什么?你说为什么?!我当初是为了钱才跟你在一起的!我到王家村找你,跟你恋爱,跟你同居,都是因为你那些家庭背景!这些我三年前分手的时候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你认为我在那种情况下怀了你的孩子会留着?还跟你商量?商量什么呢?!”

    她看到萧子矜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咬着牙青筋凸显,她没有理睬,继续说着:“你现在回来就是想纠缠这些事吗?如果是这样,那完全没有必要!本来我对你还有一丝愧疚,但是你的所作所为让我彻底打消了这种想法!你除了会仗势欺人,自以为是,你还会什么呢?!”

    她话还未说完,萧子矜已经捏紧拳头,迅速从自己所在的阳台翻越过来,踩着中间间隔的窗台,敏捷的扑过来抓住沈一婷这边的阳台栏杆。

    “别过来!”沈一婷不敢大喊,半夜三更,惊扰了邻居和父母,事情就闹大了。看着他艰难的抓住栏杆,眼看就翻过来的情势,也不敢去推他,五楼的高度,万一他失足就万劫不复了,“你疯了!”

    他奋力的用脚勾住她的阳台栏杆,脚尖一滑,没能踩住,瞬间只有两只手抓住栏杆,摇摇晃晃挂在半空,简直危险极了。沈一婷不忍看他这个样子,猛跺了跺脚,将他的一条胳膊拉住,用力将他拽到阳台上来。

    累的浑身是汗,手颤巍巍的快抖起来,两人站在同一个阳台上,大口喘着气,觉得刚才心跳过了速。

    “至少你不想让我死。”萧子矜看着和自己喘的同样厉害的沈一婷,带着一种自我安慰的语气。

    “你死了我就是目击者,我就说不清了!”沈一婷冷冷的打击着他的想法。

    萧子矜猛的把她箍到怀里,任凭她怎么挣扎也不肯放手,只觉得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又回来了,时隔三年,他每每想到这个残忍的打击他,伤害他的女人,总有种咬牙切齿的恨意。她的说辞从来没变过,他曾经自欺欺人的想,也许她也并非那么绝情,可两次同样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他终于明白眼前这个女人对他真的没有感情。

    “和别人在一起是因为爱,和我在一起是为了钱是吗?”他冷冷的看着怀里的女人,想将她看透,可她的眼里依然冰霜如故,好象什么都撼动不了,“好,如果是这样,我想让你继续为钱跟我在一起!”

    “别做梦了!”沈一婷用讥讽的眼神看着他,看着他轮廓分明的脸庞,一丝阴影投射的光度,这种光线下,凸显出他愈加黝黑深邃的眸子,她觉得他真的和从前有了什么不一样,“我们早就完了!你萧大少爷不会是大鱼大肉吃多了,忽然又想起我这道素菜来了吧?!趁我父母还没有知道是你搬到对面来,我奉劝你赶紧走人!别自讨没趣!”

    萧子矜终于受不了她锋利的象刀子一样的言语,气的用手猛捏着她的下巴,疼的她不得不抬起头,可片刻功夫,她扬起手来用长指甲使劲划了过去,在他脖颈处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疼的他倒抽了一口气,用凶狠的目光盯着她。

    沈一婷觉得指甲里温温热热的,带着血肉的气息,她知道自己刚才那一下狠了点,可如果不是这样,她知道他不会放手。

    “咱们走着瞧吧。”萧子矜终于讪讪的放开手,可眼里愤恨的神情依然没有消退。夜色冷冷的,两人的心也冷冷的,充斥在这个小小的阳台上。

    沈一婷的父母从前没有见过萧子矜,只是听说过他,在最后沈一婷和他分手了以后,母亲知道了他们之间所有的事,气的甩了女儿一个耳光,那一次沈一婷是头一次被母亲打了以后竟然没有哭,竟然无论如何也哭不出来。母亲看她丝毫不知错的样子,气的接着又甩了她一个耳光,想打醒她。那回沈一婷觉得脸火辣辣的疼,可心里更疼,连她自己也说不清的感觉。最后母亲哭着抱紧她,她知道母亲那一次伤心透了。

    她想,这应该也是母亲在后来的几年总逼着她去相亲的原因,母亲不想看着她沉迷过去,于是把一个个自己认为优秀的男青年推到女儿面前,希望她能重新开始。她觉得自从和宋宁远在一起了以后,她已经慢慢的从过去走出来了,象一个黑暗的无底洞,她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了光明顶,可最终萧子矜还是在下面拉了她一把。

    “傻瓜!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危险!你以为人人都象我一样好骗吗?!”她仍然记得当初分手的时候萧子矜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神情,带着伤痛和绝望,也许这辈子再也不会有人用这种眼神看着她了。

    接着的几天,沈一婷早出晚归,尽量不和萧子矜正面接触,甚至还怂恿着家里把自己那房间的阳台封上,原来是方便种花草才一直没封,现在看来,真的是个错误,如果萧子矜以后再来几次翻越阳台的惊险刺激游戏,她觉得自己可能要崩溃了。

    宋宁远这段时间工作很忙,经常忙碌到很晚才能到家,约会自然少了许多,只是每天晚上睡觉前,总会和沈一婷通个电话,象是一天辛苦工作后的轻松。

    “宁远,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给我讲讲吧。”沈一婷躺在床上拿着听筒对着天花板,静静的听着那边的声音,沉稳和柔和的声音。

    “我啊?吃饭睡觉上学工作,一年年的就过来了,挺平淡的,能刺激神经的事情不多,不过这样也挺好的。”宋宁远洗完了澡,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将手机的耳机塞到耳朵里跟沈一婷讲电话。

    沈一婷失笑,觉得宋宁远是个特真实的人,没有浮躁,没有奢华,让人觉得平静而有安全感,他是个懂得生活的人:“你以前有女朋友吗?我想听听你以前的女朋友的事。”

    这回伦到宋宁远失笑,停了片刻,才终于说:“曾经有一个,刚上大学那会儿,是我同寝室一哥儿们的女朋友的室友,挺白净小巧的一个女孩,在一次学校里的交谊舞会上认识的,当时我不会跳舞,她也不会,我们俩就站在一边,挺尴尬的,那时候我跟她说,咱们出去吧,不会跳别跳了。后来我们就出去了,我们俩觉得时间挺早的,就在学校里逛了一会儿,那回我还请她吃了冰激凌。后来熟了,再后来她就成了我女朋友,毕业那年她回家乡工作了,我也回家乡工作,一南一北离的远了,时间一长,慢慢淡了,也就分手了,现在她的孩子都已经两岁了。”

    沈一婷静静的听他说完,忽然诧异的笑了起来:“就这么简单?”

    “那你以为有多复杂?分手的时候非要生离死别,哭天抢地的不成?”宋宁远也咯咯的笑了起来。

    沈一婷笑了一会,慢慢停住了,平静的忽然觉得心伤:“宁远,那时候你们家搬走的时候,我们要是一直联系着就好了,很多时候,我希望生活能够重来一次。”

    她感觉到宋宁远那边怔住了,长久以后才轻轻叹了口气,周围都安静了下来,仿佛都已经沉入黑夜:“一婷,那次春游见到你以后,我还见过你很多回,初中的时候你到我们学校来参加书法比赛,我看到过你,我当时想叫你,可最后赛后散场的时候人太多,我挤了很久都没能再找到你。高中的时候有好几回在公交车站看到过你,我当时生发出一个念头,想用自行车载着你回家,可那时候真是那样会被人说成早恋,那时候我看着你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的样子,在马尾辫上配上一个小白兔的头饰,真的很漂亮,每天路过车站我都希望能看到你,直到后来总也看不到了,一次偶然的机会听说你转学了,再也不坐那条线路的车,那时候我觉得失望极了。”

第021章

    他停了片刻,象淤积了许久的情绪,接着说:“最让我失落的一次是四年前,我去你们学校找我妹妹,当时事情都办完了以后,我正打算回去的时候,远远的看见你抱着一迭书站在食堂门口,我当时犹豫了一下,上前准备叫你,可就是那个时候,一个高高的男生笑着朝你走去,把你搂在怀里,似乎在跟你讲这么什么新鲜事,我看到你笑了,我想那应该是你男朋友。我当时才明白,你的生活比我精彩,也不需要我去填充。直到一年多前,家里人说要给我介绍个女朋友,当我听说那个人是你的时候,我才突然意识到,其实你的生活中不是没有我的舞台,只是在那之前,还没有伦到我登场而已。”

    隔了几天,沈一婷越来越频繁的在饭桌上听母亲提到对门的住户如何如何,母亲似乎对萧子矜印象相当好,才一个星期的功夫,几乎每天吃饭都对他大加赞赏一番,言语中似乎对于有了这个一个好邻居而大感庆幸,甚至连父亲也频频夸奖对门的小伙子热心又能干。

    沈一婷每每听到这些,都觉得背后一阵阴凉的感觉。父母当然不知道对门住的那个所谓热心勤快的好邻居就是当年和她闹出轩然大波,以至于让她很久以后仍在那段往事当中徘徊的人。沈一婷猜测萧子矜这种大献殷勤的表现很可能背后酝酿着什么,心里憋闷着却不能发作,如果可能的话,她想自己想办法让萧子矜离开他们全家的视线,不要惊动父母。

    “要说对门的小肖,那人确实好,上午我去买回一袋面粉,刚到楼下,正好他从外面回来,非得接过来帮我扛上五楼。前几天物管来收管理费,咱们家没人,他干脆替咱们垫上了,后来我要给钱他,他说什么也不要。”沈母说起萧子矜来,竟然有种神采飞扬的感觉,但凡岁数大些的妇女,对于勤劳能干的小伙子,或者乖巧伶俐的小姑娘都有一种特殊的偏爱。

    “是啊,说起来前两天我上班没有赶上学校的班车,正好他开着车要出门,看到我以后,硬是让我搭他的车走,结果比平时我坐班车的时间还早三分钟到地方。他还说要是时间来得及,天天送我去学校呢,这小伙子真是热情啊。”沈父平时很少夸奖别人,最近也一反常态,“小肖”这个称呼已经从这个沉默寡言的父亲嘴里提出了好几回。

    “你们怎么这么确定他是好人?没准他是另有居心!”沈一婷看着他们夫妻俩一唱一喝象在演双簧一般,而不明就理的夸赞着萧子矜的诸多“优良事迹”,自己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她猜测这会儿那个萧混蛋一定在偷着乐。

    沈母拿着大汤勺从厨房出来,象是在宣传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对他们父女说:“今天早晨二楼的张大嫂那个恶霸似的儿子小顺又来要钱了,这回更过分,对他妈拳打脚踢!换了旁人谁敢管啊?小肖放下包就把那混小子教训了一顿,让小顺当场跪下来给他妈磕头认错!”

    沈一婷知道小顺小时候和自己的哥哥经常一起玩,从前哥哥进了少管所的那回,也是和小顺同犯,只是过了这么多年,沈一鑫经历了三年前的事情以后早已改邪归正,而小顺却愈演愈烈,天天在外面鬼混,偶尔回家一趟就对他妈妈拳脚相加,不要到钱不走人,张阿姨已经为此自杀了两次,都是邻居及时发现送到医院才幸免于难。而小顺人长的虎背熊腰,从小就壮实,读书的功夫没有,打架闹事的功夫一流,两年前四楼的胡大叔管了一回,却没想到被小顺倒打一耙,把他从楼梯上推了下去,将腿摔成了骨折。从那以后大家只敢于背地里谴责,谁也不敢出头。

    这一回萧子矜竟然敢于和小顺那练过摔交似的身材较量,看来确实让周围邻居刮目相看,给他的印象分直线上升,大家仿佛把他当英雄看待一样。

    而沈一婷却完全不这么认为,听着母亲唏嘘不已的讲述着今天的惊险场面,父亲也跟着文绉绉的赞扬萧子矜为小区树立良好风气做了榜样的说辞,她只是一边帮母亲裹汤圆一边小声的咒骂了一句:“果然是狗咬狗。”

    母亲瞥了沈一婷一眼,不乐意的数落起她来:“婷婷,平时你不是挺有正义感的吗,现在怎么这么说话!”没有等沈一婷接过来反驳,母亲从厨房不锈钢带玻璃盖子的锅里盛出了热气腾腾的一碗汤圆,用精致的小瓷碗盛好,伸头对一脸闷闷不乐的沈一婷吩咐说,“婷婷,把这一碗汤圆给对门的小肖送过去。”

    沈一婷万般不情愿,父亲和母亲都在忙着,抽不出手,而母亲却非要给萧子矜送一碗刚煮好的汤圆去不可。最后推来拖去,自己还是别别扭扭的去敲了对面的门,一连敲了两次,屋里面竟然没有动静,她转身想离开的时候,忽然门轰的一声被打开了,敏捷迅速的吓了她一跳,赶忙回过头来,才望见萧子矜笑嘻嘻的露出两排牙齿,倚在门边看着她:“来找我?”

    “刚才为什么不开门?”沈一婷表情没有变,冷冷的问他。

    “你怎么这么没有‘三顾茅庐’的精神?才敲了两下就说我不开门。”萧子矜看着她意兴阑珊的样子,不满的抱怨着。

    沈一婷转身要走,忽然想到手中的碗,又回过头来将一碗汤圆递到他手里,末了又补充了一句:“我妈给你的。”

    萧子矜接过碗来从后面拉住沈一婷,捉住她的手腕不放。她着急了,极力想甩掉他的手:“你放手!”

    “跟我进来。”

    “我不!”

    “我有东西给你看!”

    “滚开!”

    沈一婷猛的甩掉他的手,指间在一瞬间触碰到了碗沿,晃了一下,半碗滚烫的汤汁随着波动翻到了他的手腕上,促使他倒抽了一口凉气,可依然没有放手,扣着她的手腕就是不放。沈一婷吓坏了,回头看着他已然开始发红的手腕,怔在那里做不出下一个动作。

    “我真的有东西给你看。”萧子矜一再坚持,沈一婷知道他从来就是倔强,有时倔强到让人心疼。

    从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有一次吵架吵的很凶,沈一婷那次狠狠的说要分手,将他从租住的小屋推了出去,哭着叫嚣着让他滚。当时萧子矜也气昏了头,大声嚷着说:“滚就滚!”

    那回沈一婷听到门“嘭!”的一声被关上以后,觉得心里凉极了,夜晚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幽静的小屋,沉寂的让人心里发寒,躺了许久以后终于坐了起来,环抱着双腿,觉得周围无声的抑郁,只有窗外冷冷的月光。一直坐到后半夜,她终于起身去打开门,才发现萧子矜哪也没去,一直就坐在门口。

    “我不知道去哪,我哪也不想去。”当时萧子矜疲惫挫败的眼神,象一只流浪多时的小动物。那次沈一婷觉得可能以两人的个性,非要闹僵很久才能收场,可当她听到萧子矜说那句话的时候,忽然间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鼻腔里一时间酸酸的,上前紧紧的抱住他。

    这些故去的往事,总在心里某处潜伏着,能够暂时压下去,可却不能从脑海中清除,不知道何时就会突然冒出来,毫无防备。

    沈一婷终于还是跟他进了对面的房子,从柜子里翻出一些药膏,帮他涂在烫伤的手腕上。她发现他的房子很干净整洁,到处都没有多余的杂物,竟然没有象从前那样,总把穿过,没穿过的衣服混淆起来,从前因为这个,两人没少拌嘴。

    地板光洁平滑,色泽协调舒爽,这种地板本该是自己和宋宁远结婚准备买的,可现在的状况,她已经决定坚决不买这种地板作为装饰材料了。

    白色的膏状药物被沾上棉签慢慢涂在萧子矜的手腕上,瞬间一丝清凉环绕,沈一婷低着头认真的帮他擦着。从侧面的角度,他看着她细滑的皮肤,长长的睫毛,尤其一双手,细长白嫩,他曾经想,古文里形容的“削葱根”一样的手指应该就是她这样,从前两人亲密的时候,他总爱把玩她的手指,有时放在嘴里轻咬,气的她经常皱着眉头要掐他。

    “行了,这两天要注意一些,按时涂这个药膏,不然留疤就不好看了。”沈一婷将药膏的盖子盖好,跟他说着一些注意事项。未反应过来,可下一秒就被他紧紧箍到怀里,冰凉的唇紧接着贴了上来,一时间让她觉得窒息,怔了一下,赶忙用力推他,推搡间药膏瓶子“啪”的一声掉到地上,她猛的推开他,扬起手不客气的给了他一巴掌,愤怒的瞪着他,几近咬牙切齿的吼着:“萧子矜!狗改不了吃屎!你这混蛋本质从来没变过!”

    萧子矜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见她转身要出门,猛地拉住她,弄的她手腕生疼生疼,将她拽到离阳台近的房间里,一脚将精美的木门踹开,指着那空荡的房间里面用天鹅绒布料盖着的东西,冲沈一婷喊:“你敢不敢看看那是什么?!”

    沈一婷发现那间房子里除了那个东西,就是一些锤子,电钻,锯子一类的工具,旁边还放着几本书,她不明白这间屋子是留着做什么的,她也根本不预备知道。毫无兴趣的将脸别到一边。

    “你不想看?”萧子矜盯着她的侧面,感受到从她内心传来的防备和不耐,狠了狠心,走过去一把扯下天鹅绒布,顺着棱角滑落间,一张小巧精致的木制写字台展现在眼前,用浅色的漆粉刷了颜色,一排三个小抽屉,把手是环状的,带着晶莹透亮的光泽,桌子的周身被打磨的光洁平滑,看的出做工精良。沈一婷诧异的望着那张写字台,眼神终于转移到萧子矜的脸上。

    “你相不相信这是我做的?你相不相信我这三年来已经打了无数张写字台了?!”萧子矜盯着沈一婷,觉得蕴籍许久的愤怒和委屈都找到了源头,“你别以为我是给你做的!我根本不是为你打的!我就是克制不住,每回想你的时候都特想做一张写字台!我买了很多木工方面的书,还拜师学艺,于是我就一张接一张的做!做了多少张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了!可频率从来没因为时间过去久了而慢下来过!有时候我觉得我他妈真是个没出息的神经病!”

第022章

    算起来,沈一婷和萧子矜恋爱的时间并不长,加上在王家村的那段时间,总共才半年多,比起和蒋忠诚的四年爱情长跑历程,实在是微不足道,在他们恋爱的半年多时间里,没有赶上他们俩任何一个的生日,也没有赶上情人节。

    她还记得他俩分手是在那年的除夕,萧子矜拉着她去参加自己家的家庭聚会,当时他的爷爷,伯伯,伯母,叔叔,婶婶,堂兄弟,以及他的姐姐姐夫,除了他父母在国外没能回来,其他人悉数到场。当时两人将春节的假期规划的相当好,除夕参加萧子矜家的家宴,初一各自回家,初二沈一婷已经预备正式将萧子矜带到自己家里去介绍给父母认识。初四是情人节,两人打算一起去看贺岁大片,吃海鲜火锅。

    浅灰色绒线的情侣手套和围巾,包裹的两人象个雪球,笑呵呵的拉着手走在到处充满过年气息的街道上,看着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觉得新的一年本该一切都是美好的。

    沈一婷那时候给萧子矜准备了一份情人节的礼物,是一件手织的黑色毛衣,她跟着同学学的,织了两个多月,一直瞒着萧子矜,为了给他一个惊喜,由于她总是把握不住针线的松紧长短,织了拆,拆了织,着实花了不少力气,有时候她会想到萧子矜穿上那毛衣会是什么样子,也许很滑稽很可笑,自己拙手笨脚的技术能完成这样一项大工程,也确实不简单了。可那礼物最终也没送出去,他俩也没能过上一个情人节。

    她没想到除夕那天在饭店里萧子晨跟自己说的话,都被萧子矜听到了,也激起了他心中最底层的愤怒,她永远也忘不了萧子矜当时的眼神,带着一绝望和愤恨:“为什么要骗我?!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危险,你以为人人都象我一样好骗吗?!”

    “其实你还是喜欢蒋忠诚吧?”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一种自嘲的表情,带着一种痛心和无奈。

    当时沈一婷猛的伸手拉住萧子矜,她那时候发现自己心里有种强烈的恐慌,以至于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但手却万万不能放,紧紧的抓住:“不是的!”

    “不是什么?沈一婷,我真没想到被你耍的团团转,我还以为你是真的爱我,愿意跟我在一起……”

    她已经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只是死死的抓住她的手不肯放开,她那个时候觉得自己是应该是爱萧子矜的,甚至敢百分之百的确定。

    如果萧子矜没有去报复蒋忠诚,没有用血腥的场面去刺激她,打击她。她相信依然会和萧子矜在一起,永远在一起。事实上,初四那天的那个情人节,沈一婷提着一个大大的纸袋,里面放着要送给萧子矜的那件毛衣去找过他,想告诉他,她是爱他的,愿意跟他在一起。

    可萧子矜却偏偏选在那一天报复蒋忠诚,她亲眼看到他带着几个小流氓一样的年轻人,将蒋忠诚拖到闭塞的后巷,她听到蒋忠诚撕心裂肺的惨叫。当时下过雪,地上已经积聚了一层厚厚的雪,大路上有人清扫,可后巷里没有扫过,被踩过的地方落下排排脚印,还有狗的叫声传来。

    当她抑制不住冲动跑进那个巷子的时候,发现雪地上已经血迹斑斑,蒋忠诚爬在地上,身上的羽绒服和毛衣都被人扯掉扔到一边,只穿一件棉毛衫,身上已经伤痕累累,被人狠狠的踩到雪地上,血已经将雪染红了,他的脸上早已经青紫不堪,无力的低吟求饶。沈一婷听到萧子矜的声音,踩着蒋忠诚的头,恶语咒骂着,用最卑劣的语言和方式去侮辱他。愤怒已经将萧子矜的理智燃烧怠尽,当他看到沈一婷出现在巷子里,用难以置信的眼光望着自己和蒋忠诚的时候,他忽的怔住了。

    沈一婷没想到萧子矜会这么做,蒋忠诚一向是个内向而敏感的人,这样的侮辱对他来说打击不止是身体。

    萧子矜见沈一婷过来,下狠心加大力道踩着蒋忠诚,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逼迫他自己说出侮辱自己人格的丑话,蒋忠诚嘴边的雪地上溅的全是血,不住的哀求讨饶。

    当时沈一婷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往上流,顶的头盖骨都要掀起来一样,惊讶逐渐转为愤恨和鄙视:“萧子矜!你这个混蛋!快住手!”

    萧子矜通红的眼睛,露出冷冷的笑意,看着几乎要哭起来的沈一婷:“你心疼了?看着这个龟孙子挨打你心疼了?!”

    “你住手!萧子矜,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沈一婷哭喊着上去拽他,想将蒋忠诚从痛苦中解脱出来。

    萧子矜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逼视着她,仿佛能一口将他吞掉:“我是怎样的人?嗯?!被你欺骗,被你玩弄的傻子吗?!你越是心里还想着蒋书呆,我就越不让他好过!我要让他身败名裂!让他一辈子只能呆在社会最底层,过艰难的生活!他只配那样!”

    沈一婷觉得抱着纸袋的那只手已经凉透了,瞪着萧子矜的眼睛已经开始痉挛,就好象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原来他从来没有变过,和她在一起的时候那些让她觉得温暖和感动的东西,不过是错觉而已,他依然是个冷酷残暴的人,那一瞬间她有些怀疑自己的认知,她不知道自己在那之前为什么会有爱上他,想和他在一起的感觉。

    那一天沈一婷做了一件彻底激怒了萧子矜的事情,当着他的面,将自己原来准备送给他的毛衣帮蒋忠诚套在身上,想缓解他单薄冰冷的身体。

    萧子矜早就发现沈一婷在织毛衣,整整织了两个多月,他猜想那毛衣是属于他的,是沈一婷想给他一个惊喜,于是一直装做不知道,可心里是甜甜的,时常想象着穿上心爱的人亲手织给他的毛衣会是什么感觉,那一定是柔柔的,暖暖的。可在那一天,这些全部破碎了,她用心这么久编织出来的成果,竟然是属于蒋忠诚的,萧子矜觉得胸中有种难以抑制的火,烧的他五脏六肺都焦黑一片。

    第二个学期开学的时候,沈一婷才惊讶的听说蒋忠诚退学了,而具体原因不得而知,传言纷纷,五花八门的将其中由来种种谣传的似模似样。她怎么也无法相信蒋忠诚会放弃自己的课题,放弃已经读了一半的研而退学。想当初自己和他是一同考进这学校里来的,那一年复习时光,昏天黑地的拼命努力,坐在朝南的教室里,抱着温暖的热水袋,午后的阳光照进来,暖暖的,舒爽的,两人相互鼓励着,一直撑到最后,她还记得蒋忠诚抱着厚厚的大书帮她对答案的样子,专注用心的神情,笑起来两只眼睛象月牙一样。虽然两人终是分手了,可那段日子沈一婷觉得她会一直记得,那是一段存在心里的美好。

    现在骤然听到这样骇人听闻的消息,她觉得自己懵了,但她首先想到的是萧子矜一定胁迫了蒋忠诚什么,毕竟那是他惯用的伎俩,有第一次就难免没有第二次。

    沈一婷最后去找萧子矜,就是在知道蒋忠诚退学的当天,她跑到实验室去找萧子矜,想当面将事情问清楚,可李峥嵘告诉她说萧子矜已经好几天没来了。她打他的手机,竟然处于关机状态。从早晨一直找他到晚上,却一点踪迹也没有。

第023章

    那天她最后找到他是在一家ktv的包厢里,黑暗的室内,只有液晶的大屏幕在闪动着歌曲的mv,五六个人横七竖八的倒在沙发上,酒瓶堆得整个茶几满满的,个别已经横陈在边缘,残余的酒汁正朝地板上慢慢滴去,萧子矜抱着麦克风狂吼着已经走调的歌曲。沈一婷知道他在唱歌方面挺有天赋,每次和朋友来唱歌他总是唱个开场,来调动气氛,接着他还会帮一些内向的朋友点歌,等大家都唱累了的时候,他就会主动把重新活跃神经的任务揽在自己身上,唱个拿手曲目。他的嗓音带着一种特别,沈一婷觉得他唱起歌来有陶的感觉。可是象那天一样狂吼乱叫的唱法,她是第一次听到。

    她走进那个包间以后,萧子矜仍然继续着他摧残自己的嗓子、别人的耳朵的歌曲,直到旁边的几个人都认出了沈一婷,推了一把还沉浸在歌曲中的萧子矜,他才有些懵懂,把醉意朦胧的把眼神聚到这边,看着站在门,背着光线的人,瘦削的身材,柔顺的直发,修长的影子拉了好长。

    直到其他人都知趣的离开,整个包厢里只剩下他们俩,而强动感的音乐依然没有停止,沈一婷伸手将声音调低,却被他一把抓住胳膊:“你怎么会来这里?”

    “蒋忠诚退学的事情是你搞出来吧?”沈一婷当时冷冷的追问萧子矜,目光都是寒冰利剑一样冷漠。

    “你怎么会认为是我?”当时萧子矜怔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带着一种不屑和嘲讽,甚至带着一丝失望的神情。

    “除了你还会有谁?这种卑鄙的事情只有你才做的出来!你知不知道蒋忠诚家里是什么情况?!你这样做等于把他毁了!”沈一婷只觉得愤恨极了,把一天来积聚着想说的话全都砸到他脸上。

    “蒋忠诚,蒋忠诚!你心里果然只有他!”萧子矜浑身的酒精不断往上冒,压抑不住怒火瞪着眼前的女人,“既然你已经这么认为了,那我再说什么也没用!就是我做的!怎么样?!不但是我要把他赶出校门,过几天我还想找人暗地里把他阉了!你觉得有问题吗?!”

    沈一婷觉得再也无法忍受眼前这个不可理喻的混蛋,愤怒已经直冲头顶,攥紧拳头,抬腿一脚狠狠踹上他的小腹,那回是她印象中对他最狠的一次:“你这个乌龟王八蛋!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他猝不及防这样的袭击,后背猛的撞上后面的花架,一个漂亮的盆景顺着肩膀掉了下来“咚!”的一声砸在地上,厚重而钝实,他觉得腹部疼极了,可心里更疼,那一瞬间他觉得疼的感觉已经蔓延到全身。

    ktv的管理人员听到动静来敲门询问,萧子矜硬撑着开门,告诉管理人员说只是不小心打坏了盆景,还另外签了张单子来准备赔偿。

    直到全部陷入宁静,两人象仇人一般互视着对方,她看到他眼里闪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光芒,象是一个赌徒穷尽了身上所有的筹码,想要孤注一掷的样子。她有些害怕他那种眼神,想逃离这种情境。可当她和他擦身而过的时候,他猛的拦腰抱住了她,接着将她压在沙发上……

    那次的经历在沈一婷的回忆中可怕极了,他把音乐的声音调到最大,将她的衣服全部撕开,猛烈的带着毁灭的劲头,滚烫的身体,灼热的唇。虽然从前住在小阁楼的时候两人也有过这样的关系,可从始至终他都是耐心的温柔的,将前戏做足了,而后慢慢的进入。可那次是不同的,粗暴的霸道,发狠的占有,带着一种绝望和不能遏止的愤怒……她当时觉得自己被撑的火辣辣的疼,拼命的掐他,打他,捶打,指甲嵌进他光洁的后背,抓出一道道血痕……

    可一切反抗和挣扎都是螳臂当车,那次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是这么弱小,那么无力,连一点退缩的余地都没有,那一晚她觉得痛极了,哪里都痛……直到放弃反抗,最终瞪大了眼睛挑衅一样的看着他。那次的经历,彻底浇灭了她对萧子矜残存的一点点信心,她觉得,他们俩真的走到了尽头……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音乐,身上是疼痛和一波接一波的**袭击,她看到萧子矜浑身都渗满了汗珠,一遍一遍的说着什么,可音乐和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淹没了他的声音,直到最后他抱紧她的身体,唇贴在她耳边的时候,她的意识中才恍然听清了他的言语“为什么不爱我……”

    隔些日子以后,沈一婷发现萧子矜在小区里人缘和口碑越来越好了,一次和他是一前一后进了小区大门,一路上跟萧子矜打招呼的邻居竟然比自己这个已经住了十来年的老住户还多,而且这些邻居面对萧子矜的时候,往往更加热情和友好。

    在饭桌上,母亲一如既往的频繁提到萧子矜,甚至还听说他出钱帮助孤寡老人的事情,小区一进门的公告栏上,隔天就张贴出大红榜,指名表扬他的无私奉献精神,只是名字被写成了“肖子今”,沈一婷猜测是他故意将名字错报的,毕竟她的父母虽然没见过当年那个姓萧的混蛋,可大名是早有耳闻。

    星期六的时候,宋宁远单位为了迎接检查而被迫加班,本来的约会又暂时搁浅了,沈一婷想起最近一段时间的繁忙和筹备结婚事宜的不顺,两人已经快有十来天没见过面了,虽然每天晚上通电话,一聊就聊到很晚,有时候沈一婷觉得睡不着,就让宋宁远讲个故事什么的,他也是耐心的一直讲下去,从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工作,一路讲下来,有时候沈一婷听到一半的时候就慢慢进入梦乡了。

    早晨起来的时候,已经九点钟了,外面阳光明媚,拉开窗帘的时候,阳光照的整个屋子亮起来,有种新鲜澄澈的感觉,洗漱以后,她将头发挽好,觉得神清气爽,四月的天气,带着丝丝温暖和生机,父母恰好都不在家,吃了一块蛋糕,喝下一杯牛奶,接着从冰箱里拿出一块牛肉,一些桂圆,枸杞,花旗参等东西,开始照着烹饪书上准备来煲一锅汤。

    她从前是不会做饭的,母亲几乎包揽了她所有的琐碎事情,时常告诉她,只要专心学习,其他事情可以不用管。她安心的从小学一路读到硕士,最后才发现自己似乎最擅长的东西就是考试,从前在学校的时候,但凡考试她都能顺利过关,同学中时常有羡慕她的考试成绩的,她也曾经以为自己过五关斩六将得来的学位和文凭能一路保着她将来的工作,可后来踏入社会以后才觉得事实并非如此,她惧怕面试,在一些工作能力方面,她觉得自己甚至不如一个普通本科生。她曾经考过一次公务员,笔试顺利过关,几乎在意料之中,可面试的成绩却相当惨淡。她觉得自己八面玲珑的本事这辈子恐怕也学不会了,于是毕业后一开始找了份管理资料室的工作,她喜欢那里的安静,仿佛可以一头钻进书里,不去考虑纷繁的事情。

    沈一婷后来回想和蒋忠诚在一起的原因,才豁然发现,两人其实是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的。蒋忠诚的母亲也是个一心望子成龙的人,从小将他呵护的很好,为了让他专心读书,几乎把所有事情都兜在自己身上,节衣缩食的供儿子上学。萧子矜常骂他是书呆子,虽然偏激却也不无道理。她想起自己和蒋忠诚恋爱的四年时间里,很大部分时间花在共同学习上,两人互相督促着完成了许多事,有时回头想想。那几近于一种“革命友谊”般的恋爱,牢固了整整四年,要不是萧子矜象一个天生的破坏者一样把她原本的信仰和坚持都摧毁了,她想她也许现在还和蒋忠诚在一起也说不定,如果是那样,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后来跟萧子矜在一起的时候,反倒是他做饭的几率更多一些。只有一回,萧子矜打球弄伤了手,沈一婷亲自下厨给他煮鱼汤,杀鱼的过程让她胆战心惊了许久,她一直怕这种活物,弄的自己狼狈不堪,才终于让鱼下了锅,最后煮出来的鱼汤苦腥不已,鱼胆被弄破了。那回萧子矜喝了两口,本想强装说好喝也没能忍住,最后干脆抱住沈一婷吻了起来,腥苦的味道一直传到她嘴里,弄的她难受的直皱眉头。事后很久以后,萧子矜提起这个,还郁闷的直说对鱼汤产生了后遗症。

    拂去这些过往,她才觉得现在的心情真的不同了,现在学这些,娴熟而沉稳,再没有当年那种慌乱无措的感觉了。

    电磁炉上放着不锈钢带玻璃盖的精致小锅,随着火候而不断翻腾的汤汁和材料,香味慢慢飘散,弥漫着整个屋子,她拿了把长长的汤勺翻搅了一番,舀出一勺来吹凉了放在嘴里,觉得味道滑腻爽口,带着留香的气息,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将电磁炉关掉,拿出一只粉红色的保温桶,小心的将汤盛进去,粘稠而带有质感,她确定宋宁远一定会喜欢这种口味。轻松的打了个响指,将盖子盖好,拎了拎略赶沉重的保温桶,觉得里面装的都是甜蜜,一路舒畅的出了家门,朝宋宁远单位的方向走去。

    他们单位离市中心很近,位于聚兴路宽段的宝地,那是一条两旁都长着参天大树的林荫大道,在城市里已经相当少见,大门虽然已经不算新了。旁边是大理石的刻字,“动物疾病防治中心”。一进门就是一个大花坛,触目可及的楼房墙上都生长着茂盛青绿的爬山虎,幽静中带着清凉,她喜欢这种风格的楼房,带着些许陈旧和沧桑,外面看来古老,里面却相当现代化。

    顺着楼梯上了三楼,来往的人并不多,院落里停的几辆车,多是公费配备的。走廊上安静而简约,宋宁远曾经说过他们单位人并不多,工作也比较清闲,却是个能拿稳定工资的事业单位,所以沈一婷从来都很羡慕宋宁远,自己这样一个喜欢安逸闲适的人,却要随时警惕,努力护好自己的饭碗,生怕哪一天就有“下岗”的危险。

第024章

    当她敲开宋宁远的办公室门的时候,里面静静的气氛被打破了,几个正在埋头工作的人抬起头来朝门口望去。宋宁远穿着一身蓝色长袖t恤,一身干净清爽的样子,看到竟然是沈一婷来了,惊喜中带着一丝雀跃,赶忙站了起来:“一婷?你怎么来了?”

    “来探班,看你有没有正经的在工作。”沈一婷笑着眯起眼睛,提着保温桶大大方方的走了进来。其他几个同事也都相对较为年轻,看着这场面,放下手头的工作,调侃着追问宋宁远。

    宋宁远倒也大方,走过去将沈一婷揽住,朝自己身边带了带,抑制不住喜悦的跟办公室的几个人宣布着:“这是我未婚妻沈一婷,在一家公司做文字工作。一婷,这是我们办公室的几个,小张,大李,还有冬至。”

    沈一婷赶紧跟他们打招呼,几个人都很客气热情,笑着跟宋宁远调侃。

    “宁远,你得给哥们留意着点,有和沈小姐差不多档次的,也给我介绍认识认识啊。”冬至笑着半真半假的开着玩笑,旁边几个也跟着笑起来。弄的沈一婷很不好意思。

    女同事小张笑颜如花,小小的个子在男同事中间显得很特别:“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到时候可得通知我们啊。我看小宋这些日子天天不是看报上的房产信息,就是建材信息,筹备的周全着呢。现在这么幸福,还有人给送吃的……啧啧……”

    宋宁远怕他们起哄把沈一婷弄的尴尬,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紧了紧:“我们预备下半年结婚,到时候你们都得去,现在先存着钱到时候等着封礼吧!”

    沈一婷被他说的心里一热,下意识的跟他靠的更近些。几个同事似乎很善于言谈,对沈一婷问长问短。聊了一会儿,大李忽然象是想到什么:“正好,今天小萧说中午请客到对面的华客饭庄吃饭,我看他也不会介意多沈小姐一个,大家一起去吧。”

    “今天一婷来了,这饭不能让小萧请,我来请,大家都跟着去就行了。”宋宁远赶忙把请客的事情揽下来,眼睛里笑眯眯,带着一种幸福的弧度。

    “小萧在主任那里还没把工作交代完呢,我看咱们趁着这会先去点菜,等会儿让他直接去。”小张看了一下时间,赶紧提议道。

    沈一婷见满办公室的同事都这么热情,自然是不能拒绝,将保温桶放在宋宁远的桌子上,还嘱咐他下午的时候一定要喝光。宋宁远乐得象鸡啄米一样点头,揽着她,跟着几个同事一起下了楼。

    华客饭庄算是个装潢和菜色都不错的酒店,楼下大厅里生意相当火暴,一到吃饭的时间几乎找不到位子,况且又是周末,还有一些顾客坐在沙发上等位子,看来半小时之内大厅里排不到座位。几个人徘徊了片刻,宋宁远当即决定入座小包间,虽然有最低消费的标准限制着,不过吃着舒服,何况今天沈一婷来了,给他本来有些疲惫忙碌的心情注入了一丝活力和清爽。

    几个人坐在带着一种古朴风格的“人和厅”,见周围墙壁上字画,旁边坐架上的雕刻都别具一格,淡淡的有音乐的声调传来,加上灯光柔和,桌椅餐具干净透亮,让人觉得心里说不出的舒服。

    宋宁远的同事也很客气,硬是将菜单推到沈一婷面前,让她来点菜,将她看成主客,推来拖去,宋宁远也赞同让她来点。精美的菜单本她小心的翻了几遍,点了几个有特色的和适合大众口味的菜,边点边征求了旁边几个人的意见。其实不常出去吃饭的人对于点菜实在不够在行,又想照顾到每个人的口味,一来二去,简单的事情反而觉得为难。

    刚刚商量出结果,将菜单交给服务员,门外的把手被旋开了,一个高大的男人抱着一箱啤酒和两大盒汇源橙汁进来,白色的t恤,头发清爽自然,一笑起来,露出两排漂亮整齐的牙齿,沈一婷还未及反应过来,宋宁远和他的几个同事纷纷招呼起来:“小萧,你可来了。”

    她终于看清那个人,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接着是一片空白,笑容瞬间僵在脸上,熟悉的人,再熟悉不过的一举一动,她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萧子矜!

    “我来晚了,接到小张的短信,我又去买了些酒水。”萧子矜将东西放下,笑着跟几个同事解释着。

    “还是小萧想的周到,我刚想出去买呢!”同事中有人说着,赶紧帮他把东西接过来。

    “小萧,我这是我未婚妻……”宋宁远刚要介绍,萧子矜却忽然点头,仿佛什么都明白了。

    “我知道,沈一婷,我们认识的,老相识了,原来也算是同学。现在还是邻居。”萧子矜将话接过去,脸上仍然挂着不测阴晴的笑容,客气中又带着一丝深意。

    沈一婷一时间诧异的没缓过神来,胸中淤积了一种莫名的压抑和蕴怒,看着周围一片轻松顿悟的表情,她觉得自己象一只正在被戏耍的猴子,而看着这场好戏的人就是萧子矜。

    “是嘛!那太巧了!没想到再这里遇上了啊。”宋宁远惊异的感叹着,直说这世界太小。

    沈一婷却被这突发的事件弄的措手不及,脑中瞬间已经想过了许多种他到宋宁远单位工作的目的,一种寒意浮上心头,而脸上却仍然表现出一种谦和的笑容:“没想到你在这里工作。”

    “我也是新调来的,一些东西还没摸熟,宁远可算是我的前辈,以后还得他多关照。”萧子矜深谙兵来将挡的本领,话说出来不温不火,滴水不露,一番和沈一婷的言谈,明明包涵深意的话却说的和老同学叙旧一种感觉。

    “小萧人不错,一婷,上回咱们买地板的事情,一直没谈拢,他认识一个做建材生意的老板,说是能买到一样的材料,还能打折扣!小萧家里据说也是铺的这种地板。”宋宁远不明就理的讲着,沈一婷听来却是另一番滋味,只是公式化的笑了笑,未置可否的回应着,找了个空挡,趁着几个同事聊的正欢畅时,她悄悄的把宋宁远叫了出去。

    “萧子矜到你们单位工作多久了?有没有找你麻烦?”沈一婷站在走廊上,看周围没有其他人,开门见山的对宋宁远问道。

    宋宁远怔了一下,接着咯咯笑了起来,象是疑问她为什么会这么问:“来了一个多月,他找我麻烦干什么?小萧人挺热情友好的,领导同事都很喜欢他,人也大方,怎么了?你怎么这么问啊?”

    沈一婷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在外面也不敢站太久,让他的同事看出问题来就不好了:“他从前没这么热情友好,反正你防着点他,别跟他走太近,咱们俩的事也别跟他说太多。”

    宋宁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着沈一婷严肃认真的样子,伸手揉乱她顺顺长长的头发,带着一丝宠溺:“你这个样子跟一只小刺猬似的,别想多了,很多人并不是这么复杂,再说了,我们关系也就仅限于同事,他也不会怎么样的,放心吧。要是真有什么分歧,我无条件服从老婆大人你还不行吗?”

    沈一婷看着他眨着一双浓眉大眼,讨好的表情,忍不住笑着勾住他的脖子:“真的吗,你以后无条件服从我?那好,前两天我还在网上看到一个新型好老公的‘八荣八耻’准则,里面大到为国为民,小到不准搞外遇藏私房钱都讲的非常详细,以后咱们结婚了我得打印一份贴咱们家门上,你每天早晨起来朗诵三遍。”

    宋宁远看着她睁着圆圆的眼睛,藏着满满的笑意望着自己,用鼻尖碰了碰她小巧的鼻头,乐不可支的样子,清了清嗓子:“行啊,你不提醒我,我都差点忘了,那天我也在网上看到了新型好老婆的‘两个务必’和‘三个基本点’,以后我也打一份,就贴咱家卧室吧,你每天睡前和醒来各朗诵一遍。”

    沈一婷嘟着嘴,瞪着眼睛盯着他,不服气的哼了一声,继续说道:“我还看到用**语录改编的成本的好老公必修手册,集中阐述了结婚后男人必备技能和常识,两百多条呢,以后弄一本来挂咱们家厨房里,你随用随翻,争取做到耳熟能详。”

    “那还有用《新华词典》改编的好媳妇生活百科3000问,蝇头小字密密麻麻写了整本,干脆挂咱们家卫生间吧,我知道你近视,要不旁边再栓个放大镜什么的。”宋宁远笑着捏着她粉嫩的小脸打趣着。

    “不用了。”沈一婷赶紧做了一个暂停的姿势,装作板起脸来跟宋宁远说,“依我看等你背会了成套用《宪法》改编的10万个老公修炼心法以后咱们再结婚好了。”

    沈一婷憋着笑转身要进包间,宋宁远从后面一把将她抱住,拽到自己怀里,贴着墙,看着她笑的通红的脸,靠的近近的,低声说:“那我看来要学学一些游牧民族的野蛮抢婚习俗,把你用口袋背回家当老婆才行了……”

    沈一婷嘟着嘴抑制不住好笑,却还不住的挠他打他,最后宋宁远将她按在墙上,温柔的吻了上去,她脸色通红,有些羞怯,却在他不断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了心情,回应的抱住了他,吻逐步深入,渐入佳境。

    直到回过神来,沈一婷才发现走廊尽头的包间门口,萧子矜早已经出来了。

第025章

    一顿饭吃的似乎其乐融融,宋宁远的几个同事都很开朗,幽默细胞相当足,再加上萧子矜这样一个平时就善于调动气氛的人在场,饭桌上自然是不会冷场。菜色都很经典,几个人在一起吃的颇为欢畅。精美的木制门被推开,服务员托着一个青花瓷凹深的大盘,里面的菜红通通的带着滚滚的辣油和抑制不住四处飘散的香味,盘子被放置好,服务小姐清脆的报上菜名:“这是本店新引入的特色菜,红烧啤酒龙虾,请慢用。”

    几个人围着一大盘特色菜肴看了一眼,宋宁远赶紧拿起筷子来招呼大家一起吃:“最近特别流行吃龙虾,许多饭店里都上这道菜,听说味道不错,可能辣了点,大家尝尝。”

    几个人互相招呼着动了筷子每人夹起一只,张牙舞爪的龙虾,红通通诱人的颜色和香味勾的大家食欲大增。宋宁远见沈一婷没有动筷子,自己夹了一只放在她的小瓷碟中,笑着示意她吃。

    “她不能吃那东西。”萧子矜冷不丁的说了一句,象是一种自然的几近是脱口而出的劝告。

    宋宁远愣了一下,没能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沈一婷的脸色却刷的一下白了,心跳瞬间漏掉几拍,她不知道萧子矜想做什么,如果在这种场合揭穿了曾经和他的关系,那种尴尬是可想而知的,况且宋宁远根本不知情。他的一句话,连本来已经套上塑料手套打算剥皮的同事都停了下来。

    几个人面面相觑了几秒钟,萧子矜忽然笑容满面的抬高声音,客气的跟沈一婷说:“噢,我只是听我小师妹谢珍晴说,你一吃龙虾就浑身过敏,一个星期都不能好,她那时候经常在实验室抱怨你这件事。”

    其他几个人听了小子矜的解释,顿悟般点了点头,宋宁远对沈一婷对龙虾过敏的事情也是头一次知道,突然象明白了什么,有些惭愧:“原来是这样,这事儿连我都不知道,一婷,别吃这个了,吃点鱼,这鱼烧的也不错。”

    沈一婷的心象悬在半空中忽悠着才落了地,看到小瓷碟中的龙虾已然被宋宁远换成了一块烧的酥嫩流汁的鱼腹肉,恍然中才赶忙笑了笑:“谢珍晴是我室友,平时和我关系挺好的,没想到把我的糗事到处乱说,见笑了。”

    “关系好的姐妹都不忌讳说这些的,多亏小萧记得清楚,要不然沈小姐推脱不掉真吃了的话,回去要请一个礼拜的假了。”小张笑起来眉毛弯弯的,带着一种爽朗和可爱,惹的周围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包间的门又被打开来,一连上了好几道菜,注意力被转移了过去,说了些别的话,也就把龙虾的事搁置到了一边。几个同事不一会儿就从菜色的问题转到炒股上,聊的如火如荼。宋宁远看来也并未起疑,神态心情看来相当自然,可沈一婷却觉得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

    龙虾的事情,似乎已经很遥远了,她以为萧子矜应该早忘了,这些都该象已经退潮的浪花里卷走的一片树叶一样,在无声无息当中消失。

    原来两人一起住在小阁楼的那段时间,曾经萧子矜专门带她去品尝了一次龙虾,还是在一家有名的龙虾城,点了两大盘,当时光顾的人多极了,菜上的速度也很慢,两人饿的两眼发绿,菜一端上来,就迫不及待的抓起来大块朵颐,面对面的,两人抱着龙虾互相讽刺着没吃相,到最后将两大份龙虾吃的一只不剩,酣畅淋漓的感觉让两人都觉得爽快极了。

    可没想到第二天开始,沈一婷觉得浑身难受,皮肤上开始冒小红疙瘩,奇痒无比,送到医院检查以后说是过敏症状,还开了药膏嘱咐要按照涂抹。

    那时候沈一婷光着后背爬在床上,萧子矜拿着棉签沾上药膏细细帮她涂上,看着她把头发都聚拢到前面,胳膊叠放在一起,用头枕着胳膊的小巧模样,就象一只乖顺的小猫,柔和的鬓角余出一丝乌黑的头发,白皙光滑的皮肤,此刻象受了委屈一般的闪亮的眼睛。

    “搀嘴猫,只顾着嘴上舒服了,没料到皮肤吃不消了吧?”

    沈一婷觉得背上涂上药膏的地方清凉一片,薄荷的味道缓解了一丝痒痒,听着萧子矜宠溺的抱怨着,侧过头来看着他:“要不是你非要带我去吃什么特色龙虾,会搞成这样?罪魁祸首的你居然还说风凉话。”

    萧子矜睁圆了眼睛,敲了她的脑门一下:“好心没好报,我带你去尝尝鲜还要被你说成是居心不良,天理何在啊?”

    她那时候觉得萧子矜拿着小药膏瓶子,认真仔细的帮她涂抹的样子特别可爱,那完全是个穿着睡衣傻傻的大男孩,连生气都透着阳光和开朗,她觉得自己是喜欢那样的他的。

    那天沈一婷睡到凌晨的时候,听到厨房里一阵细碎的声响,还有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发现原本睡在旁边的萧子矜不见了,只有不到六点钟。她揉着惺忪的睡眼,穿着吊带睡衣,踏着拖鞋就跑到厨房里去了,发现铺了浅色磁砖的地上散落的全是绿豆,萧子矜端着一个小筐子蹲在地上一颗一颗的捡:“别踩别踩,赶紧帮我一起捡。”

    “你在做什么啊?”沈一婷很是不解,伸手接过他递来的另外一个小筐子,也蹲下来仔细捡了起来,细碎的东西,往往捡起来特别困难,况且圆圆的豆粒滚落的房间每个角落都有,两人象爬在地上看蚂蚁一样费劲的往筐子里捡,“你怎么把绿豆弄散了?”

    “大夫不是说你最近最好吃点清淡的吗,我想给你煮点绿豆粥做早饭。”萧子矜本来想做好了叫她,给她个惊喜,却没想到弄成这样,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丝尴尬,她没想到他会因为这个脸红,心里泛起一种喜滋滋的感觉。

    后来两人累的两眼发昏,看什么都象绿豆,最后沈一婷喘着粗气扶着腰站了起来,后退了一步,平滑的鞋底却踩上了一堆圆圆的绿豆,当即觉得脚下不稳,萧子矜赶紧站起来要扶她,可圆滑的绿豆象一堆小轮子,两人惊呼着滑倒在地上,跌的四脚朝天,沈一婷的呼叫声最高,最后却倒在萧子矜的怀里,温热的,软软的,竟然是一种舒服的感觉,当时她侧过头来看着摔得呲牙咧嘴的他,觉得可笑又带着一种暖暖的气息,小小的家,地上滚满了绿豆,两人躺在中间的地板上,她那时候觉得幸福就在那一颗颗的绿豆中。

    直到吃完饭散了场,几个同事各自分散开了,宋宁远下午依然有事情要忙,想帮沈一婷叫一辆出租车回去,她不答应,坚持要自己坐公交。沿着人行道走了几步才看到前面的叉路口处,萧子矜的车早已停在那里,等她走过的时候才摇下车窗,伸头跟她说:“顺道,我载你一程吧。”

    沈一婷不理会,继续朝前走,脸色阴沉着,和刚才面对宋宁远的时候完全不同。萧子矜沿着人行道缓缓的开着车跟着她,不发怒也不着急:“这个时候公交车很挤。”

    沈一婷依旧一言不发的朝前走,步子越迈越快,仿佛极力要甩掉一个包袱,避开一种瘟疫。

    “刚吃过饭走这么快,容易患急性盲肠炎。”萧子矜缓慢的驾着车子等她,仿佛有十二分的耐心,不温不火,不急不燥,语气甚至听不出一点波澜。

    沈一婷还是没有理睬,她觉得自己到了这个时候,真的不想再被他撩拨起一丝一毫的情绪,她觉得当自己三年前躺上手术台决定拿掉孩子的那一刻,就应该已经和他彻底断了,她宁愿相信自己从没爱过他,而他也从没走进过她的生活才好。

    “想知道为什么我会在宋宁远单位工作就上来。”萧子矜不咸不淡的扔下这句话,将车停在了路边没有再朝前行驶,坐在车里静静的等着。

    沈一婷听的真真切切,迈开步子朝前走了几步,却越来越缓慢,心情象一盆糨糊被人翻来搅去,搅得心绪烦乱。她最终停了下来,捏着修长的指尖,犹豫了片刻,转身上了他的车,坐上软软的椅子,舒适带着一丝不安,表情和语气依然是冷冷的:“快说吧。”

    萧子矜见她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白色长袖蕾丝领子的衬衣在她冰冷的表情下,显得更有一种庄重的气息,他忽的扬起嘴角,露出一丝轻笑:“你这张晚娘脸也可以适当收一收,让别人看见还以为是债主追债或者洽谈离婚什么的。”

    “你有话快说,不要东拉西扯的。”沈一婷不理会他的调侃,甩下冰冷的话,将头扭到一边看着车窗外。

    车子被发动起来,沿着公路行使,繁华的街景不断朝后退去,消失在后视镜的尽头,看着一个又一个风景被抛到身后,变小,变暗,直到淹没在视线里,而前面才是清晰的,能看到的。

    “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吧,静静的谈,分手的时候是激动,再见面还是激动,我们好象太久都没有心平气和的说过一句话了。”萧子矜说,隐隐的,那语气中似乎有种不易察觉的忧伤,和先前的语调有了少许不同。

    是的,太久都没有心平气和的说过一句话了,即使是曾经在一起的时候,真正静静在一起说话的时间也特别少,翻起泛黄的回忆,促膝长谈的经历几乎是没有的,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似乎总充斥着许多事,横亘在中间,甜蜜有过,痛苦有过,平静却太少。

第026章

    沈一婷心里叹了口气,忽然摇了摇头:“其实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以前都谈不拢,现在还谈什么呢?都已经过去了。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你回来工作,还是在宁远的单位,你别告诉我是巧合,我可不信。”

    “看来你还算了解我,这样规规矩矩,天天上班下班的工作,确实不是我所喜欢的。”萧子矜握着方向盘,穿过一条条街道,沿着河岸行使,空气中的柳絮迎面吹散开,飘荡起来,有种融融暖暖的感觉,“不过我觉得这应该是你喜欢的。老实说宋宁远和我想象的有所不同,我以为你只喜欢象蒋书呆那种类型的男人,宋宁远还算是和他有点差别。”

    “你别总拿有色眼镜看人。说吧,你到这里来工作到底想做什么?”沈一婷的语调置地有声,质问着仍然是一脸猜不透阴晴的萧子矜。

    “你真的要嫁给他?”

    “是的!”

    “如果我不许你嫁给他呢?”

    “你以为你是谁?”沈一婷从鼻腔里冷哼了一声,顿时觉得可笑极了,他到现在还指望来干涉她的事情,“几年不见,你还是那么自以为是!”

    “如果我不是这样,还不会被你骗的这么惨。”萧子矜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既有种自嘲,又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痛恨,额侧的青筋慢慢凸显,“沈一婷,几年前我本来已经要放弃了,是你跑到跑到王家村去找我!你骗我,让我以为你心甘情愿要跟我在一起!后来我听到你和我姐姐的话,我觉得心都冷了,但是我还存着一点点希望,只要你来告诉我一句,你已经不爱蒋忠诚了!你后来的想法已经改变了!只要你说了,我就可以什么都不计较了!可你怎么样呢?你在跟我热恋的时候还在偷着给蒋忠诚打毛衣!还找机会约他见面!”

    “你胡说!”沈一婷再也按捺不住,抬高嗓门吼了一句,她知道跟他在一起从来不能心平气和的谈判,讨论这些问题的最终结果不过是越吵越凶,一切企图化干戈为玉帛的努力都是徒劳。

    “你不承认就算了!我也没指望要你承认这些陈年旧事!可后来你怀了孩子为什么要一声不响的做掉?!我连知道这件事的权力都没有吗?你到底把我当什么?!”萧子矜猛的刹车停在河沿上,激动的情绪连带着惯性,沈一婷朝前栽了过去,幸好有安全带勒住,头才没有撞上玻璃,惊的她心里扑通扑通直跳。

    “别再提这件事了!他有一个只认钱不懂感情的妈妈和一个混蛋不讲道理的爸爸,你说他有福气来到这世上吗?!萧子矜,我们俩从一开始在一起就是个错误,一度我还以为这个错误能变成对的!可后来发现越错越离谱!现在我们都已经放弃这个错误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还要重新拾起来?!在你和我的恩怨里,我自认为只欠了你钱,其他的别无亏欠!而钱的问题,我总有一天会全部还给你的!”她大声吼着,她想说,在和他的过往当中,曾经也是全心全意付出了感情,所以在情感上并不认为亏欠了他,因为她爱过他。

    可这在萧子矜听来却是另一番景象,他的理解是沈一婷全然没在意过他,从始至终都是一种交易,因此两人的瓜葛仅仅是金钱上的,所以她说只欠了他钱。他觉得自己自己心口上象被人用力划了一刀,又深又痛,还隐隐的滴着血,牙齿在紧紧的咬住同时发出咯咯的声响,眼睛里瞬间通红一片:“好!很好!原来到最后你也不过是欠了我点钱而已……是我这个傻瓜白痴,被你把钱和心都骗走了!我本来已经打算开始新的生活了,是因为我听说你因为我做掉一个孩子我才鼓起勇气回来!原来你一直就没在意过!我这几年昏昏噩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过的他妈的这是日子!你倒是逍遥快活,欢天喜地的等着嫁给别人!我可不是吃干饭的,由着你耍我一次又一次!你欺人太甚就别怪我不乘人之美!”

    沈一婷知道萧子矜是说的出就做的到的人,认真起来甚至有些执拗,她觉得在这一点上,自己和萧子矜是有着相象之处的,所以从前两人吵起架来谁都不愿意妥协。不过时间久了,沈一婷也发现了他的一些弱点,他有时候会很凶,火气很大,如果在这个时候跟他据理力争,最后总会吵到不可收场,可是倘若在这个时候跟他示弱,表现的楚楚可怜,就象在他的火气上浇上一盆冷水,很快就熄灭了。她明白萧子矜是个吃软不是硬的人,运用温柔刀的攻势比大吵大闹有用的多。

    可同样的道理,她也知道自己一样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人,如果萧子矜当初能跟自己推心置腹的好好谈谈,如果不是那样用各种手段来互相刺激,或许那时候不会象仇人一样的分手。

    她后来明白,为什么恋爱中总提倡性格互补,也许真的是对的,互补的两个人才能达到一种平衡,一种和谐的相处模式,一个人可以忍受另一个人,另一个人可以包容这一个人,于是两人才真正能天长地久的下去。可她和萧子矜恰好是性格相冲的,他们都了解对方的个性,可偏偏却无法改变自己,放下骄傲和自尊承认自己有错误,于是总是在互相伤害,互相抱怨,吵架又复合,复合又吵架……可虽然如此,两人却都不愿意放手,直到最后,沈一婷才恍然认识到和他在一起原来终究是个错误。

    分手后的第二年,萧子矜去了美国,象断了线的风筝,两人再也没有了联系,做掉了孩子以后,她觉得跟他真的要彻底结束了,她拼命的投入学习和工作,她那时候曾经想,也许这辈子和感情算是绝缘了。

    直到第二年的冬天,她找到第一份资料室的工作,每天把自己埋在一堆线装书里,一心不再它用,时间是治疗伤口的良药,她相信自己会慢慢忘了他。只是有一次,这个城市里下了十几年未见的大雪,天气冷的出奇,一来一回的上班,身上穿的单薄了些,冻出了感冒,既而发了烧,昏昏沉沉的裹着被子躺在家里没有去上班,看着窗外倏倏的雪花,铺天盖地的气势,仿佛把世上所有景物都覆住了。她记得那天是三年来唯一一次接到萧子矜的电话,铃声响了好久,家里没有人,她支撑着挪到话机旁伸手将听筒拿了起来,她没有象平常接电话那样先问句“你好”,电话那头有风声和车辆呼啸而过的声音,微微的还能听到有人的呼吸声,可终究没有人说话。

    她当时就知道是萧子矜,强烈的感觉充斥的心头震颤,握着听筒的手热热的,麻麻的,张开嘴,嗓子里却全是沙哑的声音,她无力高声说话,却无比肯定的对着听筒挤出一句:“是你吧。”

    电话那头依旧没有说话的声音,而风声似乎更猛烈了,她感觉到他在哭,无声的啜泣,气氛凝固了周围一切,她觉得耳朵里嗡嗡的听不清声音,可却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我想你……”隔了许久,她听到电话那边传来了同样沙哑却熟悉的声音,带着一种浓浓的醉意和一丝乞求的语气。以至于她自己也在怀疑,也许她听错了,可眼睛里的泪水却不听使唤的啪嗒啪嗒往下落,胸口疼的厉害,象被人狠狠的割了一刀,有一瞬间,她真的想张口回应一句:我也想你。

    那几个字就象针尖一样刺的心口疼极了,两人再也没说过一句话,静静的拿着听筒足有半个多小时,她听着他那边的风声和呼吸声,可他听不到她这边的落雪声,只剩一室静谧。

    后来她才想到美国那个时候应该还是半夜里,她不清楚为什么萧子矜那时候会忽然打电话给她,也从来没想过要搞清楚,只是在最终放下听筒的时候,觉得象是割断了什么东西,那种痛觉比什么都清晰。

    夜晚的时候,宋宁远照旧打电话来和她聊到很晚,将以后的生活规划的更细致和充实,谈着谈着,两人差点睡着了,沈一婷再也不想打破这种宁静的生活了,她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想过安定的生活,远离大风大浪和痛苦深渊,以前的事情,似乎早应该抛诸脑后了。

    “宁远,我们结婚吧。”沈一婷仰面看着天花板,幽幽的对着电话说。

第027章

    那头的宋宁远怔了一下,接着抑制不住笑了起来:“咱们谈论结婚都两个多月了,你这才说这种话,看来你原来没打算真的要跟我结婚啊?”

    沈一婷也咯咯的笑了起来,却有点苦涩,她不想再让萧子矜来扰乱她的生活了,她必须果断的抉择:“不是的,我不想下半年结婚了,咱们原定的两个月以后的婚期,别改了,即使没合适的房子,租房子也一样,今后咱们一起攒钱买新的。”

    宋宁远收住了笑容,犹豫了片刻:“这太委屈你了,况且你父母也不会同意的。”

    “宋宁远。是我要嫁给你,不是我爸我妈,况且我知道你不会委屈我的。你要是不同意,就是嫌弃我这没人要的老姑娘了?”

    电话那头宋宁远莫名的有种感动,宠溺的笑了起来:“你这是要跟我一起光着膀子跑步进入**啊?我原来不是也说了,你要是不嫁,我就学野蛮民族的抢婚习俗了,现在你指名要嫁我,我要还别扭那不是大傻冒吗?”

    那以后的一段时间,沈一婷和宋宁远一边留意着买房,一边留意租房。忙了一个星期下来,发现租房似乎似乎比买房要简单许多,两人权衡了几家,最后敲定了锦绣花园的一栋两室一厅的房子,距离两人上班的地点折中,而且环境和交通也很方便。宋宁远起先说地方小,想租套更大的,沈一婷合计了一下资金,觉得租大房子不合适,说不如趁这几年省一些,然后直接买大房子,商量了很久,最后宋宁远也只好听了沈一婷的意见,只是在签租房的合同时,他有些感叹和犹豫,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一份用a4纸打印出来的合同,拧着眉头,将沈一婷的肩膀扳过来,认真的看着她,半晌才吐出一句:“我总觉得这样太委屈你了,咱们结婚好歹也要办的风风光光的,一辈子就这一次,怎么称意怎么来,现在租个这么小的房子,跟私奔似的。我倒是无所谓,但是你们家那边的亲戚朋友该怎么看你啊?肯定猜测你嫁的不知道是个什么寒酸人士。”

    沈一婷看着他挫败为难的样子,静静的盯着他,一瞬不瞬的,感觉到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的温度一点点传递到她的心里,片刻,忽然咧嘴咯咯笑了起来,张开手臂侧面抱住他:“虚荣了吧?非要我们家的亲戚朋友都夸你,都觉得我嫁的是个大款富豪什么的,而咱们勒紧裤腰带弄个大房子,回头婚礼上再租辆什么加长林肯的绕市中心跑两圈才叫风光?然后你和我结婚以后吃窝头啃咸菜,蹲在大房子里每月省了又省还债?”

    宋宁远看着她俏皮的眼神,终于笑了笑,可仍旧皱着眉头,心事重重的样子,伸手揽过她的腰,将她按进自己怀里:“我确实是想让你们家人都夸我,但是更想让你觉得嫁给我能过好日子。咱们不必要铺张浪费摆那个场面去和别人比,但是最起码不能比别人差太多,我们家不是什么有钱人家,但也算个中产阶级,生活还过的去。咱们俩工资也不算低,买套上百平方的新房子,付了首期,以后按揭还贷款也不困难。我想了一下,以后我的收入拿出一部分供房,然后剩下的用于咱们的日常开销,你的收入尽量存在卡上不要动,用于突发事件或者买什么大件商品。以后咱们有了孩子,花钱也会多起来,到时候你那卡上的钱就派上用场了。这样算起来,按揭买房对咱们家来说根本就不困难,何必这么草率,弄个这么小还不属于自己的房子?”

    沈一婷觉得宋宁远说的很对,打算的也相当长远,口气认真中还带着一种商量。下巴靠着他宽厚有力的肩膀,感觉他的衬衫中飘散着一种洗衣粉的清香和太阳晒过的味道,让她觉得有种眷恋,就像小时候她总是拽着他的衣襟,跟在他屁股后面到处跑一样,一种畅快和舒心。可毕竟是不同了,小时候宋宁远如果跟其他的孩子玩高兴了而忽略了她,她就会又哭又闹,末了还虎着脸瞪着大大的眼睛想把那些和她“抢”宋宁远的孩子吓走,千方百计的缠着她的“圆圆哥哥”只注意她一个人。可现在呢,她只觉得惆怅,她不想告诉宋宁远其实萧子矜就是她从前的男朋友,更不想告诉他其实她只是想快点和他结婚,因为那样所有问题才能迎刃而解。她了解萧子矜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甚至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个性,她必须快刀斩乱麻,把过去遗留的所有问题都解决掉,那样她才能开始新的生活。

    “好吧,宁远,那咱们就按你说的,贷款买房好了。”沈一婷用力抱紧宋宁远,窝在他怀里,半眯着眼睛枕着他柔软的衬衫料子,指尖闲适的在他胸上划着圈,“过些日子咱们去把结婚证领了吧。”

    宋宁远觉得胸上痒痒的,笑着抓住她的手,靠在软软的沙发上,低头看着怀里的沈一婷,象只受了惊吓的猫,小巧又乖顺的样子:“怎么?我还没着急,你就急成这样了?你还跟小时候一样,一点都没变。”

    他想到从前沈一婷穿着小碎花的吊带裙,抱着洋娃娃到处跑的样子,粉嫩的脸蛋,大大的眼睛,头发顺顺的垂在肩上,有一次他跟同院的孩子玩的起劲,却忽然听到沈一婷奶声奶气的嗓音,仿佛极愤怒,红红的眼睛像是积聚着泪水,站在院子的一角大声喊:“圆圆哥哥是我的!”

    当时她那声嘶力竭的样子,吃人一样的表情,让整个院子的孩子都愣住了,大家面面相觑了半晌,忽然哄堂大笑,当时宋宁远觉得脸上一阵烫烫的,窘的不敢抬头。而当时沈一婷似乎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怎样性质的话,她那时候只是想宣布自己对宋宁远的所有权,一种小孩的执捉着和天真,也就是从那时起,拿她和宋宁远之间开玩笑的孩子和长辈越来越多,以至于很久以后,两人见了面都觉得尴尬,可那句话宋宁远却一直记在了心里。

    “你也是我的!”宋宁远搂着沈一婷,忽然贴近她的耳朵喊了一句。惊的她一个激灵,抬起头来莫名奇妙的看着一脸得意的他:“你喊什么呢?”

    宋宁远知道她也许早就忘了那些曾经的傻事,可那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回应她曾经说过的话。看着沈一婷纳闷的神情,宋宁远乐不可支的捏了捏她的鼻子:“我是想说,我答应你的求婚了!咱们回去跟父母说一声,选个日子咱们抓紧办手续。”

第28章

    自从宋家知道沈一婷宁愿租房也要嫁给宋宁远的消息,对她的态度陡然改变了许多,先前只是客套,现在却多了一些亲切和自家人的熟络,宋宁远的母亲眼里多了一些和蔼和放心,经常打电话慰问沈一婷的工作和生活状况,私下里还要送给她一条珍藏的珍珠链子。宋宁远的妹妹宋玲玲也不计前嫌主动示好,表示当初误听了谣言,隔三岔五的还叫上沈一婷一起去逛街。宋玲玲是个热情的女孩,对待身边的人有种自来熟的个性,每每见到沈一婷,都会亲切的上前挽着她,也跟她说一些私密话题,俨然一对好姐妹。

    沈一婷看着宋家几乎已经把自己当成一家人了,相处的也十分愉快,心里漾起一种踏实,似乎连工作的劲头都比往常足了许多,她相信自己的生活一定就快步入正轨了。

    然而沈一婷的母亲还是有些别扭,虽然宋宁远给这个未来岳母保证了好多遍关于买房,工作和婚礼筹备的问题,可沈母觉得毕竟中间闹出一个要租房的小插曲,挡在心里是个疙瘩,找了个机会专门将女儿叫到一边打算跟她好好谈谈。

    “婷婷,有些话妈说了你肯定又不爱听,但是妈不能不说,你和宁远结婚妈是赞同的,可是你们俩办手续的事情定在下个星期,这也太仓促了。”沈母看着女儿咬着嘴唇,脸色凝重的表情,继续说着自己的看法,“在结婚的事情上,男方的父母和女方的父母考虑的问题是不同的,往往男方的家人考虑问题更具有功利性。想当初你奶奶就是一个典型,那时候我还在老家的一个毛纺厂工作,你奶奶通过我们那的车间主任把我介绍给你爸爸,当时你爸爸是丧偶还带着拖油瓶,家里穷困潦倒,成分还不好,我嫁给你爸爸那年他才刚刚被平反,之前他走到哪别人都叫他‘臭老九’。我嫁给你爸爸图什么?还不就是看他有才吗?你奶奶巧舌如簧,当初编着花样的骗我,现在她当年承诺的事有一件兑现了吗?改革开放了,他们家名声好了,她把一个烂摊子交到我手上,安安心心走了。可我带着俩孩子,还当着后妈,你爸窝窝囊囊,一点发财的本事都没有,这么多年我容易吗?”

    “妈,其实我爸也没做错什么,他就是太有原则了,事实上他还是很爱咱们这个家的。”沈一婷极力想安慰母亲。

    “婷婷,妈看宁远这孩子不错,不过结婚有时候不止是两个人的事这么简单,他们家现在这么殷勤,你也别一感动就答应立即办手续,好歹等婚事筹备的差不多了,房子装修起来再说,下星期就注册登记,确实太快了。”沈母说起话来,多了份语重心长,想把女儿的终身幸福都安排妥当,没有一丝风险。

    沈一婷不知道该怎么样解释自己急于办手续并不是因为被宋家的态度转变所感动,而是想躲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有些事,她觉得已经不该再提起:“我知道了,我会跟宁远再商量商量的。”

    第二天下班的时候,沈一婷路过一家面食店,看到玻璃橱窗里摆着一些新加工的面食,停留了片刻,进去想买一些馄饨皮,一进店就听到一男一女的调笑声,男的长的五大三粗,黝黑的皮肤,穿着一件灰蓝色t恤,衣服下摆撩起来老高,露出硕大的啤酒肚,头发剃的平平的,眯着眼睛搂着一个女人的腰,那女人年纪并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却打扮的极老成,烫发卷在一起,若不是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色围裙,几乎看不出是个面食店的服务员。

    沈一婷见这情景,刚转身要走,却听背后一个耳熟的声音,带着一种讶异:“呦!这不是婷婷吗?”

    她赶忙回过头,看到那个膀大腰圆的男人竟然还是老熟人,就是和自己家住同一栋楼的邻居张顺,前些日子刚刚因为暴力向母亲要钱还被萧子矜教训了一通,此刻正笑嘻嘻的招呼着沈一婷,脸上的伤还没有彻底好,青紫的痕迹隐约可见。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张顺,略微点了点头:“原来是小顺哥。”从前他和沈一鑫凑在一起的时候,就总做一些不法勾当,甚至从初中开始就整天逃课,在外面结识一些不良社会青年,接着就是打架劫舍,几年前进过监狱一年,后来被放出来以后仍然死性不改。沈一婷本不想理会他,看在多年邻居的份上,才勉强叫了一声“小顺哥”。

    “婷婷啊,这么长时间不见,怎么见到哥哥我一点不都亲热?听说你要结婚了,这回新郎看来又换人了吧?”张顺的语气中带着一种戏噱和奚落,只是厚厚的嘴唇咧着嘿嘿的笑。

    沈一婷不再搭理,转身就要走。张顺从后面跟上,腆着肚皮一路走着说:“这么快说走就走?到底是文化人,就是拽啊……怪不得沈一鑫当年犯了这么大事都没进去,我要是也有你这么个能勾上有钱人的妹妹,我那一年的牢看来也未必要坐……”

    一句话刺到了沈一婷的伤处,心里咯噔一声,疼痛像炸开的水袋,溅的到处都是,抿着嘴唇冷着脸对张顺说:“说别的都是假的,张阿姨为你做了这么多,你最后是怎么对她的?你根本就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张顺似乎怔了一下,之后依然笑呵呵的看着铁青着脸的沈一婷,恍然大悟般:“你不说我差点都忘了,上回我回家找我妈,那个敢出手打我的小子,我怎么看都面熟,现在才忽然想起来,就是当初跟你上过的那个姓萧的小子吧?”

    沈一婷觉得他的话句句刺耳,直逼的她心口阵阵难受,咬着牙瞪着他,转念又有些奇怪,他竟然会认识萧子矜,从前的事情知道的人甚少,尤其是关于萧子矜的事,两人的关系几乎一直都在秘密进行,很少告诉别人,直到分手以后沈一婷的家人才知道有萧子矜的存在,连沈一鑫也几乎没见过他,可现在一个似乎根本毫无联系的邻居竟然知道自己和萧子矜的过往,并且认出了他,她觉得诧异极了。

    “你还别否认。”张顺看着沈一婷那表情,挥了挥手,眼角流露出一种意味深长的光芒,停了片刻才继续说:“哥哥我给你留足了面子了,不然当时他出手打我的时候,我就该把你们俩的事嚷嚷出去了!不过他也够胆大的,还敢送上门来住在你们家对面。”

    沈一婷觉得尴尬中带着一种耻辱,他把她人生记录上极力想抹掉的一笔,**裸的晾在台面上,将她的过往说的如此不堪,她觉得跟这种人无可交流,冷冷的甩下一句话:“你打不过萧子矜就图个嘴上痛快吧?!”她愤恨的瞪了他一眼便赶忙夺路而逃。

    一路上步子迈的紧,穿过熙嚷的人群,心中却淤积着太多拨不开的事情,她不知道为什么越想和萧子矜断绝联系的时候,身边的人和事却太多是和他相关的。而当初她终于下定决心要和他在一起了,却残忍的让她认清和他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似乎自己和萧子矜从来没在对的时间相遇过,从始至终,她仍然记得他当初坐在王家村的一条小渔船上向她表白时的样子,当时她开玩笑说,只要他敢像八点档狗血言情剧里的男主人公一样,为女主人公跳一次水,她就接受他。

    那一回萧子矜二话没说,翻身从船上跳到河里,“扑通”一声溅起一片硕大的水花,很快消失在安静的河面上,月光照在泛着波光的水面上,粼粼的银色耀人瞳孔,水草的土腥味弥漫在鼻间。沈一婷当时看着河面慢慢恢复平静,而萧子矜半天也没有上来,着急的四下张望,原本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执行的如此迅速,连她多说一句话的功夫也没有,她当时并不了解萧子矜的泳技,着实被吓坏了,坐在船上满河面的找他,扯开嗓门的叫他的名字:“萧子矜!你快上来!别跟我开玩笑!”

    当时她喊了好几遍,没有任何回应,他整个人像石沉大海了一般。她猛然想到下河游泳本就是十分危险的事情,闹不好就会溺水,急的直朝岸边呼救,希望村里的人能过来,可两人的船划的离岸边远了些,半天村里人也没有出来。她只觉得心急如焚,后悔跟他开这样的玩笑,心里骂他是傻瓜,可嘴上却几乎要哭了起来。最终她凭着稚嫩的泳技便直接跳进河里,想把他捞上来。下水不久便觉得撑不住,连呛了好几口水,身子直往下沉。而忽然身边多了一双手,将她从水里抱起来托出水面,她狼狈不堪的浑身湿透,抓着船舷的一角,才看清把自己救上来的竟然是萧子矜,他毫发无伤,咯咯的笑着看着咳嗽不停的沈一婷。气的她张口就要骂他。

    萧子矜帮她擦着脸上的水,把湿透凌乱的头发缕到一边,乐的表情象喝了蜜一样:“这回应该算是你为我跳水吧?既然这样,那算我接受你了,总行了吧?”

    沈一婷气的劈头盖脸的掴了他一个耳光,扯着嗓门狠骂了他一句:“无赖!”

    那次他在河里,揽过她湿湿的肩膀,将冰凉的唇贴了上去,她急的发狠,就咬他的嘴唇,而他的手却一直没有放开。

    直到后来两人住在一起,沈一婷突然提到这桩气愤不已的事情时,萧子矜才嘿嘿的笑着,故作神秘的凑过来在她耳边说:“这就叫‘会哭的小孩有糖吃’。”

第29章

    过了几天,沈一婷无意中发现最近几天似乎很少看到萧子矜在对面住,几乎没有听到门开关的声音,阳台上的衣服晾了一个星期之久也没有人收,两盆本来开的旺盛的君子兰,叶子已经开始枯败,阳台上的躺椅一直放在原地,下了两天的雨,上面湿腻脏乱的一层,本来光艳的色泽,浮上一层浅浅的灰。看来他已经多日不归了。虽然沈一婷不希望他来打扰她的生活,可这种不告而别,忽然失踪的事情向来不是萧子矜的风格,她禁不住猜想,他大概是出了什么事,想到这竟有些微微的冒冷汗。

    又过了两天,母亲忽然在饭桌上爆料说二楼的张阿姨的儿子张顺因为犯了事,又被拘留了,张阿姨这些天已经哭不出来了,精神也有些错乱,邻居们几乎轮番去照顾她,母亲是个热心的街坊,时不时就去送些吃的,有时还替她洗衣服。沈一婷丝毫不同情张顺,他的所作所为,有这样的下场是情理之中。而张阿姨却着实很可怜,从小将张顺宠的太任性,谁若是敢欺负她儿子,她恼怒的恨不得堵着别人家的门骂,如果是张顺欺负了别人,她却极力为自己儿子开脱,时间长了,张顺象一匹野马一样,谁也管不了,古人说慈母多败儿,看来也并非没道理。

    晚上沈一婷很晚才从公司回来,小赵拉着她要说要宰宰她这要当新娘子的人,合着几个关系不错的同事一起让她请了一回客,地方虽然不高档,一种大排挡式的小吃,几个同事却颇为高兴,都是年轻的女士,一个男的也没有,凑在一起热闹熟络的谈论着喜欢的话题,小小的铺面充斥着笑声,这群同事当中,沈一婷竟然是头一个结婚的,游荡在城市中的大龄女青年似乎都聚集到了一起似的,彼此聊的火热。

    小赵平时人就相当热情,这场面更合她胃口,高高的嗓门:“小沈!来说说你这即将结婚之人的情感历程,给咱们几个点启发啊,找男朋友怎么找,找着了怎么栓住?这男的一结婚,就是跟女的签下一份终生卖身契约啊!何况你家宋宁远在事业单位工作,捧着铁饭碗,今后不愁失业,有稳定收入,人也好。”

    沈一婷被说的直想笑,脸上因为喝了两杯啤酒,泛着微微的红光,而那边小王早就乐的止不住跟小赵杠上了:“要说这个刁金龟婿的事,该是小赵你最在行吧?上个星期你不还附庸风雅,专门穿了一身淑女装去看画展吗?”

    几个同事一哄而笑,气的小赵大大的眼睛直瞥在一旁笑的前仰后合的小王。

    “到咱们这岁数,扮嫩可有点明显赶不上人家十**,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了,我每天看到公关部,客服部的那些小姑娘,觉得真水灵。咱们这奔三的老姑娘,每天对着电脑,跟霜打的茄子似的。都快没水分了。”沈一婷夹着一块嫩嫩的水煮肉片放在嘴里,感叹着时光不饶人,有些话,她觉得也只有跟同龄的女性在一起才真正说的出口。

    “小沈就不用愁了,你已经在干枯之前成功的找到了宋宁远这缸水了,以后滋润着呢。”小赵拿筷子碰了碰沈一婷的胳膊打趣说。

    一群女人嬉笑着吃了一晚上,沈一婷灌的酒最多,所幸都是啤酒,还并不算上头,只是脸上**辣的难受。

    打车回到家,一路踩着高跟鞋上楼,今天走的路太多,回家又是五层楼,她有些气喘,上到四楼的时候,楼梯口的感应灯坏了,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凭着印象摸索到自家门口,刚从包里掏出钥匙打算开门,忽然有人一把将她的手抓住,接着将她摇摇晃晃的身子也揽了过去,吓的她以为是坏人,张口要呼救,才忽然感觉到耳边的气息异常熟悉,还带着一阵轻微的血腥,她身子瞬间僵住了,片刻才意识到是谁:“是你?”

    她感觉到他心跳的很快,一下一下砸在她的胸口上,微抬的胳膊肘无意中蹭到了他的手臂,那里硬硬的象缠了什么东西,带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黑暗中她顺着他的手肘摸上去,才发现他的胳膊和胸口处似乎都缠着纱布,触碰加大了力道,萧子矜疼的闷哼了一声。

    沈一婷惊讶的不敢再碰他,睁大了眼睛,想在黑暗中看清他的轮廓:“你怎么了?”楼道里回声很大,清脆声音的将五楼和六楼之间的感应灯激亮了起来,借着亮光她才终于看清满脸青紫的萧子矜,出血的地方已经被包扎了起来,连额头上也贴着纱布,和平时一直趾高气扬的他相比,此刻倒是添了几分狼狈,她本来想伸出手推开他,看着他的样子,陡然愣住了,不可置信的盯着他:“你到底怎么了?跟人打架了?”她想起萧子矜从前在学校的时候就经常出打架事件,有一次差点被处分。可每次几乎都是对方伤的更重,他很少受伤,偶尔擦破拳头,划伤手臂什么的,像现在这个样子,她头一次看到。

    萧子矜只是搂着她,一直没有开口,本来狂乱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体温熨帖的他的胸膛暖暖热热的。沈一婷不敢推他,也不敢碰他的伤口,两手垂在侧边,半天没有下一个动作,她知道萧子矜一向健谈,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很少有没话说的光景,哪怕是无休止的吵架和复合,两人也都在争着说最后一句话。只有那回已经分手后他从美国打电话来,两人足足沉默了半个小时,她觉得自己和萧子矜也许真的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了。

    既没有回应,也没有推离,甚至也没有再问他怎么了,就一直站着,站了几分钟,感应灯又灭了下去,楼道里依旧黑暗。沈一婷觉得这样不是办法,伸手摸进他的裤袋里,成功的找出了一串钥匙。她在黑暗中苦笑一丝,他总喜欢把钥匙放在裤袋里的习惯依旧没有改,而自己对他这种习惯竟然一直都没忘记。她慢慢的找到他没有受伤的部位,想将他微微推离,将钥匙反手插进对面门的锁眼,转了两圈,成功将门打开,把他连推带拉弄进屋里,找到一进门处灯的开关,“啪”的一声将屋子里的灯打开,强光的刺激中,两人都有些眩晕,门被重新关上,安静的房间里,面对面站着,空气中仿佛凝结了什么。

    “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的?!”沈一婷刚才在楼道里一直压低声音,现在终于放开嗓门,拧着眉头质问着伤痕累累的萧子矜,“一群人打了你一个?还是你碰上了哪个相扑选手?”她知道自己的话几近奚落,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几乎已经不知道怎样用坦诚平和的语气跟他说话了。

    萧子矜倚着雪白的墙壁,无力中又带着一种无奈,甚至她判定那眼神中还藏着许多不解:“呵,我前两天听到一个笑话,异常可笑,笑完以后我好几天都不知道该做什么,你想不想听听。”

    沈一婷没功夫听他的疯言疯语,扭头进了他的房间,从柜子抽屉的第二层里翻出一些常见的药品,拿了一些创可贴,棉签和药酒,将他拽到沙发上,敏捷的帮他在余下的伤口上了药:“你这几天应该也没去上班吧?工作对你来说可以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家对你来说就像宾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从来就没安定过!还以为你打架功夫很厉害,没想到弄成这样一副样子回来!说实话我真是幸灾乐祸!最好你回答我说你是喝醉了掉进没盖的井里去了,不然你说什么我都觉得很可笑!”

    萧子矜耐心的听着她一连串的话语,末了忽然自失的笑了起来,无声但带着一丝苦涩:“你用的着这样吗?亏你是搞美学的,掉进没盖的井里这种不‘美’的事你都想的出。我确实被人打了,不是一群人,更不是相扑选手,而是就一个人!这个人讲了一个超好笑的笑话,我以前闻所未闻,所以我甘愿被打……”停了片刻,见沈一婷只顾低头往他的胳膊肘处涂药膏。

    “神经病!”沈一婷不客气的骂道,手上使了点劲,惹的他“咝”的叫了一声。

    片刻,萧子矜皱紧眉头看着依旧冷着脸的她,缓缓叹了口气,随即又摇了摇头:“咱们到底是谁对不起谁?我一直觉得是你亏欠了我,可他却说是我欠了你……”

    沈一婷捏着棉签的手停在半空没有落下,慢慢抬起头来,看着他花猫一样的脸,只有眼睛深的望不见底:“是谁?”

    萧子矜看着她通红的脸上挂着一种担心,而口气却是在质问,忽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你说呢?我跟你从前的关系在你看起来不是很见不得人吗?知道的人一共就那几个,掰着手指头你也该想到了吧?”

    沈一婷心里早有了答案,只是微怔了一下,便将脸转到一边,决定不再理会他,将棉签扔到垃圾筒里,抓起沙发上的提包转身要出去。萧子矜撑着站起来,抢到她前面,在窄窄的门后走道上,一条胳膊拦在墙壁上,将她的去路挡住。她走的急了些,差点一头栽到他怀里,可他像一堵墙一样杵着,不让她有任何退缩:“你爱过我。”

    沈一婷停下了正预备推开他的动作,猛然惊诧的抬起头来,看着他痛心的表情,片刻忽然冷笑了一声:“萧子矜,你不只是自以为是,现在还添了一条自做多情!当初我跟你就是**裸的金钱关系!现在连这层关系都撕破了!你不想想,我千方百计不让我们家里人知道你的存在,为什么?因为我从来就没打算跟你长久过!”

    “你胡说!”

    “我说的全都是事实!”

    空气仿佛都凝结了,仿佛两人又回到当初分手的那天,僵持着从没改变,萧子矜靠着门,紧紧的盯着她,她也毫不客气的回应这种犀利寒冷的目光,半晌紧咬的牙关才有了一丝放松:“沈一鑫说他想揍我已经很久了,他说他长这么大什么本事都没有,就学会了打架斗殴!而且他说他已经好几年不再跟人打架了,但是攒了这几年的力气,就想揍我一顿!”

第30章

    萧子矜想起那天晚上自己刚从外面回来,沈一鑫上来就把他揪到平时没人去的楼房施工的地方,开始他几乎不知道眼前这个象跟自己有仇一样的男人是谁,直到沈一鑫自报家门。

    “你他妈的就是萧子矜?!”沈一鑫猛拽着他干净的衬衫,拉扯间上面的两个扣子已经划落,几乎在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看着萧子矜,上下打量着他,仿佛想将他看透。

    萧子矜极度厌恶别人用这种方式逼视自己,尤其在自己还没搞清状况的光景下,伸手想将他推开,嘴里丝毫不软:“就是老子我!你他妈的是谁啊?!”

    还未等他说完,沈一鑫狠狠一拳直冲着脸封了上去,萧子矜只觉得一个踉跄没站稳,差点跌到一堆建筑材料上去,手撑着墙,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鼻腔里一阵温热,手背触上去,血顺着鼻孔流出来。

    他恼的攥紧拳头要回敬过去,手才抬到半空,就听到沈一鑫的冷冷的语气:“一婷居然为了你这样的人哭了一夜!你他妈还敢回来!”

    萧子矜怔了一下,手上的拳头忽然使不上劲,盯着沈一鑫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你说什么?”

    沈一鑫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接着又是一拳,他恍惚中根本没站稳,一跤摔在水泥地板上,胳膊肘上的皮肤擦的生疼,鼻梁骨被两拳重重的打上来,仿佛要断了一般,疼的直钻心,可他有些顾不上,看着眼睛里一片通红的沈一鑫,他觉得心里有很多疑问,想急于知道答案,大声冲他吼着:“你说清楚!她怎么了?!”

    沈一鑫揪住他的领子将他从地上拽起来,按到施工的墙壁上,瞪着他一脸青紫的样子:“姓萧的你给我听着!我今天揍你有三个理由!第一个因为我从来看你这样的人就不顺眼!丈着自己有两个臭钱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拿着家里的钱,到外面随便挥霍,还好象比别人高一等一样!我呸!‘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形容的就是你!第二个替一婷好好修理修理你!你这样卑鄙无耻的败类,不值得她为你伤心这么久!你拍拍屁股跑美国泡洋妞去了!害的她为你堕胎!你这个不要脸的禽兽!”沈一鑫说着上去又是一拳,打的他毫无反抗能力。

    萧子矜觉得心里淤积了一个疙瘩,堵塞了思维,身上的痛感都快麻木了,可听到沈一鑫的话,终于开始清醒了一些,扯着脖子逼视着他,沙哑的嗓子辩驳的喊道:“我没有!你少污蔑我!”

    沈一鑫放开他,一脚将他踹到一批堆砌的饮料罐中,哗啦啦触碰的一片倒塌,萧子矜重重的摔在地上,硌的疼痛非常,自从知道他是沈一婷的哥哥,萧子矜便再也没还过手。倒在地上,忽然觉得心里的疼超过了身体上,半晌,终于开口问沈一鑫:“她爱我?她真的爱过我?!”

    “你他妈真会装孙子!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也爱她!”萧子矜猛的吼了一句,声音回荡的整个施工大楼都有回音。

    “你少装模做样了!”沈一鑫指着地上已经几乎要爬不起来的萧子矜,愤恨的骂道,“我警告你!你在国外二等公民做够了,别指望再找一婷!你有多远滚多远!她现在就快结婚了,新郎比你这种人好一百倍!你别再影响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搬到我爸他们家对面是什么居心!以后我如果我发现你再缠着一婷,我见一次打一次!这是第三个理由!”

    萧子矜早已经听不见沈一鑫在说什么,只觉得心里乱成一团,纠结的异常难受,他一直觉得在和沈一婷的关系中,自己才是受害的一方,是沈一婷对不起他。可现在他觉得混沌了,从前确定无疑的事情,如今却拿不准了,摸了一把脸,痛感带着血丝,弄的手上血迹粘粘腻腻的。

    许久,他听到沈一鑫转身走开的脚步声,可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喂!姓萧的!你给我起来!我也让你打我三拳,毕竟一婷当初会和你这种人走到一起,也是因为我的缘故!如果不是我出事,你根本没有趁虚而入的机会!”

    萧子矜躺在地上一直没起来,只是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血是腥腥涩涩的,心里百味陈杂。

    回过神来,萧子矜决定非要和沈一婷把话说清楚不可,而她却尽力压抑住已经狂燥不安的心情,不耐的开门想夺路而逃。萧子矜扳过她削细的肩膀将她按在墙上:“当初为什么不跟我说清楚?!”

    沈一婷猛然甩开他钳制住她的手,愤愤的瞪着他:“跟你这种人说的清楚吗?!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真正说清楚过几件事?!”

    “你爱我!”

    “你别痴人说梦了!我恨你都来不及!”

    “你没爱过我怎么会恨我?!”

    “……”沈一婷终于觉得无言以对,咬着嘴唇哽在那里,眼里却抑制不住向上泛起一种泪意。

    “别嫁给宋宁远……”萧子矜停了片刻,终于把最想跟她说的话说了出来,声音中甚至带着一丝颤抖。

    沈一婷身子微微僵住了,片刻才缓过神来,手上冰凉冰凉的,抬起头来:“不可能!”她斩钉截铁的将这三个字敲进他的心里,干脆而清晰。

    躺在床上,沈一婷决定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她不知道沈一鑫是怎么知道萧子矜搬到这里来的,可哥哥从来是气盛,而萧子矜更不是省油的灯,两人凑到一起就象火山的喷火口,随时都能喷发而把周围烧焦。

    她蒙在被子里,拿出手机来,拨通了宋宁远的号码,嘟嘟的响了好久,对方没有人接。她知道宋宁远从来没有订制彩铃的习惯,倒不是怕花钱,只是不喜欢那种花哨,只是用着简单的提示音。

    从前萧子矜一直热衷于在自己拥有的it产品上大做文章,连笔记本电脑的屏保都搞的相当怪异。曾经一开始设置彩铃用当时非常流行的网络俗歌《两只蝴蝶》,被沈一婷狠狠批判了一通后,换成了《你是我的玫瑰花》。两人几乎天天打电话,听多了,沈一婷实在受不了庞龙的嗓子和那矫情的音乐,勒令萧子矜换彩铃。他倒是挺为难,还声称那首《你是我的玫瑰花》唱出了他的心声。后来为了换彩铃,在网上筛选了一整天,终于敲定了一首更让沈一婷瞠目结舌的歌曲,火风激情演唱的《老婆老婆我爱你》,并且那段时间他还建议沈一婷把自己的彩铃改为另一首和这个配对的歌曲《老公老公我爱你》。

    “我们导师和同学打电话给我,听到这彩铃算怎么回事啊?!”当时沈一婷坚决不同意,强烈抱怨着,最后还总结为萧子矜品位太低。

    从前的时候争的面红耳赤的事情,似乎到后来想想,都象是一种趣事,彼时心情,却早已和现如今不同。

    心事重重的慢慢合上眼睛准备睡觉,手机却忽然在被子上震动起来,摸索着找到后,发现是宋宁远打来的,习惯的按下接听键:“宁远。”

    电话那头咯咯的笑了起来,带着宠溺的语气:“想我了?今天晚上忙了点,加班到将近九点才从单位回来,我们一个办公室的小萧请了病假,他的工作我们几个分担。”

    沈一婷听着他沉稳的声音,觉得心里安定了许多,嘴角扬起一抹笑容,跟他拉起家常,从工作聊到家里,宋宁远说最近他母亲身体略有不适,预备找个周末的时候去医院检查一下。

    “要不要我陪着去吧?我周末挺空的,从前我陪我妈妈去医院做过全面检查,程序我也挺清楚的。”沈一婷毛遂自荐,毕竟这些日子和宋家的关系越来越融洽,她也想表示自己的诚意。

    宋宁远听完她的话乐了:“怎么,这么快就想尽点做媳妇的孝道?看来我娶这老婆肯定没错了。将来一定是贤妻良母啊。”

    沈一婷也笑了起来刚才因为萧子矜而引起的不快略微消散了些:“你的《新好男人守则》背的怎么样了?我可要定期抽查的,你可别以各种理由推脱。”

    电话那头宋宁远似乎在呼救,沈一婷却怎么也忍不住的想笑。

    “结婚以后我再背行不行?结婚以后慢慢背!一天背一条,背他一辈子,真的!”宋宁远干脆的保证着。

    沈一婷听他说要一辈子的话,沉默了半晌,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宋宁远以为她真生了气,在听筒那边叫了她几声,听她没有回应,赶忙赶忙着急的叫道:“好了好了,我现在就背行了吧?”

    沈一婷这才回过神来,听着他在电话那头翻纸页的声音,突然再也止不住了:“宁远,咱们明天就结婚吧,明天就去办手续!”

    宋宁远忽的怔住了,片刻,失笑的问她:“怎么了?你这情绪变的这么快?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就是忽然特想嫁给你……”

    “怕我不要你了?”

    “……嗯!”

    “傻瓜!”

    “咱们明天就把手续办了吧,如果早和晚结果都一样,何必总拖着?”沈一婷觉得再这样飘忽不定下去,心情就会越来越烦乱。

    “一婷,我巴不得现在就跟你注册登记,但是伯母跟我说,想等房子过了户,装修的差不多以后再办手续,我也是拍着胸脯保证过的,如果明天就登记,你妈会不高兴的。”宋宁远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在很多事情上,沈一婷觉得他比自己想的更深入和长远,他做事从来是四平八稳,权衡利弊,行事有主张,而且照顾着周围人的想法和面子。

    “宁远,就明天吧!别考虑我妈说的那些了,直接登记!”沈一婷帮他拿定主意,也帮自己下了决心,这种夜长梦多的日子,她觉得难以再撑下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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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此岸何处是岸介绍:
沈一婷觉得长这么大只恨过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萧子矜。她曾经只把他当做一座桥,一座通向彼岸的桥。仿佛过了河,那桥就毫无意义了,可星移斗转,她发现那桥是和路相连的,深入骨髓。
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错误的心情,似乎和萧子矜在一起从来都是错的……她觉得她应该选定一条属于自己的岸,可真正让她割舍不掉的,她已经分不清是岸的本身,还是那座桥了。
彼岸此岸何处是岸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彼岸此岸何处是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彼岸此岸何处是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