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直到第二个星期,已经无比挫败郁闷的萧子矜迎面将她堵在了实验大楼一角的走道上,见她还要躲,加大力道把她捞了过来,接下来的话几乎没勇气说出口。在他看来,沈一婷要和他分手的直接原因就是因为他“不行”,这点认知严重伤害了他作为男人自尊心,他象是犯了罪在等待宣判的罪犯一样,扳着她的肩膀说:“……是不是你真的不想再跟我在一起了?……你别看我平时好象很开放,我那只是嘴上开放,但是事实上……事实上……你是我第一个女人……”
沈一婷发现他的脸同样也通红一片,尴尬的面对面站着,象两个羞怯的孩子。其实她这几天也一直在想他,虽然自己这些天连走路都觉得疼,一想到和萧子矜之间发生的事,脸就烫的象火烧。可真的搬回原来的宿舍后,她才发现睡的更不踏实,脑中总在惦念他的情况,想见他,想听到他的声音。其实她只是无法接受自己的转变,无法接受自己连坚持了这么多年的信条也抛开了。直到后来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很久以前就已经把他装在心底了,直到生根发芽,牢牢的盘踞在她的脑海里,怎么也挖不去。
第二天三人象过年一样,提了大包小包的东西打车到了火车站,每个人心里都装着不同的兴奋和担忧。萧子矜生怕未来岳父岳母不能接受自己,精心准备了一批礼物以及应对沈家父母各种问题和态度的策略,他想,在适当的时候,也许他应该说点实在而感人的,让长辈放心将女儿交给他。他还想,如果自己什么都做了,而沈家还是不能接受自己,那他依然要把沈一婷带回来,依然要她做他的妻子,加倍对她好,让她明白她选对了人。
“干妈!抱!”小虎跟着他俩走了长长一段路以后撒娇的冲沈一婷说。
“老婆!抱!”萧子矜学着小虎的声音跟着喊道。
沈一婷看着他俩的样子,乐的朝他们每人头上拍了一下,还没等她伸手,萧子矜已经把她和小虎都搂了过来:“你们俩想喝点什么?我去买。”
“营养快线!”小虎反应倒是超快,“要菠萝味的。”
萧子矜伸手捏了捏小虎的脸蛋,转头问沈一婷:“你呢?”
她向来对饮料没什么挑剔,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随便吧,别买碳酸饮料就好。”
萧子矜点了点头,将他们安顿在侯车大厅,自己到厅外的超市去。
“等一下!”沈一婷见过转身走,赶忙追过来,低头帮他把胸上误敞开的扣子扣好,又帮他翻正领口,“猪头,衣衫不整,还到处跑。”
萧子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侧过脸看到小虎兀自照看着行李,根本未注意到他们,大胆伸手揽住沈一婷的腰,凑过来轻吻了她一下,见她要挣扎,忙抓住她一只手腕:“叫我什么?”
“猪……啊!”她感觉腰间猛然收紧,一边想推开他,一边回头想看看小虎是不是看到了他们这样,“放开放开!”
“你不说点好听的,我就放手了,我岂不太亏了?”
“帅哥,放手。”
“不是这句!”
“大帅哥,放手!”
“看来你不想让我放手。”萧子矜不满的用胳膊把她搂的更紧。
沈一婷见他耍起无赖,又没办法挣脱,转头想看看小虎,却被他用力将身子扳了回来。她凑近了抓住他的前襟轻声说:“你再不去,等下误了火车就耽误大事了,快松手吧,……老公。”
萧子矜听到她轻声细气的喊出了那个称呼,高兴的咧开嘴就乐了,凑上来蜻蜓点水的吻了一下:“这还差不多,我去了,等我一会。”
沈一婷点头目送朝超市的方向跑去,才甜滋滋的回到小虎身边来。小虎玩弄着提包上挂件,见她坐到自己身边,才冷不丁的插上一句:“干妈,你的脸好红啊。”
“……”沈一婷这才知道刚才的场面都被小虎看到了,又窘又气,直在心里把萧子矜骂了十八遍。
萧子矜买了两瓶营养快线和一瓶果粒橙,心情愉悦轻松,哼着流行歌曲从超市出来。突然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将三瓶饮料抱在怀里,赶忙抽出手来接了电话,是一个陌生号码,车站里人声吵杂,他大声的“喂”的半天也听不清里面的声音。
穿过人群走到一个偏僻静谧的角落,刚想询问到底是谁的时候。忽的感觉到脖颈后有个凉凉的东西抵住了他。放松的心情猛的一收缩,刚想开口的片刻,他意识到后脑勺被猛的一击,眼前的景物模糊后陷入一片黑暗……
沈一婷和小虎坐了好长时间也不见萧子矜回来,慢慢开始疑惑和担忧,赶忙拨打他的手机,竟然是关机状态。她觉得嗓子里开始干涩,继续打了几次,都是同样的提示。
他们这趟列车的侯车人员越聚越多,排成长龙大队。她不住的向周围张望,仍然看不到萧子矜的影子。直到开始检票,她觉得不能再等了,拽起行李,拉着小虎出了检票队伍。
超市里,走道里,电梯上,卫生间门前,打听了好几家店主均说没看到。又打了家里的电话,还是没人接。她开始慌了,开始小虎问的时候,她还不住的安慰孩子,可现在,她已经彻底没底了,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仿佛一个石子都能激起一声脆响。
头上什么时候开始冒起了冷汗,悬着的心飘忽而不知所措,她知道这种感觉,几年前他俩分手后,她听说他出国了,于是盲目的在街上逛了一天,觉得到处都空空的,那感觉是一样的……
小虎哭了,拉着沈一婷的衣角问“干爹去了哪?”,她茫然的看着小虎,却怎么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检票结束了,她颓然的站在侯车室外,看着满脸懵懂的小虎:“干爹不跟我们一起去看外婆外公了吗?那我们还去不去?”
沈一婷觉得脸上凉凉的,心里揪成了一团,她才知道,原来少了他,这世界象少了一个能让她平衡的支撑点。强忍着害怕,用略微发抖的手翻找着手机里的电话簿,按到标有“萧子晨”的那一行,直接播了过去。
那边很快被接起,沈一婷觉得喉咙里一阵哽咽,觉得委屈和害怕终于有了倾诉的人:“姐姐!我,我找不到子矜了……”
萧子矜模模糊糊的醒来,发现自己的手被一条粗绳子绑在前面,平躺在地上,脚没有绑住。周围昏暗的一片,只有从窄小的窗口透来的光线,才照亮了地上一隅。他看出这里是一间仓库,四面都堆着东西,满满的只留下很小的空隙。隔着不到两米的地方,蒋忠诚蓬头垢面的坐着,手上端着一个酒瓶,不时仰脖灌上一气。
萧子矜并没有感到意外,蒋忠诚心里会不平,他早就知道了,可看了看手上的绳子,才终于觉得眼前这个人绑票的水准看来并不高明。
“蒋忠诚,你适合搞学术,不适合当绑匪。”萧子矜躺在地上,口气竟有些揶揄。
看着蒋忠诚转过头来,满眼红红的血丝,象是长期熬夜以后加上痛哭所致:“学术?呵,我曾经想毕业以后,有份稳定收入的工作,攒钱买一栋房子,把我妈和沈一婷都接进去,一家人快快乐乐的,那时候这就是我的理想,我时常想,也许我这个目标也不算高吧?”
“公费出国的名额,本来是我应得的,我在我们整个院里年年都是优秀,我在学业上花的心思比任何人都多!可后来一个科研成果比我差了好多的同学,竟然顶了我的名额,据说他老爸是省里的干部,帮他四处托关系争取来的。连那样的人都能得到名额,为什么我要遭到这样的待遇?!在你那年来找我之前,我确实已经痛苦了很长时间了……我没有爸爸,没有靠山,没有后台,但是我也想出人投地!”
萧子矜明白他的心理,从一开始就明白,所以才抓住了他一心想向上爬的弱点,让他离开沈一婷,因为知道只有这样自己才有机会。
蒋忠诚又灌了几口酒,悻悻的抹了一把嘴边:“你当时说一定帮我争取到名额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你那时候看一婷的眼神都不一样,这些我并不意外,可我没想到的是,她竟然也会喜欢你。说实话,当初我会答应你的条件,和沈一婷分手,也是料定了你这种人得不到她的心,可我还是失算了……当我再去找她的时候,她竟然跟我说她不想离开你……”
萧子矜听到这些觉得心里甜甜的,手上绑着的感觉似乎也并不那么痛了。想到现在沈一婷一定在替他担心,心中说不出的滋味,他知道他必须要想办法逃脱,蒋忠诚受过刺激,一直对他怨恨,现在这种情况,很可能不打算放过他。
第77章
“我刚进大学的那时候,觉得整个世界都变了,原来在高中的时候,只要学习好,别人都会羡慕我尊重我!我的奖状能贴的一整面墙都是!高考的时候我是全校第一,我高中的母校张贴了大红榜,我的名字放在第一个,那时候我觉得真光荣……”蒋忠诚说着这些过往,加上酒精**辣的效应,禁不住泪水也激了出来,“可是到了大学里,一切都不一样了,即使我考试成绩每次还是第一,可因为怕和那些有钱的同学攀比,去不起高档的饭店,请不起女朋友去旅游,甚至看电影,连到食堂打饭也是最后一个才敢去,因为怕惹别人笑话!别人把我看成异类,渐渐的谁也不肯理我……”
“直到大二的时候认识了一婷,她竟然没有嫌我穷,她说她看到我得的那些奖,看到我的专业成果竟然这么多,她总是欣赏我的长处,鼓励我,夸奖我!我那时候觉得大学生活才有了一点转机,原来还有人不是那样势利的。我们在一起四年,因为你的介入才分手了!这是你从我身上夺走的第一样东西!”
萧子矜盯着他,依旧没开口,看着蒋忠诚激动的往下说:“可你后来出尔反尔,因为你觉得一婷不喜欢你。说实话我看到你那抓狂气红了眼的样子,心里特别舒坦。可最后出国出不成了,一婷也不愿意再回到我身边来了,我妈整天埋怨我做了错事,加上周围同学的冷眼,我觉得前途灰暗极了,也是那个时候,我才开始吸毒的……你毁了我的前途,这是你从我身上夺走的第二样东西!”
“我染上毒瘾,直到退学以后,几乎所有人都不再管我了,只有我妈,只有我妈一个人还关心还鼓励我,不管多难多苦,在我人生当中最灰暗的日子中,是她陪我走过来的!我知道她长年累月的生病,为了省钱从来没有去过医院,我知道她日子不多了,而我所求的不过是弄到些钱,带她把她从前想去的地方去逛一次!仅此而已,我什么都不要了,也不想要什么重新开始的机会,只想让她开心一回,这也错了吗?!为什么她去见了你一面就萌生自杀的念头!?你这混蛋把我最后的心愿也打破了!你从别人身上剥夺了这么多,不觉得你也应该付出点什么了吗?!”
萧子矜被蒋忠诚扯着领子拽了起来,猛的按到墙上,手上的捆绑让他无法挣扎,他看到仓库的地上到处是砖头,绳子和铁管。旁边集中堆放的纸箱里包裹的严严实实,箱子上有易燃易爆的标志,靠窗的墙壁边有一个歪斜的铁牌,上面已经落了一层灰尘,可仍然能看到油漆的字迹“吉祥烟花爆竹厂”
他似乎猜到了些什么,心里微微一凉,可嘴里却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蒋忠诚,你从一开始就做错了,如果我是你,我首先不会答应离开沈一婷的要求。她这种女人,在一起时间长了,也许你感觉不到什么,可一旦离开她,你就会明白,其实很难再遇到象她一样认真的女人,不管她是不是真的爱过你,一旦她决定跟你在一起了,她都会一心一意。你跟她在一起这么久,你了解她多少?她可能不喜欢从花店里买来一捧包装好的鲜花,却喜欢有人用心的帮她种上一盆哪怕不会开花的青草。她可能不喜欢饭店里的高档情侣套餐,却喜欢有人能亲自下厨做一盘哪怕毫无滋味的小菜。她不喜欢商场里的豪华办公桌,却喜欢有人能给她做一张连抽屉都打不开的小木桌!如果你不放弃,我永远也不可能真正追到她!但是同样的,只要她心里确定要跟我在一起,别人也抢不走。不过同样可惜的是,我也是到后来才明白……所以这是你做的第一件傻事。”
他看到蒋忠诚的眼睛越瞪越大,红红的眼睛聚集着浓深的颜色:“你觉得出国很光荣吗,你以为出去了一趟回来就能高人一等了?你到了国外也不过是个二等公民,可能你会更抑郁。即使不能出去,只要你安心读书,毕业后仍然能有好的工作。即使没有沈一婷,只要你认真发现,好好对人,还会有张一婷,王一婷出现。你难道就以为到了世界末日了?你根本是自甘堕落,自毁前途!这是你做的第二件傻事。”
“你母亲这么年不容易都是为了你,再苦再累她不在乎!她来找我,连你们家祖传的东西也拿了出来,就是希望你平安!她最后的心愿只是希望你能走上正途!不是让你通过诈骗弄到钱带她去旅游!你了解你母亲吗?她真正想要什么你清楚吗?!再说远一点,你了解你身边的人吗?你总觉得别人对不起你,别人伤害你侮辱你孤立你!你检讨过你自己吗?!”
蒋忠诚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上涌,都在沸腾,扬起拳头狠狠的打了过去:“你他妈给我闭嘴!”萧子矜的颧骨又酸又疼,踉跄着倒在地上,周围的杂草和灰尘激扬起来,呛的人直咳嗽,却仍然继续说:“蒋忠诚!你太自私了,以你家里的条件,你完全应该在本科毕业的时候就出去工作!就是因为你好面子,假自尊,说什么也要撑这个场面,这么大人了还要靠你母亲来养!你母亲相信了你的什么所谓理想,所谓前途,节衣缩食的供你继续读书!可你怕丢人,有时候连家都不想回。还拈轻怕重的不愿意在额外打一份工来缓解你母亲的压力!从头到尾你都不想面对现实!还把自己堕落的责任推给别人!别人可能原本没有刻意疏远你的意思,却因为你太过敏感自卑,总是认为别人在针对你,久而久之,你就真的成了受到孤立的!”
蒋忠诚保持着抬起拳头的动作,可浑身都在颤抖,血红的眼睛直盯着萧子矜,他的每句话都直刺胸口,将他这么多年隐匿在心里的东西都挖出来,每一寸心思在阳光下都那么刺眼和难堪。蒋忠诚僵硬的站着,看着窗口透来的光线渐渐缩成一团,一切都暗淡无光,他忽然想哭,大声的哭,原来自己把一切都推向万劫不复了。
萧子矜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铃声大做,他的手被死死的绑住无法挣脱。只能眼看着蒋忠诚过来将他的手机掏走。当蒋忠诚看到屏幕上显示着“老婆来电”四个字时,脑中血液升腾。他知道那是沈一婷的号码,只是这个称呼,原本应该是属于他的。
直接将萧子矜手机的电池取出扔到窗户的外面,盯着他一脸的惊愕和铁青,蒋忠诚忽然觉得一阵快意,记忆中萧子矜一直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可现在他才知道眼前这个人也会畏惧和恐慌,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几年来最盼望看到的眼神。只是他真希望萧子矜这时候还能再求饶两声就更好了。
“萧子矜,从前我在戒毒所的时候,有时候痛苦的想自杀,是本着出来以后混出个人样来,能把你踩在脚底下的愿望,才撑到最后的。说起来你倒是成了支撑我活下去的动力。其实我早在一出戒毒所的那天就想送你到地狱里呆着去了!因为我怕我杀了你,我要偿命,这样我妈就没人照顾了,所以我一直让你活到今天!我也没想到沈一婷那傻瓜还会跟你在一起!原本你如果不说刚才的话,我还可以考虑让你和她电话里告个别,不过现在我看没必要了。”蒋忠诚说这番话的时候通红的眼睛里闪出异样的光彩,嘴角轻轻上挑。
在萧子矜眼里,很少见过蒋忠诚笑过,他似乎一直都很沉郁的表情,只有极偶然的时候也会露出傻傻的笑容,不过此刻的笑,阴冷而透着说不出的东西。
他上前狠命的把萧子矜拽起来,拉到仓库中央的支柱前,拿了地上剩余的绳子使劲将他固定在柱子上。见到萧子矜拼命的挣扎,他的笑意反而更浓,近距离中斜着眼睛瞪着眼前的人:“这都是你的报应,人总要为从前做过的事付出点代价的!”
“蒋忠诚!你杀了我你也一样要死!”
“我只想看到你死在我前面!这就够了!”
蒋忠诚额间青筋暴出,到仓库的一侧抱起一桶预先准备的汽油,拧开盖子朝四边泼洒,他忽然觉得这感觉快意极了。他看到了萧子矜从未有过的恐慌无措的表情和忙乱的挣扎喊叫。他想到曾经萧子矜也让他这样恐惧过,自己那时害怕极了,总象过街老鼠一样躲避着那个不可一世的男生,那时候在他的光芒掩盖下,蒋忠诚一直觉得象个抬不起头的小丑。可现在同样是他俩面对面,而角色却完全相反。
他转身要将萧子矜锁在那扇铁门背后的时候,听到萧子矜猛然大声叫住了他,额头上渗出密密的汗珠:“如果我就这样死了,她永远爱的人都是我!”
蒋忠诚心口钝钝的疼,这恐怕是无法掩盖的事实,他知道沈一婷会记住他一辈子,可即使是这样也好过让他俩去相守一生:“你死了她照样生活,照样嫁人!只不过你没那机会跟她在一起了!”
第78章
他掩上那扇门,用挂在外面的大铁锁锁住,他听到萧子矜在里面疯了一样的叫骂他,那一刻他笑了起来,觉得全身心的舒展到抽筋拔骨的地步,摇摇晃晃的将拖到门外的一根绳子拽住,掏出打火机来点火,绳子上浇了汽油,他感觉到自己的手也在颤抖,慢慢靠近,点燃……“唰”的一声,整条绳子象一条火舌直从仓库的门缝里窜了进去……
卧倒在地上的时候,整个仓库耀出了浓烟和火光,“轰”!的一声炸开来,连近处的几所民房也秧及失火。声音震耳欲聋。蒋忠诚抱着头蜷缩在地上,看着漫天的火光,渐渐出神,爬在地上放肆的笑起来,而后是痛哭……
红光和傍晚的彩霞几乎连接在一起,红红的映了半边天,他一直爬在地上,愣愣的望着前方,直到消防队和公安局的车都赶来了。那一刻他想到了两个字自首。或者,他也只有这条路可以走了,他也知道,那也就是一条死路……
在公安局拘留的时候,蒋忠诚忽然有种从未有过的踏实和安静,坐在房间的角落里,看着窄小的窗口,到秋天了,外面下了雨,一片萧瑟。夜晚静静的时候,外面隐约传来二胡的声音。一声声惹的他怎么也睡不着。从前的很多事都在心里缠绕着。终于无牵无挂了,同样也无仇无恨了……
第二天很早的时候,看守的警察来传唤他,说有人来看他。蒋忠诚已经想不出,到了此时此刻,还有谁会来看自己。
当他看到站在外面,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衫的沈一婷时,第一个反应就是觉得她憔悴了许多,眼睛里红红肿肿的。象疯了一样扑过来想抓住他,被警察拦住了。
“蒋忠诚!蒋忠诚,你告诉我萧子矜在哪?!你把他弄到哪去了?!”他第一次看到沈一婷这样激动,脸色惨白,声音却尖唳恼怒,带着哭腔和一种绝望。
蒋忠诚笑了起来,原来沈一婷终究不是来看他的,她只是在找那个人,那个让他恨的想抽筋喝血的人。他盯着沈一婷,想起两人从前在一起也那么温馨,她会不顾风雪的跑到自习室来将藏在包里热乎乎的夜宵送给他,两人靠在暖气旁抱着厚厚的书来复习功课,可现在这些都不存在了,眼前这个女人早已经视他为仇人,而她惦记的只是那个不可一世的混蛋,这些既成的事实,让他再也不能抱什么幻想,他笑了起来,笑的很讽刺,轻轻的对眼前快要失去理智的女人说:“别找了,他已经被我杀了,你这辈子也别想再见到他了……你和谁在一起都可以,但我不可能让你跟他圆满……”
沈一婷死死的盯着蒋忠诚,心中好不容易燃起的一丝希望在瞬间化为灰烬……案发现场早已经焦黑一片,包括震塌的几栋民房,从民房中抬出了三具被烧的焦黑的尸体,没有发现萧子矜。可蒋忠诚的话让她彻底惊呆了。
他看到沈一婷不顾警察的阻拦朝他扑过来,愤恨的抓住隔离的栏杆,指间发白,拼命的朝他叫嚣:“你胡说!你胡说!”
蒋忠诚颓丧无力的摇摇头:“我没胡说,一婷,别的事情我都没后悔过,唯一后悔的就是不该答应那个混蛋跟你分手的条件,真的,我想我的厄运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但我不能放了萧子矜让他什么都得到,所以我只有让他陪葬……对不起……”
“不可能!你骗我!你把他藏到哪去了?!你告诉我!我求你……”沈一婷看着蒋忠诚面无表情的重新走进那扇门里,觉得浑身冰凉到没有知觉,站在栏杆外面,脚下软棉棉的,咬着嘴唇泪水生生的激出来……
走出公安局的大厅,她看到小虎乖乖的背着书包坐在长椅上,两条小腿来回晃着,眼睛四处好奇的张望,直到看见沈一婷走出来,才赶忙高兴的跑上去张开双臂抱住她的腰:“干妈,
咱们给外婆外公带的好吃的,再放着就要坏了,干爹什么时候回来?咱们赶快去外婆家吧。”
沈一婷低头看着小虎天真的表情,极力忍住不断向上泛的眼泪,蹲下来看着眼前虎头虎脑的孩子,想张口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干妈,你别生干爹的气。”小虎忽然开口了,象是在求情,“干爹从前就喜欢跟小虎玩藏猫猫的游戏,有一次我怎么也找不到他,急的我都哭了,最后他自己出来了,说是跟我闹着玩呢。干爹就是喜欢这样。干妈你别不理他,等他回来了,我们装着生气就好了,要是咱们真不理他了,他很伤心的。”
沈一婷努力忍住想哭的感觉,头脑混乱而压抑,忽然间没有了萧子矜,那感觉竟然是一种迷茫和无方向。
“干妈,小虎告诉你一个秘密,干爹不让我说的,那天你不在家的时候,他偷偷抽了一支烟,他说如果干妈知道了就不理他了,让我帮他保守秘密。其实在那之前,干爹也在外面偷着抽过烟,他怕你知道了生气,就开车在外面多兜几圈风再回家。”
沈一婷抿嘴笑了笑,其实她知道这些,只是她从来没去揭穿过,她知道萧子矜是在乎她的,即使戒不了烟,也绝不在她面前抽。其实她知道很多事,从前在一起的时候,萧子矜每星期都会下厨做一顿水煮鱼,知道沈一婷受不了太辣,就将味道尽量放清淡,两人那时每次都吃的很高兴,她以为萧子矜和自己的饮食爱好是很相象的。直到后来一个很偶然的机会,她才发现他其实一直讨厌吃水煮鱼,甚至吃了会反胃,可他一直掩饰的很好,惹的她很开心。
她同样知道有一次和他去逛夜市,她把手上的手链弄丢了,心里灰灰的,那次萧子矜让她在路边的肯德基里等他,说自己去找找。直到一个多小时后,他高兴的拿着手链回来了,说是找到了,可沈一婷一眼就发现,那只是条一模一样的新手链,因为从前的手链带久了,边缘处的一个小小的水钻脱落了,她很久没有配到合适的水钻。可那个傻瓜还以为自己想到了什么高明的好办法,直接到商场里买了一条新的回来。那次沈一婷看到他的样子,心下说不出的好笑和感动,上前搂紧他,踮起脚尖来吻他。他还在得意的编造着自己如何幸运的找到手链的经过,可沈一婷却在心里笑着直骂他是傻瓜。
其实她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爱上萧子矜,他只是一个自作聪明的傻瓜,总是想在沈一婷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把所有事自己扛了,再回头对她说,其实这件事很轻松。她什么都明白,这个不知道自己才是傻瓜的傻瓜,最终一点一点将她的心占去,她知道他给她的感觉,恐怕任何男人都代替不了了。
沈一婷抚了抚小虎的脑袋,忍不住鼻子里酸意更浓:“干妈没生干爹的气……干妈爱你干爹,也爱小虎……”
搁了几天,沈一婷不断从萧子晨那里得到一些侦察的进度情况,竟然隔了好多天都没有任何萧子矜的下落,每次焦急的往公安局打电话,都被工作人员安慰一番就让等消息。自从事情发生的当天到公安局录了一次口供以后,一直没有进一步的消息。
小虎由于这些天疏于照顾,加上天气骤然变冷以后患了感冒,接着就有发烧的迹象。沈一婷一个人将他送到医院打针,挂号,就诊,排了好长时间的队,坐在输液室里陪小虎打点滴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沈一婷将带来的毛毯盖在小虎身上,看着他红扑扑的小脸,浅浅的睡容,忽然觉得疲惫极了。
这些天白天上班时明显心不在焉,已经出了好几回差错,小杨明白沈一婷的处境和原因,极力帮她挡着。可连日来始终没有萧子矜的消息,让她越来越恐慌,每天的忙碌和越来越渺茫的消息,几乎让她撑不下去。
旁边是一家人带着孩子来看病,那孩子已经睡着了,孩子的父母一左一右陪着,互相依偎着,场面温馨。沈一婷低下头去帮小虎把被子塞好,努力不去想伤心的事。
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她赶忙掏出来查看,现在这时候,她最怕漏接电话,漏掉任何一个可能与萧子矜有关的消息。
屏幕上显示的是自己父母家的电话号码,这么晚了,家里打来电话,一定是有急事。为了不吵到小虎和其他病人休息,她赶忙拿起手机到门外的走廊上去。清冷的走廊上,早已经没几个人了,回声也听的很清楚。她听到父亲的声音,急噪中透着沉沉的叹息。
“婷婷,你什么时候回家?”
沈一婷怔了一下,心口猛的一痛,自己很久都没回家了,每次往家里打电话都是父亲接,母亲倔强的真的不肯再理她,原本打算中秋节和萧子矜一起回家,现在也成了泡影。她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父亲却再次开口了。
“你妈妈的腰疼病又犯了,前些天就该去医院的,因为听说你要回来,一直撑着,可你最后还是没来,她嘴上说,不回来才好。但事实上我知道,她挺难过的……现在你哥和她的关系改善了不少,这全是你嫂子的功劳,从前逢年过节是你哥总缺席,现在又变成你缺席,咱们一家什么时候能真正聚齐呢?”
沈一婷沉默了,忽然觉得自己很不孝,一走就是这么久,对于家里她并不是不想念,可现在的情况,她已经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爸爸同意了,同意你跟他在一起。你妈妈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只要你开口跟她妥协,一切都能商量,最重要的是你能回来,能回来就好。把萧子矜带回来吧……”
沈一婷笑了,对着手机笑了起来,鼻子里却酸酸的,挂了电话,长长的叹了口气,走廊上的风也凉凉的,可是现在,她找不到她的猪头了……抱着胳膊慢慢沿着墙角坐在长椅上,发了一会呆,赶忙又给萧子晨打电话。
电话里萧子晨似乎也很疲惫,甚至有些慌张。沈一婷一向很信任这个姐姐,她也知道现在萧子晨也一定和她一样担心,可是现在,她不知道该继续留在丽港等消息,还是先回a城的家里去看看父母。
第79章
“一婷,先回家吧。”她听到萧子晨沉默了好久,才突然吐出这样一句,她觉得那声音似乎在回荡,对方应该也在一个空旷的地方。
“姐姐,你在外面?”沈一婷诧异她到这么晚竟然还在外面没回家,听她语气暗淡,有一瞬间,让自己觉得她那边也许出了什么事。
萧子晨停了一会说:“是啊,一个朋友病了,我过来看看。……一婷,什么都别想了,先回家吧,子矜的事一有消息我马上通知你……”她说到这里又顿了顿,“其实,其实这小子耽误了你很多……”
沈一婷怔了一下,目光渐渐暗淡,心里缩成一团,其实她并没有想过这些。仔细算来,自己和萧子矜真正好好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可她知道那感觉是在任何人身上都体验不到的:“姐姐,子矜不会有事的,从前我不希望的事,我不开心的事,他都答应我不做的……他,他也许有什么困难了……”
“一婷,如果……”萧子晨在电话那头忽然开口想说什么,可犹豫了一下,终究没再说下去,“先回家吧,什么都别想了……”
萧子晨挂了电话,觉得乏力极了,慢慢靠在雪白的墙壁上。而萧子矜就躺在临近的病房里,从仓库爆炸的当天,她就托人找到了萧子矜,除了背后的一点外伤和暂时昏迷以外,他从表面看来,几乎算是毫发无伤的,手臂上和小腿边的一点擦伤,可以看出他象是从什么地方爬出来的。她当时就想打电话通知沈一婷,可医生那边的检查报告显示,他的耳膜因为强烈的震荡,受到很大损伤。
萧子晨明白,大夫既然这样说,等于委婉的宣告萧子矜有很大可能会聋了。
她当时整个人都呆住了,她不知道现在是应当直接告诉沈一婷,还是先等萧子矜清醒再说。
静谧的房间里,只有仪器滴滴哒哒的声音,敲打的人心慌慌的,轻轻走进去,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萧子矜,许久,才重重的叹了口气:“从前我就趁人之危,明知道你人还在王家村那种小山沟里,就让一婷去找你,那时候我怕你一个人憋坏了,趁着她家人出事就和她谈条件。后来我到a城去的时候,曾经想劝说一婷调工作到总公司,我想只要你们俩在同一个城市,就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还有后来,傻小子,你知道吗,为什么宋宁远会决定和一婷离婚,你以为是你一个电话的威力?姐姐帮你做了多少工作你知道吗,我把你们所有的事都讲给宋宁远听了,他知道只要你还好好的在这世上一天,他就不可能占据一婷的心……”
萧子晨揉了一把眼睛,抑制不住想哭:“你小子挺幸运的,人家好好的姑娘,本来可以有很多选择,可这几年过去了,还是只喜欢你。但是你小子也太背了,原本也许你真的可以得到一切的。可现在,姐姐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
沈一婷领了小虎回a城父母家的当天,沈一鑫到火车站去接她,发现她自己回来,手边领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小男孩长的虎头虎脑,嘴里还甜甜的叫他舅舅。这些让沈一鑫原本高兴的心情一扫而空,帮她们母子拿了行李,兀自走在前面,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肯说,
一家人早已经恭候了很久,原本是打算一起热热闹闹的吃顿饭,可看到这样的场景,几个人都是一怔。
“小虎,这是外婆,外公,舅妈。”沈一婷领着孩子,热心的给他介绍着。
“外婆,外公,舅妈!”小虎睁着大眼睛,叫的非常响亮。
沈母沉着脸没去答应,将脸转到一边去,沈父和小袁也稍稍觉得尴尬,但最终都笑着答应了。沈父怕女儿一回来就冷了场,赶忙张罗着让他们坐下,刚想开口询问一路上的事。沈母忽的问了一句:“这孩子谁的?”声音不大,可听的出严肃非常,掷地有声。
这话一出,沈父和小袁都没敢再插口,反而沈一鑫接过话来:“你一个人带着个孩子回家,一路上街坊邻居都怎么看你?!而且这孩子见谁都叫的这么甜,你……”
“他是我儿子。”沈一婷怕小虎被他们的表情和语气吓到,更不想当着小虎的面跟家人解释这孩子的来龙去脉。
可小虎显然还是感觉到了沈家对他的态度,惶恐的抓着沈一婷的衣脚,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小袁见这场面,赶紧上前拉起小虎要带他到一边去玩,留下沈父沈母和沈一鑫去跟她单独说话。
沈母显然早已经失望至极,靠在卧室的沙发靠垫上,膝盖上捂着棉融绒的热水袋,蹙着眉头不说话,眼角的鱼尾纹显示着这些天的操劳和痛苦,自己悉心培养多年的女儿,最后走上了和她期望值完全相反的道路,并且越走越远,这样的现实,让她直觉得自己人生的失败。
“妈,您身体好点了吗?我给您买了个按摩的靠垫。”沈一婷说着就要到旅行袋里去拿,她也知道母亲从内心说来,一直都是关心她的,既然母亲不肯妥协,那只有她去开口妥协。
母亲依旧不说话,仿佛从来都不想生过这个女儿。最后还是沈一鑫把她拉了出去。
原本沈一鑫已经决定,这次如果萧子矜和妹妹一起回来,他就放下曾经的芥蒂,坦然的接受这个妹夫,可现在只有沈一婷回来了,还领着一个“儿子”,显然是自己的妹妹受了骗还不自知:“萧子矜人呢?”
沈一婷心中一黯,其实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警方只说在调查,让她回去等消息,可周围的同事都告诉她,这种事情越等越没有消息。她已经强打起精神来尽量不往坏的方面想,可母亲的冷漠和一路奔波的劳累,现在哥哥问起,让她直有种想哭的冲动。
“婷婷,为什么你两次踏进同一条河里还这么甘之如饴?萧子矜明明就是一个纨绔子弟中的骗子,骗走了你这么多年的青春,他已经扔下你两次了,每次都扔下一个孩子给你,而你就甘心被他骗,你还想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别告诉我你真想带着这个孩子!”沈一鑫看着妹妹的样子,真想挖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着什么,从前一考试总是名列前矛的好学生,做什么都那样专心的妹妹,原来一旦在感情上专心了,竟是个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傻瓜。
“他没骗我,他出事了!丽港的郊区仓库爆炸案你应该也听说了,那是蒋忠诚……”
“又是蒋忠诚!”沈一婷努力的想解释一些什么,沈一鑫却一口打断了,“婷婷,蒋忠诚和萧子矜都是你自己遇到的,和他们每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你都强硬的谁劝你也不听,结果怎么样?可你再看看宋宁远,他是爸爸和阿姨都看中的女婿,跟你离婚的这一年多,他专心工作,还升职了,可人家到现在都没去交别的女朋友。现在宋家妈妈每次提起这件事就很伤心。”
沈一婷终于没再说什么,提到宋宁远,她是真的不敢赘言,她知道那个男人很好,曾经也希望真的能和他一路走到底,那时候她想,如果当初可以把盘踞在她心底的那个人挖出来丢掉,完完全全爱上宋宁远的话,那日子也许是完全不同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拿出新的床单和被褥给小虎铺上,换了身小睡衣陪他在旁边做功课。虽然心里依旧沉沉的,可精神却不敢懈怠,一个接一个帮小虎默字。柔和的台灯光芒,照着专心致志的孩子,她的心情微微安定了一些。
她盘算着在a城只呆三天,一来她周一要上班,小虎要上课,二来她不想错过萧子矜的消息。连续几天,晚上睡觉时总有种不踏实,有时候做着噩梦醒来,浑身冷汗,要缓和好久才有情绪。
“干妈。”只顾自己的思索,不知道什么时候,小虎已经放下了笔,眨着大大的眼睛望着正在出神的沈一婷,“外婆他们是不是不喜欢我?”
她没想到小小的孩子竟然有这么敏锐的观察力,懵懂的眼睛里显出微微失落的神情,原本这孩子还打算将自己折的纸鹤送给外婆外公,可现在,他已经不敢在他们面前出声了。
沈一婷不忍看到他这个样子,连忙抚了抚他的小脑袋安慰道:“没有,他们都很喜欢小虎的,只是外婆和外公,舅舅他们最近心情不好,这些都和小虎没关系的。”
小虎点了点头,又接着问道:“那咱们什么时候能见到干爹?小虎想他了……为什么干爹这次躲猫猫躲这么久啊?”
沈一婷一阵想哭,如果她的猪头真的不再回来了,真的象同事说的那样该怎么办?她有时候发狠的想,如果真是那样,她会每天骂他一万遍,然后恨他一辈子。
“等你干爹回来了,咱们一起罚他,罚他跪键盘,好不好?”沈一婷摸了摸小虎的脑袋,尽量使自己语气俏皮和轻松,她看到小虎笑了,弯弯的眼睛,漂亮的脸蛋,她保护了孩子的心灵承受力,可谁来保护她呢?
第80章
沈一婷本以为在a城的几天遇不到什么意想不到的事了,连闺蜜谢珍晴也去了外地旅游,加上自己心情奇差,几乎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直到第二天晚上到易初莲花购物的时候,遇见了许久未见的陈莎,她比起从前似乎活泼开朗了许多,挽着一个年轻小伙子的胳膊,亲密的在挑水果。那小伙子长的很清秀,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言谈举止中看的出相当护着她。
陈莎也怔了一下,赶忙跟沈一婷介绍:“一婷姐,这是我未婚夫程修齐。”转而又对那小伙子说,“这是一婷姐。”
沈一婷近距离才发觉那小伙子很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连忙答应着他们的招呼。直到买了东西出来,程修齐慷慨的把沈一婷买的东西也一起包揽下来结帐。还主动帮他们拎东西。到超市门口的时候,陈莎让她未婚夫先开车回家,开口要请沈一婷到咖啡屋去喝一杯。
“一婷姐,我不知道你会回来,我和修齐下个月初办婚礼,你也留下来参加吧。”坐在咖啡馆的靠窗位置时,陈莎高兴的从包里拿出请帖要写给她,眼角柔和的光芒显示出幸福和愉悦。
沈一婷其实有许多疑问,曾经的陈莎,人一直很沉默和忧郁,甚至有种敏感和对外界的防备,她从前一直是喜欢宋宁远的,可这一年多一点的时间,她似乎改变了很多,现在连脸色也红润了,言语间笑容也多了:“我过两天还要回丽港去,你的婚礼可能没办法参加,不过礼物一定会送到的,恭喜你!不过,我没想到……”她以为自己和宋宁远离婚后,他和陈莎在一起会是顺理成章的,可现在,似乎证明她的猜想有了很大偏差。
陈莎抬起头收住笑容,额前的刘海被修长的手指重新塞好,似乎有什么重要的话想说:“一婷姐,其实我想向你道歉……从前可能我确实对宁远哥有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因为他确实是个好男人。我一直是个孤儿,他和他们家帮了我很多,其实总在一个人打拼和漂泊的日子里,特别想有个家,原来我太幼稚了,总在钻牛角尖,也做了很多傻事,也许伤害到你和宁远哥的感情了,请你原谅。”
沈一婷怔了一下,随即自失的笑了起来,其实自己和宋宁远离婚,主要原因也根本不在此,她也从没想过要陈莎来道歉。即使没有陈莎,她和宋宁远之间,也许终究会走这一步。
“我未婚夫修齐是宋伯伯医院里的内科大夫,其实从我一进医院的时候,他就在追求我,可我一直目光只在宁远哥身上,没去在意其实身边有这样好的男人在等我。后来宁远哥提醒我,他说我和一婷姐你是一样的,心里装着一个人的时候,就执着于那个人,很难再让其他人钻进心里。他说他觉得长这么大最失败的事,是用多少年也没能撬动有个人只用了半年多在你心里占据的位置。”
沈一婷沉默了,其实她曾经以为萧子矜只是一座桥,而宋宁远才是岸,可变化是从她发觉自己跑了许久,可心依旧在那座桥上开始的。
直到她起身要走的时候,陈莎才忽然在背后叫住她,象下定了决心一般,顿了顿开口说:“一婷姐,其实……从前到宋妈妈学校里去散播你一些私事的事,是我找人做的……”
她诧异的回过头的时候,陈莎略略低下头:“对不起……”
沈一婷怔了半晌,其实那些事,现在想想已经很远了,如果不是她提到,自己也根本不会记起:“这一年多,你背的心里包袱更重吧?我本来是很恨那个人,可你今天坦白了,让我觉得,其实换作我,到今天我也未必会承认……陈莎,其实你在感情上比我幸运,至少你及时明白什么是属于你的,而我用了这么多年,总以为自己已经看清了,可却得不到想要的。”
出了咖啡屋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走在街上看着满眼的霓虹灯,一种迷失和茫然充斥在心头,直至总在街上绕圈子。a城没有丽港繁华,可有时候却更容易让人迷失方向。
路过街角的一间画社,才发现这一季又换了新的上架画作。玻璃橱窗里摆上了一幅具有印象派风格的彩画,封着华丽的画框,是一汪蔚蓝的湖水,此岸是一座长满葱翠树木的小岛,湖的彼岸是高楼大厦林立的陆地,透着华丽的大都市气象,一艘小船孤独的飘在湖上,帆没有扬起明确的方向,徘徊在水中央……在灯光的照耀下,这幅画的意向几乎一下就触动了沈一婷,站在橱窗前,半天也没动。靠近了看着画的下方标签,才看清上面写着:彼岸?此岸?何处是岸。
她忽然笑了,嘴角边慢慢上扬,说不清的感觉。直到店里的卖主出来站在她旁边,大抵是看她驻足了太久,热情的向她介绍这幅画的作者在业内是个小有名气的潜力派。
“为什么这幅画上没有桥?”沈一婷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这样问。
这问题着实上卖主一愣,可长期做生意的经验和点头醒尾领悟力,让店主立即有了专业的答案,从画风和意境上描述了半天,还旁征博引的拉出莫奈的画评中的句子,最后告诉她:“如果加上一座桥,这画该多煞风景?”
沈一婷终于没再说什么,她看到画的标价是两千八百八十八。
原来桥是煞风景的……
当沈一婷拎着一堆从超市里买回的东西进了家门的时候,才惊讶的发现自己家来了两个客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聊着什么。父母和哥哥都在,可每个人的脸上都阴沉着,气氛很紧张,离的老远就听到女人的声音在嚷嚷着什么。母亲一直没说话,是哥哥在好言好语的向别人解释着。进门的时候,哥哥正跟两位客人说,小虎已经跟着自己的妻子出去玩了。
见沈一婷开门进来,那一男一女激动的站起来,似乎要围过来讲理。她怔了一下,看着他们略带土气的打扮和气势汹汹的样子,一时未能反应过来。可仔细看上去,又觉得他们相当面熟。
沈一婷疑惑的朝那一男一女看去。那女人正气愤的抬高嗓门,操着方音浓重的普通话说:“自从咱们儿子被萧子矜带走以后,变的不认自己爹妈了,还拽着别的女人叫妈,依我说萧子矜就是一个骗子!当年你还巴着他让孩子认他当干爹,现在怎么样?连人影都见不到!”那女人说话象连珠炮一般又脆又亮,“今天咱们不把小虎带走,他就成别人家的孩子了!”
沈一婷怔怔的站在门口,终于明白这是几年前在王家村见过的小虎的父母,从前她并没想到王家会有人找来,小虎从上城到上学,一向是萧子矜来办的,现在王家父母忽然找上门来,让她有种错愕。尽力平静了心情后,才对他们说:“你们已经把他扔在乡下三年多了,从不去管孩子的事,到了上学的年龄也不去联系学校,要不是子矜把他接到丽港,帮他找了一间好学校,他现在还在山沟里,他就被耽误了。现在小虎的学习刚有起色,你们不能把他带走。”
小虎的母亲本就是急性子,听不来沈一婷一番教导言论,连忙摆手制止她说下去:“沈小姐,你以为你是谁啊?小虎叫你一声干妈你就把自己真当成人家的妈了?说远一点,你和萧子矜什么关系?结婚了?我们小虎认萧子矜当干爹是我们家同意的,可你这个干妈从何说起?萧子矜的事情我们打听过了,他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还不好说,丽港那边说是失踪了,有点常识的都知道,所谓失踪的,能回来的有几个?”
“你胡说!”沈一婷被刺中了疼处,她努力不去想那坏的可能,可还是被人轻而易举的提了出来,原本尽量平静的心情,象点了炮辇一般,瞬间爆发,她差一点想上去扇那女人一巴掌。
小虎的父亲这时候才站出来,拉着妻子跟沈一婷讲道理:“我们来这里不是吵架的,从前我们村穷,萧子矜象个款爷一样跑来,谁都想跟他搭点关系,但是我们家就这一个儿子,说什么我们也不可能把小虎丢掉送人。我们大老远的跑来,一是来接小虎,二是给你们个交代,这几年我们两口子做生意也赚了点钱,这两万块钱你拿着,算你们这几个月的操心费,孩子上学的事我们自有主张,沈小姐你就别担心了!”
小虎的父亲从灰色的西服口袋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放在桌上,出手的阔绰也迥然不同于当年。
沈一婷盯着信封,心里一阵恐慌,这几个月来,她确实早已经把小虎当成自己的孩子,现在忽然意识到他有亲生父母会来争夺抚养权,心中说不去的酸楚:“王大哥,王大嫂,如果你们不介意,让小虎先跟我过吧,我跟这孩子真的很投缘,我想领养他。”
第81章
沈母原本阴着脸一言不发,听到女儿说到这,淤积的满腔义愤都迸发出来,大声呵斥起来:“沈一婷!人家父母健在的情况下,你一个外人有什么权力去领养人家的孩子!?人家是孩子的亲生父母,会比你疼爱孩子少?!你怎么还执迷不悟?!萧子矜到底给你灌的什么汤?!”
沈一婷终于忍不住泪水上涌,委屈感充斥在心头,咬着嘴唇如何也不肯让步,转身朝自己卧室走去。
沈一鑫上来一把将妹妹捞了过来,不顾她激动的将她按在墙上:“你一个单身女人带一个孩子,你以为小虎跟你就能过的好?!你现在的收入只能养起你一个人!而且他跟着你,名声怕是还有损!既然你喜欢这孩子,就让他跟他父母走!”
“我不!”沈一婷执拗的甩开沈一鑫的手,大声朝一屋子人说,“我不让他走!”
小虎的母亲也急了,上来跟她正面吵起来:“凭什么?!你扣着我儿子,我们可以去法院告你!”
“随你的便!在子矜回来之前,谁也不能把小虎带走!”沈一婷赌气的瞪着眼睛回了她一句。
小虎的父亲见这场面也很尴尬,略微不合体的西服裹在身上,有种民营企业家的风范,从口袋里又拿出一叠钞票合着信封一起放在茶几上:“沈小姐,谢谢你照顾小虎这么久,我们两口子现在做了大买卖,不客气的说,也根本不比萧子矜穷,小虎跟着我们怎么可能受罪?我们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接孩子,你就放心把他交给我们吧。”
沈一婷还要争辩什么,沈一鑫却从来没见过妹妹态度这么强硬,一边让父亲来应付这场面,一边将她拉进屋里去单独说,他几乎想不通,象萧子矜这样的男人,竟然对她有那样大的吸引力。
“小虎的父母这几年努力做生意赚钱,不也是希望将来能给孩子一个优良的环境生活吗,现在人家成功了,你一个外人却扣着人家的孩子不放,这合理吗?如果将来你的亲生儿女被别人领走了,你能甘心吗,你会同意吗?”
“再说,现在萧子矜去哪儿了还不清楚,你自己一个女人带着小虎,能避免别人的闲言闲语?这对孩子成长有利吗?你要知道你在丽港过的还好,完全是因为萧子矜的缘故,如果没有他,你的收入,交了房租还剩多少?干爹干妈能代替亲生父母的位置吗?即使是萧子矜好好的站在这,你们以为你们能把别人的孩子抢来?中国是法制社会,不是有钱就能掠夺别人的子女!”
沈一婷一直啜泣着,根本听不进他说的,她一个人还能支撑住什么?她真想现在这个当口能有萧子矜陪着,最起码不会这样孤立无缘,她知道那个男人会挡在他前面和小虎的父母讲清楚。她向往的家庭生活,有萧子矜有小虎的日子,在短暂的三个月间就破碎了。耳边是哥哥的劝慰,可她已经丝毫没有感觉了。
那天到了很晚,小虎的父母才终于离开了沈家,沈一鑫出面向王家父母保证,两天内一定让他们领走孩子。
沈一婷连日来每天打电话回丽港询问萧子矜的消息,可一切就象一个无底洞。父亲和哥哥一直说母亲身体不好,坚决让她在a城多留一段时间。
从屋里把小虎的东西收拾好,秋天的衣服只带来简单的几件,还有一顶别致的牛仔帽,带奥特曼图案的小小的书包,装满了他的文具和书本,书包旁边的夹层里,她每天都会给小虎带一包牛奶,还有苹果,纸巾等等。
给小虎织的围巾和帽子还差一点,想到过了明天,这个可爱的孩子就要回到他父母身边去了,沈一婷忍着心里的酸楚,只开了台灯连夜想把围巾和帽子赶出来,原来织起这些东西,心中都是愉悦的,可现在不同,心里牵着浓浓的说不清的东西,纤长的竹针好象在一下一下戳着她的心窝。
小虎迷迷糊糊的从被子里钻出来,懵懂的看看周围:“干妈,你还没睡?”
沈一婷抬起头来,微微笑着点头:“在织东西,小虎先睡吧,我把这些织好就睡。”
看着小虎乖乖的准备躺下,她停下犹豫了片刻,说:“小虎,明天干妈带你去游乐场玩吧,想去吗?”
小虎听到这话连忙坐起身,高兴的鸡啄米般点头,圆圆的脑袋煞是可爱:“想!”可转念间,情绪又重新低落下来,“可原来咱们说好是干爹也一起去的……”
沈一婷停下手上的工作,眼神也暗淡下来,片刻后仍然打起精神来,她不想伤害了孩子的童真,何况萧子矜的事,连她也不说清,“等他回来,把错过的机会让他都补回来,到时候咱们三个人去吃大餐,让你干爹掏钱,好不好?”
直到看到小虎重新兴高采烈的连连点头欢呼,她才满意的压制住心里想哭的冲动,低下头去继续织围巾和帽子。
第二天的游乐场之行,沈一婷几乎把所有都带小虎玩了一遍,在冲浪里弄了一身水,她捧着小虎的小脸,两人咯咯的笑开了怀。她抱着小虎坐旋转木马,坐老爷车,还有沿山的索道。秋天的山林中,枫叶红的染了半个山,城市的风景尽收眼底,树木早已泛着墨绿,是凋谢前最浓深的绿色,空气新鲜的醉人。小虎爬在索道室的玻璃壁上,睁大眼睛看着外面的景象,一直高兴的大喊大叫。
“小虎,明天舅舅带你去别的好玩的地方,想不想去?”挑了一个适当的时机,沈一婷才终于想开启话题。
“干妈去么?”
“……干妈还有事,不能陪着小虎了。”
“那我也不去了……”
“可做客的地方,有很爱很爱小虎的长辈,如果你不去,他们会伤心的。”沈一婷帮小虎整理着衣服,尽量委婉的向他说明。
小虎本欲撒娇,见沈一婷说的郑重,才点头答应下来,可他显然没当做重要的事,仅仅几分钟,又重新投入到欢乐的气氛中。
第二天,沈一婷将小虎的东西收拾好,连同他的书本和王家夫妻给的钱一起装好放进他的书包里。看着他兴高采烈的跟着沈一鑫上车,还在车窗后朝她兴奋的挥手。她努力保持着笑容,目送沈一鑫把车开走。酸楚的感觉越漾越深,最后蹲在地上哭起来。
她感觉曾经那个温馨的家,几乎就象海市蜃楼,给她带来希望,又眼睁睁的看着它消失。
沈一婷自从小虎被他父母接走以后,几乎整夜睡不着,本想接着就奔回丽港,可母亲身体状况,让她不敢轻易走掉。沈一鑫和嫂子小袁轮番的劝慰她,嫂子想的更长远,甚至说起自己娘家的表弟条件不错,有机会也可以认识一下。
她想起丽港的家里,阳台上养的花还没人施肥,鱼缸里金鱼这些天都没人换水喂食,冰箱里还有两块萧子矜爱吃的抹茶蛋糕,一直放着没有吃……那个家明明还是生机盎然的,早晨从阳台上可以看到远处公园的景色蒙着一层雾气,傍晚可以看着落日映着公园的湖边隐没,有一个总爱赖床的男人和一个总是古灵精怪的孩子……她已经满足于这样的生活了,只想把它经营的更好,可现在为什么都变了?
下午的时候,沈一婷给萧子晨打了电话,想询问萧子矜的案子查到什么程度了。可萧子晨却委婉的说了许多,甚至让她干脆就留在a城父母家,还承诺会找人去处理在丽港萧子矜家里的事。
沈一婷听了很不是滋味,她不想让别人随便进入她和萧子矜的家,那里是属于他们的,连鞋架上摆好的兔头情侣拖鞋也是她亲手买回来的,现在让别人去收拾,去拆掉她辛苦构建的家,对她来讲是件再残忍不过的事。
可从萧子晨的语气中,她分明感受到了什么:“姐姐,子矜是真的没消息了,还是有了消息您不想告诉我?”
萧子晨愣了一下,却一直没有正面回答,电话那头一直沉默了很久:“一婷,也许如果从前姐姐没那样不尽人情撮合你和子矜的话,现在你们的生活不是这样……你的工作,我可以暂时帮你调回a城,你休息一段时间……”
沈一婷更加确定了自己连日来的猜测,淤积了一腔委屈,直想找人都说出来:“姐姐,您当初开出那个让我跟子矜在一起的条件,我自始至终都没怨过你。也许我也有过不情愿,但我和他在一起之后才感觉到怎样才算真正喜欢一个人,所以现在,不管他有什么消息,请你都告诉我……”
萧子晨侧过头看着隔着玻璃,依然躺在病房里的弟弟,她知道只要说了,沈一婷就会立即赶过来,可她还是犹豫了,慢慢将电话挂掉……
萧子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时分,幽暗的房间,静谧的没有丝毫声音,慢慢坐起身来,才惊讶的发现这是一间特护病房,头昏昏的几乎没有知觉,而周围空空的什么人都没有,心里略微一丝恐慌,摸索着抓住床沿,穿上鞋就朝外走。
走廊上灯火通明,到处充斥着白色,因为是深夜,人也稀少很多,他觉得到处都寂静的吓人。药车轱辘的声音,孩子的哭声,护士的说话声,竟然一切都是有形而无声的……
第82章
茫然的冲冲撞撞往前走,直到迎面看见萧子晨从洗手间里出来,见他已经醒来,惊讶的过来拉住他。萧子矜睁大眼睛看着姐姐在大声冲他喊着什么,可他什么也听不见,耳朵里一阵强烈的酸疼,刚刚的茫然逐渐转化为一种恐惧,周围冰凉一片……他蓦地想到曾经有种暖暖的感觉,是沈一婷抱住他,埋在他怀里的感受,可现在空洞的好象什么也没有了,静的可怖,茫然的站着,脑海中隐约感受到发生的问题……
萧子晨用签字笔在题板上写字给他看,告诉他,以他目前的情况,需要立刻动身出国动手术,她写了一些权威医生的名字和父母的英文名,示意他出去以后有更好的医疗资源。
萧子矜觉得心在慢慢下沉,张了张嘴想试探的询问:“……她,她呢?她回家了么?她知道……”
“她不知道。”萧子晨在题板上写了大大的符号,“还没让她知道,这个傻丫头,知道了这个情况不知道会有什么反映……”
“……她还是会跟我在一起的,即使她知道,也一定会继续跟我在一起的,我答应过她要陪她回家的,她自己带着小虎回去,她家里人一定会生气的。”萧子矜开始急噪,耳朵里的疼痛更加剧烈,周围的无声和混沌的思维,让他忽然间找不到方向,“我现在不能出国,我必须先去a城一趟!”
萧子晨赶忙拉住冲动的弟弟:“今天一婷给我打来电话,小虎的亲生父母找到了她,还在沈家闹了一场,现在已经把孩子带走了。目前沈家情绪一定很差,你这个样子过去,只会加重他们的反感,如果再因为这个耽误了治疗,你的损失就大了!美国那边,爸妈都安排好了,你过去可以立即就诊,用最先进的技术,用不了多久也许就有机会痊愈了,到时候你再好好的去沈家……”她用龙飞凤舞的字体在题板上迅速写着自己的话,末了又加了感叹号。
“我已经让她等了很久了,她根本不会在乎我以后会不会带着助听器,但如果我就这样走了,她会恨我的。再说,丽港的医疗条件已经是国内数一数二,专家多的是,这里说不乐观的事,出国找洋大夫就能保险?”萧子矜不是个崇洋媚外的人,从前父母出国后,他虽然每年几乎都过去看看,可从来没有过长期呆在国外的想法,这点让几个叔伯堂兄弟都很不解,可他明白,在自己的国家里,即使开着车闲逛,那感觉都透着踏实,这些在异国他乡是难以体会的,可现在他嘴上不说,心里惆怅的却直想哭……
第二天,沈一婷是在红灯前面看到的宋宁远的,想事情想入了迷,连马路对面的红灯也没注意,一直朝前走去,过斑马线的时候,一辆车急刹闸停了下来,司机见她神游一样的状态,张口就要开骂,红灯后的第二辆车因为连带效应也停了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下车,她那看到那是宋宁远,只是没想到在这个时候遇到……
前几天就听哥哥说宋宁远升了正科级,刚刚换了新车,她想他应该是意气风发的,只是这个男人向来内敛,不会轻易炫耀和显摆。从前在一起的时候,两人总是喜欢钻熟悉的小饭馆,现在俨然没关系了,反而进了高档茶餐厅。原来长期饭票和偶然请客的区别就在此。
“萧子矜呢?”宋宁远见沈一婷没什么胃口,终于提起了自己的疑问。
沈一婷倒是没有避讳,将事实说了出来,一直以来,她觉得跟宋宁远交流内心想法的时候是没有负担的,这个男人会认真的听,然后提出自己的意见。可现在宋宁远听到这里,沉默了很久也没说出自己的想法。
沈一婷猜他大概早就厌恶了这种谈话方式,毕竟离过婚的夫妻,按理说连朋友也不可能做成。宋宁远一直以来的表现,当算拿的起放的下的一种了。
“你怎么样?听说你被提干了,以后前途一定不错。”沈一婷也客套了两句,她看到宋宁远拘谨了笑了笑,然后又摇摇头。
一顿饭吃的算比较沉闷,其实沈一婷想告诉他,以他的条件,重新开始新的生活,简直是唾手可得,但话到嘴边,她还是没敢说下去。这恐怕是两人心**有的刺,有些事情提起来总是讳莫忌深的。
直到出了餐厅分手以后,她转过一条僻静的小街,才接到宋宁远打来的电话,沉厚的声音和略带忧郁的语气,让她恍然间有些想念从前一笑起来就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的宋宁远,可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一婷,从前萧子矜打电话给我的时候,他曾经说了句的很简单的话,却让我记忆深刻,他说,‘我只想奉劝你一句话,别放手,因为只要你放了手,这回我就无论如何也不放手了。’虽然我当时不信,也受不了他的气场,可时隔几个月后,我突然觉得他真的比我了解你。从私心上来说,我讨厌萧子矜,也绝不想看到你和他幸福的在一起。他曾经说过,他不会祝福我和你。同样,我也不可能祝福你和他。但从道义上,我却想提醒你一句,萧子矜是个不懂放弃的人,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他也绝不可能让你找不到他。”
沈一婷握着手机,当街停下脚步,宋宁远的话提醒了她,让她这些天沮丧灰暗的心情透出了一点阳光空气,傻愣愣的站在街口,神色逐渐凝重,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车水马龙的都市风景。微凉的秋天竟让人的心情改变了许多……她攥紧拳头,一种紧迫感帮她下定了决心,直接打车到火车站的售票大厅。
“明天,开往丽港的特快,一张。”
在沈一婷去丽港的当天,萧子矜到a城来了,将自己收拾的很光鲜,可心里却慌慌的,从前自己一向自我感觉良好,有很好的家庭背景,有留美的父母,有做大生意的姐姐和姐夫……从小学,老师就一直爱夸他聪明,高考时一举考进了全国名校丽港大学……连走在街上也觉得昂首挺胸,坦然而自信。可现在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有缺陷的,甚至在车站检票的时候,就有人发现了他的异常,朝他频频侧目,虽然他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可真被人当成异类的时候,心情竟然无法镇定。
他悄悄摘下助听器,虽然那东西对于他这种情况,本来就用处不大,可他不想让别人用惊异和同情的眼神看着他。
他萧子矜从来都是堂堂正正,腰杆挺的笔直的,即使以后都一直这样,他也不需要别人同情,想到如果以后天天活在这样的目光里,他会觉得窒息。
到达沈家所在的小区时,他早已经底气不足,物管人员没有换人,竟然还认得萧子矜就是当初住在这里的热心邻居,拉着他嘘寒问暖了一番。萧子矜只能从口型和表情里分辨出一些话语,跟着“嗯嗯啊啊”的附和着。
沈一鑫骑着摩托车本来准备出门,到了小区门口,才惊讶的发现了踟躇不前的萧子矜,身上从上到下并不象是受过伤,而打扮上,似乎比平常更考究一些,他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穿一身正式的衣服,倒也不象个坏人。只是今天他的神态略微和往常不同,从前他不自觉的就流露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精神而自然,即使是当初被自己打了一顿以后,他仍然倔强的跟沈一鑫顶着,可现在似乎有了什么不一样。杵在大门外犹豫徘徊,象个犯了错误的孩子,挫败和神伤。
“萧子矜!”沈一鑫扯开嗓子叫他的名字,他从没怕过这小子,在他眼里,那些仗着家世的纨绔子弟,都敌不上他拳头的实在。更何况他知道萧子矜想娶一婷,又怎么可能和他这个未来的大舅哥对抗。可一婷带着小虎回来的时候,他真的动了怒。
“萧子矜?!姓萧的!”沈一鑫见萧子矜仅仅距离他五米的距离,却象是丝毫没有听到他的声音,直接启动了摩托栏在了他前面。
萧子矜恍然惊讶的看到沈一鑫,毫无心理准备的和这个气势汹汹的男人正面交锋,第一次有被人窥到弱点和输了气场的感觉,而在他的世界里,周围依旧是静静的,顿了顿,轻轻叫了声:“哥。”
沈一鑫怔了一下,觉得讽刺,这小子叫他“哥”,已经充分的说明了萧子矜此行的目的。他的情况沈一鑫也略略看了明白,原本的恼火成倍的翻了上来,直接上前拉住萧子矜的领子:
“你耳朵怎么了?!嗯?!”
萧子矜只觉得脖子一紧,看到沈一鑫宛然如当初的气愤,原来一切都没变,沈家依旧视他为卑鄙小人。
直到沈一鑫将摩托扔到一边而把他拽到楼后僻静的角落,看着萧子矜的样子,拳头却始终没落下去,他丝毫没有躲,可沈一鑫反而下不去手:“我妹是多好的女孩子,如果不他妈遇见你,恐怕现在孩子都上幼儿园大班了!你耽误她这么多年,现在搞成这样,你还指望她能跟你这个残疾人搅在一起?!”
萧子矜不知道沈一鑫都说了什么,可从他的表情里判断,这个人极为恼火气愤。他知道即使他平安无事,沈家也很难接受他,何况现在的样子,只能让情况雪上加霜。“残疾人”几个字,沈一鑫又重新加重说了一遍,萧子矜终于在他的口型里判断出来,心里猛的一抽痛,第一次有人将这个这个字眼明确的摆到台面上来,原本还能强撑着的自尊心,瞬间被击的粉碎。头一回让他在别人面前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原本他只想看到沈一婷,他想亲口告诉她,其实即使他以后真的会带着某种终身缺陷,他依旧能给她幸福。可现在他不感确定了,原来自己这样子站在这里,恐怕也会招来别人的非议……
第83章
沈一婷在火车站就仿佛隐约的看到了萧子矜的影子,在人流拥挤的三号站台上,隔着火车道,看着相对冷清的四号站台,一南一北的两趟车靠站,交错在熙攘的人群中,满眼是急于赶车的旅客和送行的亲友,可她还是从众多人中看到了酷似萧子矜的人,心中一阵强烈的悸动,象是忽然看到么某种希望。她扯开嗓子拼命的朝对面站台的那个人叫喊,睁大眼睛希翼着他能看过来。
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尖细,四号站台的许多人都朝这边望了过来,而惟独那个人只是径直的朝前走,仿佛和这些是隔绝的,或者说丝毫不感兴趣。站台上的人朝沈一婷投来诧异的目光。她原本激动的热情慢慢冷了下来,站在原地看着那个人一直走进地下道,燃起的一丝希望终于随着那身影的淹没和熄灭,看来又是一种错觉……
心中本以为丽港的家里,可能早已经落满灰尘,也许花也枯了,鱼也死了。可真正转动门锁将那房门打开的时候,她才发现,其实一切都没有变。地板依然擦的干干净净,鞋架上整齐的摆放着三双兔头的家庭套装拖鞋。鱼缸里换了新水,几条金鱼仍旧欢快的游来游去。连花也没有枯萎,迎着阳光开的还是那样灿烂。
打开冰箱,两块抹茶蛋糕没了,却换上了一盒她爱吃的金丝枣糕和一小筐新鲜的芒果。冰箱门上贴着许多天前的便利贴士,是萧子矜龙飞凤舞的字迹,旁边画着一个笑脸。温馨还没有褪去,一切还是鲜活的。
她想起小虎在这里,举着自己的练习作文,大声念给她和萧子矜听,她还记得那题目叫《我的干爹干妈》。
她想起萧子矜在家里围着一条干净的卡通围裙烧菜,而自己跟小虎象两个谗猫一样爬在桌子上样子,拿着筷子和勺子准备开吃,乐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她想起三人买回的几只玩具兔,一直让它们依偎在一起,那时候他们还在一起说,以后还会有小粉兔和小蓝兔……
原来一个小小的家里,能装下这么多东西,她还在期待能把这种感觉延续一辈子的时候,恍然发现她的“大,小兔崽子”都不见了……
她想起在画社门前的橱窗里看到的那幅画彼岸?此岸?何处是岸。
当她认定了此岸是自己的归宿时,才发现此岸背叛了她;当她认定彼岸是终极目标时,才发现彼岸并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彷徨年代,心灵的漂泊生涯,似乎始终抓不住对的东西……
哥哥打电话过来了,声音沉郁而无奈,他总是在想,自己也是促使妹妹爱上萧子矜的间接因素,一直充满了歉意,也一直试图能将她的心拉到别的轨道上来。可现在,他知道那不可能。
“一婷,其实你该更沉住气一些,因为有个命途不顺的小子比你更慌张……”
沈一婷当天就连夜坐车回了a城,下火车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一整天晴朗舒爽,给人清新透明的感觉。在这样的秋天里,空气让每个毛孔都张开了。
她下了车,哪里也没去,直奔那间画社,离的老远,她看到橱窗里换了一张人物的油画,原来那张已经不见了。钻进点了熏香的小屋,那店主正在专心致志的裱一张古朴的山水画,抬头看到沈一婷时,赶忙报以友好的笑容。
“原来挂在橱窗里的那幅画呢?”
“你说的是‘彼岸?此岸?何处是岸’那幅吗?”
沈一婷点头,而店主只好抱歉的一笑:“很不巧,昨天一家设计公司开业,那里的女老板也看中了那幅,已经出钱买走了,说是要挂在办公室里的。我们店里还有很多不错的画作,您可以看看别的,也许有更喜欢的呢。”
沈一婷略感失望,慢慢点点头,那店里的画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都有,琳琅满目,甚至让人眼花缭乱。可一排排的看过去,再也没发现能贴近心情的感觉出现。向店主道了谢,一个人退了出去。
她想,或者买下那幅画的人,也对它有同样的感触,或者那幅何处是岸的寓意,在自己的心里也该有个终结了,失没了多年的青葱岁月,象在暗夜里行船,当认定了方向,就是找到了航标灯。
她想,她到了该上岸的时候了。
萧子矜觉得a城几乎无处可呆,想起曾经和沈一婷租住的小阁楼,那里一年多前就被卖出去了。他寻着从前每天都走的小街,一直朝那块老居民区去。破旧的楼房还在,可楼下却贴了一张城管局的告示,预计这个月底拆除这座旧楼,此处将建设豪华居民区。原本巷子里熙熙攘攘的场景,溜街串巷的小本生意,和巷口围在一起打牌的邻居已经失没了踪影。冷清和萧条取代了曾经的热闹。那时候每天回来,楼下的房东大婶都会热心的夸他和沈一婷般配。总让他们给自己的儿子辅导功课,她会扯着嗓子,拿着儿子的不及格卷子开骂,言语中总会加上两句:“看你萧哥哥和你沈姐姐多出息!”
顺着破旧的木制楼梯朝上走,原本会有吱扭吱扭的声音发出,可现在他什么也听不到了,寂静给走道里更增添了一丝可怖。
上到第二层的时候,原本还有感应灯的光亮,忽然间全灭了。他惊的扶住栏杆,心里猛然一慌。感觉到有个软棉棉温热的东西紧紧扑到他怀里来,执拗的将一双手伸进他的衣服里,象蛇一样绕来绕去,直至完全箍住他。
熟悉的气息让他即刻了然了情况,刚才的提防瞬间放了下来,刚想开口叫出沈一婷的名字。一个湿热的吻贴了上来,带着生气和惩罚,他有种激动,觉得怀里的身子也在颤抖。
沈一婷一条胳膊环过来搂住他的脖子,一只手伸到他胸上,疯了一样扯他的扣子,最后干脆低下头用牙咬。萧子矜怔怔的低头看她的动作,惊的不敢乱动,任由她将他身上阿玛尼的衬衫撕扯的凌乱不堪。他舍不得推开她,因为在她低头去咬他的纽扣时,他感觉到胸上湿湿热热的,才知道她哭了。
“一婷,你……喂……”他感觉到她扯开他的衬衫后,几乎片刻也没迟疑,纤细冰凉的手一路下移。萧子矜一阵羞意,下意识的抓住她的手想阻止她,在他印象里,沈一婷从未这样主动过,这让他有些慌张,心跳也渐渐紊乱。
沈一婷没打算放过他,顺着他的唇,脖颈,肩膀,一路啃咬下去,到最后竟然愤恨的用上蛮力。直到萧子矜抱紧她,低头想在黑暗当中看清她的表情。
“……你生气了?”他开口询问的时候,沈一婷反而更用力,他感到疼,可不敢喊,硬生生的把声音憋了回去。
沈一婷腾出手来开始解自己衣服的扣子,动作笨拙又急噪,最后懊恼的开始啜泣,伸出手指在他胸上的皮肤上不断比划着写字。
萧子矜听不到她的哭声,但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颤抖,凉凉的手指在他胸上的感觉,撩起了潜藏在心里的**。他想抓住她的手,可她倔强的一次又一次重新在胸上划着什么。一次,两次……萧子矜终于明白了,她只是一直用手指重复三个字我爱你。
他猛然一把抓紧她的手,瞪着眼睛看着怀里的女人,抑制不住感动和激情,牙齿也咬的咯咯直响,急切的将唇贴了上去,用力抱过她,撩开她的衣物上下摸索:“笨蛋笨蛋……”
两人在楼道间,衣服褪的凌乱不堪,沈一婷的裙摆早已经到了腰上,两腿间贴着他小腹下的一片火热。两人第一次尝试这样的方式,激情的火焰环绕着整个僻静的楼道。谁都压抑不住这些天来淤积的情绪,在这个傍晚挥洒如注……
原来的房间已经空了,卖出去的一年多来,这里也住过一家人,可很快又搬走了。小阁楼里依稀还保留着他俩曾经住过的痕迹,原来的小沙发依旧放在原处。萧子矜将她抱上房间,发现门锁早已经坏了,所幸这里通常不会有人上来。刚才站着的姿势一直没尽兴,现在直接将她放在沙发上,将半褪的衣物扯去,两人的裸露完全呈现。沈一婷抬头主动吻向他,被他疯狂的回吻,在剧烈的内心悸动里,一次次的冲击使得两人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颠峰。
沈一婷抱住浑身快被汗水湿透了的萧子矜,两人的身体叠在小小的沙发上。可到了最后,她感觉到他哭了,没有出声的哭,只是把她抱在怀里,将头偏到沙发的墙角……
第84章
“其实,我小时候就很爱欺负小朋友,五岁的时候和邻居七岁的孩子打架,他竟然被我打哭了。六岁第一次进学校的那天,门前的穿衣镜被我砸坏了,是我奶奶追着我赔偿了一笔钱,那次我被学校通报批评……每次家长会,老师总会当着我家人的面批评我不老实,说需要严加管教,我想我爷爷对我的厌恶,大概也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萧子矜抱着怀里暖暖的身体,一点点说起曾经的事,心里酸酸的:“中学的时候,我是丽港大附中的老大,那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很拽,其实被人围着的感觉,有时候特别能助长人的虚荣心。我对什么都不以为然,喝酒,抽烟,打架……其实我那时候受过校纪处分,后来是我们家出面解决了问题。我总爱欺负人,看不惯的人和事,就想让他们消失。我想要的东西,就千方百计的去得到……我想我遇到你的时候也一样的……”
“一婷,我总以为自己能顺风顺水的一路下去,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在别人面前害怕嘲笑,害怕别人看透的感觉……我以为我还能撑住,我还在用‘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来安慰自己,可后来我才发现,有时候不是那么回事,即使走在路上别人朝我投来一个白眼,也会影响到心情……这可能真的是我的报应,总欺负别人的人,有一天也会栽在别人脚下……”
沈一婷抱紧他,想安慰这个受伤的男人,他一向的潇洒自信,在这件事面前却没了底气。她悄悄从地下的包里掏出一支黑色的签字笔,伸出光裸的胳膊在空白的墙上写下:“我陪着你。”
萧子矜看着墙上的字,心里漾起暖暖的感觉,甚至比刚才的激情更有种羞意,低下头轻吻了她的唇:“拿什么陪?我不想一辈子只跟你这样下去。一婷,我想跟你说,即使以后我永远都带着这个缺陷,我也照样能给你幸福,能给咱们的孩子幸福。我把欠别人的都还清了,以后就能踏踏实实的生活了。即使我去当木匠,也要给你撑起一个家。所以现在我想再做一回坏事,我想死皮赖脸的霸住你……你嫁给我吧……”
沈一婷看着他郑重的表情,脸颊在他的注视下逐渐爬上一抹深深的绯红,在内心里,她觉得自己早就嫁给他了,从他多年前第一次将她骗来阁楼那时起,她就栽进了他布置的“陷阱”。可今天,她用了同样的方法来“报复”他。
萧子矜见她沉默着不回答,伸手慢慢摸索着她大腿内侧的敏感处,逼着她做出反应。她羞的一边拦他的手一边腾出空在墙上写着“混蛋混蛋”。
萧子矜低头去吸吮她的颈处和胸上的皮肤,一双大手在她身上到处游移,重新点起了她的**。她慢慢放纵自己再次接纳他的深入。
两人互相抢着那只签字笔,在墙上留下一排排的印记,直至整面墙都花了。他俩乐的象个孩子一样拼命的写。最后萧子矜却忽然惆怅了,他说别的他不在乎,他只是怕以后都听不到沈一婷叫他“老公”了……
“出国吧。”沈一婷拧着眉头思索,停顿了片刻,收住笑意,郑重的在墙上写给他。
“我答应过你,一直在国内老老实实呆着的,我不想出去。”
“傻瓜,我陪你!”
她看到萧子矜依旧傻愣愣的望着她,在墙上又重复了一遍。
萧子矜还是一副懵懂的状态,只是盯着她的那双眼睛愈发透出浓深的颜色。
沈一婷见他这样迟钝,只好认输,在墙上写上大大的几个字:“我嫁给你。”
她看到萧子矜怔了一下,眼睛就象乌云背后的晕光,闪着激动的异彩。从她身上起来,找了门后的一块砖头将那扇不能锁上的门挡住,重新爬上沙发来和她纠缠起来,眷恋的埋在她身体里,扬言要把这面墙收藏了去,等有一天她若反悔了,他就拿出证据。
沈一婷笑捏他的脸,宠溺的任由他的吻和身体覆盖着她。
“拆迁办的人忽然上来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
“我喊**。”
“……你可真恶毒。”
“怕了吧?怕了就快起来。”
“明眼人都知道是你**我,看我的衬衫。”
直到字迹覆盖了整面墙,沈一婷悬着许久的心,此刻才慢慢落了下来,她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漂泊了太长时间,徘徊着不知道哪里才是自己心灵的彼岸。原来认为是对的,到头来验证是错的。原来认为错的,却如何也无法割舍。
她曾经以为萧子矜是一座桥,一座通往彼岸的桥,仿佛过了河,这桥就毫无意义了。可兜转了这么多年,不停的在桥上走,不停的看两岸风景,才终于发现,其实自己的心不是属于此岸,也不属于彼岸,自己眷恋的仅仅是那座桥……
她知道萧子矜这座桥才是真正属于她的岸……
§§番外 宋宁远
半年后
下班回来的时候,宋宁远提着一堆新鲜蔬菜和瓜果,才进门就看到屋里狼籍一片,沙发上一堆动物模型,家里的东西扔的到处都是,抽屉和柜子门敞开着,厨房里却叮叮当当的一阵声响。他心里一紧,连鞋也来不及换,直奔厨房去看看状况,看到小虎正坐在一堆切的凌凌乱乱的水果旁,专心搞着什么。冰箱门大开,一只鸡蛋从隔架上掉到地上,摔的粉碎。而小虎头上套着一条早已弄的脏脏的围裙,似乎玩的很高兴。
这一切气的宋宁远两眼发黑,几乎站不稳。已经五天了,从把这个小魔王接到家里来五天,他简直觉得自己过着一种地狱般的生活。
原本是他在法院工作的朋友负责了小虎父母参与的一起走私案,正商量解决这孩子暂时没有监护人的问题。恰巧那天宋宁远登门,他一眼就发现了小虎就是沈一婷和萧子矜的干儿子,一刻也没拖沓,连忙打电话给沈一婷,约定了这个周末来办领养手续,可中间的几天,宋宁远没舍得让小虎住福利院,而是直接把他接到自己家里。本以为他该是个乖宝宝型的孩子,可哪知竟然是个相当顽劣的小鬼……
第85章
第一天是将他家的电脑弄坏了,怎么也无法开机,害的他许多保存文件丢失,连夜用笔记本加班到深夜尚有不能弥补的东西。
第二天他一下班,邻居就反映他家里水管漏水一天,几乎把楼下也淹了,他匆忙跑上楼,才发现小虎正在家里围了个水塘开模型船;
第三天他在上班的时候,就有110打电话给他,通知说他家阳台上有个孩子要坠楼,吓的他假也没来及请就跑回家,看到小虎挂在阳台上坐着,姿势非常危险,楼下已经聚集了很多人。警察甚至要在楼下准备气垫救援。他满头大汗的爬到楼上,悄悄绕到小虎后面,猛的将他抱住救下了阳台栏杆,那一刻他觉得心跳的速度已经快达到极限了。
第四天他吸取了前三天的教训,做好一切防御措施和思想教育才去上班,一天下来相安无事,回到家中也一切平静,几乎和早晨没有差别,紧张了三天的情绪总算有了片刻放松,下厨做了几个菜和这个小鬼一起吃,又帮他检查了功课。本以为这一天无风无浪,可到了临睡觉时,宋宁远才发现柜子里的三条被子全都不见了,三月的天气本就挺冷,没有被子几乎无法睡觉,他简直压抑不住恼火,揪过小虎劈头盖脸的训斥了一通,他当时无比后悔自己自作自受的把这个小魔鬼弄到家里来。这孩子折腾人的本领超出想象……
直到这小鬼懵懂的掏出一张收据**一类的单子,慢慢交到宋宁远的手中,他怔了一下,低头看下去,才知道那是一张红十字会的募捐物资回执单,上面清楚的写明,三条被子全捐给了汶川灾民……
当天夜里,宋宁远只好找出羽绒服和冬天的大衣来给小虎盖上,自己穿着衣服盖了夏天的毛毯。小虎睡的依旧很香,甜甜的小脸,半夜还在讲梦话,而宋宁远却冷的半夜也没睡好,被子捐给了灾民,可现在他没被子也成了灾民……
眼前,这小子已经把他的家弄的象个垃圾站,简直无视他每天辛苦的打扫,气的宋宁远真想将他拉过来狂揍一顿,连呼吸也觉得不顺畅,怒目瞪着小虎,身子气的发抖,明天就是周末了,这个小魔王终于可以被沈一婷和萧子矜接走了,以后这个烫手的山芋,无管教的败家子终于可以脱手给他们俩了。想到这里,宋宁远也安慰自己的想,活该让沈一婷和萧子矜劳心劳神的带着这个小魔王,或许他俩的幸福,也该添加点累赘了。
在宋宁远刚想发作骂他一通的时候,恍然间,屋里的所有灯都灭了,只剩厨房里一点微弱的亮光,一个稚嫩的童声正朝客厅里叫着:“宋叔叔。”
他诧异的重新走进厨房,看到狼籍一片的地板间,小虎正端着一盘切好了摆放成心型的果盘,轻声唱着生日歌。盘子的中央点了一根小红蜡烛,微弱的亮光衬托着孩子的脸蛋,一片温馨。宋宁远完全忘记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更没想到自己十几年没有过生日的经历,突然间唯一一个想到为他庆贺的,竟然是这个给他带来诸多麻烦,令他快要抓狂的孩子。一时间,原来的恼怒和气愤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感动和不知所措。
“宋叔叔生日快乐!”小虎端着盘子大声说。
“……你,你小子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你的身份证放在床头的抽屉里,我看到的。”小虎说的那么坦然和真诚,忙碌了一天,削了这么多水果,原来竟然是为了给他庆生。
从前宋宁远一直选择安静的生活,宋家很少给儿女过生日,在学校里,同学曾经起哄,帮他过了一次生日。后来走上工作岗位,什么生日的概念也没了。再后来和沈一婷离婚后,不仅生日,几乎所有浪漫的纪念日都和自己绝缘了,每天除了工作,偶尔和朋友的小聚,几乎没有特别的日子了,现在一个八岁的孩子特别给他安排了一次庆生会,恍然间,原本觉得一直平静的心,变的不那么平静了。
“宋叔叔来许个愿吧!”小虎见他愣在原地,赶忙开口提醒。
宋宁远坐在小虎对面,竟然有种羞意和朦胧的幸福感,他没想到一个小孩子能带给他这样大的触动,尴尬的挠了挠头发:“其实……宋叔叔没有什么愿望。”
“怎么可能,我干爹每次过生日都有一堆愿望,宋叔叔怎么会一个都没有,至少也要许个早日遇到宋婶婶吧。”
小虎的话无疑触到了宋宁远的痛处,无奈的笑了笑:“原本是有宋婶婶的,可惜我觉得她做了宋婶婶以后并不开心……”
小虎不解的睁着懵懂的眼睛,不明白宋宁远话里的意思。可依旧乖乖的听着。宋宁远摸了摸孩子刺头的小脑袋,转而叉开了话题,闭上眼睛认真的许了个愿。他觉得自己象在过家家,可这个愿望,他许的却特别真切。
“宋叔叔,您是好人,小虎看的出,您每次都是真心护着我,我闯祸了您也一个人担着,有坏事都是您一个人扛。您和我干爹一样,我干爹虽然经常骂我,可他也是真的关心我。但我爸爸妈妈是不一样的,他们很多时候去做他们的大生意而不理我。”小虎刚被送回到父母家的时候,曾经哭了好长时间,每天总在家门口盼着干爹干妈来接他,天气冷的时候,他冻的小手冰凉,依旧爬在窗口朝外看,甚至攒了钱想去找沈一婷和萧子矜,终于有一天,邮递员送来了一个大包裹,里面是他爱吃的东西和冬天的衣物,他当时抱着箱子哭了起来……
宋宁远觉得这孩子可怜,可想到自己也依然是孤独的。从那次沈一婷将小虎送走的时候,他就在路过的车里看到了,原以为早该毫无感觉才对,可那时他依然心中一疼。他暗骂自己是傻瓜,暗暗发誓不去理会这些。可当自己的表弟说起了王小虎父母走私的案子,他的第一个反映竟然是帮那个女人把孩子的抚养权争取过来……
他明明知道,这孩子口口声声的“干爹干妈”,是他最不愿听到的一对,他知道他这几天难为了自己,最终也只能为他人做嫁衣裳。原本他甚至有些动摇了。
可现在这孩子的反应,让他一星期来疲累的身体和精神终于得到了一丝慰藉,“好人”,其实好人有时也在心里期望着好报……
第二天一早,他开车带小虎到和沈一婷约好的地点,他没下车,只是目送小虎朝萧子矜那边跑去,看着他们一家三口激动的搂抱在一起。宋宁远忽然觉得原来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
他听说沈一婷陪着萧子矜出国了几个月,之后又回来了。看样子她的心情很愉快,大约是事态顺利。
无奈的笑了笑,发动车子掉头朝相反方向开去,他看到手机里有两条短信,一条是沈一婷发来的,内容不长,中心意思只有三个字:“谢谢你。”
宋宁远仔细玩味着这句话,心里竟微微的发酸,原来当一个有肚量的男人确乎不是简单的事,自己也许依旧太世俗了。
宋宁远却有种苦笑的冲动,这世界上有人为自己找到属于自己的岸边而开心不已,就有人为苦寻不到自己的彼岸而神伤,而他应该是后者……
打开另一条妹妹宋玲玲发来的信息,上面只有一行字:今天晚上六点半,洪源大酒店,对方是个设计公司的女经理……
他终于放下手机,长出了一口气,开着车漫无目的的在这个繁华的都市里游荡,打开广播来,甜甜的声音开始播报今天的天气情况。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祝大家有个愉快的一整天……”
是啊,又是一个新的开始,迎着朝阳,一切都是崭新的,也许他的生活应该也一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