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要个孩子吧
“啊啊啊!”她惊叫一声,手里的水袋都丢到一边,要不是有理智在,手里的竹竿也被丢到了一旁去了。
女人的音调本来就高,加上她现在收到了刺激,那声音又尖又高,简直要直击长空了。
“汪……汪……汪……”回应她尖叫的是三声微弱声音,这声音……好像是狗叫?
被过度惊吓的心脏终于回归了自己的位置,她也能稍微思考一下了,咽咽口水,将竹竿换到另外一只手上,微微上前,举在湖边,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微微撤开,终于将那个小东西看清楚了,那是一条黑白相间的小奶狗,看样子应该不过几个月大,一条腿陷在湖水的泥里,看样子是自己出不来。
也不知道这小家伙在这里泡了多久,浑身都是冷冷的,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你是哪家的小狗,怎么会将腿陷在湖的泥里?”她边说边将小奶狗从湖水里抱出来,几步走到了火堆边,那小奶狗怏怏地趴在火堆旁,还是提不起精神的模样。
“呐,要不要先吃个果子?”将果子推到小奶狗嘴边,他却连舌头都不伸,依旧趴在那里,就像是一个入定的高僧一样。
“你是不是没有家?”
“没有家,以后就跟着我吧?”
“看你黑白相间的狗毛,本来想叫你小花的,但你性格这样高冷,以后就叫你小僧吧?”
周槿欢这边自顾自地决定了这小狗的命运,那狗却连眼皮都没有抬,火光映着他那张可爱的小脸。
“身子总算是有些温度了,小僧啊,你还真是好运,要不是遇到我,你的小命就不保了,知道么?”
小僧的狗毛很是舒服,周槿欢摸着,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不是睡着了吧?”紧紧的,萧景知的声音传过来,她深深一吸气,很大的一股血腥气,而小僧的反应很大,打了一个很大的喷嚏。
“这是什么?”萧景知放下手里的野兔,指着那个躺在火堆边耷拉着脸的小僧。
“这是我们小僧。”周槿欢抱起还是打哈欠的小僧,举到萧景知跟前,献宝似的,萧景知捏捏他的脸,笑着问:“那今晚我们是吃兔肉还是狗肉?”
小僧的反应很快,像是能听懂他的话一样,缩着身子,眼神很是悲切地看着周槿欢,这个表情惹得她哈哈大笑:“你吓我们小僧做什么,他才几个月大呢~”
“你叫他什么?”萧景知坐下来,背过身去将野兔处理好,随后将野兔插在竹竿上,在火堆上烤着,不时用处理过野兔的手摸摸小僧,小僧的身子本来就小,这下更是缩成了一个小团,周槿欢打落他的手,将小僧放在自己的腿上:“他叫小僧,你别一直吓唬他啊。”
“好好好,我不吓他,行了吧?”萧景知撕开一块已经烤熟的兔肉,递到周槿欢的嘴边,她一点都不客气,一口就吃掉了,很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好好吃,景知啊,我们干脆别去朔州了,直接开个烧烤店好了,我负责收钱,你负责烤肉。”
“好啊。”萧景知答应着,神情有些茫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僧虽然不过才几个月大,但对骨头有种本能的热爱,萧景知给他一个兔骨头,马上就忘了萧景知的可怕,咬得很是起劲儿。
“有时候真的觉得做人还不如做一条狗呢,至少做狗很容易快乐,是不是?”周槿欢趴在萧景知怀里,看着本来怏怏不乐的小僧因为一块骨头而变得神采奕奕,感叹。
“至少现在,我们是快乐的,不是么?”萧景知吻吻她的唇,头顶顶她的额,嘴角的笑意很深。
“嗯,是啊,有你在身边,无论是什么样的日子,我都愿意过。”她将自己埋在他的胸口,手指在他的腰上打转,轻声道:“景知啊,我们再要个孩子吧?”
因为她就趴在他的胸口,因而她能很清楚地听到他骤然变快的心跳,一下一下地在做加速运动。
“你以为我最近忍得不辛苦么,等我们到了朔州,将曹、范两人都修理好了,那时候你的身子也大好了,我们就要孩子。”
“好。”
这夜,他们没有回马车里,而是在火堆边睡着了,许是火堆的缘故,这夜虽睡在野外,但非常非常温暖。
周槿欢是被小僧的早安吻给叫醒的,他那湿乎乎的舌头真是比闹钟还要厉害。
睁开眼就看到那双滴溜溜的眼睛,带着灵气,她的起床气竟然神奇地变没有了。
揉揉眼睛,坐直了身子,看到萧景知正在采竹叶,两人眼神相撞后,他微微一笑:“给你打好了水,洗洗脸吧,这边距打尖儿的店不足二十里,我们早饭去店里吃。”
她狠狠点点头,完全被他那倾国倾城的笑给蛊惑了,一点都没有注意他的话。
这片竹林距离酒肆不足二十里,其实昨天努努力是可以到的。
收拾得宜之后,周槿欢抱着小僧到了马车上,萧景知提着一袋的竹叶也到了马车上。
“你还真需要这些竹叶?”她一直以为那些竹叶是他用来浪费时间的,昨天一气之下就所有的竹叶都扔了,没有想到他又采了许多来。
“路途无聊,我就用这些竹叶给你吹曲儿,给你解解闷儿。”
“是你说的啊,我可以随便点么?”
“自然。”
周槿欢抱着小僧,开始为难他。
“我唱歌,你来配乐如何?”
“好。”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周杰伦的歌,有大段的rap,节奏也很难配,但无奈的是她不记得歌词了,只能唱些记得歌词的慢歌。
从梁静茹唱到孙燕姿,从孙燕姿唱到了江美琪,萧景知都能配合得很好,一路上很是欢乐,后来她有些累了,就听着他吹竹叶,声音悠扬又婉转,简直就是享受。
不知不觉就到了酒肆,小斑在店外等着,见到萧景知就慌张地上前:“大人,你们总算是来了……”
“先带夫人去吃饭。”萧景知拉住了他的话,将周槿欢扶下了马车,冲着小斑使了个颜色,对她道:“你昨天就没有吃什么饭,先去吃饭,我去找黑大哥他们。”
“我们一起来的,我自己去吃饭算什么事儿。”周槿欢将小僧递给小僧,拉着他的胳膊:“走,我们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不然这顿饭我想必也吃不下去了。”
“哎,真是拗不过你。”他捏捏她的鼻子,带着她朝店里走。
“你们可算来了。”黑老三和张子朗都迎了过来,唯独没有苏婉,周槿欢和萧景知对视一眼,果然张子朗开口:“苏姑娘被人刺伤了。”
“她在哪儿?”周槿欢的脸色有些难看,张子朗领着她去了苏婉所在的房间。
“夫人……”苏婉的脸色发白,看得出来伤得并不轻,伤在右肩,白色的绑带,红色的血。
“你先躺着,别乱动,昨天袭击你的那人你还有印象么?”她坐下来,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心疼。
苏婉只是一个侍女,没有得罪过谁,不用说,这是她代自己受的过。
“那人穿得是常见的黑色夜行衣,当时房间太黑了,也看不出来什么……不对,那个人好像左边眉上有个疤。”
苏婉揉揉自己发晕的头,也就能想到这样一个细节了。
“婉儿,你就安心休息,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了。”周槿欢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起身的时候,轻声道:“婉儿,是我对不起你。”
“夫人说的什么话。”依稀记得苏婉笑起来是很好看,但绝对不是这样虚弱的好看,周槿欢的手紧紧握着,面容却保持着平静:“我去让店里做些排骨汤,你快快躺着。”
出了苏婉的房间,站在门外的是萧景知,他拉着她回到他们的房间。
“一切有我,不要多想,先吃饭,这些都是你喜欢的。”
“好。”
生气么,当然,可是生气气坏的是自己的身子,又是何必?
还不如好好吃饭,然后再好好分析一下情况。
饶是话是这样说,但还是没有吃下一口就将筷子放在桌子上,气恼:“我说她也太心急了吧,我这还没有离开邺城一百里路,她就那么等不及了?”
“你觉得是长乐公主赵晴对你下手?”
“赵瑜是恼恨咱们,但要杀咱们对他来说不是难事,没有必要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也只有她赵晴才会这样做了。在邺城的时候,她不敢动手,出了邺城,她就可以放开手脚了。前一段我爹、娘赴任被杀,大理寺现在都没有给结果,她一定觉得我们死在半路,下场多半会和我爹、娘一样,所以才会下手的……”
“赵晴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你,这也是你将凶手锁定在赵晴身上的原因,是吧?”
一般萧景知说出这样反问的话,那就表示他并不同意她的话。
“除了她,还会有谁,对我那般恨之入骨?”
“你细细想想,如果凶手是赵晴,她会让受伤的人是苏婉?”
这确实是最大的疑点:赵晴要让人杀她,不会让杀手将人杀错,更不会只让她只受点剑伤,一定会要了她的命!
既然不是赵瑜,也不是赵晴,那会是谁?
“或许凶手向苏婉动手,只是因为她是女人,比起流氓头子出身的黑老三和经战场的张子朗更好对付而已,和你并无关系。”
“又或许他根本就不想杀人,只是想引起我们的恐慌?”
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都涌出一抹了然的笑,萧景知将一块鱼放在她的碗里:“现下终于可以乖乖吃饭了么?”
第九十二章 朔州母夜叉(一)
“曹、范两人的手竟然会伸得这样长,小半旬后我黑老三必让他们好看!”
张子朗虽年轻,但是个能沉住气的,而黑老三就不是了,从来事情都是摆在脸上的。
周槿欢朝萧景知努努嘴:都说了,先不要告诉黑老三了,等到了朔州,他能忍得住脾气才怪!
萧景知只是笑,像是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事实证明,萧景知的做法是很正确的,黑老三确实是个不安定因素,但整个人马都安生下来,因苏婉被刺伤而带来的恐慌悄然不存在了。
苏婉是练武出身的,底子很好,受伤的第二日就要求赶路了,一行人都不答应,她忍着痛上了马车,任谁说都不下车,那倔劲儿真的没有人拗得过她。
苏婉都这样做了,他们也只能开始赶路了。
小斑本来是该跟着萧景知他们的,但萧景知再次将他赶到了另外一辆车马上。
两个人的马车,他们都很是自在。
萧景知的马术技术很高,一路上给她吹竹叶,看似很优哉游哉,但却一直紧紧跟着张子朗他们的马车,并没有落后。
“景知啊,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好像错过了第一个七夕吧?”
七夕那日,婵娟正好,而她却忙于照顾苏婉,根本就忘了这回事,甚至那夜她是在苏婉房里安寝的,并没有回房。
“是夫人你错过了,我没有。”
萧景知放下缰绳,细长如玉的手指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宠溺的笑。
而周槿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但那话她还是没有听明白。
“呐,这个给你。”他从衣袖里掏出一个五彩绳编制而成的手环,手环编织的花样很是繁杂,上面还点缀着红色的珊瑚珠子、绿色裴翠珠子、白色汉白玉珠子和小小铃铛,在阳光的照耀下,很是漂亮,轻轻一晃,声音很是悦耳。
“景知啊,这是你什么时候买的?”那手环放在手心,怎么看怎么喜欢,怎么会有这样的巧手,花样那般好看,珠子和铃铛的搭配那么相得益彰,是个七窍玲珑的心啊。
“如果是买的,怎么可能作为七夕礼物送给你?”萧景知的那话让她的手微微一颤,那五彩手环差点掉下马车,有些不相信:“你说这是你做的,哈哈,怎么可能?”
“你给我的手帕我一直都带着,我给你的手环,你一样也要带着,知道么?”他亲自将五彩手环给她戴上,轻轻吻吻她的手,后又盖章一样拍了一下:“以后就一直带着,永远都不要去掉。”
“你真霸道,这手环不过就几条丝线加上一些珠子,比这东西好看的海了去了,我为什么就要一直带着?”她微微撅着嘴,一副很桀骜的模样,他则低头吻在她的唇上,顺手将她鬓角的碎发拨到耳后,哑声道:“五彩手环可都是为夫的血汗,你真的不要?”
“血汗?怪不得有股子味儿,一点儿都体现不了我的柔美气质。”她还真的和她杠上了,他眼睛微微一眯,她马上变得无比乖巧,讨饶:“开玩笑的,这手环这样漂亮,就算给我金山银山,我也不换的,真的,我保证!”
“这才乖。”萧景知揉揉她的发,轻轻将她拥在怀里,轻声问:“这会儿还难受么?”
她晕车是很厉害的,但自从酒肆出来之后,她还真的没有晕车了,好神奇。
“夫人,到朔州之后,我们不去军营,我会先把你安排在朔州州牧府里,你要在那里呆两三日……”他看她心情不错,就试图蒙混过关,但她也不是糊涂的人,马上就回话:“不行,你说过的,以后无论做什么都要带着我的,那朔州州牧是什么人,你我都不清楚,我可不敢自己一人呆在他的府邸里。”
“朔州州牧名为郑柳,是赵瑜登基之初派过去的,为人正派,一直都和曹、范不和,在朔州城是有口皆碑……”
“胡说,若是那郑柳真的是个大好人,还和曹、范不和,依照曹、范两人的性格,他还能在朔州安安生生地做州牧?要知道赵瑜派到朔州的驻军将军都没有生还的,他一个文弱书生若非和曹、范暗度陈仓,曹、范两人怎么会容忍他道现在?”
“看你这性子急的,你总要我给你解释清楚的,是不是?”
明明就是他妄图要蒙骗她,这样一说反而是怪她的性子太着急了。
周槿欢这下也平静下来了,支着胳膊,那神情好似在说:你说,你说,我看看你要胡说些什么。
“之前我就和你说过,曹、范两人在面对共同敌人的时候是同仇敌忾的,你觉得他们会将郑柳这样的读书人当做敌人么,你觉得他们看得上他么?”
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然后呢?
“在面对郑柳这个人的问题上,曹、范两人发生了矛盾。他们都是粗人不假,但范直偏偏对读书人有种天生的好感,还自诩有识人之才,加之同为粗人的曹明不喜欢郑柳,他自然要好好维护郑柳的。”
他的话并没有说透,但她好像已经清楚了。
“范直故意和曹明作对,就算郑柳对他们不敬,他也不恼怒,反而对他愈加礼遇,一方面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容人之量,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曹明生气。说到底两人的军队实力相差无几,郑柳正好在两人之间保持平衡?”
有时候,一个人的正直也是他的护身符,他可以用这个护身符自然而然地挡住一些恶意。
如果说事实真的是如萧景知所言,那郑柳这个人绝对不简单,而且对于他们在朔州立足很是关键。
“你的意思是,我在州牧府所能起到的作用更大,是么?”
“夫人就是夫人,着实是太聪明了。”
“那郑柳的夫人怎么样啊,会不会不太好相处?”
“这个还真的不知道,只知道传闻都说她是‘朔州母夜叉’。”
咳咳咳,这是什么意思,好像是不太好相处的样子。
“夫人,有件事,为夫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
“什么事儿?”
“你在邺城也有‘母夜叉’之名,这次我们去朔州,有好多人都在说,不知道邺城和朔州哪个地方的女子……更烈性。”
“萧景知,你是不是想死啊?”
如果她有能力,真的想将他从马车上一脚踹下去啊,那都是什么传闻啊,她明明就是柔情似水的人,怎么就母夜叉了,邺城的那些人成天在想什么呢?
不过,类比来推,那郑夫人应该也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吧。
这样想着,她的心情就欢快了许多,马车上的悠扬曲调再次传遍了马道。
除去苏婉受伤的事,下面的路途还是挺顺利的。
小半个月都在路途上,几个人性格不同,但并没有生出嫌隙,反而相处得很愉快。
朔州对他们来说本是地图上的一个小小的坐标而已,但现在他们真真切切地到了这个边陲小城。
和邺城的恢弘大气不同,朔州因处于边界则有几分苍茫之气。
他们来得时候并没有发文牒,所以算是静悄悄的。
并没有突兀地去州牧府,而是去了旅店,先行落脚。
脚总算是能落地了,周槿欢是开心坏了,头一沾上枕头就睡了,连脸都不洗了,萧景知拿着毛巾给她擦脸,嘴角绽放一个迷人的笑:“看来是真的累坏了。”
“你也好好休息吧,赶路那么久,总算是能睡个好觉了……”朦胧中她拉住他的手,因为太困,话都说得断断续续的,不仔细听都听不清楚。
他安静地顺着她的意,躺在她身边,感知到她平稳的呼吸后方悄悄抽过自己的手,下了床。
这个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他却轻轻关了门,出去了。
“萧老弟你可算是来了,我这边等着都快睡着了。”
黑老三打开门,看到萧景知时候,整个人都是蔫蔫的,他也是很困的。
“槿欢她睡觉特别浅,我总怕还没有走出房间,她就醒了。”
他的话惹得黑老三轻轻一拳打在他的胸口上,嘴里埋汰:“少在我和张老弟面前秀恩爱,特别是张老弟,他来朔州前,张老爷子还在给他相亲呢。”
黑老三说话一向不讲究,张子朗的脸很白皙,因为窘迫,脸色迅速变红。
“萧大人不必理那话,只有这一夜的时间,我们还是快速动作吧,这都是为了我们自己的安危。”
“你们去郑柳的州牧府探探虚实,我去军营,我们明日在这里会头。”
萧景知这人一向谨慎,在路上他说的那些话,好多都是在安慰周槿欢的,那些都是传言,没有人知道真假,他们需要先去探求一下,再做打算。
这夜,是周槿欢离开邺城之后,睡得最安稳的一夜,却是萧景知最累的一夜,军营守卫森严,他孤身一人,却也甘之如饴。
清晨的阳光照入房间的时候,周槿欢将身子转到墙面,还是不想动,直到闻到了饭香才揉揉肚子,睁开了眼睛。
“起来吧,今天好好准备一下,我们一会儿就去州牧府。”
萧景知是一夜未眠,但精神很是不错,拉起还在癔症的周槿欢,吻吻她的眼。
“那个,我们现在是来投靠人家郑大人的,要不要准备些礼物什么的?”
“呐,你看那里是什么?”
她看到那些红色包装的东西,感觉萧景知就是一个哆啦a梦。
“你都买了些什么,万一他们不喜欢可是怎么办?”
“先吃饭吧,为夫出手,夫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倒也是,萧景知什么事情都能做得漂亮,送礼这事自然也不会例外。
吃完早饭,一行人一起去了州牧府,郑柳携夫人来迎接。
郑柳是比较典型的书生长相,两肩膀都没有黑老三一个宽,很是羸弱,而他身旁的郑夫人和传闻中是完全不同的模样。
姣花照水,弱柳扶风。
这便是她对郑夫人的第一印象。
马克思主义哲学告诉我们,看事情绝对是不能只看表面,要透过现象看本质,郑夫人远非她看到的那般柔弱。
第九十三章 朔州母夜叉(二)
这个发现很简单,萧景知给郑柳夫妇都准备了礼物,酒酣耳热之际让小斑将东西拿上来,中国人是没有当面打开礼物的习惯的,周槿欢也没有当一回事儿,她一直都觉得以萧景知的性格礼物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萧景知和郑柳算是一见如故,两人好似有说不完的话,而周槿欢他们刚到朔州,人生地不熟的,所以郑夫人就很热情地留下了周槿欢。
“萧将军刚来,带着槿欢去军营去毕竟不太方便,那将军府现在虽已经落成了,但还有些东西需要规整规整,您估摸着也得在军营待上几天,这几日就让槿欢和我作伴好了,顺便带着她去添置些东西。”
盛情难却,更何况他们本就存了这样的心思。
和郑夫人并排站在州牧府门口,萧景知帮她理理衣领,拉着她的手,对着郑夫人微微一笑:“鄙家夫人就劳烦郑夫人多多照看了。”
“萧将军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和槿欢很有眼缘的,一见到她就喜不自禁,她能来陪我,我开心还来不及呢,说什么照看呢,见外了。”
面对两人的撒狗粮,郑夫人并不甘示弱,小手指钩钩郑柳的手心,他倒是上道,也紧紧握着她的手。
咳咳咳,这个郑夫人的好胜心还真不是一般的强。
“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特别是曹、范两人,明白么?”周槿欢凑到他的耳边,说到曹、范两人还是有些心悸。
这是萧景知和曹、范两人的第一次见面,而她不在,她有些担心。
“放心。”他轻轻拍拍她的手,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她跟着点点头:就他的修行,曹、范应该不是他的对手,就算他们是地头蛇,也玩不过他。
萧景知刚走,她就开始思念他了。
郑柳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去办公了,这个郑府只剩下了她和郑夫人。
“槿欢,我们一会儿去北街逛逛吧?”郑夫人很是亲热地拉住她的手,手里掂量着那份礼物,笑着问:“槿欢,我现在把礼物打开,你不会不开心吧?”
不开心你也打开了,不是么?
这个郑夫人的脾气倒是很直接,也很考虑别人的想法,算是个让人心情愉快的人。
礼物打开的那瞬间,周槿欢的笑容凝结在脸上,一丝笑容都挤不出来了。
“那个,那个,景知可能是将礼物给弄混了,哈哈哈……”
那是一个很小巧的匕首,全身镶着红色的宝石,抽出来之后,匕首很是锋利,在阳光底下闪着夺目的光。
她一手轻轻拍拍额头,很是郁闷,伸手就要去将那匕首夺走,可是郑夫人却不让:“说什么呢,我觉得还是萧将军有心,这匕首我心心念念很久了呢。”
“郑夫人你不喜欢也没有关心,我们一会儿去北街,你喜欢什么只管说,我保准不说二话。”她只觉得郑夫人是在替她打圆场,能弥补多少就弥补多少好了,可是郑夫人却完全不这样想,她甚是高兴的样子也不似假装:“槿欢啊,我是真的喜欢这个礼物的,我自小就喜欢舞刀弄棍的,这个匕首我很早就想买了,但在朔州都找不到,不愧是从邺城来的,这样的红色宝石,这样锋利的匕首,也只有在邺城才能找到……”
以周槿欢的角度来看,郑夫人绝对是女人里的异类,不喜胭脂水粉,反而喜欢冷兵器。
话说萧景知还真的是能通天了,连郑夫人的喜欢都能把握得这样准,这样她对曹、范两人的境遇就更担心了。
“谢谢谢谢诶,老实说我真是太喜欢这个匕首了,你也不要一直‘郑夫人’地叫我,我叫你槿欢,你便叫我如锦吧。”
郑夫人,不,如锦很是豪迈地拍拍她的肩膀,圆圆的的眼睛一笑起来就成了半圆,很可爱,和她柔弱美人的形象很是不相符。
“呐,将这匕首好好收着,我过几日去找点书籍,好好钻研钻研。”将礼盒递给她的小侍女小雨。
“那个,如锦,这匕首你喜欢就好。”从郑夫人到如锦,对于她来说是不小的进步了,自然最大的功臣就是萧景知的礼物了。
两人在府里稍稍准备了一下就出了郑府,一路上如锦充当解说,她是土生土长的朔州人,对于街道的任何物件都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北街有好多的小吃,周槿欢把自己觉得好吃的都一一记下,想着等萧景知哪日得闲了,两人就来吃。
“槿欢,你是不是还没有去过萧府?”
“我就住在萧府,怎么可能没有去过萧府?”
她正在想着和萧景知一起吃小吃的事儿,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如锦的话,这样的回话惹得她一阵笑。
“什么事情那么好笑?”
“我当然知道你邺城的时候是住在萧府的,我说的这个‘萧府’是朔州的萧府啊,不是邺城的那个,你听明白了么?”
好,还好她周槿欢的脸皮够厚:“这就要怪你了,要是你说明白了,我也不会会意错了。”
“好好好,一会儿我就带着我们萧夫人去萧府看看,可好?”
郑柳是朔州的州牧,自然所有的事情都会上心的,包括驻军将军的住所,如锦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对于新萧府的好奇让她对小吃的兴趣寥寥,拉着如锦去寻。
新萧府地理位置是很不错的,处于朔州城的中心,相当于现在的cbd中心商业区了。
朱色的大门,门两边的石狮子,鎏金的门扣,略带古朴气质的门匾,很低调却不简单。
“参见郑夫人。”门口还有两个守卫,看到如锦行礼,如锦轻轻摆手,将周槿欢推到了前面:“这就是你们的萧夫人,以后养家糊口可是都要靠着她呢,还不快拜见?”
两个守卫都有些蒙圈,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等了那么久首先看到的会是萧夫人。
机械似的行了礼,只听到一声轻飘飘的“起来吧”,人已经走了。
“你看什么看,那萧夫人可不是什么善茬儿。”
一个看着瘦弱的守卫狠狠踹了另一个看似很老实的。
“没有啊,我看那萧夫人很和善的啊。”
“你怎么看出来的?”
“那萧夫人长得很好看啊。”
那瘦弱的侍卫差点就吐血了:“长得好看的人才不会是和善的,你看看那郑夫人是个好相处的,成天就知道舞刀弄剑的,真不知道我们州牧大人倒了哪辈子的血霉,朔州应该只有一个那样的女人吧,怎么就让他给娶了?”
“那你说说看,到底是我们郑大人更可怜还是新来的萧将军更可怜?”
“那当然是萧将军,我可是听说那萧将军是出名的美男子,就连长乐公主都心仪不已,宁愿为妾也要嫁到萧府去的。”
“话虽如此,可是那萧将军到底是有两个夫人,可我们州牧大人却只有一位夫人,这样看来是不是我们州牧大人更可怜一些?”
……
两个侍卫就在为哪个大人更可怜一点而争得有些面红耳赤,而他们口中的两位夫人正躲在门后听着前面的辩论,时不时地对视而笑,她们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真的很默契,好多话都在不言中。
“他们也是挺无聊的。”周槿欢终于抬起头,如锦也跟着抬头:“我觉得我们两个人更无聊。”
两人很默契地一起朝着大厅走,大厅很是宽敞,什么物件都不缺,很全。
接着又去了其他的几个房间,可以说很合心意。
“如锦,这些都是谁准备的,我很喜欢。”
如锦微微一笑,本来带着几分病态的脸色瞬间上爬一抹艳色,很是惊艳。
来到异世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契合的“女朋友”,真是庆幸,郑柳和萧景知是合作关系,不然她可能连认识如锦的机会都没有。
这边,两人的氛围很是和谐,而萧景知那边却是一言难尽的。
朔州作为大赵国和大燕国的边界城市,承担着很大的边防压力,驻军的数量极大,这对萧景知来说既是挑战又是机遇,而他最擅长的就是将挑战变成机遇,上升的机遇。
萧景知是朝廷派来的正规将军,曹、范两人虽有想法,但朝廷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他们迎了很远的路,看到萧景知的倾城长相,更是嗤之以鼻,顺便对那些有关他的传说都心存疑问。
“久闻范直将军喜欢古籍孤本,这本五柳自传还望范将军你能喜欢。”萧景知将礼物递给范直的时候,他已经难掩喜色,面容比之前也柔和了许多。
曹明对萧景知很是不喜,但看到他出手很大方得体,不由得也对自己的礼物期待了几分,却不想萧景知完全对自己不上心,只是随便拿了几颗东海珍珠敷衍了事,看着嘴角还在上扬的范直,心里那股憋屈更是难以咽下,只是碍于颜面没有发作而已。
“萧将军可是要去查看士兵的操练?”范直和曹明两人共事多年,自然知道他的不快,这不马上提议让这个新来的驻军将军去看操练了。
“是啊,将军便去看看吧。”曹明也在一旁附和,这个萧景知看着并不是领兵打仗的料儿,不如先让他去军营看看,能吓唬住他最好了,省得脏了他的手。
“将军,皇上派您过来就是要提高他们战斗力的,不妨一观。”张子朗这一说话,曹、范两人才看到他,这个人长相虽没有萧景知倾国倾城,却也是好看。
但两人都不是打仗的料儿。
对视之后,两人倒是得出了统一的结论。
这个萧景知如果没有要夺取兵权的打算,倒不妨放过他一马,一是给朝廷面子,二是书生虽大多脾气不好,但好控制。
各怀心思去了操练的军营,曹、范两人时不时地来个讲解,好像他们两人是全然不懂军事之人,萧景知和张子朗两人也乐于装作傻瓜。
参观过军营之后,四个人一起在大帐里吃了晚饭:烈酒和烤肉。
几杯酒下肚,萧景知的脸色就微微变了,酒精而引来的红色慢慢攀上白皙的脸上,说话也有些气息不太稳,时不时还说几句对贬谪的抱怨,似是无意。
曹、范都是爱酒之人,极少能喝醉,这夜在看到萧景知和传闻中不同之后也就放松了警戒,特别是曹明竟然还说出了坊间有关萧夫人的传闻。
这本不是什么过分出格的事,更何况萧景知因为不胜酒力已经趴在桌子上像是睡着了,却不曾想惹来了张子朗的一阵笑,他也喝了不少,看着倒在酒桌上的萧景知,神神秘秘地道:“两位将军,你们可知道萧将军为什么那么怕萧夫人么?”
“说说说!”
“你们在朔州,有些事自然不知道,都道我们的萧夫人是周铭周大人的养女,却很少人知道她是当今贤妃的堂姐,萧夫人是皇亲国戚,而我们萧将军当初只是一个连品阶都没有的小官……咯……听说当初就是因为萧夫人在皇上面前美言,皇上才让萧将军去了象州,其实当时皇上早就定好了作战计划,萧将军只是走一下过场,果然最后大胜而归,顺利当上了京兆尹,提升官位之后皇上就下令让他们成亲了……”
这话说得很露骨,意思很明确:萧景知就是一个吃软饭的,能不怕金主么?
“要我说啊,能吃软饭也是种能耐,人家不仅能搞定皇上的大姨子还能搞定长乐公主,我就不行了,看脸就知道啊……”
曹明实在是喝多了,话说了一半就被还尚清明的范直打断了:“胡说什么,我看你今天是喝太多了!”
“将军说得也没错,萧将军对这个也不避讳的,咯……我真是喝多了,真的陪不了你们了,我先睡会儿……”
张子朗倒在酒桌的那瞬间,范直揉揉发红的眼睛,努力让自己清明一些:“来人,将两位将军移到大帐里。”
几位士兵将两人抬到大帐,人一走,萧景知就挣开了眼睛,嘴角有一抹得逞的奸笑。
第九十四章 小别胜新婚
这两三日,周槿欢都和如锦混在一起,同吃同住,很是投缘。
如锦是个看似很柔弱很温柔的小女人,实则是个很大方很豪爽的大女人。
有句话叫做: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从如锦这个夫人就能看出郑柳是个不错的官,萧景知完全可以放心大胆地和他合作。
“你家小僧好像胖了不少?”如锦是个大大咧咧的女汉子,但却有一点特别小女人:怕小狗。
第一次来郑府的时候,她不太好意思将小僧带过来,第二天将小僧抱过来的时候,本以为如锦会欢天喜地地跑过来抢走它,却不想她躲得远远的,声音还颤抖:“那个,别让那小畜生过来,知道了么……啊啊啊,我说了啊,别让那小畜生过来……”
小僧长得那么可爱,她怎么会害怕,还口口声声地叫人家“小畜生”?
直到现在周槿欢终于纠正了她“小畜生”的称呼,但她还是怕小狗,就如现在虽然不像一开始那样夸张了,但还是和小僧保持了距离。
“那你要不要抱抱?”周槿欢将小狗朝她晃晃,她大惊失色:“别别别,求你别让它距离我那么近,你看看我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怕小狗,明明这样卡哇伊的生物啊。”
“卡哇伊?”
“卡哇伊就是可爱的意思,我们的家乡话,哈哈哈,话说萧景知那货也没有说清楚到底什么时候回家住……”
“那货?”
“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我都不知道萧景知什么时候回家住,你自然也不会知道了,呵呵呵……”
在如锦面前,她好多时候都觉得很自在,话就免不了说错,这可真不是一个好习惯。
“说话颠三倒四的,我都听不明白了,以后你要是不住在郑府了,我家大人常常办公很晚才回家,我无聊的时候就去找你吧。”
“乐意至极。”
女人的友谊,有时候真的很简单,只要一个字:懂。
像是为了验证她的话,这天黄昏之时,萧景知就来郑府接她了,当然免不了和郑柳单独谈些事情。
回萧府的时候,如锦将她送到门口,依依不舍,倒是像送出嫁的女儿一样。
“朔州人都说那郑夫人脾气很是怪,没有想到你们还真对脾气。”
萧景知拉她入怀,深深吸着她身上的味道,前几日虚与委蛇的疲惫便一扫而空。
“你怎么跟小狗似的闻来闻去的?”她被他的呼吸弄得脸上痒痒的,正要推开他,却不曾想他的吻落在她的唇上:“槿欢啊,我好想你。”
她轻轻蹭蹭他的肩膀,像是一只乖巧的猫,轻轻吻吻他的下颚,手摸摸他的脸颊:“不错不错,为伊消得人憔悴,到家之后,我好好给你补补。”
“你说的?”他失声一笑,将她狠狠拥在怀里,结果没有等到她的羞涩回应,反而是她的皱眉:“你轻点啊,一会儿小僧就被你给勒死了……”
她的抱怨还没有说完,他的吻再次落下来,这次并不像刚刚那么轻描淡写,他急切、莽撞甚至带着微微粗鲁,将她扣在自己的怀里,迫不及待地表示对她的思念。
这个吻很长,直到赶车的小斑轻轻咳了一声,两人才分开,各自整理了一下衣服,相视一笑,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很是自然地下了车。
依旧是那两位侍卫,只是他们比上次更丢人,面对如同谪仙一样萧景知,他们眼睛都看直了,以至于忘记了行礼。
“这两人怎么没有一点机灵劲儿,明日便换了吧?”
萧景知这话他们都听明白,连忙下跪,这可是铁饭碗,丢了可怎么办?
“都是郑大人亲自选的,以你和郑大人的关系,怎么能换?”
周槿欢圈着他的胳膊,似是无意地提起,他则故作吃惊道:“竟是郑大人亲自选的,便留着吧。”
两人进了府,那两侍卫才站起来,都捏了一把汗:还好,还好,郑大人和萧将军的关系好,不然这可要如何办?
“夫人你到底是什么变的,为什么为夫在想什么,你总能知道?”
“我可是你的枕边人,你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我便不知道了?”
这夫妻两个好像是在打哑谜,反正在一旁的苏婉和小斑都不甚清楚。
两人进了房,周槿欢刚转身结果就撞在了他坚硬的胸口上,很疼,很疼。
她还没有来得及埋怨,萧景知就一把将她抱起,直直朝着床的方向大步跨去,她有些害羞,将脸都埋在他的胸口,没有抬头看他。
小别胜新婚,账内没一会儿漫出来无边的春色。
自从落胎之后,两人便没有了肌肤之亲,因而这次欢爱格外漫长,一旦开始就如同开闸的洪水,很难收住。
等春色渐歇之时,周槿欢整个人都无力地连话都不想说一句了。
“槿欢啊,上一个孩子与我们无缘,我们便再要一个,如何?”这话从萧景知口里说出来,周槿欢就略略有了些精神:“你的意思是,军营那边快要解决了?”
来朔州的途中,他们就商量过这个问题的,这现在刚到朔州,要说解决了曹、范两人,是不是太快了些?
“不,那个要等大半个月后,只是我等不及了,槿欢……”他吻吻她嘴角的小梨涡,脸上带着满满的期待,那眼神她太熟悉,但她的身子现下不太受得住,轻轻推开他,认真问:“今天就到这里,别再动什么歪脑筋,你先和我说说事情进行到哪一步了,你最好别隐瞒我,这直接决定了以后我要不要你爬上床,明白了么?”
世界上怕是再也没有这样狠的威胁了,萧景知认了。
对付曹、范两人,他的办法很简单:离间计+示弱。
具体步骤如下:第一步将周槿欢放在郑府。郑柳是州牧,将她放在郑府本就合着规矩,而就算有人想要多想,也只是能想到他想和郑柳结交。他萧景知是文人,想和同为文人的郑柳结交本没有什么。但若还有人有了别的想法,将他和郑柳的结交当做是将军和州牧的结交,就麻烦了。
最后一种的可能性不大,特别是在曹、范两人都是粗人的情况下,但他一向严谨,所以才有了第二步:带着张子朗去军营。
这是他们第一次去军营,他要做的事情有两件。其一是区别对待曹、范两人,给范直的礼物是精挑细选的,而给曹明的则是随便挑的,这是离间两人的第一个小动作;其二是专注于示弱,去军营他只带了张子朗,并没带一身匪气看着就不好惹的黑老三。他和张子朗的长相都没有武将的粗蛮,看着格外文弱,加之在酒席中故意贬低自身,是给曹、范两人先入为主的怯懦形象。
第三步就是飞快从军营里抽身,回到自己府里,让曹、范两人认识到他对军事并不感兴趣,让他们更加放松戒心。
自然这一步并没有周槿欢什么事儿,但她给自己加戏了,就是在萧府门口她说的话。最晚明天中午,整个朔州城就会传着萧大人对郑大人的好感,两人的亲密。
“停停停,之前你也说过,你和郑大人亲密随时都会让曹、范两人警惕的,这样做其实还是有风险的。”他拂过她紧皱的眉,手指缠着她青丝,低低一笑:“这就要看我的夫人要怎么帮为夫了。”
“怯懦是你用来掩饰你和郑柳合作的,所以你要利用我显示你的怯懦?”
她从来都个聪明人,他话从不需要说透。
“夫人若是还不困,不如我们……”
“一边去,你才说到第三步,后面呢?”
“剩下的步骤,你都亲自参与,就不要问那么多了,这几日和郑夫人一起,好不容易笑容多了一些。”他低头再次吻吻她的唇,眼睛亮晶晶的,神情却有些哀伤:“和我在一起,夫人受苦了。”
“你知道就好,等收拾了曹、范两人,你要好好补偿我,一开始来朔州我很不乐意,现在才来这里几日,我就喜欢上了这里,自由自在的,真好。”
没有赵瑜在,这里真的让人心情舒畅。
这夜,他们相拥而眠,睡得很是安心,好久,好久没有这样舒心了。
第二天一大早,周槿欢挣开眼睛就看到盯着自己看的萧景知,她咧嘴一笑,紧紧搂住他的腰,脸在他的胸口摩挲,心满意足,他却轻咳一声,手摸她的头顶,低沉着声音,有些不怀好意:“夫人这一大早就投怀送抱,这般热情,为夫真的有些……”
“去去去,去吩咐厨房做些清粥小菜来,我饿了。”她可不敢一大早就惹火,要知道昨夜真的很累,她睡一觉才刚刚好一些。
萧景知在她额上印下一个吻后就走了,而她还在床上眯着眼睛睡觉。
“夫人还不起来么?”苏婉进来的时候,她还在躺着,掀开了床上的纱幔,微微一笑:“婉儿你都不困么,怎么每天都起那么早?”
“可能是习惯了吧。”苏婉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有些落寞,那表情让她有些内疚:她虽是苏长青将军的女儿,却是私生女,虽在苏府灭门的时候免于一死,但自小过的日子只怕好不到哪里。
“婉儿,对不起。”她对苏婉从没有敞开过心扉,两人的相识是那样不愉快,可不能否认的是苏婉是陪她时间最长的人。
“无事,夫人你想多了。”苏婉脸上的落寞迅速不见,换来的是有些淡然的表情。
“槿欢,看这些饭菜合你的胃口么?”萧景知进来的时候,苏婉悄然退了出去。
“景知可能是我想错了,你觉得婉儿人怎么样?”
“她是你的人,你自己有分寸就好。”
分寸,什么是分寸?
“吃饭的时候不要想别的事情,一会儿为夫带你去个好地方。”
她有些嗤之以鼻:好地方,不见得吧?
这朔州虽说算不上穷山恶水,但位于两国边界,乱得很,到时候别把她给卖到鲜卑就好,阿弥陀佛。
第九十五章 深沉的心机
吃完早饭,给小僧洗了澡,两人就出了萧府。
他们出府的时候只有两人,并没有任何的随从,径直去了郑府。
紧接着从郑府就出来了两对,如锦和周槿欢在前,郑柳和萧景知在后,开启了逛街模式。
朔州虽不比邺城繁华,但还是有些东西可以买的,自然而然的,萧景知和郑柳就不约而同地开启了妻奴模式。
萧景知长得好看,站着就是一道风景,现在怀里抱着一堆东西,很是狼狈,却不曾想被吸引的人更多了。
对于帅哥的不幸遭遇,迷妹们表示同情之余将所有的怨恨目光都给了在前面买买买的周槿欢。
“萧景知你行不行啊,不会连这点东西都拿不了吧,你看看人家州牧大人?”
周槿欢适时来了句红果果的嫌弃,更是让万千锋利的箭头都集刷刷地朝自己射来,大家也顺便都知道了这个仙气满满、一笑倾城的男人就是新来的驻军大人。
“萧大人和郑大人竟然一起陪着夫人逛街,这样说来他们两家关系确实挺亲近的,不过那萧夫人看起来不像是个善茬儿啊……”
“听说萧夫人是个母夜叉,这样看来还真是名不虚传,就想不明白了,那么好看的男人,她怎么就下得了心那样说话?”
“就是就是,这个女人真的过分,长得虽然不难看,可完全配不上我们萧大人啊,啊啊啊,刚刚萧大人笑了,你们看到了么,他好像刚刚朝着我这边看了,还笑了……”
“胡说,萧大人才不是看你,他是在看我来着,我有表亲就住在邺城,我那表姐曾经写信给我说过,这萧夫人曾经落胎,是以萧大人才会对她多番迁就……啊啊啊,萧大人竟然揉萧夫人的头发,啊啊啊,他是朝我走过来了么?”
最后说落胎的那个姑娘,没错,就是你。
她的话让周槿欢的脸色瞬间就变了色,萧景知当着众人的面,轻轻揉揉她的发,给她一个暖心的笑,接着就朝着那姑娘走过去,神情很是严肃:“这位姑娘你的话很恶意,对我们夫妻两人特别是我夫人造成了伤害,请你道歉。”
“那个……”那姑娘本来只是一个默默八卦的吃瓜群众,没有想到正主会找上门,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萧景知你为难人家一个姑娘做什么,况且我落胎是事实,你迁就我也是事实,你让人家道歉什么?”
她心情不好,很不好,但萧景知他是刚到朔州的驻军将军,这样做对他很不利。
“好,都听你的。”他纵使有万千的不满意,但只要她说的,他都听着,众目睽睽之下,一只手搂过她的腰,吻落在她的唇角,笑了一个九天玄女都自愧不如。
看到这个画面的人都呆在原地,好久才回味过来,最后是如锦的鼓掌声打断了安静,却没有人跟着鼓掌,气氛有些怪怪的。
“本来好好的心情就被打断了,马上正午了,我们去吃饭吧。”
“好。”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周槿欢和如锦并肩走在前面,后面跟着累呵呵的两位大人,场景有些滑稽有些戏剧。
这一天,这四个人就这样招摇过市,一个邺城的母夜叉,一个朔州的母夜叉,两个同样怯懦的文人夫君,很久之后,说书人说到这个场景自己都会笑场。
繁华的朔州城不是萧景知要带她去的地方,等到夜晚的时候,萧景知带着她去了一个地方,那是在朔州的最西边,距离朔州城已经很远了。
她看到了在邺城、朔州城都看不见的场景:大批的流民。
他们大多面黄肌瘦,眼睛都深深陷下去,嘴唇都干裂得有一道道的血纹;他们大多穿得很破旧,衣服上都是歪歪扭扭的缝补针脚。
毫无疑问这样的他们是无法抵御即将来临的秋天的。
“朔州西边有个小县城叫蓝田,现在成了大赵的土地,这些流民大多都是蓝田逃过来的。”
“我们没有银子。”她是有心想要帮这些人,但萧景知的银子都在她的手里,所以她心里是有数的,这些流民至少也有两千人,他们怕是无能无力。
“这不仅仅是我们的事情,还是郑柳他们的事情。”萧景知的话她听懂了,但并不认同:“郑柳为官一向清廉,他品阶在你之下,想必银子还没有你多,如何能指望上?”
“郑柳在曹、范两人之下还能安安生生做让人称赞的清廉州牧,这本事不是谁都有的。”萧景知的话说了跟没说一样,周槿欢翻个白眼,他只得再次开口:“你一定不知道,距离这里十里有我一处的田地,那里距离朔州城很远,很僻静,没有任何的村庄,而要形成一个村庄需要的银子并不多。”
“你的意思是……”她好像明白了什么,联想到他的那处田地,眼睛更亮了,他笑着点头:“不错,一切就如你所想。”
“你早就和郑柳商量好了吧,那还不快做,这是积善行德的好事。”
“我的好夫人,为夫的钱不是都在你手上么?”
他笑着伸出手,她则狠狠拍上去,那“啪”的一声很是响亮。
一直以为郑柳是个委曲求全的人,却不曾想他是这样心机深沉的人,果然能在虎口谋生的人都不简单。他早就发现了边界的流民,但碍于自己微薄的俸禄,没有什么大的所为,他可能也曾施舍过粥米,但都是杯水车薪。赵瑜派萧景知来做驻军将军,他和萧景知一样,早早就做过了功课,这才会将给驻军将军的田地分在那样远的地方,一是方便让他发现流民的存在,二是方面新的村落成形。
蓝田的百姓说到底也是大燕的百姓,他们也是郑柳的责任。
“我们最重要的是建一些房屋供那些流民住,至于流民入碟书之类的事情,郑柳会做的。”
“不是我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这单生意你明显是赔本的,完全不符合你的性格啊,虽然你也是很有爱心的。”
她这话绝对不是空穴来风,萧景知这人做事极少是没有目的的,她不否认他做这件事的良好初衷,但好像不会这样简单。
“为什么我做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夫人你?”他扶额,有这样一个聪慧的夫人他有时候都有些控制不住,拉着她的手,宠溺道:“这些事情,我们回家再说。”
还真的很喜欢吊人胃口啊!
两人回到萧府之后,萧景知先让她去查看了他的俸禄,到底是京兆尹的大官,银子在朔州能买不少的地产。
记住了银两的数目后,萧景知去了书房,周槿欢不明所以就跟着去了。
她等着他的回复,他却拿起笔在纸上刷刷刷地写起来,她有些好奇就凑上去看了看,那信写得……很狗腿,若不是最后的落笔是萧景知三个字,都不像是他写的东西。
“你写信给范直是要接着行使离间计么?”说实话,对于离间计,她有些持观望态度,还有他说的那个什么礼物的区别对待,那两个大老粗会有那么细的心思么?
“离间只是其中一个目的,另外一个目的是显示自己的怯懦,你可能没注意我连自己的俸银多少都写出来了,只有一个特别小气、没有本事的人才能将自己的每一笔钱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信你是写给范直的,一定是想让曹明也看到的。只有曹明看到了才会意识到你和范直的关系亲密,这样才会让他们心生嫌隙,可范直并不是傻子,他可能不会如你所愿,很可能自己藏起来,或者收到之后直接就烧了,那样就完全没了痕迹,你不就是白用功了?”
“不会是白用功的。”几个字有些意味深长,露出了比狐狸还狡猾的笑容:“他直接给曹明看其实是最好的处理办法,虽然两人也会生出嫌隙,但他主动就让整件事少了些阴谋的味道;可如果他藏起来或者烧了的话,情况只怕会更糟糕了……”
“我虽然是怯懦的文人,但还会时不时去驻军营地看看的,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酒醉之时就不经意地说句‘范将军你最近想必是很忙吧,我一直在等你的回信’,你懂了么?”
“曹明一定会好奇那是一封怎样的信,如果范直将信藏起来了,可以将信交给他看,虽然信里没有说什么过火的话,但语气很是亲昵,足以让他们生出嫌隙;如果范直将信给烧了,这会是最坏的一个结果,曹明会猜想信里的内容,加上之前你送礼物时候的区别对待,他很可能会猜想他被人背后捅了一刀,这将会是最坏的结果,他们可能会在这件事后直接翻脸!”
所以说,萧景知你是这是什么脑子,真是简直了!怪不得林廉那样的老狐狸都会栽在你的手里,这心机也太过深沉了!
刚刚还在感叹郑柳的心机深,这下子一对比,简直弱爆了!
对了,还有那些流民的事情,他这样狐狸怎么可能一点利都不图呢?
“好了,告诉你就好了,你不用一直那么含情脉脉地盯着我了,行么?”
萧景知一把将她揽在怀里,点点她的鼻尖:“我想要我们的孩子,我想一直陪在你的身边,所以我必须赢,所以我不允许自己有点的差错!”
第九十六章 混乱入军营(一)
“就如你刚刚判断的一样,这封信有可能会断送曹、范两人的一切,也可能只是让他们的嫌隙更深一些,所以我不能冒险,无论事情发展成什么样子,我都要有自己的士兵。”
“你在打那些流民的主意?”
“我怎么可能那么坏,我不可能强迫他们,我们提供的一切都是没有前提的,只是在一周后,会有人去发布征兵公告而已,这些士兵将直接归入我的帐下。”
其实,她还挺希望他能坏一点的,如果那两千多人的流民都能成为他的士兵,那在面对曹、范两人的时候,他就不必那么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了。
赵瑜将他派到战乱频繁的朔州做驻军将军,却不让他带一个士兵,这就是最大的恶意。
“好了,别胡想了,我自有办法。”她热烈地吻他,像是要给他自己的支持,他一把将她抱起,轻轻咬她的耳朵:“夫人就是应该多多朝这方面想才好,那样我也安心很多。”
一直以为那邺城的官场是最可怕的,但这朔州的军营才是真的刀光剑影,一个不小心就会成了刀下冤魂了,并不比邺城轻松。
这夜她对他很是逢迎,想用自己的柔情让他暂时忘却那些闹心的事情。
“槿欢啊,槿欢啊,给我生个女儿吧,一个眉眼都像你的女儿,我一定将她捧在手心上。”
女儿么,其实她更贪心,因为她不满足一个女儿,她想要的儿女双全。
第二天她醒的时候,枕边已经凉凉的了,想到昨夜的疯狂,她还是有些脸色发红。
“夫人,郑夫人来了。”苏婉每次都能在她醒来的时候,恰到好处地进来。
“让她在大厅等一下,我一会儿就去。”她拿着衣服在铜镜前看了又看,昨夜实在是有些激烈,现下马上就到了秋天,但衣服还是薄薄的,脖颈上的那点红印很难掩饰。
昨夜她一直都很顺从他,如果她记得不错,他身上也有不少红印,除了脖颈上的,还有耳后的,他一大早就出门了,要是被人发现了……那也太丢人了吧?
“小斑,大人今早去哪儿了?”
“张大人一早就过来了,大人和他一起去了军营。”
听到这话,她马上明白了,萧景知那货是故意的,昨夜就是故意让她留下那些红印,今天去军营也是让曹、范两人看的吧?
“你在自己府里这么晚才起也不太好吧?”她刚到大厅就听到了如锦的声音,还没有说什么,她掩唇一笑,手指划过她的后颈,调笑:“啧啧啧,也都怪我,还没有搞清情况就信口开河,这萧大人还真是勇猛啊……”
“如锦,你说完了么?”她拉拉衣领,坐到位置上,对萧景知的恼怒又多了几分。
“怎么还生气了?”如锦笑起来的时候蛮阳光的,和她柔弱的气质完全不同。
“我哪里敢生您州牧夫人的气?”她说的是反话,却也没有讽刺的意味,顺便白了一眼,如锦很亲昵地捏捏她的脸:“明明是夸你家的男人,你倒是不开心了,真是的~”
如锦就是有这种本事,就算你一开始是个炮仗,最后在她的软言软语下都变作无形。
“槿欢,我们今天偷偷去军营,怎么样?”
这绝对是个能让周槿欢兴奋的消息,忙不迭地点头。
其实她对军营的印象算不上多好,但萧景知今日在军营,她就想去看看了。
两人打定主意之后就开始行动了,军营是重点,女人一般是不能进的,如锦喜欢舞刀弄剑,自然有军装,两人换好了衣服就开始设定路线。
其实若是如锦不在,周槿欢完全可以让苏婉用轻功将她送到军营的。没有办法,既然想装人家的军装,就要牺牲一些的。
军营的守卫很严,唯一的漏洞就是军营南边的那座山,命唤莱山,那山和军营紧紧挨着,夜里会有水兵不间断地巡逻,但白天的守卫很松懈,这对于她们来说就是机会。
“夫人,我也跟着去吧?”
那山不高,但对于她们两个养尊处优的人来说还是极大的挑战,有苏婉这样一个有武功的人在,对于她们来说是个不错的事。
“不用了吧,那山我自己爬过,现在和你两人也不怕什么。”
如锦只是看着柔弱,其实是个武家子,这样一说,苏婉不去也可以。
最后,她们两人换了军装到了莱山脚下,莱山巍巍,根本就不像如锦口中所说的宠物山。
想当初她是个连爬邺城的尧山都会气喘吁吁的人,面对这个比尧山还要高出一倍的莱山,她这会儿腿肚子有些抽筋。
“那么,我们开始吧!”
要不是知道眼前的如锦早就嫁为人妇了,她真的以为身边的这位是哪部漫画里走出来的元气少女!
自己选的路,就算是跪着都要走下去,同样自己选的莱山,就算是拄着拐棍儿都要走完!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跟在如锦身后,机械地朝上爬,一步一个脚印。
大清早的莱山空气很是清新,暮夏时节还有许多不知名的野花在迎接着清晨的太阳,细细的枝叶上还带着点点的露水,若是有相机,真的想拍下来。
走边走欣赏美景,本来苦闷的爬山活动也变得有趣许多了,终于攀上顶峰的时候,她兴奋地挥手,两只手做喇叭状,大声喊:“萧景知,我要我们好好的!”
吼了那么一嗓子,笑得很甜,朝着站在一边的如锦道:“你也来啊,这样吼一嗓子真的很舒服!”
如锦有一刹那的跑神,回神的那一刻又成了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那我也来吼一声‘萧景知,我要我们好好的’?”
“一边去,捣乱什么,你吼的话自然是你家的郑柳……”她的话还飘在山顶山,人却被如锦拉了下来,丧气着一张脸:“算了吧,人家还不一定是怎么想的,我算什么啊……”
“啊?”
“你就当我什么话都没有说,马上就到正午了,你要是不怕热的话就呆在这里吧,我自己下山。”
周槿欢不是个没有眼色的人,乖乖地跟在如锦身后,细细体味她的话: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和郑柳的感情不是很好么?他们成亲数年,一直都没有子嗣,若是换做别的男人只怕早就妾室娶了一大堆了,哪里会独宠她一人?
感情的事情只关乎两人,别说她和如锦的关系还没好到如胶似漆的地步,即使两人好如亲姐妹,也万万不敢随意评论的。
她不是一个头脑简单的人,也不是一个摆不正自己位置的人,所以她很快就将这事丢在脑后。
也是怕如锦心里不舒服,她一路上都在讲笑话来缓解气氛。
“啊啊啊,好疼!”她只顾着讲笑话,一个不小心就崴了脚,脚轻轻一挨着地面就尖叫。
“槿欢啊,我一直以为自己够不长心了,自从认识你之后,我才真切明白了‘小巫见大巫’的意思。”
如锦嘴角漾出一个笑涡,眼睛里带着狡黠和好笑,走到她身边,扶着她,轻声道:“慢点,本来正午左右就能到军营的,现在可好了,估计到军营要捱到下午了。”
这话让她有些愧疚:周槿欢你还真是没用啊。
“我们现在如果还去军营,今夜是一定回不去了,那么现在我们是回家呢,还是去军营呢?”
“军营。”
山已经爬了一半,若是现在放弃就是前功尽弃了,做事半途而废不是她的作风。
将重心都放在自己另一只脚上,强忍着疼痛,一步一步地下山。
俗语有云:上山容易下山难。下山本就难,更何况她的脚还受了伤?
瘸瘸拐拐地下了山,她们两人趁着巡逻的士兵换班之际,偷偷溜进了军营。
“真有你的,还好这衣服和这些士兵的一模一样,不然我们马上就被人发现了。”
看着周围士兵和她们一样的衣服,周槿欢摸了一把紧张的汗水,微微放松了一些。
“这军营分为两派,分别是曹派和范派,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你需要歇歇脚,随后我们找机会问一下这边是哪派的阵营……”
如锦是那种看起来没有什么心眼,但很有分寸、有智慧的人,就像现在落在男人堆里,她虽也慌乱,但马上就稳住了心神,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
刚想给她的冷静点赞,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叫他们:“喂喂喂,那两个人,你们过来!”
她们是听到了,对视了一下,脚步更欢快了,就像完全没有听到一样。
“老子叫你们呢,你们跑什么?!”那像是“小队长”模样的士兵拦住了她们的去路,将手里的两壶酒塞到她们手里,手指狠狠戳戳她们的额头:“将这两壶酒送到范将军的帐中,要去敢乱跑,老子打死你们!”
“那个,她的脚……”
“好好好,我们去送,马上就去。”
就两壶酒而已,用得着么,你完全可以自己送去啊。
她们一人捧着一壶酒,在那“小队长”的灼灼目光之下,去寻找范直的大帐。
在萧景知来之前,范直在朔州的军界是首屈一指的人物,那大帐自然也是显眼的,她们很快就寻到了。
“范将军在帐中么?”怕找错,如锦舔着脸问那守卫的士兵,士兵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我怎么看着你眼生呢?”
“大哥真是好眼力,我们两个本来是曹将军那边的人,因为崇拜范将军所以才偷偷过来的,这不,正好撞上来给范将军送酒这样好的差事儿……”
周槿欢故意压低了声音,说着拍马屁的话,本来以为会有很好的效果,却不曾想那守卫一个没有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起来,而他旁边的守卫也跟着笑起来,两人越笑越起劲儿,反而让周槿欢她们两人有些不明所以了。
“诶呦呦,笑死我了,去吧去吧,范将军正在里面呢。”那守卫强忍住笑,让两人进去了。
进帐后,周槿欢看到了两个边喝酒边聊天的男人,她敢肯定一个人是范直,另外一个就不知道了,转头正要轻声询问,却见如锦的脸色很是难看……
“范直,你他妈的当我曹明是什么人,你竟然敢耍我?”
这话听在耳朵里,周槿欢手里的酒壶差点落在地上:妈呀,怪不得帐子外那两人笑得那么欢,这曹明和范直看着好像心情都不太好的样子,不会成炮灰吧?
第九十七章 混乱入军营(二)
“曹将军,这天地良心啊,我们两人共事多年,怎么会有事瞒着你?”范直将酒杯放在案板上,话说得很真诚,对周槿欢两人示意让她们离开。
剩下的话不用多听,她已然全部明白了:原来今早萧景知来军营就是来挑拨离间了,他还真是很速度。
“走。”拉着如锦,就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正要窃喜,却没有想到曹明并不放人:“你们这两操蛋玩意儿,让你们来给老子倒酒的,你们走什么?”
“曹将军,我们……”小心地看了看范直,他的脸色很不好看,有杀机从眼角一闪而过。
“曹将军什么曹将军,老子让你们留下!”曹明的想法和范直的完全不同,以他现在盛气凌人的表情,想必是要在下属面前让范直丢份儿,毕竟这事儿理在他这头。
周槿欢低着头,泪流成海:曹明啊,你和范直有什么恩怨,你们自行解决就好了,和我们又没有关系,你就不能放过我们么?
范直也是不说话了,只是在和闷酒,曹明却理所当然地将他的表现当做了心虚,当着周槿欢两人的面,无不得意地道:“若是你真的心里没有鬼,为什么不把那萧景知给写的信拿出来,反而在这里和我兜圈子?”
“我当初就是怕你会多想,所以当初得了那信之后就直接销毁了,连一眼都没有看。”
“说的倒是好听,如果你真的将我当兄弟,心里没有鬼,得到那封信之后就会把信给我,而不是将这件事瞒着。”
“看吧,现在萧景知那边还没有动作,我们就现行乱了阵脚,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他在邺城能当好京兆尹,在象州能以少胜多,打趴下大梁国胡何的军队,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他这是在离间我们的感情。”
这个范直倒是比曹明要有脑子多了,他的话真的直指萧景知的阴谋,周槿欢倒酒的手抖了一抖,差点就将酒壶都摔地上了。
“你个操蛋玩意一点用都没有!”曹明的手上沾了些酒,一个巴掌就打下来,到底是糙汉子,下手也没轻没重的,周槿欢疼得差点眼泪落下来,心里忍不住骂娘:马丹,你个xx,你自己蠢就好了,干什么要打我的脑袋,就那么怕别人比你聪明么?
“我这人你也是知道的,在朔州这块地方逞威风惯了,怎么会巴结一个朝廷派来的人?”
范直这话是一针见血,每个人都是有惰性的,当他习惯了一种解决方式,很难去改变。范直和曹明一直在朔州为虎作伥,对于朝廷派来的人也有自己的解决办法,丝毫不会去巴结。
因为巴结是有风险的,这风险主要来自于萧景知。如果要在萧景知和曹明之间选择合伙人,范直一定会选择曹明,这是毋庸置疑的。
“你不觉得萧景知这次来军营就是为了说‘信’这个事儿么?”
曹明是个心思很简单的人,这并不意味着他傻,所以在范直的一再解释下,他还真的有些相信他的话了:“你是说真的,那信你真的没有看?”
范直点点头,曹明将酒杯狠狠丢在地上,毫无预兆的动作惹得周槿欢心脏突突直跳,而如锦倒是比她还淡定一些。
“萧景知这人我们留不得,他一直都在营造很怯懦的形象,刚到朔州就让妻子的‘母夜叉’名声远传,甚至故意和郑柳走得很近……”
“郑柳那不过是个读书人,根本不足为虑,他要是真有本事,也不会闷不声地夹着尾巴做人这么些年!”
曹明啊曹明,你可知道现在给你倒酒的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郑夫人?
范直这次没有说什么,好似有些跑神,曹明顶顶他的胳膊:“我说范直啊,你这小子不会还在肖想着郑柳的那位‘母夜叉’吧?”
妈妈咪呀,这是什么话?
周槿欢不禁朝如锦看,如锦的头低着,根本看不出什么异常,但是手有些微微颤抖,这表示她的内心还是颇为不平静的。
“你怎么能那么说如锦姑娘?”范直微微错开,一句话说得周槿欢差点笑喷了:这如锦都嫁做人妇有些时日了,这范直还叫她“如锦姑娘”也是挺……说不上来的。
“还‘如锦姑娘’,要我说啊,你要喜欢就把那如锦姑娘搞到手,搞不到手说破了天都不是你的,你这天天心里惦记有什么用?”曹明拍拍她的肩膀,一脸的坏笑:“我早就跟你说过,你这手握兵权的人比郑柳那个狗屁书生招人喜欢多了,你只能对她用强,保证那小娘子再也不想她夫君,脚踏实地地跟着你过了……”
“你别胡说了,行么?”
“我胡说什么了,男欢女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啊,那郑柳不过就是一个没用的书生,实在不行你找机会杀了他也行,到时候他那母夜叉夫人,不是,你的如锦姑娘也成了寡妇,到时候还不是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曹明能说出这话真的让人大跌眼镜,不过细细想想也是,边界之地,掌握了军队就是一切,他不把心眼颇多的郑柳看在眼里也算正常了。
“这是我的事儿,不需要你插手。”曹明的语气有些生硬,这脸色略略有些紧张,如锦的脸掩藏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看得并不真切。
这直接改变了周槿欢对范直的看法,其实仔细看看范直的长相,还是挺好看的,特别是那双眼睛,在男人里都是少有的丹凤,唇色很浅,但还漂亮,特别是和身边的五大三粗的曹明想比,风度高了不止一点点。
她以前一直都以为郑柳之所以能在曹、范两人之间求得生存,靠的是高明的平衡之术,没有想到还会有这样的内情。
如锦和范直两人是怎么认识的,既然他们之前就是认识的,那如锦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们先退下吧。”好像听到了范直若有若无的叹息声,两人表情很淡定,内心很激动地退下了。
她们出来的时候,那两个守卫还是一脸的坏笑,特别是见到如锦还在低垂着的头,其中一个忍不住问:“今天刚刚到我们范将军手下就见到了老主子,感觉是不是很不错?”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周槿欢笑而不语,心里却在翻白眼:关你什么事儿啊,天天八卦什么?
自然,她马上就打脸了。
“如锦啊,那个范直不是真的喜欢你吧,我看那人长得还挺不错的,还是个将军,比那个瘦瘦弱弱的州牧大人身体可是好多了呢。”
“槿欢啊,你要是真的那么好奇,不如我将这些话传给我家州牧大人听吧?”
咳咳咳,这话实在是太狠了,明摆着不让她接着问下去了,要知道这话如果传到郑柳耳朵里,萧景知那边可是有些吃不消的,毕竟现在曹、范两人都要握手言和了,她这个时候不太适合拖后腿。
从大帐里出来,两人各怀心思,但有一个共同的想法:找个安全的地方先躲起来。
天早就黑了,山上什么都看不到,现在离开是不可能的,但这军营可不是闹着玩的,到处都是汉子,而且是武力值爆表的军营汉子,她们两个到底是女人,万一被人发现了,那可是天大的事儿!
“跟我来。”如锦拉着她就朝一个方向小跑,那是个蛮偏僻的地方,临着水边。
湖边的小帐,无论是小说里还是电影里都是很小清新的存在,但在现实中却完全另外一样子。
因为湖边多的是飞虫和蚂蚁,这些无疑是让人想躲避的东西,也正是如此,湖边才会人烟稀少,就连那帐子也如同摆设。
“话说如锦啊,明天我的脸不会毁容吧?”
“说什么呢,怎么可能,这些蚊子可是很善良的,只要你让它们喝饱了就绝对不会打扰你的。”
这算是人话么?
喂蚊子总比睡在汉子中间要好许多,周槿欢认命了。
这一夜,两人都睡在帐外,湖水和她们一样平静。
可是萧府和郑府一点都不平静。
萧景知一回到家就发现自家夫人不见了,苏婉说是和如锦一起出去了,这才稍稍放心了一些。
谁知从正午一直等到下午都不见人,想到他那夫人一向是个聪明伶俐又省心的,也就稳稳心神,等着她回家,不过他等到的人不是他的夫人,而是另外一个焦急的男人,郑柳。
两人什么话都没有说,心照不宣地对坐,心里默默数着时间。
刚入夜,两个男人就都坐不住了,一起朝着军营走。
郑柳是个典型的书生官员,根本就没有任何武功可言,这次去夜探军营的重任主要是落在了萧景知身上,他则在莱山脚下等着,以防她们从山上下来找不到人。
这军营萧景知不是第一次来,很是顺手,他直接去了莱山周边的几个帐子查看,结果还是让人挺失望,遍寻不到她们的踪迹:莫非是曹、范两人已经将她们给识破了,她们已经被关起来了?不对,槿欢是个很谨慎仔细的人,万万不会让自己走到那般地步,可是那个郑夫人呢?
关心则乱,本就是这样一个道理,萧景知强迫自己沉静下来,细细想着还有什么可能的地方疏忽了:湖边!
暮夏时期蚊虫最是多,士兵大多不愿意去,而这正是她们藏身的好地方。
轻飘飘地到湖边,真的有个帐子,而里面躺着的两人正是他的夫人和如锦。
他本来提着的心终于是落下了,原来是想将两人都一并带走的,但他突然改变了想法,将如锦扛起来,将哪一方蓝色的丝帕轻轻放在周槿欢的身旁,离开了。
第九十八章 混乱入军营(三)
鸟叫是最天然的闹钟,周槿欢这天几乎是和太阳一同起床的。
睁开眼睛的那瞬间,马上就跳起来:如锦怎么不见了?是自己先走了,还是被人带走了?
莫非是范直发现了她,那范直看样子确实挺喜欢她的,不可能认不出来她的,难不成……
人的想象力是很可怕的东西,她瞬间就脑补了一部很虐心的电视剧。
拍拍身上的尘土,就在起身的那一瞬间,发现了身旁的那方蓝色丝帕。
这方丝帕本没有什么特别,但丝帕上歪歪扭扭的“周槿欢”三个字很是亲切,这个独一无二的丝帕是萧景知留下的。
将丝帕放在鼻尖,好像还能闻到他身上特有的气味,萧景知确实是来过。
萧景知来了,将如锦带走了,却将她留在这里,这是什么意思?
满满的狐疑,但她相信萧景知这样做有自己的想法,也愿意顺着他的意思去做。
以前有如锦在,虽人越多越容易出事,但好歹有个伴,现在真的就剩她一个人了,想想还真的有些小不安呢。
“喂喂喂,你怎么还在这里,他们都去训练啊,你偷懒?”她正对着湖水发呆,身后就有人狠狠推了她一把,要不是她定力不错,早就落水了。
“这关你什么事儿啊?”她是真的很生气,要知道如果落水了,绝对不是闹着玩儿的,湖水足够将她脸上的伪装都卸下。
“火气倒是不小,自己逃训练还这样理直气壮的,看我不告诉范将军去!”说话的是个小兵,小小的个子,若不是穿着军装,根本就不像是个军人。
昨夜的经历,她可不想再次经历一次,连忙拉住他,一再地赔不是,那臭小子像是拿住了她的把柄,趾高气扬的样子甚是让人不爽。
“呐,取些水来。”那小子将水桶丢给她,她硬着头皮接过,满满的一桶水,很沉,而他完全没有搭一把手的意思,她也只好提着水桶,和他一起去了厨房。
这个小鬼是“炊事班”的?
厨房距离操练的地方有些远,想必是个不错的选择。
“小鬼……那个小帅哥你叫什么?”
“你虽然开始冒犯了我,但我是个很大气的男人,告诉你我叫什么也可以,但你要帮我做厨房的活儿……”
这个小鬼,还真的不要脸!
“这个厨房就一个人么?”
“这种小厨房军营里有好多呢,我只管十人的伙食,你真是新来的吧,连这些都不知道?”
“我确实是刚到军营不久,按说是一个小厨管十人,我留在这里不会出事吧?”
“你躲着就好了啊。”
躲着就好了,这还真是个好办法。
“其实我是为了帮你,你自己说自己这小身子骨,能受得了高强度的训练么,倒不如就藏在我这里,这里杂物多,要藏你一个人是非常容易的。”
话说得好听,实际上是他不想干活吧,这个小滑头!
“你倒是都为了我好,那也好,厨房的活儿,我来做就好,不过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臭小鬼,以后千万别落在我手里,不然我一定不会轻易饶了你。
“你叫我阿桑就好了,哎,你还算是个聪明人,外面的训练可不比做饭,而且你自己做饭嘛,还不是自己想吃什么就做什么,多好啊。”
这就叫得了便宜还卖乖,人小鬼大,比起我们阿诚可是差许多了。
想到远在邺城的阿诚,她的心就沉了一下:邺城的萧府只有阿诚和小竹相互作伴了,不知道身处高位的赵氏兄妹会不会对他不利?
“不就是让你做饭么,至于红了眼睛么?”阿桑翘着腿,嘴里叼着个狗尾巴草,见她红了眼圈,走了过来。
“没有,我有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弟弟,看到你就想到了他。”她现在最忌讳的就是流泪了,作为一个当兵的“男人”,怎么能那么容易落泪?
“你少占我便宜了,我都十三岁了,你顶多也就十四岁!”
作为一个女人,作为一个心理年纪已经近三十的女人,被一个刚上初中的小男孩说顶多也就是十四岁,周槿欢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干脆什么都不说,直接开始做饭了,她以前在萧府的时候都会时不时地给萧景知做饭吃,现下技术上一定是没有问题的,关键是十人的分量有些大,她有些累。
自然在她做饭的时候,阿桑会和她聊天,说说军营的一些事情,若是以前她一定会听得津津有味,但现在她确实没有什么心情。
终于赶在饭点之前做好了饭菜,她这才松了口气,歇息了一会儿。
“看不出来,你的厨艺真的挺不错的,都快赶上我的了。”
阿桑就是这样一个不要脸的小鬼。
到饭点的时候,她躲了起来,听到了士兵的交口称赞,这更加证明了阿桑是个不要脸的小鬼。
饭点之后,周槿欢偷偷回到了自己的帐子里,手摸着那方蓝色的丝帕,慢慢合上了眼睛。
从来都不知道午休这样让人欲罢不能,阿桑叫她的时候,她真切地想:如果是聋子就好了。
下午和上午的工作内容是一样的,不同的是阿桑讲的话,她本没有在意,但他说到了范直,她想到了如锦就多了几分好奇。
“那个范将军以前是做什么的,和你一样很小就从了军?”
“也不是,传闻范将军是个家生侍卫,后来去从了军,有勇有谋,在战场上屡建奇功,这才成了现在的范将军。”
范直那样的人竟然会是个家生奴才,这简直颠覆了她的认知!
想到如锦那天的表现,联想到曹明的调笑,有种有些荒谬的想法无法避免地形成了。
“范将军从军之前是在哪个府邸做侍卫,是戚府么?”
如锦的全名叫戚如锦。
等着肯定的答案,但阿桑却摇摇头:“这些我怎么会知道,你不是喜欢我们范将军吧?”
阿桑这话差点让周槿欢以为自己的身份暴露,但马上意识过来:“你胡说什么,我堂堂男子汉怎么会喜欢男人?”
“切,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古有哀帝为董贤而断袖,现在怎么就没有你……对了,你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周萧。”她的眼睛转了一圈,顺口就说了个名字,那是他们的姓氏。
“那好,周萧,其实你完全不必不好意思,好多人都很喜欢范将军的,说起来他的姿色也就比我稍稍差了一点点。”
忽略阿桑说自己比范直好看这个槽点,周槿欢有些汗颜:如果用颜值可以统领军营,那萧景知根本就不需要步步为营了,只要穿一件白衣就能轻轻松松将他们的范将军给秒杀了。
“我的性取向很正常,根本就不会喜欢范将军,你的话倒是有趣,看来这个军营好多人都是喜欢范将军了,你也是?”
“我和你一样都喜欢女人的,你别胡说啊!”
呸,谁和你一样喜欢女人啊?
这个话题说得双方都有些小小的尴尬,阿桑眯着眼睛不再开口了,周槿欢也专心地做自己的事情。
晚饭是馍菜汤,她自己先吃了些,不等那些训练完的士兵来就先离开了。
坐在湖边,等待着萧景知的到来,她知道他夜里一定会来。
拿着石子丢在湖心里,看着一圈一圈的涟漪,很能打发时间。
“槿欢啊。”温热的呼吸就在耳边,熟悉的味道让她轻轻呼气,放松了身子,倚在他的怀里:“总算是来了,今日要累坏了。”
“好,我们马上就离开这里,好么?”萧景知将她的身子板过来,头抵在她的额上,轻轻蹭着,她吻吻他的唇:“现在才想到来接我了,晚了,我不想回去了。”
瞳孔微微放大,有一瞬间的慌乱,随即眼睛里的怜悯和心疼一闪而过,将她拥在怀里,轻轻吻吻她的发,柔声安抚:“我想我昨夜真的做错了,对不起。”
“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错了,你就是把我当做你信任的人,这才让我在这里的,不是么?”他的态度让她有些慌乱:“我刚刚说‘不想回去了’没有抱怨或者不开心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在军营我能更好地观察一些事情,你一个人太辛苦了,我总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是不是?”
“傻瓜,你何需解释?”他抚着她的脸,月光下的他看着她的神色很是深情,她的心神都被他的眼神给锁住了,他的脸渐渐逼近,吻在她的唇上,开始是轻柔的,后来是凶猛的,不合他气质的凶猛,她承受着,脑子有一瞬的清明,想到现在的处境,不由得生出几分紧张。
“夫人,我是真的后悔了,所以今夜我们便回家吧。”他放过她的唇,揉揉她的发,嘴角带笑,她却再次拒绝了:“不,在萧府对你来说根本毫无用处,在这里反而能帮上忙,我要留在这里。你不知道范直那人很聪明的,他昨夜就说动了曹明,他们依然看透你的离间计……”
“那这里就更危险了,你更要走了。”
女人有一哭二闹的权利,男人都抵抗不住,如果是真爱的话。
萧景知最后还是妥协了,在她再三保证不会再次接近曹明和范直之后。
“最晚一周后,我会亲自来接你,让整个军营的人都知道你是我萧景知的夫人。”
这是萧景知临走之前所说的话,说是一周的时间,但远远比一周要快,事情的发生太快,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第九十九章 坐收渔翁利
当时她正在厨房里做饭,阿桑突然从外边闯进来,她吓得正要躲到柴火堆里,定睛一看是他,这才松了口气。
“周萧,打起来了,打起来了!”阿桑的脸上还有红晕,气息还不稳,明显很激动。
“谁打起来了,你负责的人今天是不是都不用吃饭了?”她还在继续做饭,丝毫不受影响,但阿桑随后的话让她无法淡定了:“是曹将军和我们的人打起来了!”
曹明的士兵和范直的打起来了,胡说,怎么可能,明明前几天他们两个已经看透了萧景知的离间计,怎么就能打起来?
“什么地方,带我去看看。”将手里的菜丢在一边,心跳得很快,她有种预感,一种并非很好的预感。
他们到的时候,曹、范两拨人马已经打成了一团,他们很好区分,范直士兵的穿着明显要比曹明的好很多。
周槿欢不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无知妹子,当初漳州之战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但他们这根本就不是在打仗,而是在群殴,场面实在是太混乱,那些人说是士兵倒不如说是土匪、流氓更贴切一些。
混乱之中,她注意到了站在高处的萧景知,他也看到了她,对黑老三说了几句话,对着她微微一笑,她冲着他摆手,慌张被欣喜淹没了。
“诶诶,你冲谁摆手呢,那可是萧将军,你知道么,从京城来的萧将军,你不要命了?”阿桑拉了她一把,他年纪不大,但力气却大得出奇,周槿欢差点就被拉走了,她的手腕被人捏住了,转头就看到了黑阿三,刚刚他还在高处,这会儿就已经到身边了,速度还真是快。
“弟妹啊,萧老弟让我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黑老三出身市井,身上有太重的煞气,即使是在军营里呆了不短时间的阿桑都是有些害怕的,不自觉地将身子缩在后面。
“黑大哥,我在军营的时候,这个孩子帮了我不少,不如你带他去吧,而我,我想去那里。”她将阿桑推到黑阿三面前,抬头看看萧景知缩在的位置,嘴角带着柔软的笑。
黑阿三和周槿欢的接触并不多,但从她坚定的眼神就能看出自己阻挡不了她,痛快地带着阿桑走了。
“这里太危险了,你该跟着黑大哥一起躲躲的,现在是最混乱的时候。”
萧景知迎了过去,拉着她的手,她的手有些凉,他将她的手递到唇边,轻轻哈气:“这几日委屈你了,槿欢。”
“说什么委屈,和你在一起,我愿意就足够了。”她站在他身旁,看着下面的混乱,嘴角绽放出一个笑:“况且今日的场景也有我的一份功劳,我才不要躲在后面。”
“你啊,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才好。”他点点她的鼻尖,将自己的外袍披在她的身上,好像下面的事情都和她无关一般。
“萧大人,是时候了。”张子朗见缝插针,萧景知点点头,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得比他们想象中还要顺利。
黑阿三带着训练有素的士兵进来的时候,两队的人马已经打得差不多了,这就是现实版的“坐收渔翁之利”。
“那些便是我们那日见的流民?”不外乎她要不相信了,现在的他们和当日她所见的流民是完全不同的,甚至连气质都不一样了。
“他们现在是我的士兵。”短短一旬的时间,他们竟然能让那些流民变成这个样子,简直可以说得上是奇迹了。
形式已经很明朗了,不消两个时辰军营就已经打扫得干净了,萧景知他赢了。
“萧将军,曹、范两人该怎么处置?”
“他们不过是带着军队训练,何来处置之说?”
萧景知边说边将曹明和范直都从地上扶起来,四两拨千斤,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了:“现在天也不早了,不如今晚就到我萧府去吃个便饭吧。”
“老子为什么要……”曹明喜怒形于色,正要呛声,却被范直给拦住了:“好,我和范将军一定去,多谢萧将军关怀。”
“那我备薄酒相待。”萧景知看范直的眼神就看得出来,他对范直很欣赏:曹、范两人手上的士兵都已经多半折损,能屈能伸方才是大丈夫。
按照之前的计划用自己的士兵将整个军营都控制起来,随后萧景知就拥着周槿欢一起回了萧府。
回到萧府之后,周槿欢就迫不及待地开始盘问他最近的动作。
自从上次他们见面之后,萧景知就加快了动作,先是用以前的俸禄建了连排的房子,汇成了一个小村落,后组织他们搬了进去,等到流民安置得差不多的时候,就联合郑柳给他们上了户籍。
流民们对萧景知感恩戴德,征兵自然也是很容易的,剩下的大部分精力,他都用在训练新兵上。
新兵们的训练都很用心,加上黑阿三和张子朗的帮助,一些都很有序,接着他继续使用自己的离间计。
上次周槿欢已经告知过他,离间计已经被察觉,但他始终相信这个计策可以成功,他让黑阿三夜里将带有萧府印记的贵重物件偷偷放在范直的帐里,三三两两个,足够让曹明生疑,而这一点点的狐疑,在萧景知今日的动作下发生了质的变化。
“你今日做了什么,我看到范直的士兵和曹明的穿着不同,是不是你搞的鬼?”她当时看到就觉得奇怪,萧景知微微解释了一下,她就都清楚了。
“还是瞒不过你,今日他们两队的士兵比武,我只是赏了他们穿的比武服,范直的那方布料很讲究,曹明的则很一般,一开始他们上场比武的时候就带着怒气,在第三场比武的时候,那两人明显已经是有杀人的倾向了,而曹明并没有制止,接着场面就失控了,两拨人就打起来了,而我就成了那个渔翁。”
“曹、范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你真的决定要放过他们,依我看斩草要除根,还是不要留着他们比较好。”
她的话让萧景知沉默了,那沉默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莫非是自己说错了,还是说……他不会认为我是个冷血无情的女人吧?
“那个,我这样想也是为了我们好,要知道他们在朔州可是地头蛇,不可能一下子就被我们打压住的……”
她接着补充了几句,可是话没有说完就被他狠狠抱在怀里,这个拥抱来得让她有些愕然,但她喜欢这样被他拥在怀里,好像要被他揉进骨头里的感觉,这让她觉得自己对他来说很重要,比这世界上任何人都要重要。
“槿欢啊,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特别没有用,为什么总是想将你挡在危险之外,却又狠心地将你拉到自己身边……”他的话落在她的耳边,低沉的声音带着莫名的苦涩,她本能地想要安慰他,想拉开相拥的身体,他却将她抱得更紧了,她也就顺从他:“景知啊,自从我偷偷跟着去漳州的时候,你就该知道,我从来都不想做你身后的人,我并不是温室里的柔软花朵,而是能和你并排而站迎接风雨的木棉花。”
心领神会地对视,随后萧景知抵着她的头,呼吸可闻,好像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一直停在这一刻。
“大人,两位将军……来了……”是小斑的声音,萧景知转头,示意一下,随后双手捧着她的脸:“你这几日一直在军营,先好好休息,曹、范两人我要再试探一下。”
“好,都听你你的。”伸伸懒腰,这些天在军营当厨娘,还真的很累的:“婉儿这几日萧府没有什么事儿发生吧?”
“无事,大人最近一直都没有回府。”苏婉面有难色,像是有话要说,周槿欢走过去将门关上:“有什么话你说吧。”
“赵瑜让我每半个月回邺城一趟……”
“他为什么不让你写信,为什么非要你亲自去?”
“这个……”
“你一个侍女,寄信确实有诸多的不便,既然他让你去,你便去吧,这边我自然会帮你准备好说辞的。”
苏婉还想解释什么,她挥挥手:“我这几日实在是太累了,你今夜就启程吧,找一匹快些的马,早就早回。”
她边说边躺在床上,等苏婉将门关上之后,她的神色还是有些阴沉:算了吧,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
她真的是太累了,刚躺床上就睡着了,直到“砰砰砰”的敲门声将她吵醒,她本想装作没有听到,谁知那人也是很执着,断断续续的,一直都没有放弃。
“谁?”她揉揉头发,颇有些不爽,下床开门的时候,连来人都没有看清就诘问:“到底是谁啊,敲门声跟催命似的……”
“你这个没有良心,我听说你回来了就马不停蹄地过来看你,不过看你的态度好像还不欢迎是吧?”
推开挡在门口的周槿欢,如锦直接就进屋了。
“哪里敢,主要是现在天色不早了,我想着明日去你郑府溜达溜达。”她又添了一盏烛火,略显昏暗的房间瞬间变得亮堂了许多。
“听说你家萧将军今日设了鸿门宴?”
如锦这样一说,她马上就明白了:来看自己是假,来探听情况是真。
“这房间就我们两个人,你就别那么拐弯抹角的了,你到底想要打听什么?”
“我是不是耽误你休息了?”如锦的表情有一瞬的错愕,随后开玩笑似的就要走了:“那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到底是什么事?”她拉住了如锦的手,正色问:“若非真的是着急的事情,你绝对不会在敲门那么久,不是么?”
第一百章 脱什么衣服?
如锦低下头,坐在她的面对,手揉着丝帕,像是有难言的话:“算了,你还是休息吧,其实明日我也能知道结果的……”
“是范直。”这是肯定的话,并没有任何的疑问,如锦开始有些诧异,随后马上就释然了:“你这样聪明,自然是能猜到的。”
将一杯茶推到如锦的跟前,听着她将事情娓娓道来:就如周槿欢所猜想的那般,范直是戚府的一个家生奴才,因为体格强健后来成了戚府的侍卫,主要是负责后院东、西厢房的守夜。如锦是戚府的小姐,但并非嫡出,加之身子一直都柔弱,在戚府里并无存在感。和范直的接触算是情理之中,两人情愫暗生,却不想被人告发,戚老爷大发雷霆将范直给赶走了,而不到半个月,她也被指婚给了郑柳,郑柳是小官吏出身,但自身能力强,不久就被朝廷提拔,到了朔州做了州牧,如锦跟着郑柳来到朔州,万万没有想到会碰到范直……
“因为你这层关系,所以范直才会让郑柳做了这样久的州牧?”
“应该是有我的几分薄面吧,但我们的关系并不没有你想象的那样不堪,在公众场合我们都是装作不认识的。”
这样说来,那个范直倒是个还不错的男人。
“这些事情,郑柳知道么?”她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很小心,好多时候她都觉得郑柳是个心思很深沉的人,这样的事情应该瞒不住他的。
“我和他说过范直在我家做侍卫的事情,别的没有多说,我也不知道他知道些什么,他那人的心眼多,我好多时候都看不清他,这也是我来问你的原因,在他面前我几乎很少会提到‘范直’两个字,怕他会多心。”
“那倒也是。”她回想萧景知离开时候的表现,出声安慰:“依照萧景知以往的性格,他绝对不会让这件事整大,最有可能的是将曹、范两人收为己用,这一点你该放心了,这场宴与其说是鸿门宴倒不如说是交心宴,这是景知给他们的机会。”
如果他认可了她的“斩草除根”理论,临走之前不会不表态的,她对他很了解。
“听你这样一说,我还真的放下心了。”如锦如释重负,脸上带着柔柔的笑,这和她平常大大咧咧的、不走心的笑完全不同,或许她是真的爱过范直的吧?
人啊,对于别人的感情总是抱着强烈的八卦之心。
“如锦,如果给你一个机会在郑柳和范直之间选择一个,你会选择哪个?”
“没有如果,我的夫君就是郑柳,我这一辈子只能指望着他,我今日来找你问范直的事情,也不过是因为他在朔州对我和郑柳的多方保护,再没有了别的想法。”
如锦边说边起身,指着那在燃烧的烛火:“月亮再亮,再好,也不如这烛光温暖。”
“看你那吃惊的表情,这话确实都不像是我说的了。”如锦的笑容很熟悉,她将周槿欢推到床边:“今日打扰你了,早些休息吧,不然你家萧将军只怕是饶不了我了。”
如锦开门的时候,站在门口的有两人,萧景知和郑柳。
“萧夫人刚回府你就来打搅,还不快过来?”郑柳的脸板着,有些面瘫,看不出来表情。
如锦和周槿欢都惊呆了,特别是如锦像是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了,郑柳没有等她自己反应过来,上前拉着她的手,和萧景知礼貌告别后就走了。
“景知啊,你们什么时候来的,都听到了些什么?”她开始使劲儿回忆自己说了些什么话,萧景知好似心情还挺好的,进屋将门关上,几步走到床边:“就是你问那个什么让郑夫人在郑柳和范直之间做个选择之类的……”
“啊啊啊,你别说了,这简直是在揭我们州牧大人的丑么,你说他们不会因为我的胡言乱语有了家庭矛盾吧,郑柳不会休妻吧,啊啊啊?”
还真不是她多想,要是真发生这样家庭悲剧,她这个罪魁凶手该怎么自处啊?
“放心,就凭郑柳的功力,他是动不了你的,有我在。”萧景知躺在她身侧,一把将她拥在怀里,吻吻她的发:“你就不想问问我一些别的事情?”
“啊?”她脑子里还在想象着郑氏夫妇的事情,根本就无暇顾别的事情,他叹气一声:“算了,早些休息吧。”
他们夫妻是休息,可郑氏夫妇这边可是不妙了。
“夫君啊,我和范直并没有什么龌龊事儿,你不是知道的么……”如锦的话还没有说完,郑柳就一下子将她推倒在墙上,他看着瘦弱,但如锦知道他还是有肌肉的,力气也远在她之上,受了惊吓一样两手举到脸颊旁,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看着他的脸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直到鼻尖相触才停下来:“戚如锦,在我和范直之间你为什么会选择我?”
“说什么胡话,我们是夫妻啊,我不选择你又能选谁?”她轻轻推他,企图蒙混过关,但,失败了,她的双手抵在他的胸口,那姿势颇为暧昧,他盯着她的手,嘴角扬起一个让她看不懂的笑:“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这个朔州州牧怕是当不了这样久,戚如锦,你说我该怎么感谢你?”
这是什么话,如锦还在思考这话的深层含义的时候,人就被郑柳抱起来了,她一向惧高,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不放手,嘴上质问:“郑柳你要做什么,你一向知道的,我害怕高,快放我下来啊,啊?”
“夫人莫急,等到了府邸,为夫自然会放夫人下来。”郑柳的声音平平稳稳,仿若他抱的不是近百十斤的人,而只是一个乖巧的小猫咪。
郑柳是个挺难说话的人,如锦也就不费口舌了,安心地在他怀里,其实这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不用走路,他的怀抱也比马车要平稳舒适得多。
到郑府后,郑柳将如锦放在床上,如锦撇撇嘴就赶人:“那个,谢谢夫君了,天不早了,你也早点睡吧,我就不送你了……诶,你脱什么衣服?”
如锦的瞌睡虫一下子就全跑了,昏暗的烛火下郑柳已经脱得只剩下了白色寝衣,而他好像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夫人也知道天色不早了,为夫歇在你房里有什么不好么?”郑柳完全没有什么扭捏,将如锦抱到床内侧,躺在她旁边,如锦那边却方寸大乱:是啊,你以前也是歇在我房里,但那时候你可以睡在地上的,你现在和我睡在一张床上是几个意思?
“那个,郑柳郑大人你是不是在恼怒我,觉得我让你戴了绿帽子?”
“那你让我戴绿帽子了么?”
“没有,绝对没有,我发誓,我和范直之间绝对没有过苟且之事!”
她狠狠拍拍胸脯,以示自己的诚意,却不想郑柳眼睛盯着她手所在的地方,悠悠然道:“既然如此,我恼你做什么?”
“那你干什么睡在我床上?”
“夫人可以出去看看,这个府邸是郑府,府里的一切都是我的,包括夫人的这张床。”
“你……”
竟然无言以对!
郑柳将她拥入怀里,下巴在她的肩膀上:“七夕之后天就变凉了,为夫若是再睡在地上,身子就受不住了,你放心,我对你没有多大的兴趣。”
听到这话,如锦就放心了,轻轻推开她,转向了床内侧的墙面,手揉着身下的被单,她的心情有些复杂,一方面觉得庆幸,一方面觉得自己作为女人受到了羞辱。
当后者的程度超过了前者,她就转过头来,看着郑柳睡着的脸,手伸了过去,摩挲着他脸颊的曲线,他好像睡得很沉,没有任何反应,她就更放大的胆子,身子微微凑上前,唇落在他的鼻梁上,正要对他的唇下嘴,他的眼睛突然睁开了,她受到了很大的惊吓:“那个,那个……”
她欲哭无泪,做坏事被发现了,怎么就这样倒霉?
“你在做什么?”郑柳的声音依旧沉稳,但带着一些嘶哑,他有一双让人逃不了的眼睛,她口不择言:“我在收保护费,要不是我和范直的那层关系,你这个州牧也不会做得这样安稳……”
这绝对是在找死,刚刚还在和范直无关的,这会儿又在硬扯在一起,简直了。
果然,郑柳的表情很难看,他的手慢慢抬起,如锦差点就跳起来了:“郑柳你竟然打女人,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如期的疼痛感并没有来临,他的手穿过她黑色的长发,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唇压在了她的唇上,她的眼睛瞪得老大,这个故事发展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他的舌尖扫过她的唇,引得她一阵的战栗,慌忙着将他推开,脸红得吓人:“你……你做什么?”
“我在给你保护费,若是不够……”郑柳很淡漠地要解自己的寝衣,如锦连忙按下了他的手:“够了,这就够了!”
“真的够了?”郑柳最让人不爽的地方就是他明明说着让人脸红心跳的话,但他本人却一脸正派的样子,仿佛有龌蹉想法的人是你,而不是他。
如锦狠狠点头,连忙转过身去,刚要睡,他的手就圈了过来,让她睡在自己的怀里,她刚要说话,他就先开口:“我怕冷,这样正好,快休息吧。”
什么都捱不住困意,如锦终究是没有掰开郑柳圈着她的手,沉沉地睡着了。
“如锦,如锦……”郑柳眯着眼睛,唤着她的名字,将她紧紧圈在怀里,好像拥着整个世界。
是雨声唤醒了沉睡的人,周槿欢醒来的时候,仰头就看到了萧景知,很久没有这样的时光了,她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他在,真好。
“在想什么?”
萧景知睡眠一向很浅,她醒的时候亦是他醒的时候。
“这样好的日子,总感觉是偷来的一样。”
“现在整个朔州都在我的控制之下,这样的日子还会有很多,很多,很多……”
他的话让她嫣然一笑:“景知你是不是卡壳了?”
“卡壳是什么意思?”
“就是结巴啊,没有想到我们英明神武的朔州驻军大将军竟然是个小结巴,哈哈哈……”
她笑得正欢,萧景知一把抓住了她的双手,欺身将她压在身下:“你竟然敢诽谤朔州驻军大将军,是不是该军法处之?”
“将军饶命啊,小的自小就身子弱,怕是捱不住那二十军杖啊!”她第一次去军营时候的那二十军杖让她记忆犹新。
“不想受军杖?”萧景知有一缕头发落在她的脸上,很痒,她的双手都被钳制住,动弹不得,只是笑:“不想不想不想,我说萧将军你能先好好管管你的头发,我的脸好痒啊……”
“这样还痒么?”萧景知这货竟然边说边用舌尖舔她的脸颊,她的脸爆红,热得感觉整个人都要冒烟了,动动胳膊以示反抗:“你和小僧学的什么坏毛病?”
“夫人你的脸又红了……”难得他说这样调戏话的时候,神情依旧正经。
他本来那么风高气朗的人,怎么在她面前变得越来越没了下限?
“你为什么那么喜欢看我脸红啊?”很久之前,他好像也说过这样的话,那时候他好像是黑老三走得比较近来着,这么说……
“又是黑老三教你的,是不是?”她质问,他没有回答,反而用唇堵住了她剩下的话,这反而更加让她确定了自己的想法:黑老三那个臭流氓到底都教了我们景知什么啊?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毕竟想办法让黑老三离他远一点!
她正想着,突然他的吻雨点一样落下来,她正要反抗,他的语气带着几分撒娇:“槿欢啊,我们说好要个孩子的,是不是该好好努力了?”
这么大早起的,合适么?
得了,就由着他吧。
房外是潺潺的雨声,房内是满满的春色。
水到渠成之时,萧景知抱着她去了屏风后的浴池,暖暖的热气让她红润的脸平添了几分诱惑。
“为夫陪你,如何?”萧景知正要下水却被周槿欢推到一旁:“我饿了,吩咐厨房做些饭菜去。”
萧景知倒是听话,吻吻她的唇便穿戴整齐,出去了。
他回来的时候,她还在热水里泡着,很是惬意。
“你是自己出来,还是要我代劳?”
萧景知都发话了,她马上收拾,穿戴整齐之后马上就坐在饭桌前大快朵颐。
“对了,昨天就想问来着,曹、范两人你准备怎么办?”
第一百零一章 坐实恶名声
“我决定给他们一个机会。”
“那你要分神好好盯着他们,以防他们有不轨之心。”
从理性上说,她并不认同他的做法,但想到如锦的处境,她觉得这样的决定也不算糟糕。
“曹明这人心思很简单,主要是范直,昨夜我好好和他谈了谈,至少到此时,我是愿意相信他们的。”
萧景知看人很有一套,他既然说是相信他们,就不会派人盯着他们,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今天还去军营么?”她吃饭一向很慢,他就在坐在旁边盯着她看,这让她颇为不自在。
“萧老弟果然还在弟妹这里,小张你看老哥我没有说错吧?”回答她的并不是萧景知,而是黑老三,话说他们这么早过来做什么?
“你们吃早饭了么?”她其实特别后悔没有关门,谁说的看着雨景吃饭很浪漫的?
“我和小张都没有夫人,自然就睡得早,睡得早就起得早,起得早吃饭就早,这不能和萧老弟相比啊。”黑老三一说话就很内涵,周槿欢的功力不够,只得扒饭装作什么都听不懂的样子。
“我跟着你们去军营就好了,黑大哥你打趣我夫人做什么?”当着外人的面,萧景知捏捏她的鼻子,柔声道:“今日天不好,你就在家休息,不要出去乱跑了,我回家给你捎些你爱吃的点心。”
她嘴里的勺子都要落到碗里:萧景知你这是在对他们两个单身汉撒狗粮么?
“不过半个月没有见就腻味成这样,我的牙都快酸倒了。”黑老三轻哼一声,拉着萧景知就朝外走:“弟妹啊,你家夫君就暂借我们一下,要知道那军营的士兵都伸长了脖子在等着他这个驻军将军呢。”
“正事重要,正事重要。”她低头夹菜,听到旁边一阵笑声才发现夹了一段葱,也是够了。
那三人走后,府里一下子就冷清了。
以前身边还有苏婉可以说说话,现在连苏婉都回邺城去了,真心好无聊。
“夫人可要绣花?”问话的是府里的苏姑姑,四十多岁,与府里的杨管家是夫妻。
两人都是老实人,如锦亲自帮挑来的。
“绣花就算了,我可拿不出手。”她对自己的绣功还是挺有先见之明的。
“那夫人中午想吃些什么,奴婢去吩咐一下厨房?”苏姑姑和这位萧夫人接触的时日不多,言语上很是小心。
“是啊,中午还是要吃饭的。”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拉住苏姑姑的衣袖:“带我去厨房看看。”
她好久没有给萧景知做过饭了,手都有些痒了。
糖醋里脊是她的拿手菜,而且是别人都不会的菜式,她今日就决定做这个。
不知道是不是许久不做了,火候的掌握一直都不到位,直到做到第四遍,她才满意。
“夫人这是什么菜,奴婢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
“糖醋里脊,这可是我的独家菜式,景知很喜欢吃的。”
说起这个来,她脸上就荡漾出一抹柔美的笑。
萧夫人长相很美,但这样的笑还是让苏姑姑当场楞在原地:怪不得我们萧大人会惧内,有这样的夫人怎么会忍心让她伤心落泪?
“苏姑姑,准备马车,我要去军营。”
她回屋换了件御寒的外袍,一手拿着油纸伞,一手提着饭盒,上了马车。
秋天的雨水总是缠缠绵绵的,总是不利落,街道上虽没有人,可小斑也不敢驾车太快,怕控制不住。
足足有半个时辰,他们才到了军营。
半个月前,她是从莱山偷偷潜入军营的,但现在守卫看到他们马车上的标志就给他们放行了。
萧景知的大帐里很热闹,除却了他本人以及黑老三、张子朗以外,还有曹明和范直两人。
这些都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们几人围成一个圈,圈里面是跳舞的女人,她们的穿着在大燕国看来,十分暴露。
萧景知在低头喝酒,时不时抬起头来,目光在几个舞女以及曹明、范直之间流转,有个胆大的舞女踏着舞步走到他跟前,故意弯下身子,露出雪白的胸脯……
这个场面一下子就刺激到了她,将饭盒丢给小斑,几步走到萧景知跟前,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对着那个舞女道:“美人跳舞这么久了,应该也累了,坐下陪我喝一杯如何?”
那舞女见有机会坐在萧景知周围,很开心地答应了。
“美人,你觉得这个男人长得如何?”她很豪迈地喝一碗酒,指着萧景知问那舞女,那舞女微微低头,一副不胜娇羞的模样。
我去,这心机婊,刚刚半个胸都放人家眼前了,这会儿又装起羞涩了?
“美人,你的眼光不错,在座的所有男人里,他的军衔是最高的,你若是能和他春风一度,瞬你就不再是被人看轻的舞女了,而是这朔州城尊贵的女人,你想么?”
“想。”即使那舞女低着头,周槿欢都能猜到她的表情。
“美人,不过正好巧了,我是他的夫人呢。”她说这话的时候,是咬着牙的,而身边的萧景知正优哉游哉地饮酒,嘴角还挂着一抹是是而非的笑,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那还请夫人姐姐能多多关照。”舞女的一句话让周槿欢的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什么姐姐,谁是你姐姐,胡乱攀什么亲戚?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美人这样的姿容,姐姐我自然会好好关照的。”她笑得脸有些僵硬,轻轻戳戳旁边看戏一般的萧景知:“夫君啊,你有没有觉得这酒不如我们府里的醇香?”
“你这样一说,还真是这样。”萧景知又喝了一口酒,点点头,很配合。
“那是自然,你可是不知道那酒可不是一般的酒,是我专门用明镜寺特有的小青蛇炮制的,蛇酒本就好喝得多。”
“将军喜欢喝蛇酒?”那舞女的脸色有些发白,美目里都是慌张无措。
“是啊,只是明镜寺远在邺城,现在怕是喝不到那样好喝的蛇酒了。”萧景知放在酒杯,轻轻揉揉周槿欢的头发,她则拍下他的手:“怕什么,我早就派人去邺城了,让他捕二十几条小青蛇来,我们府里还有好多空房,随便放个房间里就好。”
周槿欢的话说完,那舞女的脸色大变,吞吞吐吐地问:“姐姐,那蛇不会到处乱跑吧?”
“以前有个妹妹好像就是被小青蛇咬伤了,那小畜生有轻微的毒性,最后好像整半个脸都溃烂了……”她像是自言自语,后马上大声道:“不会不会,那小青蛇很乖的,其实它们有一点点毒性,但泡在酒里时间长了,也就没有毒性了,这个你放心!”
“……”那舞女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看得出来手脚都出汗了,以询问的眼神看了看萧景知,而萧景知则满脸柔情地帮周槿欢拨弄头发,根本就没有朝她看。
“萧夫人怎么过来了?”见气氛尴尬,张子朗打破了沉默,而这“萧夫人”三个字让那舞女的脸色更难看了,一下子就跪下了,手指都在发抖:“姐姐,不,请萧夫人饶命!”
“美人何必那么害怕,我也没有说要怎么样啊?”她还用上三成功力,这舞女就认怂了,也太无趣了。
“萧夫人声名远播,是奴婢错了,求夫人饶命!”这舞女的话让在座的几个男人都笑了,而她身边的男人笑的声音最大,她狠狠用小拳头敲他的胸口,对着跪在地上的舞女道:“既然知道本夫人有‘邺城母夜叉’的称号,还留在这里做什么,等着本夫人将你喂小青蛇?”
这句话说出来,别说跪在地上的那个舞女了,就连还在跳舞的几个也都走了,想必是吓坏了。
她这“邺城母夜叉”的头号是坐实了,还是当着这么些外人的面儿,妈呀,这也太丢人了!
“怎么知道丢人了?”她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他一边和其他人举杯,一边轻声调笑。
“正事,正事,这就是你们所说的正事?”她恨恨道,明明就是他们做坏事被她捉到了,为什么到头来反而被嗤笑的人会是她?
“你这算是吃醋?”他还是笑,明显是蛮开心的笑容,她狠狠捏了他一把,当着众人的面,他也不好发作,俊秀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这让她还挺解气。
“我好像闻到了糖醋里脊的味道?”他低头狠狠闻闻她的发,那是很熟悉的味道,她装作没有听到,就赖在他身边,不动。
“乖,我真的好久没有尝你的手艺了。”这个撒娇是不是又是黑老三教的?
“你们先聊,我回去了。”她还是没有将饭盒给他,狠狠踩了他一脚,很是有礼地一一颔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帐。
“那个,等他们人都走了,将这饭盒交给萧景知,明白了?”将饭盒交给了守卫,她才放心地离开,到底做好的饭菜,只为了他一人。
本来是要坐着马车回萧府的,但想到萧府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就让小斑调头去郑府。
她到的时候,如锦还在房里午休。
“今日天气不好,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如锦伸伸懒腰,拍拍床,眼睛都没有睁开:“下雨天就适合躺在床上,你也褪了鞋坐上来吧。”
周槿欢也不和她客气,躺在床上,突然问了一句:“如锦你和你家夫君成亲也有些时日了,你们怎么也没有要孩子?”
第一百零二章 小姐非夫人
“还说我呢,你和你家萧将军也是二人世界,操心真多。”如锦笑着戳戳周槿欢的头,那力道很轻,但周槿欢还是皱了眉头,脸色有些难看:“我们曾经有个孩子,只是我太弱了,没有福气留住他。”
如锦马上意识到自己玩笑开得不对,但开口要劝慰的时候,她的脸色已经如常了:“我和景知都在期待着新生命,你和你家州牧大人也加油,到时候我们两家说不定还能结娃娃亲呢。”
“加油?”如锦重复了一下,周槿欢马上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就是努力的意思,邺城那边都这样说的。”
“加油”这个词是在石油广泛应用之后才出现的,这个时代根本就不会有。
“我说呢,听着新鲜。”
如锦不疑有他的神情让周槿欢暗暗舒了一口气,再也不说这个话题,再次提到了范直。
将萧景知对他们两人的态度告知给如锦,如锦这边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槿欢啊,我为什么闻着你身上有股甜甜的味道?”如锦靠在周槿欢身上,略微夸张地用鼻子嗅她的衣服,她故作讶然道:“如锦你这是狗鼻子吧,下雨天早就将我身上的气味稀释了不少,你竟然还能闻到?”
“是什么东西,我总觉得这个味道熟悉,可怎么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难得如锦能有如此认真的时候,周槿欢也不瞒她:“是糖醋里脊的味道。”
时间在这一刻有稍稍的停止,直到周槿欢的手在她眼前晃的时候,她才回神:“那是什么,听起来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菜式,等得了机会我做给你吃。”
这话只是客气,因为她以前就说过这道菜她只做给萧景知吃。
如锦本不是那样较真的人,破天荒地她回答了:“好,我一定要尝尝那糖醋里脊。”
这算是自己挖坑自己跳么?
周槿欢觉得这个话题也不能再继续了,就接着转移话题:“如锦啊,你的那些功夫是谁教的,不是范直吧?”
“不是,有一个世外桃源的高人曾客居我们戚府,有次我被二哥欺负正好被他撞上,他见我一个庶女在府里过得很难,就大发善心教了我些功夫。在府里没有什么人喜欢我,我也懒得去应付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专心习武,久而久之也就喜欢了习武,越是有喜欢,就越得习武之道。”
在外人看来,如锦是个很泼辣,甚至跋扈的女人,但谁又知道她以前作为庶女时候遭受了什么?
“现在还是戚府有联系么?”
“联系做什么,他们有他们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
戚府远在襄州,距离朔州千里,戚家将她远嫁,对于这个女儿也没有什么情谊吧?
“如锦啊,我和景知怕是以后就要在朔州安定下来了,我以后若是生了孩子,你能做他的干娘么?”
这是一个橄榄枝,是周槿欢给戚如锦的,她们两个相互取暖的朋友,和萧景知、郑柳无关。
“好啊,我最喜欢玩……逗小孩子了。”
这一天两人的谈话,时不时就会尴尬,但朋友之间,从来不怕尴尬,所有的尴尬都是两人加深了解的必须。
朔州的天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安心舒畅,而邺城的皇宫正是乌云密布。
苏婉跪在地上,赵瑜坐在龙椅上,远远的,让人有极大的压迫感。
“你说萧景知已经将军营完全控制住了?”赵瑜拿毛笔的手一顿,从声音里听不出任何不快,但他本来低着的头突然抬起来,眼中凶光一闪,跪在地上的苏婉,手跟着一抖,颤声道:“是。”
“他的动作倒是比朕预想得还要快一些。”赵瑜放下手里的毛笔,像是很随意地问了一句:“周槿欢呢,她在朔州安生了么?”
“回皇上,小姐她自己一人去了军营,一呆就是半月,直到萧景知将曹、范两人完全控制住了,她才回到萧府……”
“什么?”赵瑜的语气不重,很反应很快,没有任何的掩饰:他在生气。
“回皇上,小姐在军营的那些时日,奴婢都一直躲在暗处,不会让小姐有任何的危险……”
“萧景知他还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赵瑜并没有听苏婉的解释,似是自言自语,他只听到了苏婉的最后一句,脸色很难看:“危险?她缺少的就是危险!”
这话苏婉不敢接,她跟在周槿欢身边许久,亲眼看到她对萧景知的神情,对赵瑜的厌恶;她作为赵瑜的细作,亲眼看到赵瑜对周槿欢的在意,那种在意从一个细节就能看出来:在赵瑜面前,她从来都只能叫周槿欢“小姐”,周槿欢刚嫁到萧府的时候,她有次叫周槿欢“夫人”,赵瑜就将她拖出去打了三十大板。
苏婉很庆幸自己的发现,赵瑜对周槿欢越在意就越对她有利,这样的发展她乐见其成。
想到周槿欢为了萧景知甘愿孤身去军营涉险,赵瑜就抑制不住地恼火,但他是那样冷静自持的一个人,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在奴才面前失态,所以他马上就平静下来。
“去萧府走一趟吧。”一句话就将苏婉给打发走了,而他则将写着《心经》的纸张都撕了个粉碎,好像每张纸上都是周槿欢穿着军装的样子。
“皇上,今夜……”小孟子在赵瑜身边多年,很有眼色地不说话了,正要退出宫殿,听到了赵瑜的声音:“今夜去贤妃那儿。”
夜渐渐深沉,皇宫外的街道很冷清。
苏婉从皇宫出来,略阴沉的脸终于挂了些笑容。
她本是想从前门过的,但她这次是偷偷回来的,只能用轻功落在了萧府的房檐之上。
踏过一个个的房檐,最后落在了阿诚的屋子上。
挑开一块瓦片,房间里并不昏暗,烛火很明亮,足够将房里的人都看得清楚:阿诚和赵晴。
这样的深夜,赵晴出现在阿诚的房见里,是很不合理的。
“我无事,还请公主回房吧。”阿诚的脸色很难看,他已经被蛊毒折磨了些时日。
“无事,你都这样了,还说无事,要不我再去皇宫求皇兄给你写止痛的汤药吧?”赵晴用丝帕给他擦汗,他的唇色发白,手都没有什么气力,却还是握住了她的手腕:“天色已晚,还请公主回房!”
如果那句“还请公主回房吧”还带着几分商量的意味,那后面的那话就完全是命令了。
“这大燕是我皇兄的,本宫是皇兄唯一的皇妹,这大燕还真没有什么本宫不能呆的!”
赵晴本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这样他们就犟到了一起。
阿诚倒是不和她争抢,随手将自己的枕头下的东西丢到了地上,赵晴细细看看那些东西,很是恼火:“好啊,本宫亲自去皇宫向皇兄求的止痛药,你都没有用过,是不是?”
“是,阿诚本就是不知好歹的人,还请公主以后再也不要踏入我的房间了。”
“好好好,你以为本宫愿意见你这个倒霉鬼么,要不是怕人家说本宫的闲话,本宫才不会在乎你这样卑贱的人的生死!”
赵晴甩袖而走,阿诚闭上眼睛,很平静地开口:“戏看够了就下来吧,初秋深夜天凉。”
她本没有想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的,但现在若是逃,好像有些晚了吧?
“为什么是你?”当苏婉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的脸色很难看,比刚才对付那个桀骜公主更难看。
“为什么这样问,是夫人让我回来一趟的,你也知道的,我轻功不错……”她作为细作多年,反应能力还是很好的,而且她这人有一点要强过许多人:从来都不会自己吓自己。
“她在朔州怎么样?”听到周槿欢,他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苏婉松了一口气,坐在长椅上,将在朔州发生的事情大概讲了一下。
“如果我在朔州绝对不会让她受那么多的苦。”阿诚喝了口茶水,像是轻声呢喃了一句,苏婉耳尖地听到了,脸色微微发白。
“将军和夫人还在等着我回去呢,我是偷偷回来的,你不需要和任何人说,我先回去了。”
苏婉说着就要离开,却没有想到阿诚开口了:“你这会儿走了,一会儿还要再回来,费那个劲儿做什么?”
这话让苏婉当场就石化当场,有些紧张地回答:“我要连夜回去,夫人他们都在等着……”
阿诚没有给她机会将剩下的话说下去,他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那双比女人还要漂亮的眼睛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苏婉,你是不是觉得我蠢?”
即使和萧景知、赵瑜那样聪慧的人相比,阿诚都算不得笨。
“阿诚,你到底什么意思?”这是最后的反抗,苏婉不知道自己在阿诚审读的眼神下能坚持多久。
这次阿诚并没有说话,而是低头狠狠咬了她的手,他咬得很深,殷红的血流到手腕,滴在地上,不一会儿就汇成了小小的一滩,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苏婉,你的血就是我的解药,不是么?”他的唇上沾染了她的血,他苍白的唇瞬间成了桃花般的红色,带着几分不合他年龄的妖娆,她看得有些痴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和她一同住在白鹭阁的清秀少年变成了这般妖孽。
第一百零三章 悲戚的离别
苏婉,你的血就是我的解药。
这句话本身就带着几分的暧昧,但她明白那句话随时可以将她置于死地,即使他怎么妖孽,她的命都更重要。
“阿诚我看你是中的蛊毒太深了,这会儿才会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掰开他的手,她扭过头去:“我是真的该走了。”
她走,他不留,只是轻飘飘地说了句话而已。
“苏婉,我是赵瑜手里的一张牌,他绝对不会让我死,而你呢?”
苏婉还真因为这话停下了脚步,却没有退缩:“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是想将我对你下蛊的事情告诉周槿欢,让她对我下手,可是你别忘了,我现在杀你比杀一只蚂蚁还简单。”
“你不会,你杀了我,你就更没有存在价值了,可以说,如果你杀了我,你也必死!”阿诚从床上坐起来,这个十岁的孩子有超乎他年龄的聪慧:“你并不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若你想死,自然我没有任何办法,你也大可以拉我做垫背,但若你想活着,必须要经我这一关,必须我掌握着向周槿欢告发你的自主权,你回她身边后,若是我这边有所动作,你就会性命不保,而我是赵瑜手里的一张牌,他绝对不会放任我死的,蛊毒除了下蛊之人的血,还有别的解法。”
阿诚的每句话都无懈可击,苏婉的死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但生确实是握在阿诚的手里。
“所以,你想怎么做?”苏婉问这话的时候,心已经凉了大半,想到枉死的父亲,心痛极了。
“苏婉,我要你答应,永远都不要伤害她。”周槿欢远在朔州,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但苏婉作为她的身边人,即使帮不上她的忙,千万不要害她的想法。
“阿城,你当她是傻子么,如果我真有伤害她的想法,她能留我到现在?”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苏婉笑了。
“是么,你就那么确信没有伤害过她?”阿城轻声来了这样一句,苏婉的笑容僵在脸上,低头道:“好,我答应你便是了,希望你也能做到不多话。”
两人秘密达成了协议,苏婉给阿诚暂时解毒,等事情做完之后,再次去了皇宫。
赵瑜从来都将她当做一个细作,只是让她打听消息,并不负责别的事情,这次召见没有一炷香时间就让她回去了。
来邺城两日后,她心情略略沉重地策马回朔州。
这个时候的朔州是最好的时候,萧景知掌握了军队,周槿欢也可以安心在萧府里做好后勤工作,可是这一切的美好在苏婉看来并非那么回事,依照她的判断,赵瑜绝对不会放任他们这样逍遥的,他们开心,赵瑜就会不开心,而赵瑜不是一个会让自己不开心的人。
试想这天下都是他的,还有他做不了的事情么?
赵瑜的动作马上就来了。
大赵国大多是汉人,因而也是耕种为生,但大赵国依仗鲜卑,鲜卑逐水草而居,秋冬没有粮食,大赵国将粮食给鲜卑,自己的生存也就成了问题。
当生存成了问题,他们便有了掠夺的**。
事情并非是从大赵国开始的,而是偏居在南方的大梁国,大梁国出兵的理由并不是掠夺粮食,而是单纯地想要扩大地盘。
俗话说,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大梁国此次派出的将军正是当初兵败的胡何,攻击的地方也是漳州城。
漳州城是萧景知的勋章,但此时的漳州城并没有誓死保护它的萧景知,只有对它跃跃欲试、势在必得的胡何。
胡何的出击过于突然,就连赵瑜都吓了一跳,但他一向善于应付突发事件,只是他的决定让满朝文武都坐地不安:他竟然下令让萧景知去解漳州之围。
从经济上看,漳州城每年向中央上缴的税款要比朔州多得多,两个城市根本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但从地理位置来说,朔州城位于大燕和大赵国的边界,北面又和鲜卑王朝接壤,这种敏感的地理位置,绝对要比漳州城要重要得多。
舍弃朔州而救漳州,这笔买卖,好像做得太不划算了吧?
“景知,朔州和漳州相去甚远,漳州现下已经被围,只怕你到漳州之时,等待你的也只是胡何的尖刀,赵瑜他明显是想要你的命!”周槿欢看着那封诏书,脸色很难看,萧景知只是看着诏书,并没有说话,她凑上前去,看到了重要的一句话,怒气有些不可遏止:“赵瑜他到底什么意思?”
他们两人都看到了诏书里的那句话:不许夫人随军。
“槿欢啊,我走之后,会让张子朗和黑大哥都暂时住在咱们府里,你不用担心,安心在家里等着我,只要你在萧府就不会有事的……”
萧景知将她拥在怀里,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觉得脖子有些许的凉意:“槿欢啊,你要安安心心等我,少则十天半个月,多则三两个月,我一定会回来的,我答应你。”
“不行,你不在我身边,我总感觉不安心,你明明答应我,以后无论做什么都会带着我的,你明明答应过我的……”她总感觉这次的漳州城之战,他是凶多吉少,所以很害怕。
“那么,夫人啊,我就又对不起了一次,等我回来之后就随你发落了,可好?”他搂着她的胳膊,又紧了一紧,他的手也在颤抖。
萧景知也是人,他应该也会害怕的,他害怕带着浓浓恨意来复仇的胡何,也害怕没有自己在身边的周槿欢会遇到危险,他害怕!
“景知,你相信我,对不对?”周槿欢感知到他的害怕,反而冷静下来,轻轻推开他,用手拂过他的眼眸,轻轻印上一个吻:“既然是皇命难违,那你就安心去,千万不要担心,无论别人说什么,无论有什么不利于我的传闻,你都要相信我的能力,我逢凶化吉的能力,不要为了我分神,只要好好地回来就好了,记得我在萧府等你就好。”
她不愿意让自己成为他的软肋,此去漳州很凶险,他只能将所有的精力都用在胡何身上,其实胡何并不是一个很容易对付的人。
“好,我答应你。”萧景知轻轻吻吻她的唇,嘴角带着一个如清风一般的笑,她轻轻趴在他的胸口,微微合上了眼睛。
他们的告别很短,送别的那日,是和离开邺城的那日一样的好天气。
送行人员有张子朗、黑阿三、郑氏夫妇以及曹明、范直。
萧景知对张子朗和黑阿三两人早有嘱咐,送别之时也没有多说,只是顶了顶拳头,对曹、范两人也没有什么例外。
“夫人,我走了。”他今日没有穿他们第一次见时候的白衣,而是一袭的黑衣,是为了方面赶路的。
“早去早回,等你回来,我给你做糖醋里脊。”她踮踮脚,轻声在他耳边说了这话,歪歪头:“丝帕带了么?”
他笑了,那是很畅快的笑容,她迷恋的笑容。
“夫人亲手绣的丝帕自然要带在身上。”
他从衣袖里拿出那方绣着自己名字的丝帕,她也抽出自己的丝帕,声音有些不稳:“这些日子,你便好好打仗,不许想我,等你凯旋回来了,便要十倍百倍地想我,知道么?”
“好,都听你的。”萧景知最后拥抱了她一下,侧身上马,冲着一众人挥手:“这朔州就靠诸位了,还有槿欢……”
他的眼睛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随后就策马走了。
她这才意识到他真的要走了,跟在他的马匹后跑着,等到没有了气力才停下来,冲着他的背影大喊:“萧景知你答应我要回来的,你是个男人大丈夫,如果不守约,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秋日的阳光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强烈,她感觉眼睛有些酸酸的疼,等要伸手挡住阳光的时候,突然有一片阴影在她的头顶,她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骑马回来的萧景知,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傻傻地看着他,捂着唇,流眼泪,嘴里叨念着他的名字:“萧景知,萧景知,萧景知……”
他一把将她揽在怀里,轻轻一提就将她抱到马背上,细细吻着她越来越多的泪珠,柔声道:“周槿欢,我答应会好好地回来,你也要答应我,要乖乖在萧府等我回来,知道么?”
“好,我答应你。”明明一开始就想好的,不要用泪水给他送行,但最后还是在他的面前哭了,她觉得自己好没有出息。
他习惯性地揉揉她的发,将她抱下马,冲着她笑:“我看着你走回去。”
“好的,我现在最不该做的就是牵绊你。”她答应了,她确实是往回走的,不过是倒着走的,为的就是能再多看他几眼,可,到底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了,最后成了一个小小的点,他的景知,他的夫君,不见了。
“看什么,还不回去啊,他人都走了。”还没有等如锦他们说话,她就先行开口,可是头却是低着的,她怕他们看到自己红肿的眼睛。
“槿欢啊,你……”和几个汉子递了一下眼神,如锦很快追上了她,她也不反对,但也不说话,两人同坐在马车上,只有如锦在说着安慰的话。
“如锦,我这会儿头有些晕,想休息一会儿。”她的拒绝很委婉,如锦还想说什么,但她这话一说出口,也只能噤声了。
“郑夫人还是回府吧,我家夫人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一下马车,周槿欢就对苏婉递眼神,苏婉话是说了,但如锦并没有接受:“我已经和我家夫君说好了,我这几日就歇在萧府了,槿欢你不会真的要赶我走吧?”
也罢,她既然想留下来就留下吧。
萧景知走后的好几日,周槿欢的情绪都很低,她虽口上说着不需要人陪着,但如锦在身边,对她来说多少也是安慰。
等她终于从萧景知离开的低落中走出来后,朔州出事了:大赵国派人攻打过来了!
大赵国会派兵攻打朔州,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大赵国会趁着胡何攻打漳州城之时搞突击,是很多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但没有人会想到他们的动作会这样快,在周槿欢还没有完全从失落中走出来的时候就开始了。
大赵国只有十几个州郡,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们的战斗力就很弱,相反,他们并不弱。
“大赵国这是乘人之危,也有些太不要脸了点。”如锦在朔州多年,对于大赵国很没有好感,周槿欢则说了句公道话:“大赵国和大梁国距离那般远,大燕虽是两线作战,但也并不太吃亏,毕竟他们两国不能呈夹攻之势,现在守护朔州的还是以前的曹、范两人,甚至还多了黑大哥和张子朗,而漳州城之围虽失了天时地利,但漳州城的百姓对景知很有好感,齐心力很强大,占到了人和,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从理论上说景知还是占了优势的。”
“既然这么会分析战场优劣,那你为什么哭了这么些天?”如锦毫不客气地回嘴,这话让周槿欢有些接不住。
战场的发展远非她所想,刚好相反,朔州的士兵无论再如何操练都比不得上大赵国的骑兵。
那些骑兵完全是按照鲜卑王朝的训练方式,并且配有鲜卑的高头大马,游牧民族的马匹一向都优于中原的马匹,这是先天的缺憾,根本就无法弥补。
“他们想好的对策了么?”周槿欢并没有去军营,这些消息都是如锦告诉她的,而如锦的消息大多也是来源于郑柳。
“我们中原的战马就是没有鲜卑的战马厉害,这能有什么办法,他们估计更多的是想着改善一下兵器吧,毕竟兵器方面鲜卑小儿和咱们的差距还挺明显的。”
如锦的想法还挺不错的,但战马是灵活的,兵器则是死的,以死物克制活物,想必是很难的吧?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
第一百零四章 巧妙设伏击
这夜周槿欢整夜难眠,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嘴角终于浮出一抹得意的笑:办法么,总是要人想出来的。
她本是要直接去军营找张子朗他们的,但想到答应了萧景知不会随便出府,因而只能让苏婉告知他们中午来萧府吃午饭。
午饭是她亲自张罗的,其一是她在军营的时候天天在厨房呆着,对厨房有着比较特别的亲切感;其二是张子朗和黑阿三都是萧景知最信任的人,也是她在朔州的依靠,她虽对张子朗有些许的小小的偏见,但还是想和他们搞好关系。
他们约的时间是正午,但正午之后,他们人还没有到。
“婉儿,你再去军营看看。”
“好。”
苏婉这边还没有出府门就碰到了一路风尘的张子朗和黑阿三。
“苏姑娘这样急匆匆地是要去哪儿?”黑阿三拦住她,黝黑的脸上带着笑意。
“夫人已经备好的饭菜。”苏婉落落大方地将两人请到大厅。
这是萧景知走后,她第一次面对他们两人。
“萧弟妹这会儿看着脸色好多了。”黑阿三是个江湖人,也不讲什么虚礼,坐下就吃起来:“这菜真不错!”
“这还要多谢如锦了,要不是她这几日陪着我,我都不知道自己要成什么样子。”周槿欢招呼张子朗坐下,让他们把剩下的菜都上来。
“你这样一说,我也奇怪呢,怎么没有见到郑夫人?”张子朗四下看看,没有看到如锦的身影。
“她一早就回郑府了,好像有事。”如锦其实是她劝走的,到底是关乎军事的大事,她不想将如锦牵扯进来。
闲扯了几句话,周槿欢就放下了筷子,试探着问:“大赵国的骑兵很是厉害,你们想必是战得很艰难吧?”
“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他们主要就是那马厉害,又高又大,跑得还快。”黑阿三和张子朗对视了一眼,倒是没有对她隐瞒什么的,可这不算是大问题的话,什么才算是大问题,等他们打入朔州城么?
“既然他们的马厉害,我们就该对他们的马下手,不是么?”她顺着黑阿三的话说,可是这话让他噤声了,转头看向了张子朗。
“夫人一向颇有谋略,可有什么好主意?”张子朗放下了筷子,认真地看着周槿欢,旁边的黑阿三拍拍他:“萧老弟走之前就说不要让弟妹卷入这些战事里,你问这些做什么?”
“黑大哥不相信我?”周槿欢的脸色有些不好,要知道她很讨厌看不起女人的男人。
“弟妹这是说的什么话,弟妹之才我从萧老弟那里听到了太多,可萧老弟他不在,我们不能让你……”
“黑大哥此言差矣,景知走之前是嘱咐过不让我出萧府,为的不过保我周全,现下我军和大赵国战事如此紧张,朔州不保,何来萧府平安?”
“这……”
黑阿三看看在吃菜的张子朗,只是轻轻呢喃了一句:“战事到底是男人的事情,这和你们女人是无关的。”
“黑大哥,我本是闺中妇人,对于战事的了解也多来源于书本之上,只是有个想法,你们就姑且听听,要知道没有我家景知在,那战场我是不愿意沾的。”
“萧夫人姑且一说,我们且听着。”张子朗看黑阿三还想说什么,先行开口了,他看出来了周槿欢略略不满的情绪。
“你们可是知道大赵国骑兵的马都在何处饮水?”
“都在渭水河畔。”
“你们先在朔州城广发告示,高价收刚产仔不久的母马,收购的母马数量和大赵国骑兵的数量保持一致……”她的话没有说完就被黑阿三打断了,他的语气里颇有种“女人就是不懂战争”的感觉:“大战在即,收购母马倒不如多给士兵发些粮饷。”
“黑大哥,你先听萧夫人讲。”张子朗此时的表情也是充满了不解,但他心底是相信她的能力的,她既然这样说,必定有这样做的目的。
“母马征集到了,我们的士兵就趁着大赵国骑兵休息、鲜卑马饮水的时候,偷偷过去……”
她的话再次被黑阿三打断,他揉揉酒足饭饱的脸:“我们的中原公马尚且不是鲜卑马的对手,更别说中原母马了……”
“不对,萧夫人是想用我们的中原母马引诱那些鲜卑公马!”张子朗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在发亮,望着周槿欢的眼神充满了钦佩:“萧夫人竟然能想到这样的主意,真是聪慧至极!”
“没有,这个主意我也是想了一夜才想到的。”张子朗的这种眼神让她略微有些受不住,殊不知她这话让张子朗更汗颜了。
自然,这边还是比张子朗更汗颜的,黑阿三在听到他的解释后仍然有些蒙圈。
“黑大哥想不明白就算了,我们先照着萧夫人的话做,到时候你领着母马去渭河边就什么都明白了,那萧夫人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征集母马了。”
黑阿三还想说些什么,但张子朗已经拉着他走了。
“夫人真是好主意,只怕是将军在也想不到这样妙哉的主意。”
苏婉的话句句发在肺腑,周槿欢微微一笑:“不,景知若在,这样的主意绝对不会想一夜,可能一会儿就能想到了。”
说起萧景知,她将丝帕放在脸颊上:自从离开朔州城,她便再也没有听到他的消息,而她是真的想他了。
萧府外,张子朗和黑阿三开始组织张罗征集母马的事情。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往往,皆为利往。
用母马换银子,还是高于市场价,朔州城的百姓们兴致都很高,征集工作很高效地完成着,不到黄昏之时就征集了近三百匹,那些马都圈养在军营里,等待着发挥作用。
第二日,他们征集了更多的母马,等到了八百匹后,征集活动才算完成了。
两人再次去了萧府。
“大赵国可是有近四千的鲜卑战马,就那八百的战马真的够吗?”想到那些跑得极慢的母马们,黑阿三心里很没有底儿。
“这又不是配种,不用一对一的,而且你们带着八百的母马逼近渭河,他们也不会有疑心,方面采取行动。”
“虽然说是趁着他们休息、鲜卑战马饮水的时候采取的突然行动,但他们大赵国的人不是傻子,万一他们有守卫换班巡逻,会不会引不来鲜卑战马,反而赔了我们的中原母马?”
从问问题的角度来说,张子朗说了一个有技术含量的好问题。
“若是有骑兵追上来,反而对我们更好,因为我们可以提前设计好伏兵,母马引诱公马,大赵国骑兵进入伏击圈,到时候于他们更不利。”
又是一个“诱敌深入”之计,这是周槿欢最擅长的。
两人走的时候,张子朗脸上是带着笑的,而黑阿三则还是有些不太自信。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周槿欢的计策只有实行了才会知道好不好。
张子朗、黑阿三、曹明和范直四人分成了两队,张子朗和曹明负责带领士兵骑着八百匹母马去渭河边引诱鲜卑战马;黑阿三和范直负责带领二千士兵设埋伏,躲藏在暗处。
计划的实行比想象中还要顺利。
张子朗和曹明带着八百的士兵,根本就不需要做什么,那八百的母马只要一叫,那些本来在渭河边饮水的鲜卑战马就好像失了魂,一甩头就冲着那些中原母马跑过来。
张子朗和曹明率领着士兵朝回跑,那些鲜卑战马就一直追着,直到朔州军营才罢休。
正如张子朗担心的一样,大赵骑兵真有巡逻的,发现这一状况之后便大队人马紧跟在后,不曾想这些追上来的大赵骑兵都被在暗处的黑阿三和曹明给逮了个正着,整整一千的骑兵都命折于此。
周槿欢的计策大获成功,他们不仅得了一千多的鲜卑战马,还杀了大赵国骑兵一千。
世间的事情有时候很有趣,本来的坏事会变成好事,本来的好事也可能会变成坏事。
很不幸的是,周槿欢的计策是成功的,对于战事的扭转也很重要的,但万万没有想到大赵国的皇上哭哭啼啼地将这事告诉鲜卑皇上拓跋斜的时候,拓跋斜震怒。
鲜卑人表现震怒的方式很直接:向大赵国加派了五千鲜卑兵,用来攻打朔州城。
那五千的鲜卑兵,是最纯正的野蛮战争狂人,他们同样骑着鲜卑战马,战斗力却比大赵国骑兵要强得多,打跑了小野狼却惹着了大狼王,这简直了!
“鲜卑人有什么可怕的,上次用的那些母马都还在,我们完全可以故技重施。”
气氛沉静得吓人,黑阿三打哈哈,可是他的话惹来了张子朗的皱眉:“这母马战术用一次可以,第二次用的话,只怕那些母马还没有来得及叫一声就被鲜卑人的尖刀刺了喉咙。”
张子朗的话简直对得让她无法反驳,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步。
打狗也要看主人,拓跋斜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
和实力并非很强的大赵国对峙,他们还是有胜算的;可是和野蛮凶悍的鲜卑人对峙,他们的胜算实在是太小太小了……
萧景知,这朔州城怕是要不保了,你现在在哪儿啊?
第一百零五章 无助的呼喊
事态的发展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严重,鲜卑骑兵过于凶猛,朔州全城惊恐,灭城的流言甚嚣尘上,好多百姓都逃出了朔州,或东进或南下,不几日,朔州城就快变成了一座空城。
“鲜卑骑兵这般锐不可当,你们可向国都送加紧信件,赵……皇上可曾下命派援军来,什么时候能到?”形势比人强,即使周槿欢再不愿意相信,但也不得不承认,现下只能期待赵瑜的援军,不然他们这群人都要玩完。
“皇上的加紧密信说会派八千的骑兵来援助,但邺城和朔州距离过于遥远,等他们到了这朔州城怕是已经沦陷了。”张子朗眉头紧皱,他旁边的黑阿三在一旁骂骂咧咧:“这皇帝老儿的主意还真是怪,这邺城和朔州距离那般远,怎么就不知道让附近的州府伸出援手,这不是让我们去死么?”
话糙理不糙,黑阿三说中了在场所有人的想法:这朔州城是大燕的北方锁钥,若是丢了,整个大燕的北方就都在鲜卑的控制之下了,即使赵瑜不喜欢他们几人,也不会拿自己的江山开玩笑吧?
想到这些,周槿欢的心就更乱了。
张子朗、黑阿三、郑柳、如锦以及曹明、范直,几个人都坐在那里,谁都说不出话来,她周槿欢也是。
计谋这种东西,只有在两个力量均衡的人之间才会发挥作用,若是两个人力量悬殊,即使是诸葛孔明在世也无济于事。
对付鲜卑,只有用实力,容不得半点侥幸和滑头,能对付暴力的就只剩下了暴力,然而……
张子朗虽有作战的经验,但算是个书生将军面对如狼似虎的鲜卑骑兵,就像是待宰的羔羊;黑阿三虽暴力值满格,但也只能冲锋陷阵,保几个人突出重围是毫无问题的,但保不了朔州城;曹、范两个实战经验最多,但只能对付对付大赵国的骑兵,鲜卑骑兵就算了;而郑柳是个太典型的文官,根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如锦会耍枪弄棒,但多是花枪儿,好看而不实用,这战场是太现实血腥的地方,根本就不适合她。
所以,他们能想什么对策呢,根本就在等死!
“天也不早了,况且黑夜是敏感时间段,你们还是多多去看看军营吧。”
一圈人这样你看我,我看你,倒不如回去按部就班地忙自己的事情。
能顶一天便是一天吧,现下她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将所有人都送走之后,她就将自己锁在房里,一种无力感将她团团围住,这种感觉她以前从未感受过,所以她将头埋在膝盖上,轻轻啜泣:“现在可怎么办啊,景知啊,估计那些鲜卑人不几日就会冲到城里,我该怎么做,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守住对你的承诺,怎么办……”
“砰砰砰”的敲门声让她眼泪一下子就收起来了,擦干眼角的泪,她顺手喝了口茶:“谁?”
“夫人,是我,婉儿。”
她深深呼吸了几下,拍拍发胀的脸,走过去开了门:“天不早了,怎么还不休息?”
“月末了,我要去趟邺城。”
自从萧景知离开后,“时间”这个词在她这里并没有什么存在感,细细一想,距离上次她回邺城真的有半个月了,她是该回去给赵瑜汇报情况了。
“那我就走了?”苏婉正要走,周槿欢突然拉住了她,语气有些急迫:“你先等等!”
她拿了只笔,几乎没有思考就写下了一封信,这信是她写给赵瑜的,目的是让他下令让周边的州府出援兵,她相信若是能多一些援兵,战局的扭转也不是不可能。
就如黑阿三所说,邺城的援军他们真的指望不上,只能求他下令了。
“婉儿,这封信很重要,很重要,你一定要亲手交给赵瑜,整个朔州的安危都在此一举了,你懂么?”将信件塞到她的手里,周槿欢的表情是难得的慌张,在她正要走的时候又出声问:“我知道你功夫好,也就三四天就能回来,是么?”
“是。”这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她一个人赶路,骑着上好的宝马,还有轻功,比一般的军队行进速度要快得多。
“婉儿,求求你,谢谢你。”她和苏婉的关系是看着近实则远,本来这样生死攸关的事情她是不该交给她的,但现在没有任何办法,能求的人只有她了。
“夫人这样说就有些严重了。”苏婉显然没有想到周槿欢会对她用上“求”这个字。
略微收拾了一下东西,连夜她就走了,只是她的目的地并不是邺城,而是漳州城,萧景知所在的漳州城。
其实收到赵瑜密件的并不只有张子朗他们,还有她,苏婉。
赵瑜给她的密件很简单,让她去找萧景知,将朔州城的事情据实以告。
“对不起。”苏婉本想将周槿欢写的那封信给撕掉的,最后还是下不去手,放在自己的衣袖里,头也不回地去了漳州城。
漳州城离朔州比邺城更远,她紧赶慢赶到漳州城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漳州城的大门紧闭着,她完全不明白情况,只得用轻功轻轻跳上了城楼,一切都很平静,但军队在不停地巡街:难不成漳州的战事还没有结束,但大梁国的士兵呢?
她现在若是莽莽撞撞地出现在萧景知的眼前,他一定会起疑的,所以这夜她就偷偷躲在城楼上熬着夜,等太阳终于挂在天上的时候,她将地上的泥土抹在脸上,跟着那些巡街的士兵找到了军营。
“这位军大爷,求你让我见见萧将军吧,我是萧夫人的贴身侍女,有个事情急需向将军汇报。”她一夜都没有休息,这会儿眼睛都是肿胀的,口也有些干,那守门的士兵看她这个样子就要赶她走,她灵机一动,想到了在衣袖里周槿欢的亲笔信,连忙将信件递过去,同时语气也跟着冷冰、强硬了许多:“这是萧夫人的亲笔写,你最好马上交到萧将军的手里,要是贻误了军机,你们一家子的命都不用要了!”
欺软怕硬好多时候是人的天性,就如眼前的守卫,在听到苏婉的威胁后,马上就屁颠颠地拿着信去禀报了。
萧景知来的比她想象中还要早,她不太喜欢萧景知,但也不得不承认他对周槿欢的痴情。
“槿欢她现在怎么样,朔州城情况到底如何?”萧景知还是像以前一样好看得令人发指,即使他白皙的脸上有了一道不长的口子,也没有让那份好看打折,反而多了些男子气,更让人着迷。
“夫人她……”她只说了三个字就晕了过去,七分的伪装,三分的真实。
其实她一直都是有直觉的,但她此刻不想醒得那样早,不然就太不自然了,和她脸上的尘土、嘶哑的嗓音都不配。
大夫自然是查不出来什么的,只是说是劳累过度,也很合理。
“她醒了就叫我。”能听得出来,他在强行压着自己的心慌。
自行出了大帐的萧景知,将信件又重新看了一遍,周槿欢的笔迹她太熟悉了,绝对不会是伪造的,但朔州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为什么要向周围借兵,他实在是太听话的,周槿欢让他只盯着漳州城的战事他就真的只盯着漳州城了,竟然对于朔州城的事情完全不知!
“最近大梁国的那些人老实了点么?”自从他坐镇漳州城,漳州之围是解了,但总有小拨小拨的流民一样的士兵来侵扰漳州,他们深谙地形,打完就跑,就连他都没有想到好的方法,不然早就回朔州去了。
“回萧将军,他们那些都是乌合之众,不然你……”他的副将这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萧景知打断了:“上一次也是这样,我这边刚领着一些兵出了漳州城的大门,他们就来了,关键是他们只是先头兵,他们之后还有胡何他们的大队人马,这样绝对不行……”
面对胡何的战术,他还真的有些头疼,他到漳州城这些日子,前半段时间都在思考这要解围城之事,后半段时间就在思考对付流民侵扰的方法,却一直不得其法。
他们就像是狡猾的地头鼠,既灵巧又难缠,还让人防不胜防。
“萧将军,那女人醒了。”士兵的通报让他猛然起身:“快带我去,你,去请大夫。”
他到帐里,苏婉正要行礼,他拦住了她,直接开口问:“夫人在萧府可好,朔州现在情况如何?”
苏婉据实以告,他越听眉毛就皱得越厉害,直到最后听到赵瑜说会从邺城派兵去援助,他的手握得咯吱咯吱响。
“你一路也辛苦了,大夫你给这姑娘好好看看。”
这次出帐后,萧景知的脸色更难看了:苏婉是她的贴身侍女,是极少离开她身边,当他看到苏婉的时候,他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却不曾想那预感会这样准!
现下,他被胡何的流民士兵战术困在漳州城动弹不得,而她远在的朔州城正面临着被鲜卑骑兵马蹄践踏的命运,此刻他的槿欢,他的乖夫人一定害怕极了,心慌极了,他到底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