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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宫玉尧     归凰之妾拟荣华txt下载     归凰之妾拟荣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四章 扯上关系

    鹅毛大雪纷扬而来,铺了满天下,压退了火舌肆虐。然,冰雪骤来浴火,冰火之间的滋味,并不好受。

    唐的心境大抵如是。不如人尊,不如人贵,不如人位高,不如人权重,真是可悲,可她也不是任人打任人骂任人肆意宣泄怒火的啊……她行走于宫中,不仅仅代表了自己,也代表着身后的家族,是唐府,亦是崔家。

    心里怒火扶摇而上,却在触及天边一刹那被压了下去,唐心里越生气,声音就越冷静,冷静到东阳几乎可以感受道她呼吸间流露出的风霜冰雪,猝不及防砸在脸上。“公主殿下,有什么吩咐吗?”

    东阳顿了片刻,微微有些心虚,对上唐毫无波澜幽深得像深渊的眼神,心里一阵心慌,又念及自己来时目的,念及唐的背叛,自己的尊贵身份,扬起高昂的头,眼神轻蔑嘴唇开合就是数落的言辞“吩咐?我还能吩咐你吗?你不是与曦嫔是一条船上的人吗?我今日要是敢吩咐你,那明日是不是就该轮到我被父皇责骂,我的宫女被父皇杖毙了!”言之凿凿,满眼怒火,东阳越想越生气,只觉得头上冒着的都是火焰,几乎要把她整个人都燃烧起来了!

    “公主——今日若是只为了此事而来,我想,公主可以回宫歇息了。”唐面无表情,嘴唇开合宛如木偶泥塑,“公主自己都无法办到的事凭什么要求别人能办到?”你自己都不能搞定曦嫔凭什么要她去?唐心里越想越气,东阳这是好日子过久了,不折腾事就不高兴吧!

    “你敢这么对本公主说话?”东阳反手就是一巴掌,怒目圆睁。

    唐又不傻,之前是毫无准备,这次可不是了!直接后退了两步,东阳巴掌落空,可能实在是太用力了,掀起的掌风直直的撩起了唐耳畔的一缕发丝。

    “郡主在吗?”门外传来的嗓音,恰到好处的阻拦了东阳的下一步动作。是绿芽。

    绕过花丛,步入廊下,拂过门帘,转到耳间,见到东阳时没有丝毫的惊讶,目光却在看见唐白皙脸上的红印时愣了几许,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对着东阳行礼,再对着唐欠身,道“郡主,太后有请。”见唐点头示意她带路,侧身让唐先行,唐眼神深了几许,并不拒绝,出了门去。绿芽才对东阳板着脸带着训斥的味道开口“公主殿下若是无事,还请多去看看皇后娘娘,免得旁人多嘴。”

    东阳被绿芽说得脸色又青又白,呼吸都乱了几分,又碍着对方身后的太后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忍着,约莫有了几分唐的感触。

    等到了太后的正殿,又被绿芽引着去了水榭,临水靠山,水流潺潺而山木青翠,游鱼绿荷,交映成趣,偶有风动柳腰,眉卷细水,鸟雀争鸣,旦暮栖荫下,又有石碣落于池畔,书镜湖二字。

    太后于水榭里临摹大家书法,轻纱做衣,冰盆作伴,旁边的案几上又摆了刚从冰鉴里拿出的葡萄等物,连茶水也是冰过的酸梅汤。

    唐见了,眉心微蹙了几分,猛地发现自打太上退位后,太后娘娘便一直独居宫苑,太上倒是拥了环肥燕瘦乐得潇洒自在,在宁寿宫里夜夜笙歌的。而太后娘娘,似乎乐见其成?

    “唐给太后请安。”唐欠身行礼,眉目微垂,压下心头思绪。

    “起来吧。”太后随意让她起身,“你们都退下吧。”绿芽杨柳等人依言退下,临走前杨柳还忧心不已的看着唐脸上渐渐浮肿起来的印子。

    “过来坐。”唐顺从的坐在一侧,见太后UU小说簪花小楷曼妙不已,朵朵如枝头花瓣,柔美清丽。

    “东阳打了你?”太后收笔,瞥了一眼唐淡淡道。

    “公主殿下今日似乎心情不好。”顾左右而言他,唐一向觉得从来不要相信宫里任何一个人,这样才能活得长久,虽然太后待她好,可东阳毕竟是今上的长女,素来千娇万宠,一个空有郡主之名的郡主可没法和人相比,就是有封底有食邑的郡主也没法和公主殿下相提并论!

    好在太后也没说什么,只奇怪的说起了另一个话题“皇帝还有一个月就是生辰了,届时,宫里会放走一批宫女,南越的使者也会来求亲。你常在宫外,觉得满朝文武有哪家女儿堪有次殊荣?”

    唐一愣,和亲?难道人选不是孙烟薇吗?又有了变故不成?沉思几息后还是觉得孙烟薇是不二人选,开口说“唐就斗胆说上那么一句说得不好,太后权且当笑话听听吧。”又说起这些日子以来的俗事“唐以前囿于规矩,未曾出门,平素所见的贵女不多,但也听过贵女们的一些传闻。两国联姻是大事,结两国之好,护两国邦交,虽然系在一个女子身上并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但南越除了远一些以外,并无什么艰难困苦之境。唐从游记里,从游商里听闻南越百姓信封佛家,其国君更是险些剃度出家在佛前侍奉,想来,信佛的人心思也不会坏。”唐斟酌着如何开口,又提防着怕隔墙有耳,万一有了什么那可真是闹心了“唐觉得,孙烟薇姐姐合适。”唐小声道“如今皇室并无适龄公主,郡主里也多骄骄之辈,孙姐姐于佛经有悟,为人谦逊平和,实在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她少了几分硬气。”太后不禁感慨万分“两国之事系在一个柔弱女子身上的确不好,可换个方向来想,若是一个女子,能维护两国邦交,守护两国的子民,这样的功德也是无量啊!”

    “和亲,还是要自己有这样的心思才好。罢了,不说这个,你脸上的伤还是早些处理吧,明日是十五,皇帝会过来请安,看见了,不好。”太后淡淡一笑,拍手唤丫鬟进来送唐回去,又赏了诸多绫罗绸缎,让她剪裁新衣,以贺和亲与皇帝寿辰。奇怪的事,今年皇帝不是不打算大办吗?除了属国的进贡,也就只有南越的求亲只是显得比较郑重,但无论如何她一个有孝在身的丫头也掺和不了这些事啊!

    满腹疑惑的回了房,绿芽清浅的在唐耳畔说了一句“小心曦嫔。”有顺手借着衣袖递过一个小盒子,约莫两个指节大小。

    唐心生疑惑,着杨柳关了门窗风铃忘封打开小盒子,是一个没有铃舌的铃铛!唐觉得眼熟,周转一看,却是瑞王府的东西!

    瑞王妃喜欢于廊下挂风铃,四角各一串,春风和煦,夏风情切,秋风断续,冬风噫噫,皆有不一样的风景趣味,若配着廊下清雨击瓷盏,更是让人赏心悦目。

    唐拿起铃铛仔细瞧着,却在铃铛里原本应该是铃舌的地方发现了一小段纱,软烟罗,天青色,上面有墨字,也是簪花小楷,比太后的多了几分飘渺。

    是曦嫔的字迹!唐忽然想起来,曦嫔宫里各处水榭抱厦的字都是她亲自题的,她第一次去的时候还问过宫女是哪位名家所书的来着!所以,曦嫔难道是瑞王府的人?

    唐心底觉着不妙,风铃又开口道“高院判来给太后请平安脉了。”

    高院判!唐心思一转,计上心头,让杨柳掐着时间去短高院判的路!果然,半个时辰后杨柳就请了高院判过来。一身藏色太医服侍,提了个药箱子,板着脸看起来像是唐欠了他许多许多钱一样!

    唐知道他就是这副模样,见怪不怪的起身行礼,再让人入座,斟茶倒水一派行云流水后才直奔主题“曦嫔果真有孕?没任何其他值得怀疑的地方?”

    “果真。”高院判也不恼,耐性极好。毕竟眼前这人算起来可以说是自己师妹了,虽然年纪着实小了些,不过比起他爹收的另一个糟心女徒弟很明显这位能文能武精通香道进退有度的师妹更能讨人欢喜。

    “那你去诊脉的时候,是丝诊还是隔了帘子的?或者有没有什么毕竟特别的情况发生?”唐相信,只要足够仔细她一定找到曦嫔的狐狸尾巴的!

    “是隔了帘子诊的。”这么一说高院判还真想起来了,当时诊脉之前,曦嫔是因为呕吐,反胃,头晕,直接晕倒了,被婢女送倒床上再请来的他,他诊脉的时候帘幕重重只有一个女子的手腕伸了出来她根本不能肯定帘子里的人是不是曦嫔本尊!“不过后来陛下到了,掀开帘子的时候,的确是曦嫔本人。”高院判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曦嫔这人问题太多了!

    唐冷然开口“曦嫔的千工拨步床那么大,她要是不出门一整天待在里面都可以,再藏一个人也不是不可能。”只是那个人是谁?扰乱宫帷可不是什么小罪。

    “有这个可能。”高院判脸色沉沉的跟黑炭有得一比,女子的千工拨步床需要一个工匠做一千个日夜才能做好,里面从文房四宝到胭脂水粉到马桶等物,一应俱全,还有极其复杂的规矩,一进脱鞋,二进脱衣,三进洗涑,四进就是床了。也亏得王家家大业大让她带着千工拨步床进宫。

    “多谢高太医了。”心知此事高太医不适合掺和,唐果断决定送人离开,好把人择出来,又让杨柳封了两团普洱茶给高院判带走,口中倒是谢过高院判过来替她调整药方。虽然她的药方是高老太医在管。

    宫里没有绝对的秘密,尤其是你并不打算隐藏秘密的时候,那流言简直飞了一样蔓延,好在太后将事情压了下来,然而该知道的人还是知道了。比如白黎,比如唐家兄弟,比如皇上和唐。

    也比如,孙烟薇和姜觅。

    “妹妹,你没事吧?”说话的是孙烟薇,这妹子还是挺善良的,就是有时间脑筋扭不过来一个劲要钻牛角。

    姜觅也带了红糖过来看她。

第二十五章 为难

    “方才公主只是在气头上,你别放心上。”孙烟薇此时话里话外都有一种唇亡齿寒的意味,东阳公主的脾气着实不算好,唐尚且有唐侯爷和平王护着,一个郡主身份,那位公主还这么不管不顾,等她若是行差踏错岂不更惨?

    姜觅让杨柳下去为唐煮一碗红糖水,再细心开解“公主殿下身份尊贵,日后,惹不起便躲着吧。”

    唐自嘲的勾起嘴角“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风铃挑了挑眉,知道姑娘心情不好语气不善,直接靠窗放风了,这种发泄似的话语还是别落有心人耳朵里,至于那些个伺候的宫女,老早就被杨柳拉着去了厨房了,虽然主仆三人都不放心他们做的饭菜。

    自打唐之前吃出雪上一枝篙后就深觉宫里生活不容易,这次虽然只带了杨柳风铃两人,架不住杨柳之前和仓庚学过厨艺,风铃虽然不会医术好歹人家会辩毒啊!唐自己也跟了高老学了那么两手。

    反正之前的村子灭门案被白黎扣到了希罗国的人身上,皇帝太上一心一意忙着对付希罗,白黎也闲着了,有事没事就差人送好吃的过来,帮唐传信回唐府,日子过得还算不错,要是少了东阳和曦嫔的事估计会更好。

    和姜觅孙烟薇寒暄了几句,两人也看出来唐心情不好没有多做打扰,各自告辞离去。待两人离去,唐就写了封短信交给风铃,“着人交给沐家夫人,一月之后记得接回沐家姑娘。”毕竟答应了别人,总得要做到,又担心东阳心情不好拿那位沐姑娘撒气又难受的揉了揉太阳穴脸色苍白着道“干脆你去告诉沐姑娘一声,让她最近别往东阳公主跟前凑,我记得东阳并未点她随侍身旁,让她管了针线上的事?有事都记得让她推给别人去见东阳,别在这最后关头生事。”这位也算是心思玲珑之辈了,知道自己要出宫,不好在宫里生出什么波折,乖乖的在东阳的针线房做个小透明,多说多错她不说总行了吧。

    好在东阳的确是贵人多忘事的典型,早就把这个无足轻重的丫头忘到天边去了,她现在一天到晚心烦曦嫔有孕这事,愁得茶饭不思人都瘦了,又操心圣上寿礼,不是在厨房里带着就是找御厨商量,连孙烟薇,最近被翻牌子的次数都多了起来,没办法姜觅要与郑肃希定亲的事传了出去,她还没这胆子和郑家大公子对上。

    说来也是奇怪,四大世家不是素来同气连枝吗?虽然之前闹了不愉快,郑家大公子,郑家未来的宗妇,却舍了崔,卢,王家子女?选择姜觅?姜觅自己心里也疑惑重重的,郑肃希倒是拜访过几次,谈话也都是诗词歌赋风花雪月的也没往这方面提……人家也没明说她也不好自作多情的问,也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就传出了郑肃希对她有意思的传闻。问起来就更尴尬了!好歹她也是门风清正的一良家女子!

    “郑公子若是无事,小女子就先退下了。”姜觅觉得,她最好以不变应万变,对于这位公子还是敬而远之吧,哪个传承多年的家族没那么点腌事?少趟浑水,免得把自己一家子都给拉下水,最后被人一竿子打死!

    今天刚走到花园的姜觅再次“偶遇”前来拜访太后的郑肃希,略微寒暄几句就决定告辞。

    郑肃希对于姜觅这下意识的避之不及有些呆滞,心里一瞬间翻涌的感觉不成滋味,甚是难受,就如同一块石头狠狠压在他心上,呼吸困难,脑海里一片混沌,眼前只有这位穿着姜黄色衣衫的少女,明媚如阳光,他一心向暖阳奈何暖阳不与他。

    毕竟是个带领刑部的人,虽然位置不是很高,还有家族成分在,但人家也不是个蠢的,这么明显的变化十有**和宫里流言有关。郑肃希眉毛一挑,想通了关节所在就不奇怪了,郑静自若道“若姑娘是因为宫内流言为难,在下可以解释。”

    姜觅抿了抿唇,却止住了离去的脚步,细细沉思如何开口。

    郑肃希忽而对着姜觅作揖,言辞真诚坦率“在下在此像姜姑娘解释清楚,宫内流言并非虚假,在下心悦姜姑娘已久,愿以三媒六聘之礼,聘姜姑娘过府为妻。”

    姜觅当时就被震惊在地了,微抬的头,脸上晕着阳光,似乎隔水晕染开桃花的绯色,渐渐红润,脸上一片火辣,与唐被打不同,这是羞的。醒悟过来的姜觅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用袖子挡着脸,故作震惊却掩盖不了言语之间的心慌意乱“郑公子可知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他们之间也不过几句之交,罢了。

    郑肃希再拜“得成比目何辞死,愿做鸳鸯不做仙。”

    姜觅这时候冷静下来,淡漠回道“公子言重了。”她并不觉得两人之间能到这地步,毕竟之前……她存了不能得罪太后的心思,约莫也有那么两分不愿远嫁吧。姜觅心里很奇怪,不欲在此地多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也无话可说,折身回房,忖度了半晌,望着窗外恣肆歌唱的百灵鸟,灵动的双眼一时有一瞬的失神,那双——望着笼子之外的眼神,多么明亮多么情真意切,它的歌声从来不是为了取悦别人,从来只是为了取悦自己……

    姜觅苦笑一声,一只鸟都知道作自己喜欢的事,她还不如一只鸟呢!苦笑着来到鸟笼前,一人一鸟面面相觑,她不说话,它也不开口,好在这里是阴凉之处,倒也算不上累,姜觅似乎对这只鸟儿起了兴趣,这是郑肃希寻来送给太后取乐的,后来太后赏了她,倒也就这么养着,算不上费心,也算不得漠视,好吃好喝的照顾着,它仍旧不理人,高兴才唱,不高兴就不高兴,任人怎么逗弄也不出声。

    姜觅嗤笑一声,眉眼升起江海月下之间的旷远,有几分春江花月夜的韵味,打开了笼子,轻声细语的说“走吧,去属于你的天空,可别再被抓住了。”

    谁知道那鸟默默的看了她一眼,自顾自的吃起了水,间或高鸣婉转一啼,比那唱戏的还要曲曲折折三四段,姜觅噗嗤一笑叫笑了,也不管它,嘱咐人每日喂食喂水更加精细,不关笼子的门,随它自由来去。

    第二日,姜觅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一个人憋在心里不舒坦,干脆备了小食取寻唐,孙烟薇又被东阳寻去做吃食了,荷花宴,姜觅想起来就觉得好笑,还不是别人做好了,东阳再学?完了当自己的东西呈上去接受赏赐。

    “妹妹——”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千回百转,愁肠百结,直把人叫的心肝都在颤儿。

    唐默默擦了擦嘴角不小心吐出来了茶水,示意杨柳前去迎人,自己连忙去整理衣衫,刚起床的时候没忍住又去床上歪了歪,只怕有些凌乱,不好见人。

    “妹妹呢?”进了门的姜觅并没有看见本应该坐在窗前的唐,便问了一句,杨柳奉茶过来道“姑娘更衣去了。”

    姜觅点了点头,杯盖拨开水沫,轻笑了一句如阳光乍透冰层,入水就是层层叠叠的光晕美得动人“还是妹妹这里好,我一来,就有热茶喝!”哪里像东阳公主哦,偏生要人喝冷茶做冷板凳,她去了几次就不乐意再去了。惹不起就躲着吧!反正两人也没什么交集。反正伴读是她妹不是她……

    “姐姐今日怎么想起来看我来了?”唐挤眉弄眼的打趣“怎么,今日郑公子没有偶遇姐姐了?”

    姜觅瞬间想起昨日之事,红霞密布俏脸,衬得人粉面桃腮格外吸引人“就你嘴贫!”似嗔非嗔,眉目含情,当真是即巧笑兮而宜嗔,音笙笙兮若仙音了。

    “妹妹,我此次来寻你,就是为了这事。”姜觅眉梢结着愁绪,西子捧心一般让人心软,眼角盈盈欲语还休之时又多了春花接露欲坠之态,我见犹怜。

    “杨柳,我记得我的药是不是快好了?你去看着吧,别人看的火候我不放心。”唐开口,杨柳就退下了,继而是风铃,唐眼神一过来,风铃就笑着去廊下放风,这时候唐才对着姜觅笑道“这下好了,姐姐有什么直说便是,若有用得着唐的地方唐必不推辞。”

    “妹妹觉得,郑公子是否是良人?”姜觅沉吟后问,并不问此人为人如何,为官如何,只问是否为良人,是否能做好夫君,父亲。

    唐瞬间就愣在了原地,这叫她怎么回答?她又不是对方肚子里的蛔虫诶!难不成她需要去问问郑肃希的小妾通房伺候的丫鬟或者红颜知己什么的?天啊!放过她的!

    想了想还是为难的说“郑公子看起来应该是个正经人,郑家出身,学识不用说,身份不用说,门风不用说,只是这为人夫,为人父的事还是不好说,毕竟不是对方亲近之人。至于其他的,若是姐姐愿意,可以试一试……”唐有些不怀好意,要是什么合欢香她还是能提供的……至于人选,要不从外面寻个?环肥燕瘦,小倌柔女,包你满意!

第二十六章 上门讨打

    到最后,唐并没有等到姜觅的答案。

    其实唐心里也清楚,姜觅与郑肃希之间,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吧!时间很快就到了今上生辰这日,唐身上带孝,不便出门免得冲撞了,可奇怪的是,唐发现白黎有问题!

    为了准备今上的寿宴,御膳房,礼部,各宫在很早以前就开始忙了。太上太后纷纷亲临,百官朝贺,山呼万岁,就不多说了,反正唐与孙烟薇,姜觅两人躲在后宫里赏花猜谜,很是痛快,直到宴会约莫进行到了最盛大的时候,风铃悄悄告诉唐——白黎问她要一味迷香。唐给得非常痛快,之后也总觉得有事发生,又忙加了一味七杀香——喜调。有些不放心的问风铃,风铃也不知道,去锦衣卫那边吧,今天到处戒严,锦衣卫虎贲卫还有皇帝的骠骑营全部出动了。

    后宫,她是出不去了的。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相信白黎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至于白黎去了哪里?自然是跟着之前抓捕的那个刺客走了。

    好不容易等到今日,宫里戒备森严,皇帝太上高兴,估计想不到还有他这号人,找了个人易容成他的模样去宴会上醉酒,便偷梁换柱的——溜出了京城。

    “你们的人还敢在这个时候来京城,胆子还真大!”也不知道是嘲讽还是取笑,反正白黎心情不好就见不得别人心情好,而旁边那位大兄台笑得……着实扎眼了一些,看得白黎心里一堵,就想刺激刺激对方。

    果然那人面色一堵,喉口有些哽,就不知道怎么开口了,这话是接还是不接?该怎么接?

    “前面就是了。”最后还是觉得,感觉转移话题把这位扔给老大他们吧!

    白黎微微眯着眼,拍马加快了速度奔着前方的路边小茶亭而去。一边走一边忍不住默默吐槽,还敢定在这个地方,果真艺高人胆大?不怕被抓?看了一眼周围,路面平坦,四周宽阔,无山无水草色低微,藏不了人,对这几人微微高看了一眼,矜持着点头翻身下马。茶亭内的人就迎了上来。

    为首一人青衫直缀,腰系一条墨色腰带,五官明净眼神清朗,一身的书卷气,只是脸上有一道疤,两个指节长,斜斜的挂在脸颊上。第二个落后半步,是个练武的行家,用长枪,不说长得怎么样,反正扔人群里一定找不出来,眼神很犀利带着煞气,身后背着用布条裹起的长枪,薄唇鹰隼眼浓眉塌鼻子,长得很高大,比第一个人高了足足一个脑袋,气场极盛,并不好惹。第三个也是个武人,较之老二多了几分阴柔,又落后半步,用双锏,穿的一身粗布麻衣,眼神毒辣不是个善茬,没有前两人身上的那种坦率之气。

    白黎几乎一眼,就对这老三心生谨慎,好在唐多给了一味香,对方用毒他也不怕,白黎表示他是一个正经君子,明着来他什么也不怕,暗地里用毒这种事……好在有个媳妇比较厉害!

    “平王府白黎,敢问几味高姓大名。”白黎抱拳,神色轻松身形却摆出了谨慎的姿态,随时可以反击那种。

    为首的青衣书生上下打量着他,眼神很复杂,有些欣慰,有些愧疚,还有几许自豪?白黎被看得心里打鼓,这人……虽然只求从那个大汉口理知道这几任都和他亲爹的手下有关系,可他怎么觉着有点奇怪?

    “大哥!”那糙汉子叫了一声就走到对面青衫书生的另一边站着,负手而立一看就是个打手。

    白黎眯了眯眼,虽然知道之前这几人是故意商量好引他上钩的但他可没有做猎物的习惯。

    “在下尹松,字不药。”青衫书生手拿折扇作揖。

    “我是个粗人,叫鲁兆。”负枪而立的大汉开口,嗓门有点大,白黎离得近了些,微微蹙眉。

    “在下何平青,见过平王。”用双锏的人作揖行礼。

    白黎这时候想起来了,侧身不受,这几日是当年他父亲麾下的军师,斥候,以及近身的护卫。虽然所见不多,但也是有所耳闻的。约莫是落草生活困苦,又或许是为了隐瞒身份,几个人身上或多或少没了从前的影子,不大好认了。

    白黎与四人商谈,又寻了家客栈,把酒至天明。

    唐在宫里,也遇到了事。

    白黎偷梁换柱的事约莫被人知道了,反正到了晚上那个叫少卿的就过来寻她,说要她救人,唐当时就懵了。救人这种事该找太医吧!她一个女孩子去救人?搞没搞错?心里知道不对劲,一个能摸进太后寝宫大晚上跑来做出这种几乎能让她被千夫所指骂名远播得事,唐并不觉得这人是真心前来求助的,但是,唐觉得,这日子太无聊了想找点刺激,看了看风铃,风铃暗暗点头,唐就让杨柳带着这位翩翩公子出门,她需要更衣。

    “姑娘打算怎么做?”风铃过来问,顺便换上一身夜行服好保护唐,夜黑风高她可不放心!

    “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我更好奇他身后的让是谁。”唐眯着眼睛神色有点冷漠,换了一身窄袖男装,头发用发冠固定好,想了想在袖子里藏了一柄匕首,穿好了靴子,放好了迷香,七杀香的粉末,银针,火折子,准备出门。

    “走吧。”唐冷声吩咐,等杨柳换好了衣服就开口让少卿代路。少卿微微欠身行礼,领了唐一路抄小道离去。越走唐心思越沉,一路上,各个路口,连个看门的都没有!要说没什么内情鬼才信!看着少卿的目光更加谨慎,拉着杨柳两人趁着少卿前面带路的时候飞快的在手心上写字交流。

    七弯八拐的走到了梨园,巧合的是梨园也没有人看门!少卿的借口是“约莫今日都去吃酒了吧,我们快进去吧,我兄长生病了很难受,今日又请不来太医,只能来求郡主了!郡主菩萨心肠,少卿定然日日夜夜在佛前为郡主请安!”

    唐面上装作一片和蔼安慰着少卿,娇柔的公子哭起来还远胜许多故作矫情的少女,美人垂泪自然是令人心疼的,但美人算计一样会被打的!可惜这位似乎还没意识到他浅薄的算计早就被唐看穿了!

    唐跟着少卿拉着杨柳走进了一间屋子。

    一间书卷特别多的屋子。唐眯着眼睛,烛火惺忪,案几上摆满了竹卷,书籍,旁边还有两架书架,摆满了书,余者,别无他物。再隔着纱幔瞧,重叠处带着几分暧昧的颜色,床上似乎真的有人在安眠,呼吸略带急促,喉间一阵痰声。的确是个有病的。

    唐还来不及纠结就被少卿压着救人,掀开纱幔就看见了厚厚的被子,关得严严实实的窗户以及一旁的火盆子,眼皮子一跳,一巴掌拍在少卿的脑袋上“你想活活捂死他吗?还不快去开窗!”

    “可他不能见风,冷不得!”少卿下意识的拒绝。

    唐都要气笑了“呵呵,你再不把火盆子弄开,把窗打开,再过一会他能被你活活憋死你信不信!”她一个正常人在这里都觉得闷得透不过气要窒息,这人难道啊想用这种愚蠢的方法害她?也没必要搭上床上这人的性命吧!

    少卿不听话,自然有听话的人去办事,杨柳也觉得闷得慌,听唐这话直接就去开窗,避开了床上的角度,夜风吹散了屋子里憋闷的气息,唐这才狠狠的舒了口气,眼神略带凶恶的看了一眼少卿,继而替床上这苍白着脸的小白脸把脉,没办法,谁让当初高老说了让她多救人!

    这绝对不是出自她的本意!唐抿着唇神色凝重,看得一旁的少卿也一阵心慌意乱,生怕床上这人出了什么事,许久唐才叹了口气“先天不足,年少时又伤到了肺,好生养着罢了,只是别伤身,禁思虑,少见风。”当然,和常人寿数一样不大可能,只是她也不能明说这人要提前许多年死吧,这人要真死了也是自己做,小时候的大病有厉害的人治好,可惜似乎落了病根,若是有伤寒来袭,邪气入内伤肺估计得咳个半死,先天不足让他不能思虑过多,恐伤脾胃。

    “没事多给他吃点养肺的养脾的养肝的,记得用枇杷给他做糖浆喝,像这样的不通风的燃火盆就算了吧,免得把人给折腾死,还有——”唐略带嫌弃的看了一眼那火盆子“如果要烧炭最好用银丝炭,就算不能也该用烟少一点的,这样的还是算了吧。”

    一句话,瞬间扎在了少卿的心里,他要是真有能耐给这位兄长寻来银丝炭又何必连个看病的人都找不到?

    唐瞧得他面上窘迫,记上心头,开口“今日姑娘我心情好,不如做个交易怎么样?”

    少卿一瞬间就炸毛了,浑身尖刺竖起神态谨慎小心,宛如看毒蛇一样看着唐。

    唐嗤笑“瞧你这眼神,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谁让抓人还得抓脏呢?唐懒散的拍拍手起身打算离去,少卿把人叫住了“你还没有开方子呢!”

    唐不神在意的一笑“他要是自己想活就不需要方子,他要是不想活任你华佗在世也救不了!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可就先走了。”这话听在杨柳耳里那就是千回百转意味深长,少卿耳朵里则就意味着——没时间了!赶紧动手!

    遂,整了整衣襟道“不如,我送您回去吧。大晚上的,我不大放心。”

    “好啊!”她可还想请君入瓮呢!

第二十七章 再生波折

    夜色浓黑,微有几盏灯火在高楼水亭徐徐,宫人提灯捧扇来往,香气袭人暗来,夜花庭中生发,蝉鸣吟吟,暗鸟悄悄。

    “走,朝这边。”少卿等着宫人过去后,连忙对唐道,引着两人朝假山那边走去。

    “这似乎不是我们来时的路。”唐开口,模样似乎有些迟疑,也似乎有些不确定,没有灯火照路,仅靠着今晚各处的宫灯引路,实在无法得知这路——有没有问题。

    少卿故作镇定,眼神缺有一丝丝的慌乱“我不会认错路的,就是这边。”

    唐有些犹豫却又点点头到“好吧,我们还是快点走吧。待会巡逻的士兵该多起来了。”再过一会儿宴会结束,帝后回宫百官归去,为了以防万一各处都会警戒,只怕那时候就更难走了。唐都有些怀疑少卿是不是故意拖着时间到被巡逻的卫兵抓住?

    少卿带着两个人继续七弯八拐的,直到到了一座宫殿的后面,少卿指着那里开口“就是这里了,从那道小门进去,从廊下往左走就是郡主的屋子。”

    唐和杨柳疑惑的看着宫殿努力辨认,不料少卿突然发难!抄起一根木棍就想要一棒子敲晕唐!

    唐拉着杨柳疾步上前,风铃从暗夜里露出身影,一脚踹在少卿膝盖后窝处,再控住他手上的木棍,反手长剑出鞘压在脖颈,冰冷的寒气似乎要浸入骨髓一般,惊得少卿浑身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衫,眼神颤抖,恐惧攀上心间蔓延入肺腑,少卿突然就冷静了下来。

    “换个地方再问话吧!”唐拍了拍手很是闲适,顺手拿出了火折子吹燃,杨柳也拿了个火折子出来在前面引路,风铃押着少卿往前走。

    “我倒是挺好奇——这里是什么地方?能让你选择在这里出手,来这里的人一定很少吧?”唐一边走一边开口,少卿回话“你早就知道了?”

    唐不说话只轻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杨柳解释道“你的演技太差了些,我们家姑娘那么聪明就你这点小把戏怎么可能看不清楚?”这时候风铃也慢悠悠的开口“救人是太医院的事,大晚上却偏偏来找我们姑娘,脚趾头想都有问题。还有啊,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大晚上来找一个姑娘家让她跟你走,无论怎么说你这行为都过了些。”尤其这个姑娘还是有未婚夫的!这要是放她主子在这里,这人……啧啧。

    杨柳走在前面小心的推开门,宫殿似乎许久没有人来过了,破败得有些厉害,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很干净,应该有人经常过来打扫。唐也不让杨柳点灯,就着火折子的光在凳子上坐下,杨柳站在身旁,风铃直接压着人跪下。

    “说吧,谁让你这么做的?”唐拍了拍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烟尘,很是随意的开口询问。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告诉你?”少卿梗着脖子满脸通红不知道是生气还是什么,声音一如既往的悦耳,可惜听的人心境已经变了。

    “唔~”唐看了一眼杨柳和风铃,摩挲着自己的下巴问“那就拿之前那个躺床上的人做筹码好了。你乖乖听话告诉我一切,我就放了他,不然,我保证你们方才就是最后一面了。”

    “你敢!”少卿顿时乱了阵脚,冲着唐张牙舞爪的,看样子跟一个炸毛的猫没什么两样。

    “我有什么不敢的?”唐很疑惑的问,随即就轻笑起来“你都打算害我了,我还不能还手?这是哪家的道理?”

    “可他没有伤害过你!”少卿辩驳,一脸生气。

    “哦?”唐讶异“你这么做不是为了他吗?那木头是早先就备好的吧,这条路也是你提前计划好的,是不是方才我们要是中了招,就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当然不——我没有——没有想要要你的命——”下意识的反驳,却突然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什么,连忙闭嘴不敢言语,双眸喷火一般看着唐,在黑暗与烛火惺忪里别有一番动人。

    “是吗?”唐沉吟片刻后开口,“风铃,传话出去,把方才那人要去平王府。”

    “你不能这么做!”少卿急了。

    唐嗤笑一声,弯腰低头与他目光平齐,眼神灼灼得发亮“你还没这个资格来指责我!什么时候想明白——再什么时候来告诉我吧!”起身后又轻轻一笑,“希望你也记住,这些日子他不会好过的。”

    少卿以为他要严刑逼供,酷刑折磨,脸上的血色瞬间就消退了下去,整个人瘫软在地上跟没了骨头一样,只一个劲的喃喃自语“你不能这么做……不可以……他是无辜的……”

    唐冷笑着离去,杨柳随后,风铃断路,冷风吹散了唐的怒火,侧头看了一眼黑暗里仿若吞噬人鬼的宫殿,讥讽一笑,无辜?天下里,谁又无辜?谁又不是无辜的?不过人性本善,人令其恶罢了。

    “走吧……”唐轻声开口,软语随夜风吹散,不知飘往何处,至于少卿……有风铃在也没什么值得忌惮的……大不了一拍两散,灭口,反正要害她的无非就是那几个人。

    风铃带路走了一会,应该是到了曦嫔的延禧宫附近,风铃眼尖的发现了一件不寻常的事,几个人走的是宫殿背后的路,因而不如前面的宫殿那般灯火辉煌,宫人成群,却也不是无人看守的地方,此刻延禧宫宫人不在,只有后门外有一个衣衫华贵之人,身形高大应该是个男子才对。

    风铃敏锐的觉得不对,小声对唐嘀咕了一阵子“姑娘——”唐只沉吟了一会就决定让风铃去探听虚实“风铃,你先跟过去看看,我和杨柳回去就好,已经没有几步路了,出不了什么事。”风铃叮嘱杨柳“那杨柳你照顾好姑娘。”杨柳答了一句“放心吧!”然后三人便各自离去。

    风铃随着那个男人一起,躲在树上,于枝叶掩映之间偷瞄。

    那个锦绣衣裳的男人眉眼间与瑞王有几份肖似,似乎与曦嫔很熟悉!竟让曦嫔身边的丫鬟亲自来接,看其神色颇为恭敬,心存疑惑,耐着性子随着里面走去。

    “三郎,你来了。”美人回首,顾盼生辉,三春之花高岭之月不及她风华一眼。

    竟然是曦嫔!风铃惊讶的捂住唇,眼睁睁的看着曦嫔让宫人退下如乳燕投林一般扑进那华裳男子怀里,风铃突然觉得她今晚可能需要一碗安神汤了……

    “阿,我来了。”那被称为三郎的人温柔的揽着美人入怀,柔声软语,眼底的宠溺近乎要溺了出来。

    风铃突然想起来这男的是谁了——瑞王府家那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三子,覃宿。卷宗上面记载着的相关消息似乎是其生母出身并不尊贵,善舞,乃是瑞王府曾经的舞姬,身段轻柔尤其能做掌中舞,入瑞王的眼,连宠了一月有余,有孕,生下此子,五年后被瑞王妃寻了借口生生打死,此后覃宿便养在后院嬷嬷处,瑞王妃自小打压,但也没有要了他的命。

    总的来说,命不怎么好。如今看来倒是需要多做打算。风铃看着两人翻滚入红鸾香帐,玉珠滚落一地默默的回去了。

    “姑娘。”风铃先敲三下门,得了唐回复才入内。

    “有什么消息吗?”唐一边问一边对镜梳理头发,散下发发丝重重叠叠里露出羊脂玉一般的肌肤,隐约带着沐浴后的香气,声音半许懒散半许妩媚,浑然天成的勾动心弦。

    “姑娘,曦嫔和瑞王家三子覃宿有染。”风铃说得极其特别的犹豫,为什么自己姑娘要听这种事?总感觉有点难以启齿。

    唐惊讶的转头“你说谁来着?瑞王家的老几?”

    “老三。”风铃面色更窘迫了些。这皇家为什么这么多戏码?比外面唱戏的还要精彩一百倍!写书都不敢这么写好吧!

    “老三啊——”唐若有所思,上一世的记忆开始渐渐复苏,回头狠狠的打了个哆嗦“算啦,先睡觉吧。时间也不早了了。”于是滚进被窝一夜好眠,不说。

    另一方,皇后觉得今夜今上心情极好又让宫女上了养神汤服侍皇帝慢慢饮下,才斟茶缓缓开口“许久未见到陛下如此开怀了,且喝点解酒汤吧。”

    “皇后有心了。”皇帝开口眉目赞赏,“你也喝点解酒汤吧,今日你喝得也不少。”淡淡的关怀却让皇后很是贴心,她已经许久没有如此和颜悦色的和皇帝随意的聊着家常了,于是两人你来我往的聊着,随意说起东阳,重光,皇帝对于前翻皇后讲重光交给太后抚养很是认同,交给太后抚养没多久,重光就被太上抱走了,当然顺便给皇帝打了声招呼,至于皇后?不好意思,当时不是闭门思过吗?也就没她什么事了。

    今夜,皇后再次旧事重提。

    “皇上,如今国家安定,不如早定储君,以安官心?”

    “朕——可还在呢。”皇帝意味深长的看着皇后,放下了手上的茶盏,“时间不早了,该歇息了,皇后也累了一天了。”

    皇后一拳打在棉花上面色挂不住,好在也知道不该在这时候和皇帝起冲突也就没再说什么。

    倒是门外皇帝身边的太监传话了。

    “陛下,曦嫔娘娘那边说出事了,请您赶紧过去。”

    “怎么回事?”今上面色有些不愉,今晚这个时候,他应该是宿在皇后中宫的,曦嫔这番是不满意吗?争宠的手段?或者是真有什么事?心里不太愉快还是决定过去一次,曦嫔——不像是这样不识大体的人。

    皇帝前脚刚走,后脚皇后就开始摔东西了。

    曦嫔!你个贱人!

第二十八章 谁在设计

    次日尚未天明,百官已列队于太和殿外。

    至晨光熹微,黄钟响起声音传至整个皇宫时,有内侍高声呼喊“上朝——”。

    斗拱硕大,金黄色的琉璃瓦铺就满目金辉,迎着淡而悠远的晨光让人心怀壮阔,献血沸腾,入内,白阶无尘,侍卫严阵以待手中长枪泛着深沉的寒气,宫人立而执浮尘,掌扇,女娥禁声,内侍止步,不敢言语恐惊扰圣上。红漆在光下仿若缓滞而浓稠的朱砂水,金粉雕饰,汉白玉的台阶,雕镂细腻的花纹,门窗皆是菱花格纹,地面浮云金砖,隐约有九龙出没,明间设宝座,前陈宝象,端,仙鹤,香亭,以示国泰民安政权稳固,宝座上方天花正中有形如伞盖而向上隆起的藻井,其正中有盘卧的巨龙,龙口下探,口衔宝珠,神极威严,目极透彻,仿若能堪透人心算计。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行礼,乌压压的一片。今日是大朝,商议与南越国和亲一事。

    今上锦绣龙袍,云纹锦靴,腰间垂玉悬珠,端坐于宝座上,十二旒的垂珠掩去他眉目,而声音依旧朗朗乾坤一般正大光明,令黑暗止步。

    “诸卿——可有何事上奏?”皇帝清冷的语调一如腊月的湖心雪,化冰,深,不可见,幽,不可测。

    “臣有本启奏。”却是左相执笏版出列行礼,扶着老腰大大的喘了几口气,似乎这几步子要了他半条命,到底是老了,不如人了。开口道“希罗国的使臣离开了驿馆,自行去了客栈住宿,南越国的使臣昨日奉了贺礼国书,如今仍在驿馆等候答复,另有大小部族寿礼已经记录在册,还请圣上决断。”

    皇帝沉吟片刻,点了户部尚书出列,见对方颤颤巍巍的出列,才几部可查的闪过一丝笑意“朕闻前些日子北方战事吃紧?冬日快要来了,朕交七成寿礼予你置办北方士兵过冬的东西,这次可别再说什么国库空虚了!办好了有赏,办不好——提头来见。”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皇帝一言,重于九鼎啊!

    户部尚书苦着脸擦了擦额头的汗只能接下这差事!天知道他清清白白的两个袖子,怎么就被下面那群乌漆嘛黑的乌鸦给污了名声?这次事关重大可得好好盯着,免得皇帝真拿他脑袋!

    “把南越使臣的国书呈上来。”办好了这事,皇帝心里的郁结松快了一些,让左相把国书呈上来,自己翻看。

    字数甚多,而皇帝视线落在了“王自言愿婿汉氏以自亲”上,瞧着桌案凝视殿上的官员,忽而开口“南越愿与我朝结秦晋之好,维护边界太平,诸卿以为如何?”

    堂下一片纷扰,又有人出列高声语“臣有异议。”

    “讲。”

    “自开朝以来,未有联姻之先例,太祖皇帝也曾言南越百国之地,民风剽悍,十万大山,草木茂盛,多禽兽,治作弓矢,以为寇。南越虽于其他不同,但也非良地。两国大事系于女子腰带本就荒谬,还望皇上三思。”

    皇帝瞧了瞧,是瑞王那边的人,心里一番盘算,冷笑几声,看来昨晚的惩罚还是太轻了些,今早就敢出来蹦哒!合该让父皇也知道些风声,总不能让自己背上个不容手足的名声,日后连谥号也得来一个厉字。

    这边方罢还不待皇帝出声,另一面唐就出声反对了。“先有秦晋之好,如何不能结我朝与南越之谊?南越非匈奴等地,民风淳朴且和善,且南越王也是一仁慈祥和之人,崇尚佛家经典,多修来世善果,如何不可结亲?更何况,若一女子可维系两国和平,载入史册,受万民敬仰而百家供奉,也是一家一族之幸事。”

    先前那人又高声道“既如此,侯爷可远膝下郡主远嫁?”

    殿上霎时无声,左相右相齐齐耷拉着眼皮昏昏欲睡,镇北将军靠在柱子上揉着腰似乎**病犯了,其他人一个个敛声屏气,不敢说话,谁不知道定国侯家的郡主是平王的未来王妃?太上亲自赐婚的?这时候挑这事?真当平王那小霸王好惹?

    唐面不改色,一抖衣袖,对着皇帝长揖而下,声音朗然如玉碎瓦断“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若非**已有婚约,唐定亲自送她南下和亲!”

    “好!”极有精神的一句话,却不是殿内任何人所说。

    太上从大殿外缓缓走来,眼神明亮犀利,跟刀尖一样划过所有人的皮肤,忍不住身体紧绷,折腾出了一身的冷汗,太上步履缓慢却有力,如踏山岳而来“不愧是定国公的儿子!”夸赞了唐一句,便转头对着皇帝道“两国联姻,从不是小事,可得仔细挑选贵女。”一甩袖袍,大步流星的往外走,这话,一槌定音,不仅没有给众臣反驳的余地,还定下了人选范围——贵女。

    皇帝心里有些暖洋洋的,父皇这是在为他解围。他当年是说一不二惯了的,如今虽然退位仍旧余威尚存。也不嗦直接吩咐礼部准备和亲事宜,户部筛查人选,郑肃希带着刑部的人清查家室,“南越到底远了些,故和亲人选定在七品官以上,行了及笄礼至双十年纪,未有婚约的女子里,若觉得人选少了些,便放宽到二十五岁。”

    一番折腾后散了朝,皇帝得了身边总管的消息,脸色阴沉的朝着延禧宫去。

    曦嫔——小产了。

    延禧宫一片兵荒马乱,宫女接二连三的从主殿内端出血水,一盆接着一盆,内侍们端茶倒水的在一侧伺候皇帝,闻着延禧宫的动静,皇后也紧赶慢赶的来了,紧随的还有东阳,都严阵以待的坐在树荫下看着曦嫔寝殿的房门,皇帝拨弄着碧玉扳指眼神死死的看着朱红色菱花格纹,皇后嘴角偷笑了一瞬,旋即正色似模似样的拨弄念珠口中低声诵佛经,东阳一脸懵的跑了过来,却又碍于皇帝不敢张狂,心里憋笑憋得厉害,转头被皇后打发走了,去通知太后娘娘。虽然不知道这种情况叫太后娘娘过来干嘛,但东阳还是顺道把唐给捎了过来。

    太医院所有当值的太医擅长妇科的都在延禧宫里,没当值的也都快马去传,可惜医术最好的高院判今日出了京!听说城外某座山上有了难得一见的人参,跑去采药去了!找都找不到。

    “说,曦嫔怎么样了?腹中孩子呢?”皇帝还没开口,赶来的太后就忙让内侍短了一个问话,那脸色,那语气让那个新来的小医官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断断续续又颤颤巍巍的开口“曦嫔……曦嫔……娘娘的孩子……保不住……”

    “你说什么?”皇帝立时阴沉着脸身形带风一脚就踹在了那年轻人屁股上,声音如雷霆炸在耳边,唐都被吓了一大跳。

    “闹什么闹!”却是太上抱着重光殿下来了,重光揪着太上的发丝笑得傻乎乎的,嘴角还流着晶莹的口水,仍旧不损太上的威严丝毫,“曦嫔不是昨日受惊的吗?怎么今日小产?中间隔了好几个时辰!怎么回事?”

    太上既然发问了,那知道的不知道的都要说个一二三出来,首当其冲的就是曦嫔身边的内侍总管,王李,上前了几步靠近几位掌权者,弓着腰低眉顺眼的小声回话“启禀太上,昨晚瑞王爷酒醉冲撞吓到了曦嫔娘娘,当时有见红,太医开了安胎药和安神药,今早娘娘没什么胃口,搭着小厨房的粥用了些惠昭容送来的涪陵榨菜。”

    “然后就小产了?”太后拨弄念珠的手停了下来,眼神锐利的盯着王李,让人如芒刺在背。

    “是。”

    唐从记忆的角落里把惠昭容的信息给扒拉出来,联系昨晚风铃得消息,怎么都觉得今日这出——是场戏呢?

    唱这么一出戏,又是为了什么?昨晚还发生了什么?怎么这太监的语气像是瑞王轻薄了曦嫔?曦嫔有孕在延禧宫并没出去,瑞王又怎么会从设宴的含光殿绕过好几所宫殿来延禧宫?中途的侍卫又不是死的,任你身份多尊贵,内外宫的界限可从来有士兵严加把守。

    倒是太上脸色变了变,顾及女眷小辈们在场,没说什么。

    又折腾得过了午时,太医才出来,身后好几个太医都不敢抬头,卑微又谨慎的样子看得皇帝心里就来气,强行压住火气开口“说,怎么了?”

    “曦嫔娘娘已经无事,只是需要好生调养,约莫一年左右。”

    “孩子呢?”

    “孩子是个成型的男胎,已经处理好了。”

    唐眼尖,看到了皇帝手掌一颤,险些扯落腰上的玉佩,才定了定神道“朕——知道了。送去护国寺吧。”

    “遵旨。”

    唐知道,多半这位太医也被收买了,曦嫔哪里来的男胎?心里存疑就让风铃去探虚实。

    到了晚间,唐对着风铃杨柳,相顾无言。

    曦嫔竟然玩得这么大!整个太医院呢!全部被收买了!这要是有不臣之心,只怕轻而易举就能谋害皇室的人了。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收集了那么多太医院的太医那些不可见人的事!

    又是一个难缠的对手。唐放下茶盏,茶香跑出杯口朦胧了她的眉眼,只听她冷落的声音如青瓷碎,雨滴脆“告诉白黎吧。”就在风铃即将要出门时唐突然觉得或许可以坐山观虎斗,灵机一动“瑞王妃的死侍死得差不多了,可她手里的希罗细作还在对吧?把瑞王调戏曦嫔的事透给他们,狗咬狗,一嘴毛,似乎也不错。”

    风铃笑了笑,道“是,姑娘。”

    瑞王妃善妒,得知此事只怕要闹上一场了。唐细细思量笑着说“把我梳妆台上那个红木盒子交给绿珠,让她在瑞王来时焚上,问起名字,就说叫点绛唇。”

    小楼熏被,春梦笙歌里。可惜,色字头上一把刀。七杀香的喜味,瑞王,好好尝尝吧。

第二十九章 大妇汤

    这日,看园子里合欢花正好,唐抄完佛经,邀了孙,姜二人出来玩耍,孙烟薇有意留画,唐便与姜觅赌书,杨柳在旁边温酒,风铃舞剑,姜觅的侍女晚儿在捣花做胭脂,孙烟薇的婢女麝月在一旁研磨,孙烟薇则展了白纱做花。

    秋意渐来,风乍起而花未谢,美人赌书消得一身茶香,旁有侍女温火过酒,又有绛唇舞剑矫如游龙,动参蝶翼,花树纷飞落于袖间,木叶折于轻剑长锋。

    孙烟薇正在兴头上,手中笔墨连环,挥袖便是一缕芬芳缭绕,却听内侍传呼。

    “公主殿下到。”

    几人纷纷停下,敛袖整衣恭敬让在一旁行礼,“公主万福。”

    “都起来吧。”东阳的声音听起来很愉悦,因着渐渐入秋,身上加了大袖衫,约莫是碍着曦嫔小产的孩子,身上的衣服稍微收敛了一些,不如往日金光耀眼,珠翠满头,但也是华贵端方,雅正之风。

    难得的浅灰绿的大袖倒是让东阳多了几分稳重,随意坐下,倚手托香腮,另一手微抬示意宫女将东西捧上来,言笑晏晏道“这一次父亲寿辰,还要多谢三位相助了,这里是谢礼。”三位宫女各自捧了个雕花松木盒子上前,微微欠身后低头。

    “公主言重了,能为公主效力,是我等荣幸。”年岁最长的是姜觅,上前一步再次行礼。

    “给你们的就拿着吧。”东阳淡然一笑,抚了抚鬓角发丝,眉目生出傲然神色,父皇前翻已经松口,重光深得太上喜爱,如今多做无益,静观其变才好,至于那位曦嫔,刚落了胎,可没时间出来蹦哒,就让她和惠昭容鹬蚌相争好了,正好渔翁得利!心里算着还是要长去太上面前走着才是,又开口“我还要去皇祖母请安,先告辞了。”起身离去。

    待人走远了,唐才吐着舌头有些嗤笑“谁请安不早上非挑中午来?”

    姜觅亲昵的拍了一下她的手“叫你多嘴”,又小心的看了一眼东阳一行人,直到消失在拐角处才附和着“谁让人家是公主呢,还是嫡出的,别说中午来请安,就是晚上来请那也是人家的事,太后娘娘仁善,可不会为着这个生事。”

    孙烟薇轻飘飘的上前继续道“也就是太后娘娘心善,皇后娘娘自继位以来,也就每逢初一十五过来坐坐,没多久就借着皇上为由走了,太后娘娘跟前连个尽孝的人都没有。”孙烟薇为人素来谦和,极少在背后道人是非,可这一次倒是开了个先例。

    不过想来也是,皇后和东阳这行事倒是越发骄纵了。

    唐笑着打马虎眼“算啦别提那些事了,反正是好是歹的咱们也管不了,刚才觅姐姐可没回答出那句多谢谭郎能瘗玉,芳魂流圣湖边是哪的呢!”

    孙烟薇也笑着打趣姜觅“看来今日觅姐姐又要多饮一杯酒了!”

    姜觅眉眼一挑做出极高傲的模样,仿佛骄阳之下的凤凰花一般“妹妹还说我?可知黼黻之美在于杼轴,出自何处?薇妹妹可知那白鱼入舟?”

    孙烟薇漫不经心的拿笔继续描摹花枝乱颤的树梢,随口就接“这有何难?《史记周本纪》载,武王渡河,中流,白鱼跃入王舟中,武王俯取以祭……诸侯皆曰:‘纣可伐矣。’”说罢,挑衅似的朝着姜觅笑。

    唐不甘示弱跟上“语出《淮南子说林训》,言黼黻之美在于杼轴。白与黑为黼青与赤为黻皆文衣也。”

    姜觅也不在意,继续打击两人“哦?在第几页啊?第几章呢?”见两人面色为难,相觑无言,才满意的绽开嘴角,模样得意“不知道了吧!”

    孙烟薇轻笑,眼神灵动又狡猾“阿,打她!”说着手里的墨笔直接点在姜觅身上染出一朵墨梅“觅姐姐素来胸有点墨,这次妹妹再给你添上几许墨梅!祝觅姐姐和郑公子琴瑟和鸣!”姜觅猝不及防被来了这么一出,叉着腰笑怒道“好啊!孙烟薇,你长胆子了啊!姐姐我都敢戏弄?看我不挠你痒痒才怪!”孙烟薇怕痒,姜觅撸了袖子追着孙烟薇跑,笑嘻嘻的声音落了一地。

    唐随手扬起一旁采来做丹蔻的花瓣洒在,笑着跑到风铃背后“愿觅姐姐和郑公子早成连理!”

    唐跑来插一脚,姜觅自然转头红着脸跟着唐跑,“你也学坏了啊!”

    唐连忙笑着跑道杨柳那边才对着脸红得和煮熟的虾子有得一拼的姜觅开口“都怪郑公子不好,也不早早的来提亲,瞧我们觅姐姐这都等急了呢!”

    “唐!”姜觅脸爆红,嗔怒道,可惜眉目含情巧笑倩兮的模样丝毫威慑都没有,反倒让两人变本加厉的打趣。

    “就是就是,都怪郑公子不好,阿,明儿咱们就去找他!让他感觉过来提亲!”

    “好嘞!”

    几个人疯了整整小半个时辰,才没了力气各自瘫软在婢女怀里笑完了腰,孙烟薇的画没了,唐的酒没了,姜觅的丹蔻也没了,可三个人倒是难得的开心。谁都知道,孙烟薇或许快要远嫁了。

    当晚,姜觅来寻唐谈心。

    “我问过他为什么。他说原本定下的人选是卢文君,就是住你家旁边那位。”姜觅拢了一盏红糖水,神色淡淡的,看起来有几分落寞,几分苦涩“卢文君啊,卢家的玉壁娇女,求而不得而退而求次吗?”

    唐舀着三七炖的鸡汤一口一口的喝着,一边斟酌着怎么安慰姜觅,一边琢磨着这事和卢文君有什么关系。烛火在摇,晚风在走,女儿家的心思比天气还难猜。“卢文君——他们是青梅竹马吗?”

    “是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却又偏偏跟我说什么比目鸳鸯,这算什么?翻脸无情?薄情寡义?”姜觅挑着冷笑眼神幽深,此刻正在气头上,委屈,幽怨一股脑的在脏腑间纠葛连绵,如酿酒一般越陈越苦,难受得比黄莲入口还难以描述。

    “青梅竹马也不代表两人有情啊!”别的不说,反正卢文君瞧那模样是不喜欢郑肃希的。郑肃希太板正了些,卢文君好自由,如鸟逐风如鱼寻水,她的一身灵秀,当在山水才不负灵韵。

    姜觅瞧了她一眼,笑“我可是听说,卢文君拒绝的缘由是你长兄唐瑚,还说什么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愿与结发,白头不悔。”

    唐:!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没人告诉她?不过这是借口吧,上辈子卢文君也没嫁郑肃希啊!那是先认识的哥哥还是先拒绝的郑肃希?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姜觅笑了笑掌灯离去,反正关于卢文君的事,唐会给她一个答案的。天晚了,还是要早些休息的。

    唐在这边抱着被子辗转反侧脑子里不停的溜过她大哥和卢文君的模样,就是睡不着。从外貌上看两人挺配,玉壁明珠,从才华上看也是金童玉女一对,一个君子六艺样样不落,一个琴棋书画诗酒花说来就来,可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另一边瑞王府也是彻夜难眠。

    正房的院子灯火通明,瑞王妃和瑞王又吵起来了!

    “你交代清楚曦嫔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太上都下旨让你在家思过!”瑞王妃得到了消息的那一刹那就崩溃了,家里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夏绮雯和绿珠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又来了几个扬州瘦马!合着宫里还有个曦嫔?他瞧上谁不好非要看上曦嫔?看上了也就看上了,这种时候节外生枝?“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的约定?”瑞王妃眼神微冷,瞧着有些让人心寒,这一刻周身气势骤变,才有了些希罗国细作之首的模样。

    瑞王靠在主位上把玩这一把匕首,眉目冷冽覆着一层又一层的霜雪,“你吵什么?本王不过只是被算计了,迟早这一局会搬回来了的。”起身看似随意的将匕首扔到瑞王妃脚边,瑞王妃下意识的缩脚面上血色立退。瑞王又道“你得记住,你现在是瑞王妃。”说完,深深的看了瑞王妃一眼,甩袖离去,瑞王妃怔愕在原地,眼前依旧是瑞王方才那双冷漠无情的眼神。

    瑞王当夜去了绿珠的院子,闻得熏香通体舒态随意问了一句“这是什么香?怎么以前没见你用过?”

    绿珠小心的为瑞王揉肩,附笑而语“这香叫点绛唇,是妾身闲着无聊随意拿了花调的,王爷可还喜欢?”

    瑞王舒服的闭着眼睛随意哼了两句尽是慵懒“这香不错,日后就焚这个吧,需要什么尽管告诉管家,从库房里拿,天气快冷了,你也该多做几身衣裳,前些日子瞧着你簪的墨梅不错,我新得了一些玉,等工匠雕好了再予你。”

    “那妾身就多谢王爷了。”绿珠巧笑,抬眼小心瞅着瑞王,复又羞涩无比的垂眸,水光潋滟,最是醉人。

    一大早,瑞王妃又叫了绿珠前去伺候,事情传到夏绮雯耳朵里,立时就让紫娟拿雪梨炖汤送给王妃,夏绮雯对着窗刺绣,手中鸳鸯出成,眼神媚且娇,笑意软且利“问起来,就说这汤——叫大妇汤。”

    紫娟有些担忧“姑娘这样会不会激怒王妃?”毕竟还要在对方手底下过日子。

    夏绮雯一甩手帕,半遮着容颜,仅露出一点绛唇勾人“放心,王爷今日在府上,她越生气,越好。”就是要唱这么一出争宠的戏码,才好哭惨啊,这些日子可没少受王妃的气!不趁机踩一把怎么对得起唐砸进来的那么多钱?

第三十章 谁坑了谁

    “放肆!”瑞王妃一口气没喘过来,呼吸就开始加快,脸上因为愠怒而覆上浅淡的粉色,双眸虽然喷火又因怒意多了几分美人嗔视的俏丽。

    一袖子落一桌子的杯盏茶碗,噼里啪啦一阵响后,瑞王妃长舒口气,针一样的目光落在衣袖上的污渍上,烟霞紫的长袖牡丹花娇艳欲滴,却如被踩入泥土翻身不得一般,意味极其不好,沉声语“让夏绮雯来见我。”丫鬟手压在衣角,战战兢兢离去,生怕盛怒的王妃迁怒于自己,又有三人上前收拾一地残羹,瑞王妃拧着眉怒意如山“沐浴,更衣。”

    丁香沉香青木香,真珠玉屑蜀水花,桃花钟乳粉木瓜花,柰花梨花红莲花,李花樱桃花。将花研磨成粉,将香捣碎,合珍珠玉屑粉末,大豆末,研之千遍,密贮。是瑞王妃最喜欢的沐浴之物。温泉水滑,遍洗凝脂,侍儿扶起,娇袭一身,八幅长裙,广袖薄纱,裙流湘水,袖遮美人靥。峨眉淡扫细描,再点朱砂若蝶翼,眼睛细描,胭脂粉黛上眸,瞧人一眼春水媚,即嗔怒而含羞。

    夏绮雯见她时便是此幕:楚楚倾国姿,缓缓生莲步,如妲己妖颜,喜祸水,高髻堆鸦色,腰款束素,湘裙半露半折金莲。说甚昭君落雁西子沉鱼,真个赛过貂蝉闭月。

    夏绮雯当即冷哼了一声,心底恶意而笑,就是要这样华贵貌美才好!玩苦肉计都舍不得下本钱,还是说这是在显摆自己得宠?这么些日子,她别的没学会,偏偏把那薄情男子的心眼看得透彻!可恨她一心向襄王,奈何襄王身在百花丛。争宠争宠,不就一个争字么!夏绮雯今日穿的是旧衣,簪的是旧钗,银环,鞋子上的南珠都没了,绣花也被勾起了线。这身衣服倒是完好,是当初入瑞王穿的那身衣,只是颜色略寡淡了些,约莫是洗得次数多了。

    “你来了。”瑞王妃微微无力似的抬眼,踢了踢裙摆,眉目含情脉脉,却又无情如陌路。

    “王妃命令,绮雯不敢不从。”夏绮雯言辞恭敬可这语气却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听得让人心里起疙瘩,莫名一股怒火。

    也不知道是不是秋日气燥了些,瑞王妃有些不爽利,眉眼一横,靠着软榻怒目而视“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王妃心里应该有数。”夏绮雯云淡风轻,紫娟候在窗下,准备一有不对的地方就立刻哭着去见瑞王!想想还有些紧张,抓住的袖子都湿了半截,耳朵支起,神情若受惊的小鹿。呼吸都透露着紧张,眼神放空,全力以赴的偷听,还好知道找了一些树丫把自己遮住,不然要是被来往的婢女发现了只怕得脱好几层的皮!

    “夏夫人今日语气极冲啊!”瑞王妃也有些阴阳怪气的开口。

    “任谁站着等了一个时辰只怕心情也不好。”没茶没水还特意让丫鬟看着不准她坐,瑞王妃这行事越发的不成体统了!呵,不过这样正好。

    “哦?”瑞王妃意味不明的挑眉,又道“我还以为夏夫人有好好反省反省,知道今日为什么叫你过来。没想到,啧啧”瑞王妃挑衅的看了她一眼“还是这般上不得台面。”

    “王妃这话是在说自己吗?”夏绮雯从来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笑眯眯的看着王妃言语如刺“身为大妇,不一心为王爷开枝散叶也就罢了,也没有好好教导儿女,一心揭磨后院的夫人,连两位王爷娶回来的侧妃都被您锁在了后院里,不得出,不得入,前些日子我可是听说人都病没了,您倒好,一床破席子卷走,了事。”

    “您这样可是犯了七出啊——”夏绮雯昂起骄傲的小下巴,自上而下的睨着瑞王妃。

    “你——”瑞王妃怒气上来不管不顾一巴掌打了过去,“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这么跟我说话!”

    “我是瑞王府的王妃!王爷八抬大轿抬进来的!你不过一个小妾,在我面前连坐的位子都没有,生的孩子都需要叫我为母亲,有什么资格来我面前叫嚣!给我提鞋,都嫌你脏!”

    “王妃也不见得干净。心狠手辣,王妃院子里的花开得这么好,也不知道是多少女子的鲜血变成了花肥。”

    “更不知道王妃手底下有多少死婴,在深夜里哭叫。王妃每年拿院子里的花做丹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那些女子,每年簪花于鬓的时候有没有感受到血流下来,每每夜深时,王妃都没觉得有婴儿在哭闹吗?”夏绮雯开口,毫不畏惧的对上瑞王妃愈发阴沉陌生的双眼“世子的死只怕也不是意外吧,是报应!您还不知道吧,您在白鹿书院求学的第二子,打伤了卢家的嫡出小少爷!卢家,进京了!”

    “对了,您那位骄纵的小少爷,也被卢家的文君小姐下令——残了一双腿。”夏绮雯说得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上艳丽的丹蔻,眼神落在殷红如血的丹蔻上,余光却一直注意着瑞王妃铁青的脸色。

    就在瑞王妃怒气越来越胜,一脚要踹过来的时候,夏绮雯勾唇笑,顺从的被踢住,只是小心的换了个地方,后退了一点,伤得不是那么重。

    早在夏绮雯数落瑞王妃时,机智的紫娟就跑去找瑞王了。

    “王妃!你在做什么!”压着怒气的声音响起,瑞王来了,进门就扶起夏绮雯,见着夏绮雯不施脂粉的模样,目光落在她的半旧的衣衫,发钗手镯上,微微冷了几许,对着紫娟道“还不去请大夫!”紫娟颤颤微微的离去,眼底却藏不了欣喜,这一仗,赢了!

    瑞王一来,夏绮雯就低低切切的落眼泪配合着娇弱无力的哭诉,眼神欲拒还迎欲语还羞,间或瞅一眼瑞王妃似怒又不敢怒,敢怒又不敢言,活脱脱的一个受气小媳妇的模样。

    之前就说了,瑞王虽然不是个东西,但对于女人还是很不错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女人前仆后继的上来,一则自然是身份尊贵,腰缠万贯,二则是脸,长得还是衣冠楚楚看得顺眼,三嘛嘴甜会说话,大方舍得买。

    白黎今日一大早就来寻了唐,反正呢,夏绮雯什么时候开闹,白黎就时刻负责转播。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通信的,唐简直目瞪口呆,就在夏绮雯闹起来的时候,唐果断翻出了七杀香里的怒调“给,把这个小心的点燃,他们会大吵大闹,甚至大打出手。”对着唐异常认真的目光,白黎忍不住怀疑“其实老早就想问你了,这七杀香对应七情,为什么要取这么个名字?”

    唐让风铃去办好这件事,才慢悠悠的喝着茶解释“这个呢,只要用了一定的量,就会让人猝死。死因无非和七情有关,不是大喜攻心痰迷心窍就是大怒伤肝肝火过望血气亏虚顷刻毙命,查不出来到底是为什么死的。没有任何中毒征兆,也没有任何人会知道动手的人是谁。”

    白黎吞了吞口水“那你还这么随意的放着?”

    唐怪异的瞅着他“可我有解药啊!这东西对我没用,再说不到一定的量顶多就是会让人气血上涌情绪激动罢了,没什么大问题。再说了我还用了鲁班锁锁着,这钥匙只有我有,强行打开只会让里面的东西一把火烧没了,顺便把自己害死。”唐一点都不担心,反正最后吃亏的肯定不是她。

    “对了,今天再去加点火,让绿珠吹点枕边风,务必上演一出大戏!”唐叮嘱道,白黎却若有所思“要不直接把瑞王妃一棒子打死吧。”这么慢慢来太浪费时间了,他都知道当年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了,只是还有些还要查证,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唐,但有一点,瑞王,他不想留了。

    “你想怎么做?”

    “这也是瑞王给了我一个主意。”白黎笑得特别猥琐,让唐莫名感觉白瞎了这张脸!总觉得他在下一盘好大的棋!“瑞王妃手底下的暗卫没了,但还有负责消息往来的细作,瑞王妃手底下没了会武的人镇压,要是极个别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你要知道,色字头上一把刀,瑞王妃又长得那么漂亮——”这意思,唐大概懂了“但瑞王妃肯定洁身自好,可瑞王府莺莺燕燕那么多——”

    白黎和唐两两相对,点点头,嗯,就这么决定了吧!接下来就看演技了!至于夏绮雯怎么说,反正到时候肯定能圆回来就是了!

    时间溜得飞快,这边夏绮雯生生的晕了过去,瑞王守着,那边绿珠就哭着闹着要上吊,这下好了,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又不知道哪里来的消息说瑞王妃要把府上的未有子嗣的妾全部发卖掉,要知道瑞王妃这三天一碗小汤,五天一碗大汤的灌避子药,整个瑞王府孩子就四个,三个男的一个女的,前世子早逝了,膝下孤单,老二折在了白鹿书院没回来,老三是个小透明,郡主是侧妃所出,被打发远嫁了,其余人的子嗣不是没生下来就是早夭,岂不得全部发卖?一时间整个瑞王府哭天抢地,闹成一团,简直把瑞王头都折腾大了!

    “你今日怎么了?受了什么委屈告诉为夫不好吗?”瑞王皱着眉头对绿珠温言细语,眼神里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也忧心得厉害。

    绿珠抬眼哀怨的一瞥,她本就生的柔弱,态生两靥之愁,眉结春闺之怨,此时一眼更是千种委屈无人诉,万般心思从头去。拿了帕子压着眼角,伏在瑞王胸前,云纹的浮雕衣料摩挲着她的脸,眼角垂泪悬珠,心倒是平静得如冰封之湖,哀怨又委屈的开口“王妃——王妃她——竟然要妾身做那等背叛王爷的事!”

    一番低诉,满腔哀怨尽化为瑞王胸中怒气“她敢!”如此行事,此人当真留不得!瑞王现在只觉得头上绿得发光,这简直欺人太甚!安敢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果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瑞王眼底精光闪烁,旋即对着绿珠一番软语贴心安慰,就去了夏绮雯处,早得了风铃嘱托的夏绮雯怎么会不知道怎么做?半推半就之下就哭了出来,一桩桩一件件的说王妃如何威逼利诱,她如何誓死反抗,甚至在见到瑞王露出怀疑的目光时,狠下心死一头撞在珠子上,以死明志。

    风铃在看到夏绮雯以死明志时就拍拍衣袖走人了,她还要去唐府传信呢!

    也不知道唐府的一团乱相要怎么折腾。还好如今唐府如今仅存的一个无亲事的闺阁少女是唐莹是个庶女,不在和亲人选里,在唐掌家之时就已经好生安置好了,毕竟是自己妹妹,虽然不喜,却也没有故意给人穿小鞋,该有的教导仍然有。只是仓庚——要回沐府了。

第三十一章 女扮男装和结金兰

    唐与白黎再一次出宫了。

    “你真要陪我一起去?”唐问。

    白黎躺在一旁枕着双手一派染模样“当然,你一个人我怎么放心?”

    唐瞥了他一眼淡然开口:“第一,我只是回家,第二,女儿家的事你掺和什么,第三,我们家的事你又掺和什么?”她还想去见卢文君呢!问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郑肃希等忙过了这阵子的和亲人选就准备去提亲,这一担担的聘礼都开始准备了,还事先打探姜家几位长辈的爱好,再晚,只怕姜觅那里不好说。事关姜觅的小心思,唐说好了保密又怎么能让白黎知道呢?但是让白黎跟着,又难免不会被他察觉到什么,真是为难啊!

    白黎回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再有一年,你都是我的了,还分这么清楚做甚?”

    这理所当然的姿态,这理所当然的语气,气得唐想一巴掌呼他脸上。

    她这还没过门呢!想得倒是美!是不是梦没醒啊!

    想着也说了出来“今天没太阳,不适合做梦。”瞅了瞅外面的天气,暗沉沉的分明是要下雨,乌云压了下来,倒是合了半句诗——黑云压城城欲摧。

    极其恶劣的天气!也是杀人放火的好时候!

    “这不是昨晚太累了吗?瑞王府那边找瑞王勾结希罗的证据找了一晚上都没找到。”

    “没打草惊蛇就不错了。”就昨晚他们那动静,也就瑞王府一堆哭声那才勉强遮掩过去,只是这样的机会终归少了些,没瞧见白黎那惋惜的神情吗?唐没好气的瞟了他一眼道:“少得了便宜还卖乖,瑞王那边找不到你们不会去找瑞王妃吗?他们之前怎么联系的总有吧,还有怎么和希罗通消息的,之前的阿芙蓉怎么运来的,瑞王府下面的地道,地牢,哪一出都不好解释。”

    “如果实在没有证据——”唐突然笑了起来“不是说抓贼抓赃吗?我们让太上捉个现场就好呀!”语气之单纯无辜,这么陷害人的事还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义正言辞,让白黎瞠目结舌,继而深深的点头,不愧是他家的小姑娘,就是聪明!

    “好主意。”不过还是得有铁证,将人打得不能翻身才好!

    “反正对方是瑞王的正妃,那么多年了,说瑞王不知道什么也说不过去对吧——”唐继续笑眯眯道,一副狐狸样“夫妻一体,谁也跑不了。”

    “你说,我要是去找瑞王家的三公子怎么样?”白黎沉思后开口,朗月入怀天际破晓,极为清爽明亮。

    却让唐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瑞王家的老三,叫覃宿,承继了瑞王的心狠手辣,花心滥情,以及——皮相。皇家子嗣多无不能入眼的人。覃宿此人,瑞王府的评价是不学无术,走马溜鸟,闲来约一批公子哥骑射,虽然别人看不起他,但他似乎并不在意。也只是似乎,得罪过他的人都被他设计过,不是惊马就是落水再不然就是被抢了女人。

    对了,覃宿此人,颇能讨女子欢心,于烟花街里夺状元。倒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和王家那位扯上了关系。

    “王家那位,单字湄的那位曦嫔娘娘——”白黎突然道“你这几次相处下来觉得是个怎样的人?为什么会和覃宿在一起?”

    唐思索后道“曦嫔此人,看不透。”

    “我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不过猜得到几分,应该要对付瑞王。”白黎望着帘子外乌压压的天空神色莫名,覃宿之母为瑞王妃虐杀,作为唯一一个在她眼皮子底下剩下了孩子还养到五岁,还让瑞王亲自护着的人,瑞王妃的手段着实残忍。人彘,不论在哪个朝代,都是残忍的,还偏偏在覃宿看见了。

    虽然留了一条命,只怕也种下了不该种的心思。

    “瑞王——会不会属意覃宿继位?”唐猛得想起前生,瑞王妃在瑞王继位后死去,留下两个孩子骄傲蛮横,却只有这第三子,每每亲自教养,出入后宫无碍。

    “他应该不会愿意瑞王妃的孩子成为自己的继承人。”白黎分析道“瑞王要的应该是一个全然听他吩咐的人,而不是还有人能牵制住他。再者,瑞王妃非我族类。其三则是,那两人实在是太过草包了些。老二还是好的,只是暴脾气难改,到处争吵闯祸。”

    “烂泥扶不上墙。”唐道,看了看地方,已经道定国侯府了,就招呼白黎起来,准备下车。

    对于瑞王家的孩子,不好意思唐还真瞧不上眼,除了一个老三外,其他都不是对手。

    “的确是粪土之墙不可圬也!”白黎下车与唐并肩站定,望着迎在门外的两位玉树临风的少年微笑着开口“比不得两位舅子各有所长,一个满腹经纶,一个点石成金。”

    唐瑚唐珑两人面色飞快的转变,乍见唐之时浮现出笑意柔柔,转瞬见着白黎立时晴转多云,乌压压得和头顶上的黑云有得一拼。

    “妹妹。”两人迎上来。

    唐轻轻一笑低声戏谑“可你这两位舅子似乎不大欢迎你。”

    便迎了上去甜甜的唤着“大哥,二哥。”

    唐瑚唐珑一左一右护着唐,唐瑚还在两人交谈时侧头给了白黎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今晚留在家中吗?父亲要晚上才能回来。一个人在宫里住着可好?可有人欺负你?宫里可都不是好相与的人——”

    一连串的问题问过徕,唐笑眯眯的慢慢回答“约莫等和亲人选落定就可以回家了。”虽然她一直很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照理说和亲人选不是定了吗?不然这套路,怎么那么奇怪呢?孙烟薇和姜觅,她,进宫都太奇怪了,借口奇怪,整个皇宫也奇怪。太后也很奇怪。不对,太后可能才是最不奇怪的那一个。反正她也不喜欢其他人来打扰,除了皇帝皇后常过来,小辈们都不往她跟前凑,估摸着整个后宫都觉得这位太后要凉凉!唐心里一阵感慨,这才是真大腿啊!甭说本家郑家,就冲着那么多年能在后宫屹立不倒那也是个厉害人物啊!就一个孝字就能护着太后一辈子,谁做皇帝都得敬着,这可是一个活生生的金大腿啊!难怪宫斗没一个玩得过曦嫔,都是一群渣渣。

    “对了,家里的账册怎样了?”她现在就很担心家里的账册,万一还是不够是不是得另想办法?她的醉八仙算是勉强博了个人脉,至于收入,大头填了东阳那!

    “二哥办事你放心!家里现在库房都满了。”唐珑狡黠一笑,有些欠扁,但不可否认在崔家舅舅们的教导下,这位经商还是有几把刷子的“陛下想要开战,没钱,不是和万家,还有咱们和江砚山合作吗?大头归陛下和万家,喝点汤也不错!”这两人指缝里漏出来的都能养活一个唐家了。

    “粉彩瓷器和薄胎瓷成了千金难求之物,又是绝款还易碎。”唐瑚也不得不佩服他家老二这点石成金的能耐!反正已经好多豪门贵公子跑来各种拉家常谈感情了。

    “那个贺王还来吗?”唐眯着眼睛不怀好意,再敢来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唐瑚神色一凛,瞬间给唐珑打眼色。

    “没了,卢家小姐找他聊过一次,就再也没来过了。”唐珑心直口快直觉忽略了自己大哥的眼神,干脆的说了出来。

    唐瑚忍不住扶额,这要怎么解释哦!

    唐这时想起来问“对了,大哥你和卢家的文君小姐是什么关系?”

    唐瑚几番斟酌,眉头都拧了起来,很是纠结的开口“同窗——”

    “青山书院不收女弟子的吧。”唐疑惑,要是收女弟子指不定当初她也呗打包带走了。

    “同窗是没女的,可别人不知道那就不算吧——”唐珑继续心直口快,唐瑚非常想一巴掌给他招呼上去“当初她就住在大哥隔壁,大哥还很照顾来着,没想到竟然是个妹子!”唐瑚对唐珑彻底不抱希望了……

    等等——她听见了什么?

    唐一脸错愕的看着唐瑚又看看唐珑,卢文君她女扮男装去了青山书院还住她大哥隔壁?这么近的距离,她和大哥没发出点什么都对不起她大哥那张帅得惨绝人寰的脸!

    所以果然是有什么了吧——

    唐还处在幻灭阶段,几人说话时就来到了内院,仓庚在这里迎唐。

    她要走了,这次唐回来也是为她践行。

    “阿——”

    送到此处,两个大男人自觉的离开,望着跟在身后的白黎一脸惊讶“你怎么还在这里?”随即恍然大悟一般一左一右架着白黎一副哥俩好的模样离开。

    白黎表示什么都不想说,这两人扯开话题的目的太明显手段太低劣了,不过——女儿家的话还是别听吧。

    仓庚穿了身鹅黄色的长衫,交领琵琶袖,眼神温润楚楚多情“阿你回来了。”

    “近来可还好?”唐问,离别的愁色笼着两人。

    “都好。”仓庚明显欲言又止“只是我要回去了,沐夫人两日前有亲自过来寻我商议这件事。”

    “沐夫人是个拎得清的,我也放心,只是你那位爹爹至今不上门,行事太过——”毕竟是人家亲爹唐也不好出言太过,还是个长辈呢!沉吟后道“这些日子,我不在府中,劳你照顾太多,我知你不愿困于后宅之地,你这一手好厨艺若是只用在讨好夫家身上也太过可惜,这里有张房契,就在西街的翠竹巷,周围多是书肆书斋,来往也多读书人,地痞无赖少,环境好我也放心,这个给你。”唐丛袖中拿出一张房契,拉过仓庚的受,慎之又慎的放在她的掌心。

    仓庚下意识的拒绝“阿,我不能要。”

    “听着”就知道她会拒绝唐早就想好了怎么说“第一你父亲目前看来是个靠不住的,沐夫人虽然拎得清到底有自己的孩子,我不确定你回去之后要怎么,这东西给你做压箱底的,谁也不许告诉,包括那位表哥。我知道他绝非池中之物,今年秋闱指不定就要有什么机缘,我查过他,是个好苗子,你们两情相悦自然是好,只是男子多薄情我只怕有朝一日他被权贵繁花迷了眼。这房子我租了出去,一年也有些收入,是你的私房钱。”

    唐言之凿凿,眼神不躲不避,仓庚却不敢直视,只羞红了脸低头“他不是那样的人。”

    “是不是与我无关,反正这是给你的。”

    “我之前着宫里得了许多赏赐,用不着这些的。”

    “宫里的赏赐带了印记变卖不容易,还是留着摆着吧,日后看着这些东西也没人敢动你。”谁让仓庚伺候的是皇后呢?皇帝赐下的东西也不少,损坏御赐之物不说是个大罪,反正真要告也得脱一层皮。

    “还有,你在家中住了这么久,流言蜚语什么的太过伤人。虽然有林姐姐在,但到底有些差别,我打算和你义结金兰。”唐开口。仓庚毕竟和唐家没有血缘关系,林娴住在这里是因为唐家是她表亲,可仓庚——却是无路可去,她更应该顾忌仓庚的名声!

    盖闻诗歌伐木,足征求友之殷;易卜断金,早见知交之笃。是以璇闺绣闼,既 声气之互通;蠹间鸡窗,亦观摩之相得。爰联芝谊,籍订兰交,执牛耳之同盟,效雁门而有序。某某等风前待月,花里闭门,或咏絮吟诗,才夸夫道韫;或辑书著史,技擅于班昭。铜钵敲余,话到更阑之候;玉杯对影,邀来明月之辉。气凛风霜,勿效桃花之轻薄;床联风雨,宜矢松柏之坚贞。不以才相先,不以貌相傲,不以形迹之疏而狐疑莫释,不以声名之异而鹤怨频来。数株之栀子同心,九畹之芝兰结契,对神明而永誓,愿休戚之相关。谨序。

    告知父母兄长,交换金兰谱,方定名分。

第三十二章 后路

    卢文君,曾用名卢淮君。

    卢淮君这个人呢,是青山书院的学生,十三岁入学院,善礼,乐,数。夫子曾评价此人“金鳞之才。”文有安邦建国之能耐,不擅酒。书法尤其擅写草书,行云流水,常行于不能行之处,止于不可止之处。与唐瑚更是难得的知音,曾抵足而眠的那种。

    唐珑一番解释下来,唐基本就明白了。

    嗯,该负责。

    合着上辈子还有这出!

    难怪不嫁给郑肃希,难怪要追到京城来,难怪每次卢文君一来见她唐瑚闪得比谁都快。

    “二哥,搜罗搜罗东西,我们提亲吧!”

    “提什么?提……提亲?”我了个去!他没听错吧!唐珑一脸懵的看着自家小妹,伸手探了探对方额头,没发烧啊,怎么开始胡说了呢?

    唐黑着脸拍下那只手“你们俩不打算负责啊!”

    唐瑚脸瞬间爆红,负责什么的……他……好吧卢文君长得不差……可是要怎么说呢?

    “先告诉爹,收拾东西,出孝我们就提亲!”唐觉得这么好一个妹子不能放过,看自己哥哥的眼神分明就是……红鸾心动了嘛,不提亲也得先说好才是!至少不能寒了对方的心。态度要端正,下手药迅速。

    “嗯——好主意!”唐珑摸出算盘一算,瞬间发现钱不够用了。

    还是要好好挣钱啊!小妹要出嫁,嫁妆不能少,老大要娶媳妇,聘礼不能差,都是要花钱的!就是不知道这皇宫里能不能多赏赐点东西下来,撑门面也好啊!千工拨步床已经开工了,还有三年应该可以完工,反正小妹这么早出嫁做甚?但是不出嫁又要去崔家,他这个做哥哥的不放心啊!

    唐瑚……已经琢磨着怎么说了。当初卢文君一来拜访就给他也下了帖子,应邀而去见到的不是风流倜傥的卢公子而是宛转蛾眉的卢小姐他就知道事态要朝着他控制不住的方向发展了。

    “这事可以先放放,小妹和仓庚结金兰的事先定吧。”唐瑚瞧着桌子一脸深沉。

    “交换金兰谱而已,早就弄好了,这事我们私底下弄,别声张。”唐眯了眯眼,“我得试试那个欧阳瑾瑜。”仓庚那么傻乎乎的又好骗,欧阳瑾瑜她知之不多不好弄,她可不放心就这么交付过去。

    唐瑚唐珑一脸我明白了的神情点点头也是他们疏忽了。

    “对了,林姐姐在府中一切可好?林姑父又有什么吩咐没?”

    “今年秋闱,林家表哥也要来。”唐瑚道。

    “林家表哥?”他来做什么?

    “林姑父这次应该要回京做官了。”唐珑接了一句话“我和林家表哥见过一面,江南那里一堆乱账,水混得很,各家都想分一杯羹,织造府这一块真真不好办,还有盐铁,林姑父想要抽身,三年任期已经到了,林家表哥想先来考试,收拾林家宅邸侯林姑父入京。”

    “不大容易。”唐瑚开口“林姑父一家都是纯臣,长兄镇守北境,威名虽然次于镇北大将军可也是大将军极为看重的将才人选,只是还要磨砺。林姑父位至知府,只怕也不容易出来。皇上毕竟位子还没坐稳,瑞王虎视眈眈的,还有个贺王——”

    说起贺王,唐瑚的眉头就压了下来。

    “贺王怎么了?”唐问,脸色也不妙。

    “这是卢姑娘告诉我的。”唐瑚叹了口气“贺王只怕也起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插手了江南的事。皇帝需要一个信的过的人在江南。”

    “林姑父刚好适合。”唐感慨道,林家是纯臣,林家嫡女又在京中守孝,还有定国侯府的姻亲在,这只怕又是三年了“多说无益,帮林家姑父备点解毒的东西吧,若是可以,再寻一些武功高强的护卫。但崔家的部曲什么还是别要了。”崔家是崔家,林家是林家。

    唐珑点点头“放心,这事我找老万办!他们家家底不必谁家差。”

    “过了孝,你也要去崔家。”还剩一年了。唐瑚脸色冷了冷。

    唐一愣,笑了笑“嗯。”母亲的意思她也明白,借她护着崔家气运。

    “老二会陪着你过去。”唐瑚直接就安排了下来,见唐怔忡,摸了摸她脑袋神色温柔“世家都有些腌事。皇宫清净是因为太上圈了他的儿女,今上的儿女只有东阳尚长,太后娘娘挡住了余下的人,只是崔家,我们熟悉的也只有两位舅舅。”崔家人何其多?却只有嫡出两位舅舅与他们熟悉,在青山书院百般维护,“若是可以,替母亲在外祖父外祖母跟前尽孝。”若是不行——自然回家。

    “这是我第一次希望,你能早点出嫁。”唐瑚牵着嘴角苦笑,清河崔氏,好一个庞然大物啊!

    “我们两家之间没有嫌隙。哥哥放心。”唐抿着嘴唇开口“再不济,我也能护着我自己。”二哥,就不必跟着了吧……

    “我觉得大哥说得对,你是个女孩子,哥哥们不放心,一年后大家出孝,你先走一步去崔家,我和老万自然会去商议经商之事,顺便多赚些钱给你做嫁妆!”

    “哥——”谢谢。

    唐莞尔,天黑了。

    唐归来,四个人一起吃饭,白黎回了平王府,仓庚与林娴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关系非常,林娴教仓庚读书做画,两人时常同吃同住。

    唐并不是个多话之人,哪怕对着自己的儿女。

    只是在饭后叫了唐,塞过来一叠房契地契。

    “爹爹?”唐不解。

    唐摸了摸她的头一笑“收着吧,给你的。”

    “可是——”

    “家里可没你想得那么艰难。公中是你二叔母当年折腾没了,可你爹我的私库还满着呢!养得起你们!”

    “爹——”不知道怎么回事唐觉得鼻子泛酸,直接朴在了唐怀里,眼泪扑簌簌的落。

    “是爹爹不好。”唐替唐顺着长发,烛光下的五官柔和成一团,是他没保护好自己的妻子,也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孩子。

    “傻孩子,你不会过继去崔家的。你只会是我唐家的孩子。”崔家水太深,这孩子还小呢。

    “爹爹?”唐带着鼻音疑惑“可崔家那边——”

    “崔家人那么多,想要一个子嗣养老随意过继一个旁系就是了,小孩子打小养更亲近,为什么一定要你?还是在这么多年以后开口?你爹又不傻,指不定崔家图什么呢,你是爹的孩子,爹怎么舍得你出事。”

    崔家的确在图唐,图她身上的气运。这事,唐知道,甚至知道唐是母仪天下的命格,但唐以为唐不知道,不打算告诉她,反正她也要嫁给平王,做不了母仪天下的人。崔家那主意脚趾头都想得出来,十有**要把唐偷龙转凤送给瑞王,瑞王的命太好了些!双龙争位,崔家,哼!

    可惜唐也知道,崔家在图她身上的气运,隐约也知道不可能这么简单的让她过去住到出嫁,这中间肯定有曲折算计。

    只是崔家,郑家,都不好算。

    蚍蜉撼大树太难,她只能小心的护着自己,护着一家人。

    “后年开春你去崔家只当小住一段时日,替你母亲尽尽孝心,等时机到了,爹爹就来接你回家。你也不要太担心,你二哥跟着万家那小子天南海北的跑生意,那段时间让他跟着在崔家那边就好,也有个照应你的人。北边边境不安宁,但你林大姑父在那边,我会安排好一切的。你林大姑父是一个武人,正直,爽快,我问过你林姑父了的,会安排好的,没人能欺负你。”

    “家里会有人长期去北边采买皮子,我让杨柳她爹负责这事,书信什么的我们自己就能传。”

    “路上爹爹都打点好了。我也跟白黎说了,让在北边的锦衣卫多护着你一点。”

    “爹爹给你寻了一些护卫,都是女子,手上有些功夫也各有所长,护着你的人这么多,别担心。要是有人欺负你,让他们揍回去,等过几日爹爹再上书给你求一个封号,你就是名正言顺的郡主娘娘,谁都要掂量着点。”

    “等你出孝了,就把和白黎的婚约定下,请期请了再送你去崔家。一个郡主不够,就再加个王妃。平王这位子历代都是从军营沙场里挣来的,分量重着呢!”

    “爹爹。”唐在唐怀里喃喃叫着,眼泪一下子又来了。她以为……没想到爹爹为她做了那么多。

    “谢谢爹爹。”

    “傻闺女。”唐笑了笑,“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你不是还要和仓庚义结金兰吗?明日是个好日子呢!”

    “还有啊,你那食肆再不开起来,爹爹这边可顶不住那些大臣们了!”

    唐抿着唇笑,这时候眼神里方有了些许小孩子的兴致“那爹爹也早些休息,至于食肆,女儿另有打算。”

    第二日,待两人在林娴的见证交换了金兰谱,走完了一系列的流程,门房说卢文君来了。

    “快请。”说话的却是林娴。

    唐一瞧,满脸喜不自胜,这是?

    林娴微微低头羞涩一笑“你不在时,多亏了文君姐姐常来看我,文君姐姐于四书五经一道颇有见解,学识高于我不知多少,真真是值得敬佩。”

    可不得高吗?毕竟是受过夫子教导的啊!除了女扮男装去书院外,哪个夫子能好生生的教导女子四书五经?唐扯了扯嘴角,突然又不喜欢卢文君了,抢她哥哥还抢她姐姐!

    仓庚倒是很好奇,这位又是何方人物?能让天仙样的林姐姐推崇至此?

    可惜他们似乎高兴得太早,卢文君莲步微移却不是自己来的,身后跟了个奇怪的女子。模样熟悉。

    林娴唐脸色齐齐一变。

    怎么是他!

第三十三章 真是杠上了

    “你怎么来了?”唐眼神落在那人身上,眉目结了一层霜雪,冷得厉害。

    “妹妹见谅。”卢文君倒是坦然,微微低首行礼,耳侧的流苏坠下衬得白皙的脖颈泛着如玉光泽“却是今日一早门房告知我的,我不便留人,便送回唐府了。”

    “那姐姐也该知道,唐家二房早无音讯。”这话,唐说得真真个无情无义。虽然的确没说错,唐靳暴毙于任上,唐直接让人埋在了祖坟里,唐珍出嫁后再无消息,唐珠亦然,唐……暴毙!

    “阿,来者是客。”林娴柔声开口,手覆在唐手上,握紧了些,让她说话别那么冲。

    仓庚也是,虽然和唐义结金兰,可到底唐家事属于私事,不大好掺和,故开口邀卢文君入座“文君姐姐难得过来一次,这蟹黄酥在之前照姐姐的法子做的,还得请姐姐来常常味道如何。”待卢文君坐下,仓庚与她斟茶“姐姐日前说龙井配这个好,今日虽无龙井却有君山银针,姐姐请偿。”

    林娴看着对面那个倾国倾城貌,多愁多病身的少年,微微叹气“如意,扶这位公子入座吧。”柔弱成这样指不定内里伤得什么样,又让吉祥去告知唐瑚唐珑两人,商议要如何决断。

    如意小心的扶着那人,缓缓入座,走进了唐看见对方眉尖微蹙的模样,亦忍不住有些难受。何苦呢?在唐府里待着难不成还有人敢加害于他不成?如今这般又算得了什么?唐家早已宣布唐对外暴毙,如今又怎么解释对方身份?

    对,来的那人是唐,当初离家出走被贺王捡到的唐。

    “半夏,去请大夫来。”半夏行礼,看了一眼唐欲言又止又在触及唐眼神时不敢多言,行礼后退下。

    杨柳斟了热茶给他,唐冲着他浅浅一笑,乍若水中花开镜中云散露月痕,惹得杨柳亦是感慨万分,如今这般,何苦啊!

    “大哥二哥很快就过来,爹爹晚间也会回来,你想想该怎么说吧。”唐垂眉,声音如飘絮亦若浮萍。

    卢文君和林娴抬头看了她一眼,未知心绪。

    唐支吾了几声眼眶立红“阿——我这次来就想知道珍姐姐和珠妹妹还好吗?”他成了这副模样又如何能见其他人?

    唐瞅了他一眼哼声道“你这副样子还想去哪?”露出来的地方好肉都没几处,要不是自小一起长大都快认不出来是谁了!唐似是被她吓到了支支吾吾了两句不敢出声,低头默默垂泪,唐见了心底更气了,她又没有欺负他,这副样子做给谁看呢!愤然开口“你都成这副样子了不好好在家里呆着要去哪里?被欺负了可别又哭兮兮的跑回来,我才懒得给你找大夫呢!”

    林娴挑眉,阿这副语气不像是要发火的样子啊,怎么言语这么刺人,这人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卢文君微微一笑“仓庚,府里还有温着的粥吗?来得匆忙他还未进食。”要是进食了,唐指不定要怎么刺人呢,都成这副模样了,好歹用个苦肉计吧。卢文君觉得自己真是机智!

    仓庚点点头去厨房端来一碗温着的白粥,递给他“我没有去上面的米油,你先吃米油养养脾胃,大夫没来我也不敢给你吃其他的,先垫垫肚子吧。”

    唐端了碗侧身用食,眼泪却流了下来。

    他以为的好不是好,他以为的恶不是恶……

    “小儿……”唐珑老远就传了声音过来,惊得唐手中的瓷碗砰然落地开成一地碎瓷,唐脸色一变立时蹲下收拾,这一举动倒把在坐的人惊得厉害!娇生惯养如他,何时如此……草木皆兵了?

    半夏惊了一瞬,见他手指被瓷盏碎片划出一道血痕立刻蹲下身子自己抢着收拾。

    这下不仅是唐,唐瑚的脸都黑了,跟锅底有得一拼。

    “这是怎么回事?”唐瑚黑着脸开口。唐珑瞬间闪到了唐身边。老大今天情绪不对,有多远闪多远吧!

    唐下意识的看着唐,果不其然那个佝着的背影瞬间又抖了一下,瑟缩得更明显了。

    虽然对方的家事不大好开口,但是卢文君琢磨了几下还是觉得留着吧,唐瑚也在呢!不然下一次逮着人指不定是什么时候的事了……眼神幽深的看着唐瑚,又如春雨朦胧时的梨花清浅,带着三分娇柔薄弱以及委屈,无奈还有难以描述的情意。

    唐瑚却不看她,许是目光太过炽热,唐瑚有所察觉,耳根泛着红晕仍旧一副八风不动的严肃样子。

    “罢了,先让大夫看看,你的江云居还留着,没事多去陪陪老太太。”唐瑚叹气,身后的青松扶着一位老大夫上前为唐诊脉,摸着胡子探了半晌,让几个女眷离去,不知问了什么话,直问得唐眼眶越来越好,眼泪越来越多,相应的,唐瑚唐珑的神色越来越黑越来越浓稠。

    “这位公子好生养着吧。也没什么大碍,就是身体虚了些,身上的淤伤用药酒散开,至于后背的鞭子,疤痕太深是去不掉了,倒是可以用淡疤的药膏试试,效果不敢保证,腿上的那处骨折伤之前没有养好,接骨的人也没接对,还得劳烦两位公子再去请一位正骨的高手过来,不然天长日久只怕日后行走有碍。”

    “多谢大夫。有劳了。”唐瑚恭谨行礼道,唐珑立时附上诊金,遣了青松青墨送大夫离去拿药,顺便请一位正骨的大夫回来。

    “日后,就在家里好好住着。不缺你这一口饭吃。”唐瑚冷着脸道,虽然唐靳王氏与他们有仇,但唐……唉,大抵是上辈子欠下的债吧!这辈子得偿还,养着就养着吧,只要日后别再多生事端,“贺王那里不能拿你怎么样的。”

    说到贺王,唐又是一阵颤抖,似乎对此人极为恐惧。

    唐珑有些不忍心,打小这人就是背锅的,老太太偏爱,王氏溺宠,让他几乎行走在唐家无人可拦,有什么错都是他背,好的都是大家一起分享,虽然是蠢了点傻了点好色了点还没良心善恶不分了一点,但好歹也是唐家的人,养在家中虽然有点危险,但不养在家里放外面又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良心,至少他……真没做什么害人的事。

    “二房长子暴毙一事不会有任何更改,对外也不会承认你,等你伤好了我就让人送你去庄子上,那边山清水秀的,更适合你住。”养虎为患引狼入室这事抱歉,他唐瑚有自己的底线没人可以伤害他的手足,“当然若是你愿意一辈子被禁锢在小院子里,我也不介意留你在府中。”

    “老祖宗可好?”唐一直默默不语只听着唐瑚对他的安排,心里又是心酸又是难受,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是难得的温情流淌在心里,却还是被他压了下去,他们之间隔着好多条人命呢!

    “老太太受了刺激,中风了。”至于是什么刺激唐瑚没说唐珑也没说。

    唐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唐珑微微侧头不忍看,想着长痛不如短痛干脆一起说了“你父亲在任上暴毙,死于山贼之手,你母亲以及你舅舅一家勾结外贼谋害重臣,已经处决了,唐珍嫁去了瑞王府如今怎么样谁也不知道,唐珠嫁给了你孙家表哥,如今也算得上是锦绣良缘了。”

    “如此,便好。”唐微微一笑,声音带着心愿了结后的空灵,有些低沉有些压抑还有些放松以及涩涩。

    “我让青书送你回你院子。”唐瑚淡淡的开口,青书送了人离去,才对着唐珑道“找个好地方和靠得住的人照顾他。”

    “我知道。只是,哥,贺王那边——”唐珑有些担心,他其实打探过唐的情况,只知道唐是贺王的禁脔,甚为宠爱,却没想到唐过的是这种日子——

    “贺王那边……找一些证据吧,暂时别对上。”只是这些新仇旧恨迟早要了。

    唐瑚看着未放晴的天,心里的棋盘微动,郁郁如阴雨连绵。

    贺王,定国侯府,这算是杠上了。

    另一边,唐让半夏照顾唐的饮食起居。

    又悄悄问卢文君“文君姐姐觉得我家长兄如何?”长驱直入半点都不带委婉的,和聪明人说话还是少费些心思好,不然他们能绕话题绕得你怀疑人生。

    卢文君不想唐如此直白,饶是她素来稳重也忍不住红了脸颊,巧言道“大公子的确龙章凤姿,令人心羡。”

    “那姐姐可曾心悦之?”唐追问,眼神眨也不眨的盯着卢文君,卢文君不一会就反应过来,这小丫头是来套话的呢!

    “我亦心悦已久。”卢文君沉声,眸眼净如明镜。

    唐点点头“那家中父老可知?”

    却不知问的是此事还是此人了。

    卢文君道“家父曾言唐大公子才学满腹,非常人能及,深以为然。家母亦知我心思。这才推了郑家提亲。”想起唐在宫中,同时在的还有姜家的觅姑娘,便是郑肃希想要求娶的对象,一时便又多言了两句“王家送了女儿入宫,郑家这一代不会与其结亲,崔家更是不会,如今我亦推拒了婚事,想来和姜家姑娘的婚事当无人会阻止才是。”

    “所以说姜觅是退而求次的选择?”

    “并不是退而求次。”卢文君解释道“郑肃希并不希望自己的婚事被人拿来当做联姻结亲的筹码,从读书开始就开始闹腾,这事在四家里传得挺开的,所以四家的女子一般选择婚姻对象都跳过了他。现在看来,他目的达成了。郑家家主并不拒绝他自己择妻。”

    “因为他当了刑部侍郎?”

    “差不多吧,不过他可是从刑名师爷一步一步往上升的!也算颇有奇才。”

    唐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第三十四章 谁在污蔑

    合着郑肃希还是个年轻有为的少年郎啊!

    唐心里几番辗转着,与白黎回了皇宫。

    唐望着青石长街,琉璃灿瓦,朱色宫墙心里一阵坠坠落落,不得安宁,莫名心生感叹“也不知这长街上,御花园中,留了多少人命,埋了几尺花肥。”

    白黎翻书的手顿了片刻,看了她一眼,将人揽在怀里,嗅她发间的冷梅香,一手缓慢的拍打着她的背,像是在安慰一般开口“这宫里,最狠的是人心,最善的也是人心。有我在,没人伤得了你。”

    少女抚着他长袖上的刺绣,绣的是杜蘅,辛,微温,无毒,乃神农上品,治足少阴、太阳诸证要药,而世不知用,惜哉。

    “畦留夷与揭车兮,杂杜衡与芳芷。”

    白黎低头看了一笑,唇角噙笑着回“我袖间杜蘅不及夫人鬓上兰草多矣。”又低声言语魅惑又含情“鸟何萃兮苹中,罾何为兮木上。”

    唐几乎是下意识的接了一句“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忽而回神,玉手打在他胸前,杏眸朦胧盛了江南烟絮,又冒着火道“你故意的!”故意让她说出这等话来!真是羞死人了!唐努力的压下心头得羞涩,却不知晓她耳上红晕早已说明了一切。

    白黎失笑着搂人入怀,低声语“时不可惜骤得,聊逍遥兮容与。”这般岁月静好与子白首的时光也不知道还能过多久,只盼着他的姑娘早些长大,他好八抬大轿敲锣打鼓迎她入府,再亲自为她梳起发髻,挽上碧玉簪,制芰荷以为衣,集芙蓉以为裳。

    唐脸上一红,软软的抱着白黎,闭目养神。

    宫里魑魅魍魉太多,如今又恰逢曦嫔落子,谁也不知道明日会发生什么,圣上的火会烧在谁的身上。

    待入了宫,白黎送唐至内宫门外,再看着人远去,回头就吩咐人去盯着贺王府。

    唐先是去给太后请安,再去寻了姜觅。

    “姜姐姐和孙姐姐都在啊。”唐撩起珠帘,眉目含笑。

    姜觅立时迎了上来,神色灵动“亏你回来得早,再晚些只怕就要见不着人了!”

    “怎么了?”唐一头雾水“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孙烟薇却怡然一笑,“我要去和亲了。”

    唐惊诧的张开了唇,丹唇柔润盈泽,引人想要一亲芳泽,“这么快就决定了吗?”她不过回家了几日,怎么就定下来了?

    “是太后娘娘定下的。”孙烟薇递过一叠糕点“路上疲乏,离午膳还尚早,且先用点荷花酥吧,配这君山银针倒也不错。”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荷花酥花瓣小小薄薄,花心娇嫩,摆在翠绿的荷叶盏里颇有一番盛夏也趣,唐如今却没了兴致偿这御膳房的好手艺了。

    “唉”姜觅哀怨的叹了一声颇为惋惜“是这几日各家各户都忙着订婚,没有婚约的也要硬扯出一个口头约定,说什么指腹为婚还有信物。”这下好了,把孙烟薇给带进去了,虽然这可能是之前就定下来的,但好歹还有人选,如今这么一来,孙烟薇几乎是板上钉钉了。

    唐会意,点点头“那孙姐姐——”

    “我自然也是愿意的。”孙烟薇一笑,唐这时候发现,她一身鹅黄衣裙,带了坠红宝石的璎珞,头上发冠鎏金嵌宝,垂六瓣流苏,眉心亦有一点朱砂,她生的不差,只是平素眉眼少了一分自信,低眉顺眼的总让人忽略她的五官。这事一出,她倒像是脱胎换骨了一样,多了平日里没有的一分光彩,这便显出了些许惊艳。

    人家愿意,唐也没法说什么,至于这根本原因到底是什么她也没有纠结的必要,反正枪没有指着她来,算计也不是为她。寒暄了几句便罢,回头让人送上几份礼也算是尽了心意。

    本就不是什么特别亲近的关系。

    待孙烟薇离去,唐才将关于郑肃希和卢文君的二三事道来,也蛮下了女扮男装读书青山的事,只说了郑肃希此人不愿以婚事作为谋取利益的筹码,卢文君虽然与郑肃希算自小熟识,却也不能说是青梅竹马的情分,也另有心怡之人,让她大可放心。

    “倒是有劳阿了。”姜觅直接行礼,手压在裙角,眉目低垂。

    唐侧身回了半礼说“姐姐多礼了。本就是顺手而为,当不得姐姐此礼,更何况婚姻大事总该小心些,唐作为妹妹也打心里愿意姐姐能举案齐眉一声,多子多福一世。至于对方是谁,倒也无关重要。”

    两人拉着手起身,眉眼相对是便一笑而过,姜觅开口“你倒是有运,平王世子才高八斗,人又貌若潘安,我至今都记得当年花朝节他打马涉桥,手分开垂柳时的惊艳。不知道这京中闺门女子有多少羡慕你的,只怕恨不得将你取而代之。”顿了几息,又添了一句“只怕日后想要进平王府做妾的人亦是不少。”半分感叹半分难受,作为正妻,谁愿意和别的女子分享自己的丈夫,若是寻常妾室也便罢了,总越不过正房去,但若是来了什么旧时落魄的表妹,表姐,再来个什么身份稍难办一点的贵妾,那可就不好了。

    唐愣了片刻,见风铃守在廊下,杨柳看着门外,姜觅的丫鬟亦不在内间伺候才斟酌了几分低声喃喃,声音压得极小,如蚊语鱼话“姐姐,妹妹说一句心里话。两情相悦自然最好,若届时夫君变心,但也不能自怨自艾,要么和离要么相敬如宾井水不犯河水要么就为了孩子忍下去。只是这正房的权利正室的位子,打死都不能让。”

    “妾终归是妾。若是日后有人欺负到姐姐头上,姐姐大可广纳美妾,坐山观虎斗。”

    反正唐是这么打算的,要是白黎变心,她估计可能做得更绝,论武功是比不上的,可要是用毒用药,十个白黎都防不住一个唐!

    姜觅因她这般“荒诞”言论睁大了双眼,恍然又嘻嘻笑了出来“阿,真不知道平王是娶了一个母老虎回家还是一个醋罐子回家!”

    唐眉眼一瞥,犹如天上仙子拂开云雾露出的月色半抹,极为动人“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

    姜觅哑然失笑,唐啊唐,果然与寻常脂粉女儿不同!难怪能让平王死心塌地的,如珠如宝的守着,其他人,输得不冤!

    姜觅留唐用膳,又说起了曦嫔落子之事。

    “阿,我知道你与东阳公主交好,只是这些日子反正在尘埃落定以前还是别去见东阳公主好了,或者说,东阳公主,曦嫔娘娘谁也不要见,我们就待在这院子里,你无聊了可以过来寻我说话谈心下棋抚琴,反正出门。”

    姜觅细心又妥帖的叮嘱,活像个操心的老妈子。让唐摸不着头脑。

    “曦嫔落子?又出了什么事?”

    “之前不是说吃了惠昭容送去的菜吗?”姜觅提醒道,唐懵懂的点点头,姜觅才继续说“就是那一碟子菜的事!太医查验后发现里面放了堕胎药!但是药量小,不过胜在持久,曦嫔娘娘每餐都要吃一叠,然后添着添着,这胎相本来就弱,最后再一下可不就掉了吗?”

    姜觅言之凿凿似乎亲眼所见,其言语中的笃定与坚信,让唐不由得心生信任。可到底还是理智在家,抱着怀疑的心态问了一句“惠昭容有这个能耐和胆子?”

    姜觅白了她一眼,小声说“她没有不代表别人没有啊!这宫里谁看曦嫔娘娘不顺眼?这孩子没了谁最得益?这么一推,再加上听说最近惠昭容已经招了,就说是那边指使的!”姜觅伸手隐晦的指了指皇后坤宁宫的方向,继续说“皇上现在很生气,凡是和皇后,公主扯上了关系的人通通查了一遍,就你那屋子也查过,还关了皇后,公主的禁闭,出入都要严查,动静闹得太大了,后来被太后娘娘说了一顿,有后妃看太后插手后宫护着皇后不顺眼说了几句,太后直接将人捅到皇上面前,皇上直接把人打入了冷宫。最近事又多,还有和亲的事,皇上交给太后决断最后人选,太后召见了几人,这才定下了孙烟薇。”

    “我觉得这事有疑点。与其针对曦嫔肚子里不知道是男是女的,还不如针对惠昭容的大儿子,大皇子年纪渐长,再过些年过了十五那可就能入皇帝的眼了。再说惠昭容也着实蠢了些。只要皇后不作死,她一儿一女又是原配发妻,地位稳固着,曦嫔生个儿子也没辙,嫡长子才是大宗,这么烂的招数东阳不会不阻止皇后的。”

    姜觅嗤笑“一孕傻三年。就皇后现在那情况……算了,不说这个,你知不知道皇后为了小殿下的储君之位都惹恼皇上好几次了!”

    唐继续道“小殿下养在太上膝下,太上喜欢得紧,不出意外储君不会换一个人,皇后……”唐简直不能理解这个皇后的行事,有太上在根本没人动得了小殿下的储君之位,除非皇后自己作,把小殿下再要回去,破坏两人之间的祖孙情分。

    不过……皇后的行事的确匪夷所思……

    “你是不是忘了,曦嫔出身王家。身份甩了皇后一大截!”姜觅道。

    唐这时候反倒不知道怎么说了,她总不能说曦嫔其实压根就没怀孕吧!不过原来曦嫔的用意是在这,好一个一箭三雕!瑞王,惠昭容,皇后和东阳……

    都是局中人,俎上肉!

第三十五章 唐玥被坑

    “不过这都不是我们能插手的,当务之急还是准备孙妹妹的礼物吧。”姜觅拍了派唐的肩膀,有些语重心长。

    这礼,好送也不好送啊!

    唐蓦然惊觉,孙烟薇只怕要……

    如唐所想的那般,姜觅开口道“太后娘娘已收了孙妹妹做义女,不日便要上玉碟了。”

    “这辈分一下子就上去了!”唐揉着额头不知道说什么好,皇后惹恼了陛下,身上不干净,这下连本来该以皇后义女身份和亲南越的孙烟薇身份一下子就上去了,做了太后的义女,得,好好的一个免死金牌又被自己作没了。

    真不知道这皇后是怎么做的,用不了多久只怕还真的得退位让贤!唐一时间又有些纠结,皇后要是让位,曦嫔和王家上来,王家和崔家又有旧仇,曦嫔此人又心思深沉,不如皇后好对付还和覃宿纠缠不清,真要是坐稳了中宫之位,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要不然她帮皇后一把?可又要如何下手?

    夺嫡之争太激烈,瑞王勾结希罗细作必然是抄家的大罪,覃宿在这里又是什么样的角色?

    “觅姐姐打算怎么办?”唐问。

    姜觅耸耸肩“能怎么办?看着办呗!送些压裙钗环刺绣权当做念想吧,也不知余生太长是否还有相见之期。”姜觅突如其来的感慨也引起了唐的离别心思。

    “好在太后存心考验南越使臣,定下三番计策考验,再定和亲日。”

    “三计策?”唐疑惑,怎么没听说呢?

    姜觅笑,温茶道“是听说此番求亲,南越国君也来了,太后才心生此念,也算是为孙妹妹做筏子吧,孙妹妹性子太过柔和,若为一国之母难免少了些气势,如此三策,可让南越之人知道我朝儿女可不是好娶的!”

    唐点点头,似懂非懂,眉目然,倒像是道门中人,诸般是非皆做流水观。

    晚间,唐被太后招过去下棋。

    这纵横十九道,三百六十一字,虚虚实实,着实非唐心头好。太过算计,太过伤人,若非不得已,她其实是个很懒的人,懒得算计,懒得绸缪。

    不出片刻,白子败得一塌糊涂,只留下黑子在棋盘上纵横风云,虎视眈眈的看着残羹一般的零星几子。

    唐拱手笑道“太后娘娘棋艺高超,远非唐所能及,娘娘还是饶了我吧,再下下去唐可就要哭给您看了!”

    太后瞥了她一眼,极为亲昵的一笑“你啊!”微微若感慨一般发出一声响,收拾棋盘上的棋子“人说,知棋知人,你倒是惯会偷懒的!”

    唐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睡眼惺忪时朦胧开口“那是娘娘胸中自有天下,唐心里可就这么一亩三分地,如何能比得上?这不是蜩见鲲鹏,自取其辱吗?”

    同样的话由不同的人说出来效果是不一样的。太后明知唐不过是为了讨好她说的话却也不会过于苛责,不过因着一两分入眼罢。

    知唐不好棋,她的目的也不在棋,道“绿芽,前些日子小厨房做的缠丝米糕不错,你去看着让人做一点来。”

    绿芽道了句“是”,又说“这缠丝米糕甜软,配枫露茶倒好,奴婢记得之前曦嫔娘娘刚好送了些来,不如让人沏了枫露茶来配?”

    “如此便去吧。只是这茶三遍才出色,可得看着点。”太后点头应允。

    随即在内间伺候的四位宫女就只留了一位在窗下煎灯花。

    这下简直太明显了!唐就知道太后寻她肯定不知是单单下棋。

    “你素来鬼主意多,你说,这次该如何考教南越使臣?”果然,太后拿起茶盏,白如霜雪的杯盖漂开茶沫,露出下面澄碧茶汤,她低头小啜,烛光晕染开的大片暖色照在身上,却留下深不可测的阴影。

    唐皱眉思索,很是纠结,太后也不催促,只悠悠的斟茶,自己布棋,思索下一步该如何走。

    就在那宫女都要剪完所有灯架上的灯花时,唐下开口,那一瞬间刚好最后一朵灯花被剪完,火苗摇摇,亮了些许。

    她开口“雀屏中选为第一关如何?”

    “倒是个好兆头!”太后笑眯眯的开口“我本来想来个下马威的,你倒是出了个好兆头。”

    唐脸色瞬间僵硬,手脚忙乱颇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

    果然伴君如伴虎!

    太后又幽幽道“不过你这主意也不错。毕竟是两国联姻,有个好兆头也好。南越之人虽不善兵戈之事,这骑射应该还是有练过的。”

    完了,唐暗道糟糕,南越国信佛,兵力也不甚强大,可真有百步穿杨之能?万一没中岂不是尴尬?

    这时候刚好宫女端了枫露茶上来,倒解了唐眼下之窘境。

    “本宫记得,太上的私库里曾收了一件堪称鬼斧神工的宝珠,外表是一颗完整的夜明珠,内里却有着九曲十八弯,更有宫殿琼楼,玉宇亭台,花草仙葩无数,你明日且记得去禀告太上,就说要借他的宝珠一用。”太后对着那上茶的宫女道,看得出来这是太后的左膀右臂,除了绿芽,郑嬷嬷外的厉害人物,唐依稀记得也是从绿字,叫绿萤。

    “是。”那宫女低垂着眉眼道。

    倒是个恭顺之人。

    待绿芽捧了缠丝米糕上来,太后便赏给了唐。

    唐抱着满腹心思睡了一夜,第二日一早还是觉得一头雾水。考验外国使臣这么重要的事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说出来真的好吗?

    杨柳和风铃端了早膳过来,待她洗涑后,吃饭时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风铃就忍不住了。

    “姑娘,要是有什么为难的事说出来吧,三个臭皮匠还能顶一个诸葛亮呢!”

    杨柳也帮腔“对啊,姑娘,您这么继续下去,那粥都得被您洒完了……”

    唐一见桌子,被自己弄得一团乱,粥洒了一地,小菜掉了一桌子,颇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唐尚未说完唇齿间话,便有宫女小小一只拖着木盘前来敲门。

    行礼,起身,开口,行云流水,唐连插嘴的余地都没有。

    “见过唐郡主,这是我家娘娘感念前番姑娘相助特意送来的谢礼。奴婢放在此处了,这便不打扰郡主用膳,先行退下。”

    唐:我……

    “你们说,曦嫔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莫名其妙送来一套花笺,她像是缺这些的人吗?虽然这二十四花笺她的确想要。

    “管他有什么深意?不就一叠纸吗?姑娘要是不乐意看见那就一把火烧了!”这是爽快的搬来了手炉的风铃。

    “不管曦嫔娘娘要做什么都与我们无关,不过这些日子风声紧,我们还是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吧!”杨柳担忧着开口,上次为着曦嫔的邀约,自家姑娘就挨了东阳公主一巴掌,这回是一叠花笺,也不知东阳公主知道了又要生出什么事端。想着就开口提醒“姑娘还记得上次东阳公主吗?”

    唐对镜梳发的手顿了一瞬,唇间露出一抹冷笑,眼神刹那就褪下柔软稚嫩,“当然!”能不记得吗?第一次受这种委屈呢!东阳也不过是比她出身尊贵了些,要落到王与马共天下的年代,她这个公主指不定要退让多少人呢!

    哼!就她娇贵了吗?谁还不是父母的掌中宝了?没凭没据的给她安了个叛徒的帽子,果然皇室子弟惹不起!

    “东阳公主到!”还真是说谁谁到!外面立刻就传来了内侍的声音。

    东阳长袖一甩眉目一片怒意晕染,横眉凤眼挑,朱唇启责骂语“唐!枉我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

    唐表示,其实她从来没想过做东阳的好朋友。或者说,之前都是她傻,她单纯。多活了一辈子也没看透皇家无情无义的内心!

    果然不出所料,啪地一声,唐又挨了一巴掌。

    杨柳立刻就想冲上去拦人,被风铃一把拦住,东阳好歹也是个公主,惹不起啊!杨柳看着唐迅速泛红的脸颊,眼眶湿润眼泪一时没忍住就落在了衣衫上。

    东阳沉着声音满脸都是威胁,靠近唐,呼吸就在耳边可触及的地方,可两人之间的距离却如天堑。

    “唐,你记住。曦嫔和你,这笔账,我东阳记下了!”

    唐这时候方才了悟曦嫔的深意。原来不止是一箭三雕。这位曦嫔娘娘,用心太深了。

    这时候生事,让皇后不能收和亲的贵女为义女,送来礼物,一句莫名其妙的道谢,便让她和东阳形同陌路。这招真是好啊!

    皇后,乃至惠昭容,都比不过这位!

    “公主请慎言!”唐平静得几乎不像是自己了,这一刻她心底怒气千叠,层层胜过层层,却难得的镇定自若以及——摄人。

    “公主此番来是为问罪,那唐敢问,唐可是违了那条律令?那条法令?还是说唐犯了什么不忠不义的大罪?”唐抬头目光直照东阳心神“都说抓贼抓脏,还请公主拿出证据!”

    东阳被唐这态度惹毛了“你若是能干干脆脆的承认也就罢了,做不成真君子好歹还是个真小人,可你这般本宫就真的看不起!”

    “你算个什么东西?本宫要定你的罪——轻而易举!”证据?跟皇家讲证据?真是笑话!

    “那公主是要将唐打入大理寺?刑部?还是内庭司?”唐湛然自若清清冷冷仿如千山上未曾融化的冰雪,所有人都如落地梅花揉拧入泥泞,她却高做于云端风上,干干净净,敢借流云铺月霜。

    唇角的讽刺深深的刺伤了东阳的眼。

第三十六章 忍无可忍

    东阳脑袋里啪嗒一声,一根紧绷的弦立刻断了。

    “你——”东阳一时没了言语,不知如何应答,可心里一阵一阵的窘迫几乎要将人整个淹没,让她几乎不能呼吸,看着唐的眼神试图要将她整个磨灭掉!

    “风铃,让那些碍事的人离开。”唐开口,东阳来者不善,唐忍了这么久,这次东阳——简直忍不了,不打一顿都对不起自己了!

    风铃眼神一亮,眉飞色舞的立刻上手点穴扔外面站着,动作之迅速敏捷大概是她这辈子的巅峰了吧!怎么办?她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了,想要揍这位公主殿下怎么办!

    风铃暗搓搓的瞄着东阳,手指按捺不住的开始动,眼神跃跃欲试,杨柳也被这样的情绪影响,不知道从哪里找了根烧火棍默默的站在风铃身旁。

    “你们想做什么?”东阳有些害怕的往后退,随即想起她身份尊贵笃定唐不敢对她动手,冷笑一声反而上前逼近了两步,淡然开口“唐,本宫人就站在这里,你是不是很生气?很想打我?我就在这里,你打啊!”

    眼尾上扬,眉眼挑衅,看得唐牙根痒痒!

    扬手,扇过去,发出清脆的一声。

    东阳感觉到自己脸上一麻,紧随的就是疼痛,东阳不敢相信,都觉得眼前这一切都是错觉,但脸上清晰的痛楚告诉她,唐真的打她了。

    她竟然敢打她!这是以下犯上!

    “公主——说笑了。”唐轻启红唇,眼角带笑,眉目温柔得如一江春水,一池春花,一树繁花“唐如何敢动公主殿下一根毫毛?”

    “殿下可不能红口白牙,一开一合就是黑白倒转。公主殿下有证据吗?”唐讥讽道,这里都是她的人,“唐在这里托大一句,没了皇后娘娘,您又算得了什么?”

    “等曦嫔娘娘坐镇中宫,您还不是一样要在她手底下讨生活?您快及笄了,很快就要选驸马了,还有重光殿下,他长在太上膝下,于您——”唐看着她嗤笑一声,赤果果毫不掩饰的鄙夷之色“只怕早就忘了毓秀宫的门朝哪开!”

    “唐你!”东阳霎时被震住了,心里忍不住想,若是父皇厌倦了母后,凭着母后这次的行事,凤印不保中宫不稳是肯定的,曦嫔出身世家大族,才情远非木讷的母后可比,届时她和重光……

    东阳面上的血色慢慢褪去,唐却怡然的坐下饮茶。

    “杨柳,去煮个鸡子过来。”见东阳冷静得差不多了,唐淡淡开口,心里还有些小遗憾呢!这要是没冷静下来,她还能泼一盆冷水过去,真是可惜。

    东阳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唐拱手行礼,言语多了几分谦卑“阿,前些日子是我多有得罪了。”

    唐对于东阳如此爽快的道歉着实诧异,风铃哀怨的看了东阳的后背一眼,她还没出手呢,真弱。

    唐邀东阳坐下,品茶吃差点,却并不提曦嫔与皇后的事。很快,杨柳端上了一碗煮好的鸡子,递给东阳公主,让她自己给自己消肿。没道理打了她家姑娘还让她这个做丫鬟的伺候她吧!这可不是一个好丫鬟该做的。

    “阿——”东阳耐心不如唐好,还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东阳就开口了,面色为难如坐针毡,风铃抱着剑瞌睡,时不时看一眼东阳有没有欺负她家姑娘。

    “惠昭容谋害曦嫔娘娘的子嗣,皇后娘娘知道消息吗?”知己知彼,才好做策定论。

    “母亲确实不知情。”

    “那坤宁宫与惠昭容可有往来?”

    “只有每日请安时才见过,但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并没有多说一句话,多看一个眼神。”还好每次后妃请安她都在,不然还真的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那东西呢?两宫之间可有东西互送?还有大皇子那边。”

    东阳一愣,声音有些冷“有一次,惠昭容送了母后一个香囊,说是大皇子跟着太医院的人学医时亲自配的香料,敬给母后,聊表孝心。”

    “只怕曦嫔也想在这里做文章。”唐放下茶盏,无意识的缠绕薄纱衣袖。

    “可母后并没有用过那个香囊,我看过,里面也只是普通的艾草薄荷丁香而已。”东阳忙着反驳。

    “可皇上会信吗?”

    皇上……当然不会信。

    东阳只感觉一阵挫败,整个人半软的靠在椅上,神态忧伤,结愁烟云,欲雨雷霆。

    “可如果——曦嫔没有怀孕呢?”唐试探着开口,似是不经意的,眼神划过东阳的面庞,她一脸惊讶,却又掩盖不住的憧憬与希冀。唐挑起笑意,眼神幽深得不可见,东阳一瞬间以为自己眼前的人不是唐,这样的眼神太过深沉,有太多的算计,阴狠,不像是唐。

    “没有怀孕?”东阳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唐的话。

    唐点头,“就是没有怀孕。你知道王家传承多年总有那么些秘药,不说别的,就民间的观音土,多食则致死,可少服却有孕态。”

    “若如此,那太医院岂非一群庸医?”东阳眉目重新生出怒色。

    “是不是庸医我不知道,不过曦嫔有他们的把柄这却是真的。”唐玩味一笑,“曦嫔这事不急,你得先安抚皇后娘娘,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可脱簪待罪,诉自己无管理六宫之能,以至于折损皇家子嗣了,六宫混乱,上下尊卑不分。”

    “那曦嫔——”

    “都说是早产了一个成型的男胎,那护国寺的寺庙里可有收到一个男胎?”唐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法号,“此人乃是护国寺如今的监寺,为人最是铁面无私,或可相助。”护国寺历来只为皇家独有,这里面的道道太多了,要不是有监寺这一脉流传下来,还不知道里面的污秽不堪之事有多少!

    “阿”东阳低声道“多谢”。

    “我帮你,也是帮我自己。”曦嫔上位,对她也没好处。

    太难对付的人,要打还是要一棒子打死,多留一口气,都得当心被反咬一口。唐没有告诉东阳她的计划,东阳也不需要知道,唐并不看好她目前的脑子,一脑袋的浆糊还是别瞎掺和了,免得拖人后腿。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躲屏风后面了?偷听我们讲话?”东阳离去后,唐转身去了美人榻上瘫着,眉眼倦怠,她有些累了。

    隔窗的花木已初见秋意,更高远的地方晴光正好,白塔小山尖,西风生翠萝。

    “主子。”风铃低头行礼。

    便见白黎从屏风后出来,腰佩朗玉,一眼风流。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对着杨柳风铃颔首一笑,两人自然而然的笑着退下,含笑的看着软成一团的小姑娘,忍不住心下的欢喜,将人搂在怀里才发出满足的一声叹息。

    “你身上有我特制的香料,只有我能闻出来。”唐在他怀里寻了舒服的位子,眸子半阖时凤眸潋滟出水光觑他,黛色的远山眉几欲入鬓,眼角斜飞点了一粒朱砂,媚而不自知的姿态让白黎更搂紧了几分。

    “瑞王妃被瑞王关了禁闭。”白黎低声开口,手指间绕了唐一缕发丝,眼神幽深却停在唐白皙的脖颈上,精致小巧的锁骨,羊脂一般的肌肤……

    “不止这么简单吧,瑞王妃手底下还有希罗的细作,瑞王没有派人严加看管吗?”

    “自然有,不过她倒是聪明了一回,没有把名单供出来。”

    唐若有所思“如果她自己也不知道全部名单呢?”

    “我去和她做了个交易。”白黎低笑出声,却比平时多了几分异样。唐还在疑惑是什么,又听他说“阿,你说我是不是有点过分?我想要瑞王一家子全部给我父母陪葬。”

    唐抿着唇抱着他,两人依偎在一起,发丝缠绵衣角相叠“白黎,换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要让他们生不得生,死不得死。”她至今都没法想象,若是那晚她母亲真的被人玷污,她会不会去找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仅仅是王希念,还包括王希仁一家……

    “生?何其容易又何其难啊!”白黎苦涩道,“阿,我要动手了。”

    “不管怎么样我都陪着你。”唐搂紧了白黎的腰,指尖在他腰上乱窜,摩挲着寸寸繁复的暗纹“安弦,这辈子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阎王爷也不能把我们分开。”生同衾死同穴,“是你先招惹我的,不可以放手。”

    “不会。”不会放手,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唐都是他的劫。白黎笑“你也只能是我的。成,我八抬大轿迎你入府,败,我等你红衣加身与我做生死鸳鸯。”

    对付一个亲王,何其难。

    可他们都不后悔。

    “我要见瑞王妃。”唐下定注意开口。

    “为什么?”

    “女儿家的心思女儿家才懂。”唐眉眼灵动,葱白指尖点在他心房恍然如一柄刀子将他整个人都定住了“你一个糙汉子,懂什么?”

    “永远不要小瞧一个由爱生恨的女人。”唐轻声说“瑞王妃对瑞王用情至深,可瑞王却流连花丛多年,还视她为心腹大患,床上缱绻床下缠绵都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你要与她做交易,要她手上的细作名单,怎么能不让她对瑞王死心呢?”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佛家八苦,不能选择生,却可以抉择死。放不下的人求不得的心那就一起——共赴黄泉吧。

    “阿,太危险了。”白黎并不赞同唐的决定。

    “你会保护我的啊!”唐看着他,眼神单纯,澄澈,让白黎心下一软,晕晕乎乎的就同意了,在见到她唇侧笑意醺人时残存的理智也没了。

    “对了,太后昨晚寻我说了考验南越使团的事。说什么雀屏选婿还有九曲珠的事。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白黎思忖片刻后失笑“太后娘娘只怕也不愿意为了一场考验伤了两国和气!”

    这是让他去做中间人呢!

第三十七章 做个交易吧

    快要中秋了。

    中秋,月圆,团圆。

    瑞王妃看着月亮,听风吹过小窗幽竹而生的声音,听蝉无力哀鸣,听铜壶滴漏至天明。一更过去,一声消弥,一日过去。她被关了多久?她不想算,也不愿意算。红烛彻夜的燃,红泪彻夜的落,是她的心在哭?还是红烛沾了人情冷暖?窗纱被夜风扬起,博古架上的送子观音仍旧慈眉善目,梳妆台上胭脂正艳,屏风上美人含笑折枝眼儿正媚,珠帘半卷,香炉沉沉,她心思摇曳,不得良语。

    小楼外,夜深沉,木叶枝桠隐匿,若鬼,如魔。张牙舞爪的魑魅魍魉都栖息在这方幽绝之地。

    再往外,笙歌不歇,笔墨不辍。

    “王爷,这杯酒敬您,愿王爷早日风云化龙!”

    “将军请。”瑞王抬手间袖上刺绣显然,五爪之龙。

    芙蓉花好,醉意微醺,宴乐正酣。

    绿珠抚琴吟唱,歌喉婉转空灵,夏绮雯起舞弄清影,扇面遮颜,另有夫人抱琵琶弄弦,楚腰女子甩红纱而舞……

    不多时,美人在怀,美酒在盏,瑞王坐拥绿珠绮雯,神色桀骜。

    丝弦声不停,一直传到瑞王妃耳畔。

    门外看守的侍卫,亦有些心神不定。

    “你说我们这是遭了什么罪?大晚上还要守着这院门!”一人打了个呵欠抱怨个不停,“今晚守卫华庭的那些兄弟只怕又有眼福喽!”砸吧两下嘴目光炽烈的看着灯火辉煌的那处,似乎在幻想那里是怎样的一番巫山**,吟哦之声。

    另一人艳羡着开口“有眼福没口服还不如不看!心里痒得慌!”

    “总比我们只能听个声好吧!这王妃都成了一个废人了,用得着这么看着吗?要不我们溜去看看?反正还有其他人看着!”一人提议。

    “这样不大好吧——”声音犹豫,没有拒绝已经表明了心里的向往“今晚都陆续走了十几个兄弟了,我们再走这道门可就空了!”

    “嘁,就一个女人跑得了吗?”那人说着心里又生出了另一番想法“反正王爷也不要她了,要不然我们——嘿嘿……”

    “你竟然打她的主意!”那同伴很是惊讶,有些东西蠢蠢欲动,王妃一直都是一个勾人魂魄的,他自己也不是没肖想过!

    “走!”那人率先走进了院子。很快他的同伴也跟了上来。

    “姑娘?我们不阻止吗?”风铃问。

    唐从阴影里出来,颇有些冷漠无情的味道“再等等。”送上门的刀子不好好用实在对不起老天爷的安排。

    “无星到了吗?”

    “夙大人去见那位宋先生了。”风铃老实交代。

    “阿,进去吗?”是白黎,查看完四周的情况回来了“周围没人,瑞王府这守卫还真的,啧啧。”

    “咱们还得多谢瑞王,今日这出宴会刚好给了我们混进来的机会。”唐笑意盈盈却不到眼底。

    “风铃,等里面那两人对瑞王妃动手动脚的时候,再出手。”唐道,她可不想进去见那让人倒胃口的两人。

    “是。”风铃立时飞上了屋顶,挪开瓦片看着屋里的情况。

    那两人果然按捺不住,一进屋子见了正在对镜描眉的瑞王妃,眼珠子都快长到对方身上了,酒色壮人胆,二话不说就扑了上去,双手制住瑞王妃的双手,将其举过头顶压着,狞笑道“王妃一个人想来也孤单得紧,小的这就来伺候王妃!”

    瑞王妃一时不察被推到在地,衣衫顿时散开,露出胸前一片雪白肌肤。

    “你想做什么!给我滚开!”瑞王妃怒斥,眼神如刀落在那人身上,抬脚就要踢人。

    另一人见了,立马上前压住瑞王妃的腿,把玩着一双金莲。

    “放开我!我要是伤了分毫,王爷绝对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的!”瑞王妃脸色越来越难看,那人的手落在她脚上,着实让人恶心!

    “嘿嘿,王妃,您怕是不知道吧,您之前让人玷污绿珠夫人和夏夫人,如今王爷也让我们兄弟来好好伺候你!”

    “不可能!”瑞王妃双目陡然紧缩,她不相信!她不相信瑞王会这么对她!那是她的夫君啊!

    风铃瞄准时机,两枚银针自头顶百会穴刺入那两人身体里,不过几个呼吸,便命丧当场。

    “王妃,许久不见了。”唐推门入内,衣袂翻飞,身侧是长剑在手冷面如霜的白黎。

    瑞王妃心里生出一股窘迫与羞恼,推开那两人尸体起身,理裙抚鬓扬眉,傲然而又妩媚“原来是唐姑娘你啊,平王也来了?”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两人今日一起来,还真是——稀客啊!

    风铃这时也从正门入内,黑衣轻甲覆身,一身煞气。

    “哦?原来是三位远客。”瑞王妃轻吟一声,眼神几番婉转如那栏杆十二曲,垂眸明明如玉“道不知客自远方而来,有何见教?”她将手压在裙角,顺着捋了捋散乱的宫绦,抚平了衣裙上的褶皱,再婉婉行了一礼。

    唐回礼道“今日所来,愿与王妃做一场交易。”

    瑞王妃嗤了一声,眼里露出不屑一顾的神色,翩然在唐眼前转了一圈,又指着这屋中珍奇异物道“我华服在身,屋中锦绣辉煌,食皆山珍海味,饮则醴泉甘露,道不知有何交易可与唐姑娘做?”

    “那王妃对这样的日子满意吗?”唐上前一步言笑晏晏,白黎早已退至一旁,闭目似不存在一般,风铃亦藏于暗处,仿佛诺大的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人。

    唐声音如魅鬼似摄魂之铃,响在瑞王妃耳边,一声声一字字如长针银刀挽箭寒鞭,字字伤心,字字戳破她不愿堪透的事实。

    “枕畔耳侧的甜言蜜语都是为了让你心甘情愿沦为棋子的精心算计,这样的感觉如何?”

    “你胡说!”瑞王妃恼羞成怒,怒视唐,手上紧握成拳,因为用力反而折伤了纤长的指甲,涂着艳丽丹蔻的指甲砰然落地,与零星的血丝缠绵。

    “你很清楚这是事实。”唐拉起瑞王妃的手径直走到窗前,用力的推开了靠近瑞王夜宴华庭的那扇雕花木窗,丝线靡靡之音入耳,欢声笑语莺歌燕舞,瑞王妃脸色骤白,她几乎都能想象得到华庭里的模样,定然是衣衫半侧发丝滑落媚态横生,她以前也曾看过,算计着,能从赴宴的人身上得到什么,那是她是高高在上的矜贵王妃,如今她却是掉入泥沼里的零落残花……

    “就在那里”唐踮起脚凑仔她耳畔轻呢,身上的香禅韵如佛,让人心生宁静,“那里,你最爱的人抱着各色美人,饮酒寻欢,听歌赏舞,没了你他一样是权倾一方的王爷。”

    “他靠着你,争取到了管理北地军务的大臣,靠着你得到了两位尚书的效忠,也因为你他才得到了南边半数州府的大臣,什么两江巡抚,什么江州刺史,都成了他的党羽。”

    唐绕着她走,声音像是绳索一般死死的捆住她,至死不休。

    “北边的军队,南边的钱,东边的粮食,西边的盐铁。因为你他才有了夺嫡的能耐,可如今呢?”

    唐拉着瑞王妃来到镜前,是上好的琉璃镜,照得人纤毫必露,唐身上的香味似乎浓了几分,“你看,你容颜尚在,身姿姣好时他就厌了你,弃了你,你的两个儿子,都去了黄泉。”瑞王妃瞳孔紧缩神态惊慌“你说什么!”

    她的孩子,她的孩子怎么可能!她明明有让暗卫好好保护的!

    “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呢!”唐恍然大悟,拍了拍手朗声道“风铃,带人进来。”

    门开,风铃带了一个婢女上前,唐对着那婢女说“这是跟在你二儿子身边的婢女,打小跟着的,有什么问什么吧!”

    “我问你,二少爷如今怎么样了?”

    那婢女看了一眼瑞王妃头一垂就低声哭了出来“王妃!您可要为二少爷报仇啊!二少爷一月前被人陷害与卢家少爷起了争端,断了一条腿,大夫嘱咐了要好好养着,可……可就在前几天管家送来了一根人参,说是少爷补身子,后来少爷……少爷就去了!”

    瑞王妃身子一晃,不堪重负一般蓦地坐在了梳妆台前。

    “有何物为凭?”唐见此,把玩着腰间的墨色坠子不甚在意道。

    “有王爷亲笔书信与二少爷的平安锁!”那丫鬟从怀里取出书信膝行上前呈给瑞王妃,瑞王妃看了书信,却是瑞王亲笔无疑,还有他的私信,至于那平安锁,是她亲自去寺庙里求的,长大了也让老二带在身上,从不离身的东西。

    虎毒尚且不食子,瑞王竟然亲自书信给人要害他亲子的性命!

    “下去吧。”瑞王妃似是冷静了下来,淡淡开口,眉宇显出英气,倒是看不见丝毫怨念之色。

    唐心底有些打鼓,莫不是药不够重?

    “你想要什么?”瑞王妃挑眉看着唐,一脸沉着淡定“你有什么可以交换的?”

    “我要的只是与王妃合作。”既然对方摆出公事公办的样子唐自然也不会退缩,拂衣坐下缓缓道“王妃告诉我你和希罗细作之间的联系方式,人员名单就行,至于交换的东西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瑞王妃下意识的反驳。

    唐瞧着她轻笑“王妃,您不会觉得纸能永远包得住火吧。您的身份一年前我就知道了。希罗的公主殿下。”

    瑞王妃脸色蓦然沉了下来,看着唐似笑非笑“原来我还是小瞧了你们。”

    “说正事吧。王妃也该知道您手底下的暗卫都被瑞王一锅端了,既如此,作为交易,我可以做主答应王妃,护送您全身而退。”

    瑞王妃嗤笑“果然还是个小丫头片子!”抬眸看着唐字字珠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那份名单做什么,不就是斩草除根或者打探希罗的消息吗?你凭什么觉得我再没了家以后还会让你灭了我的国?”

    “我可以答应你不杀他们也绝不用他们打探希罗国的行踪。”唐道“王妃若是放不下心可以亲自联系他们,我只要他们——离开我大周国土!”

    瑞王妃似是被唐打动了,有几分心动“我自然信不过你。我可以让他们撤离大周,只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希罗我是回不了了,事情办成这样样子我也没脸去见他们,你得送我安全离开京城,备上文书,碎银,银票珠宝,快马。”

    “可以,不过我还有一件事需要王妃帮忙。”

    “什么事?”

    “瑞王。”唐一笑,弯着眉目如同一只狡猾的狐狸。

    “王妃难道甘心就这么一走了之?”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瑞王妃嫣然一笑甚是妩媚“你要我——帮你杀了他?”

    “那得看王妃舍不舍得了。”唐冲着她笑,唇红齿白,招摇如艳阳下的芍药,让人不敢直视。

第三十八章 各有后招

    宫中,梨园。

    容貌丽如少女的少卿趁着宫门未落时跑去了锦衣卫镇府司衙门。

    “我要见平王!”少卿喘着粗气开口,身上的汗浸透了内衫,眼神却黑得发亮。

    其他人目不斜视却也私下疑惑,这不是之前被郡主带来的那个少年吗?

    却还是没有人搭理少卿。

    他有些着急,用力的拽住值守的一位锦衣卫的衣袖,指节泛白,眼眶里都是红血丝,看起来极为惹人心疼“我要见平王。”

    连声音都脆弱到不堪一击。

    “王爷不在。”这少年声音委实大了一些,惊扰了在里面审阅文书的元清。

    “你有什么事吗?”元清走到他身边问。

    “那个人来找我了。我照着王爷之前的吩咐说了,他让我过来务必拖住王爷,不能和郡主在一起。”

    元清眼底闪过一瞬间的异色,随即恢复正常道“王爷如今不在,你先留在这里好了。正好你兄长近些日子好了许多。等王爷回来了我自然会告诉他。”

    “可王爷和郡主——”少卿言语迟疑。

    “不会出事的。”元清对于自家王爷的信任简直如魏巍高山一般,坚不可摧。

    两人僵持了一会,少卿还是先去看兄长了,如今只希望王爷平安,这样他们两人的交易……还有郡主那边,之前骗了她指不定要怎么折腾……

    元清招来一个护卫带他去见他兄长,目送着两人远去元清才唤来了另一个护卫“盯着他们两人,王爷回来以前不许踏出这里半步!”

    “是。”

    元清吩咐完后立刻就打马回了平王府,轻点人手,前去瑞王府门外埋伏。

    没办法,白黎和唐为了能混入瑞王府,早就混在了前去赴宴的人里,少卿来时两人只怕都进了瑞王府了!

    至月高柳梢头,灯花开过一茬之后,瑞王妃才梳洗毕。

    “王妃果真姝色无双!”唐身为女子都不得不感慨,瑞王妃这般的风情连她这个做女子的都忍不住心生摇曳。

    瑞王妃搁下描眉的黛笔,眼尾迤逦着看她“郡主过誉了,妾不过蒲柳,当不得郡主缪赞。”

    唐只当过耳清风,听听就罢了,笑了笑不说话,今日的主角只会是瑞王妃。

    “阿。”白黎走了过来,眼神幽深的看了一眼瑞王妃,凑在唐耳畔轻喃几句,神色幽幽的离去。

    “郡主不回避吗?”瑞王妃在镜前试着衣裳,略一侧头对着她,眼底暧昧。

    唐愣了片刻,才道“我以为王妃会乐意多一个帮手,既然王妃开口了,那唐就先走一步了。还请王妃事成之后通知我一声。”

    “自然。届时妾还希望郡主高抬贵手放妾一条生路呢!事成之后,妾会燃火以告。”瑞王妃启唇而笑,倏忽解开罗带,衣衫下滑,露出圆润肩头,上面用胭脂绘了一朵牡丹半开,笼着风月无双。

    唐走出了屋子,嗅着门外清冽的空气,这才松开了紧绷的心弦,拉了风铃去一旁询问“风铃,那个丫鬟是你什么时候抓的?都说虎毒不食子,瑞王还真让人杀他唯二的儿子?”

    风铃额头一滴冷汗,小声解释说“那个信是真的,信物也是真的,不过瑞王的二儿子没死,主子救了他一命,如今应该在锦衣卫的地方养伤,等瑞王妃,那个丫鬟是风露,主子忘了?”

    “风露?”唐惊讶,默默的对照两人的行走姿态发现并无一丝一毫的相似之处“是易容?”她倒是记得高老曾经说过,江湖上有手艺高超的人能用树汁和药材做出如人皮一般的面具,可以画上别人的眉眼,栩栩如生,戴上并无差别。

    “是,风露会易容术。姑娘若是好奇,回头可以让她做几张面具出来玩。”

    这样真的不会大材小用吗?唐表示深深的怀疑。不过听起来似乎很有趣诶!要不回头问风露要来玩玩?不过风露被她留在了唐府,孙烟薇要去和亲,姜觅和郑肃希的婚事也快定下来了,估计她在宫里也待不了多久。

    远方一行灯火摇摇往此处移来。

    “瑞王来了。”风铃眼尖,瞧见了是瑞王,拉着唐躲了起来。

    “他倒是来得快。”唐低声道了一句,意味不明。

    瑞王至院门前停下,在发现守卫不见了的时候眉头往下压了压,露出不悦,让旁边伺候的人心神一颤弯下腰就要请罪,却听见这位脾气并不好的主子道“你们先下去。”

    近身伺候的也是一位内侍,知道自己主子一向说一不二,饶是心里千百般思量也只能唯诺道“是。”便挥着拂尘,领了丫鬟小斯们撤下,守在一旁。

    瑞王一人进去。

    入眼便是垂下的暧昧红纱,鼻翼间有香韵绵长。却不见人影。

    眉头再次下压,像是冬日不堪雪厚的枯枝,弯出不可思议得弧度,几乎下一眼就要砰然折断粉身碎骨。

    拂开珠帘,圆润的珠子相互碰撞发出极为悦耳的声音,再过红纱,转过屏风,才于琉璃台前见到了瑞王妃。

    不可否认,瑞王妃的确很美,不同于唐眉目的灵气天然,夏绮雯身姿的婀娜顾盼流连,绿珠的书香潺潺,瑞王妃对于男人而言,那就是鸩毒,偏偏所有人都甘愿饮鸩止渴。

    她挥袖起舞,烟云袅娜时如仙,顾盼回首间如妖,抬脚踢裙一双三寸金莲不足一掌之大,趾头圆润,指甲粉嫩,更是如羊脂细腻,衣袂翻飞时显得她腰比柳柔。她拿了一柄折扇,红裙配白扇,书墨意风流,是他亲笔所书。神情似芳兰泣露,偶尔又见欢心如晤。情绪几般波折,将女儿家悲愁喜乐系于一人之身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用舞,诉说她的情。

    眼神泫然欲泣的看着瑞王,直让人心碎万分。

    瑞王轻叹“你这又是何苦?”

    “我也想问王爷,王爷这是何苦!”她眼角倏忽一滴清泪落下,迎着月光红裙格外的让人怜惜,她本是矜贵王妃,自来瑞王府便是主母,一人之下,从来都是心比天高的人,如今也会哭了。哭得这般楚楚这般惹人怜爱。

    “是妾身不够美?还是妾身不够听话?”她走进他,两人之间近得能听清彼此的心跳,呼吸交错,她身上的发香,肌肤香泽,他身上的龙涎香交错,密不可分。她微微靠在他胸前,纤长的手自腰间寸寸滑至胸膛,一点一点描摹他胸前衣裳上的云纹,另一只手勾了他腰间玉带,声音娇媚又荏弱“王爷明知,他们说的都是假的,妾身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王爷的事。可是王爷还是信了。”

    “若没有证据,本王又如何会责罚于你?”瑞王发现自己有些口干舌燥,鼻翼间缭绕的都是女子香,眼底微微泛红,落在她曼妙脖颈上,眼神如狼。

    “证据?”瑞王妃忽而抬头看他,眼里盈满了泪水“王爷若爱我如珍宝,什么都不是证据,王爷若弃了妾身,则什么都是证据。”

    “王爷您说,是吗?”她撤下了瑞王腰间的衣带,眼神依旧含着泪,语气仍然楚楚,却多了几分决绝。

    她将人一把推在地上,翻身坐上去,指甲抚着他的脖颈,忽而调皮的下压,眼神落在脖颈上,她突然在期待,那里鲜血喷出的景象……定然也是无与伦比的。

    她忽而高声语“妾身自入瑞王府,帮您招揽群臣,帮您整治家奴管理家事,帮您纳妾帮您在太上太后面前卖乖,处处讨好您的生母,还有什么让您不满的吗?”

    “是妾身希罗公主的身份?”

    “还是妾身知道得太多?或者说王爷不想承认是依靠妾身得了这如今的权势吗?”瑞王妃挑眉道,居高而下别有一番风情。

    “你喝醉了。”瑞王久违的理智回来了,淡定的开口,只是看着瑞王妃的眼神却不那么友善了。这人果然留不得了!右手摩挲着腰带,缓缓取出了一枚黑色的银针藏在手里,又攀上了瑞王妃的腰。

    瑞王妃一笑,握住瑞王右手,低头对着瑞王浅笑“夫妻一体。这么多年我了解王爷就如王爷了解我一样。”

    “唐珍生下的死胎也是你做的手脚吧。还有老二,老二他多听你的话啊!打小你就是他的英雄,可结果呢?”她眼神里露出些许的茫然,还有几分嘲讽,“他最最敬爱的父亲——派人要了他的命!”

    “你都知道了。”瑞王很平静,丝毫没有愧疚与心虚“是平王告诉你的吧。你答应了他什么?”

    瑞王妃嗤笑道“不是他,是他们。”眉眼里满是认真的说“王爷,还有一个人您说漏了,唐,唐也在。和您书房里那副画像长得最相似的少女和画像上的女人的儿子——来报仇了!”

    “是吗?”瑞王还是很平静,平静得似乎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让瑞王妃无端心惊!

    “她也来了?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瑞王妃灵光一闪知道了问题所在“是宋先生?王爷的后招是宋先生吗?”

    “王妃果然聪明。”瑞王一笑,眉眼颇具风流,丝毫看不出膝下已经有了好几个孩子,利索的翻身,位置对调,这次轮到他居高临下了。

    手掌在她脖颈上来回摩挲似乎在寻找哪一处下手能最省力的扭断她的脖子,将这么白皙柔嫩的脖颈在手里于顷刻间摧毁,那样的感觉真的太美妙不过了,当浮一大白!

    “本来我就再猜你什么时候会下手,原以为你不会那么恨我的,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还特意让人瞒下了老二身死的消息。”瑞王有些感慨,眼神遗憾的看着瑞王妃“我都打算留你一条生路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那些细作的名单呢?却选择和平王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家伙合作?真以为这样能要了我的命吗?”

    “真是太单纯了。你以为这么多年我真的是靠你才走到了今天?”瑞王眼神讥讽。

    “王爷怎么不动手呢?杀了我,唐就在门外,杀了白黎,就没有人会和你抢她了。”瑞王妃笑着说,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也不知是假笑还是真哭。

    “你真以为本王在乎你那几个名单?真不会对你动手?”瑞王眼神淡漠,手下却用力锁紧。

    她嗓子眼都冒着火气,每一次呼吸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还是笑,笑得张扬又妩媚。

    真可惜,不能看见他了死是什么模样了。

    瑞王看得心里烦闷,手下力气加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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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凰之妾拟荣华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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