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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宫玉尧     归凰之妾拟荣华txt下载     归凰之妾拟荣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小心思

    “唐姑娘金尊玉贵的,何苦学这些凡夫俗子养家糊口的东西。”高老眼皮子也不抬,任由唐跪在青石地板上,从容自得的写着自己的东西。

    “高老也知晓高门后宅混乱不得安生,深宫里更是诸般美人蛇蝎,崔家大宅于我更是深浅不知之地。唐自知没有那等爬山采药火房炮制的耐性,但愿能请得高老指教一二花草药性,至少不落得什么时候中了招也不知道。”

    “唐姑娘似乎想了太多。唐家后宅如何老夫并不关心更不知道,不过姑娘是定国侯嫡女上面又有两个兄长,想来在唐家没有人敢不长眼的惹上来。至于后宫,太后娘娘点了姑娘孝期一年后进宫随侍,自然也能护着姑娘周全,更何况唐侯爷与当今乃是自小的情分,姑娘与东阳公主又有伴读之谊,是以后宫之内,只要姑娘自己不行差踏错自然无碍。至于崔家,”高老抬头目光矍铄“崔家乃唐姑娘外家,可不是什么虎狼之地!”

    唐见此,心里一笑,果然,昔年她所听之言并非虚假,高老,只怕该姓崔吧!被崔家所弃,故而也不愿意教导身上流着崔家血脉的人?不过对不起他的是崔家另一支,又不是他们这支!

    唐敛眸“高老若是不愿,唐也不强求,只是想请高老为我父兄诊治一番,昔年我母亲深受宫廷秘药所害,唐不知家中父兄是否也——”

    “宫廷秘药那是宫里面的事,与我何关?”高老言辞冷漠。

    “那惜梦也与高老无关吗?”唐抬头不闪不避对上高老震惊的双眼,神色凝重如墨滞缓不流。

    “这药如何——”高老心神失守,惜梦乃是昔年他年少之时好奇在旧药的基础上增删几味药材而改,交给了当初皇帝如今的太上皇,只是——

    太上皇怎么可能拿他用在唐家人身上!那是定国公的子嗣!

    “我母亲所中之毒便是惜梦。”唐一字一顿,面色难堪,中衣早已经湿透,当着这老狐狸的面撒谎实在是难度太大,好在她伤势未痊愈,又跪了许久,体力不支满头大汗也是能理解的。

    她母亲中的是宫廷秘药不错,不过并非是惜梦,而是与惜梦类似的,昔年高老用来配置惜梦的原药——鹤兮。惜梦在太上皇手底捏着,漓王便是天大的能耐也拿不到这个,不过鹤兮这药并不是很难拿,昔年漓王曾被太上皇下令灭去户部侍郎一家,用的就是这鹤兮之药,药效不重,三副药便能要人性命,漓王存心留了一些,后来被王希怡求着给了王氏,用来谋害崔氏,至于王希怡怎么求来的那便不知了,反正那一年,王家大爷的妻子王楚亲娘暴毙。

    这些都与她无关,她要的只是高老出山!出了山,才好为她所用!

    “唐所求不多。不过家人平安,任何阻了唐的”唐勾唇“唐便是以身为饵也要将人拉下马来!”

    “高老知道,以唐的身份其实若是要寻人教授医术并不困难,只不过一事不烦二主,高老当知惜梦之祸害,高老仁善故而只留下三副药与太上皇,可高老要不要猜一猜,我父兄身上的毒是哪里来的?”唐引着高老往他心底最不愿意猜测的地方猜去,谁都知道昔年太上皇遭遇过臣子背叛,便是那一次定国公舍身相救成就了唐家一门荣华,此后太上皇一度疑心身边之人,甚至不惜用毒药暗中控制臣子及其家眷,及至许多年后才方有所缓解。

    而惜梦,正是在太上皇的默许下被研制出来的。

    控人心魂使其如傀儡,恍然如梦境,梦里梦外是两个不同的人。高老仁心仁术心知此药不妙,故而借火势毁了药方只留下三副药给太上皇,太上皇虽然心存疑惑却也没有证据,加上高老医术精湛,为人正派,能用于救命却不可用于制药,故而此事不了了之,令命人暗中仿出惜梦。

    不过高老的惜梦也是不完整的,因此这些年来无人可知其配方。

    “昔日宫廷秘史,唐姑娘如何得知?”高老握紧手中毛笔言辞犀利直指唐短处。

    “高老也知道是宫廷秘闻,自然是宫廷之人相告。”唐挑眉,撒谎多了也就不怕了,说起来她也不算撒谎,昔年瑞王告诉她的,瑞王不也是宫廷之人?至于高老怎么想她可不知道!

    “宫廷之人?”高老喃喃,复而苦笑,宫廷之内能有这般能耐又能告诉唐的,除了她还有谁?

    罢了罢了,就当是为母亲尽一份心,唐的外祖母可是替母亲才嫁入崔家的!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养伤吧。”高老神色淡淡,唐却知道她的目的已经达成,心里松口气,摇摇晃晃的起身扶着柱子出门。

    “等等,这里有本书,你拿回去看,看完后还回来,不得抄录不得外传。”高老起身从书架上拿过一本约莫三指厚的书放在书桌上。

    “是。”唐目露惊愕,旋即低头垂眉拿着书走出房门。

    得见阳光时,才觉得周身寒意被祛除。

    整个人方活了过来。

    “姑娘。”是方才的少年,“姑娘的婢女已经醒了,可要去看看?”

    “走吧,多谢公子。”唐单手抱着书,微微曲膝,神情安然又谨慎。

    “不必客气。”少年轻笑引着唐去了东屋,便退了出去。

    “风铃,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风铃护卫不利,清姑娘责罚。”风铃翻身拖着病体下跪,面色苍白羸弱,额头满是冷汗如豆。

    唐默然,后开口道“在你眼里我便是这般不通人情之人?”

    风铃眼神闪烁,她跟随唐半年左右,唐的确是个很好的主子,甚少打罚下人,却也是个非常不好伺候的主子,因为她会通过许多事情测验一个人的忠心。杨柳是她自小的丫鬟这个除外,她许多事情宁愿自己动手也不愿意交给他们三人,顶多让他们三做一些无关大局的事。

    见风铃仍旧跪地神情明显动容,才道“你是在担心我还是在担心白黎?”

    “若是我,你大可不必如此。若非你拼死相护唐早已葬身与碎石之下。”眼睫垂下揽去一眼芳华“若是白黎你也不必如此,他并非不通情理之人。”

    通达人情?风铃忍不住暗自吐槽,那是对你才这样的!对属下,他从不讲人情,只讲规矩的!

    “叩叩叩”敲门声传来,唐侧头问“谁?”

    一边风铃也起身,冷着脸护在唐身前。

    “姑娘,平王世子来了。”是那少年。

    白黎?来得这么快?唐挑眉,看见明显更加谨慎的风铃也忍不住心里存疑道“我知道了。”

    风铃小声道“姑娘请小心些,万一是别人借了世子爷的名号——”神情担忧。

    唐也微蹙眉尖点头“我出去看看,你现在里面。”见风铃面上担忧更甚又道“你好好的我才能得救。”

    “阿,是我,开门。”却是白黎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焦急。

    阿?我和你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唐一脸懵,还是叫人进来。

    一身白衣染了尘埃,一看就知道是风尘仆仆的赶过来的,眼底有青黑,胡茬也冒出来了,气色没之前好。

    唐看着忍不住皱眉,他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样子?演戏也不至于啊!

    风铃悄悄的挪到门口,把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她觉得她还是不要打扰这久别胜新婚的主子比较好。

    “阿。”白黎上来就抱着人,小心的不碰着她受伤的右肩,神情恍惚又有些脆弱,唐只感觉脖颈有一滴水落下,敏锐的发现有什么不对,伸出手环着他的腰,道“白黎——我们回家吧。”

    “回家——”白黎神色怔忡,忽而莞尔“好,我们回家。”他也会有家,会有一个与他站在一起的妻子,与那些柔弱娇羞的姑娘不同,他的妻子能与他站在一起,能与他并肩对付那些过往欠他的,也欠她的人。

    白黎抱起唐大步离去,将人放上马搂紧在怀里,裹好披风,低头吻在她脸颊上,朗声道“多谢高院判相救,白黎先带阿回去,待阿伤好在与阿一起登门拜谢!”

    “我们走!”

    驾马离去的白黎并没有注意墙角煎药的姑娘,倒是唐看到了,她先是在白黎站在院子里时理了理头发衣裳,面上带着合适的笑,又在看见她躺在白黎怀里时面上显而易见的尴尬落寞与嫉妒。

    唐难得的,觉得心里高兴,抓紧了白黎胸前的衣服,借力抬头一下子吻在他下颌上,吓了他一跳。

    “阿乖,我们先回家。”白黎面上欣喜眼底多了几许神采,望着唐更是多添了几抹深意。

    唐身子一僵,白黎——这话里有话啊!

    “抱歉阿,我来晚了。你哥哥他们遇上了贺王车架,如今已回了唐家。”白黎抱紧怀里的姑娘,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像是依偎也像是缠绵。

    “可你来了。”唐敛去眼底的泪光,她其实以为他不会来的,毕竟他们——他们之前与其说是感情不如说是交易,她其实——她其实在落入水里的时候有想过放弃的,她死在外面,不管父亲怎么样,哥哥们却是一定会报仇的,王氏很快就会失聪,那个香很快会让她失明,双重打击她,她已经替母亲报了仇,可是想到还有瑞王没死,还有当初害死她的人没找到,她这么死去真的很不甘心。

    她其实也会想,白黎会不会来?虽然,虽然她已经死过一次了,还是忍不住对夙无星嘴里的天作之合抱着希望,他会来,会来接她回家——

    “你来了,就好。”唐伏在白黎怀里哭着说,偏偏嘴角又带着笑。

    白黎搂紧了唐,慢慢骑马回京。

    唐有伤,不能骑太快,本来马车是很好的选择,可他私心作祟,他想——抱着她。

    身后跟着的风铃一阵吐槽,他的主子敢不敢再慢一点!你们要谈情说爱回家去不好吗?这大路上的虽然你遮了她家姑娘的脸,虽然你们有婚姻,虽然旁边其实没什么人,但是!刺激到旁边的花花草草也不好!尤其是你的属下其实都是单身——没结婚——没婚约——没意中人——还连个红颜蓝颜都没有!

    主子,求放过——

    跟在白黎身后慢悠悠慢悠悠散步回京的一行人,真的——

    一点都不想听他们谈情说爱!

    突然想自戳双目自毁耳朵怎么办!

    回家去不好吗!

    突然发现功夫好也是一种过错!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白黎的属下一点都不想说他们主子啥了,第一次发现你竟然是这样的主子!

第六十二章 生气了

    一路上白黎絮絮叨叨的将唐消失的这些时日所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王家被白黎以窝藏漓王同党,谋害大臣的罪名下了狱。

    至于王氏……

    此刻的松鹤楼内,唐与唐母怒目而对,都是一身怒气一点就炸,王氏与唐在一旁相对无言默默流泪,间或唐瞧一眼大伯,再望一眼祖母,那眼泪扑簌簌的留下来,腮边满桃花,眼里水波嶙峋,另一边却是唐珠砸了满地的碎瓷被罚跪在廊下,满目愤恨!

    一屋子侍女皆只留众人心腹,其余人守住各个门窗出口眼观鼻鼻观心。

    “母亲果真要一意孤行?”唐横眉冷眼,气势逼人。

    唐母也不堪示弱,手中拐杖重重点在地上发出及其沉闷的一声“老大,你就是要休妻也要问过老二的意见!若是要罚人入家庙即刻便可!老婆子我没一点意见!只有一点,不能送官!我唐家丢不起这个人!”当真是老当益壮,声如洪钟。

    唐一怔,眼泪立刻止都止不住以水漫金山之势决堤而来,声音凄然可怜“祖母——”

    “你闭嘴!”唐母怒斥,一眼横过去,唐立刻嗦嗦如幼雏。

    “杀害长嫂,谋害我唐家子嗣,我唐家也留不得这样的人!母亲明知王氏在三不去之列!母亲这般行事可曾想过如何像崔家,平王府,以及我唐家列祖列宗交代!”唐靳气极反笑“瑚儿乃我唐家承重孙,珑儿也是我唐家嫡出,儿年纪最小却是太上皇亲封的郡主,东阳公主的伴读,太后娘娘亲点了入宫伺候,更是平王府未来的王妃!还有崔家,”唐冷然一身霜雪,眸色沉沉黯黯如天际风雪将来未来时“崔家,母亲可想过崔家崔琰崔研如今皆在京都,王氏胆敢害人便要有偿命的觉悟!”

    “我唐,绝不让此等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之徒脏了我唐家祖宗的门面!”

    “大伯——”唐哭诉“定然是刑部大理寺他们弄错了!我母亲不过一个深宅妇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如何能害了大伯母,两位哥哥还有三妹妹!”

    “呵”唐讥笑不已“那照你的意思说,岂不是圣上冤枉了你母亲!”旋即凌厉道“若你觉得心有不平,大可去宫门外击鼓鸣冤,滚过了钉床,挨过八十大板去圣上面前请旨重查!”

    “我唐,悉听尊便!”

    唐继续瑟缩几下,神态惊慌。

    唐母却皱了皱眉,略显富态的脸上也因连日来的争吵多了褶皱“银镜,翠玉,还不将三少爷请下去!”

    “大人说话,哪有小孩子多嘴的份。”唐母生气道。

    “也让唐珠回去吧。”唐淡淡的道。

    唐不依不饶还要叫嚣,银镜是他的伴读,得了上头两位主子的命令,顾不得唐的心情,拿袖子捂了嘴就勾了下去,至于外面的唐珠自然有大丫鬟们将她用同样的法子“请”下去。

    “银镜!你还是不是我的小厮!”唐大怒,直接一拳打在银镜脸上,可他自小养尊处优惯了如何来得那等子蛮力气?若不是银镜放人,此刻他可挣扎不开。

    银镜擦了擦嘴角,吐出一口血沫拦住唐要回松鹤楼的脚步。

    “少爷,二夫人若是清清白白的老夫人自然不会如何,可二夫人若是真做了那些事,大老爷怎么可能放过?那是大老爷的发妻,亲子,亲女!”银镜劝道,见唐不信还言词振振道“怎么可能!母亲素来仁善,银镜,难不成你信?定然是大老爷受了奸人蒙骗,那群刑部大理寺的都是些酒囊饭袋!欺世盗名之辈!”

    银镜再次苦口婆心的劝说“如今只是二夫人的事,爷若是再凑上去,惹恼了大老爷,大老爷可是能请家法的!”

    唐一听家法立刻浑身颤抖,甚是惧怕,他幼年不过偷摸了两块过年供奉在祠堂的饼子就被他亲爹请了家法狠狠的打了二十大板!彼时才七八岁,王氏哭哭啼啼的求情唐珍护着唐母骂着才把原本的四十大板减半,又另被拘束着抄了一年的家规方才被放出门。

    “那你说要怎么办?”唐自小受宠,却最怕家法,一听就乖。

    “二夫人出事,珍大小姐定然不会袖手旁观,如今我们等珍大小姐便是。爷要是不信,银镜亲自去瑞王府递话!”银镜拍着胸脯一脸可靠。

    唐犹豫了几下,拿了二十两银子给银镜叮嘱“你且去带点桂花糕再去,大姐姐喜欢六安楼的桂花糕。”

    银镜接过银子低头应下转眼出了门,并未去六安楼买桂花糕,转道去买了几包山楂杏仁笑了笑往瑞王府去递话。

    瑞王妃慵懒的躺在榻上听丫鬟道来。

    “哦?带的是山楂和杏仁?”

    “回王妃,是的。说是唐家二房那位少爷念着珍夫人喜欢吃杏仁豆腐,孕妇又喜欢酸酸甜甜的东西,特意交待了买来的,还说请珍夫人有时间回去看看。”

    “这是傻还是蠢呢!得了,压下消息,唐珍身子重要好好养着,上次回门差点折腾掉了肚里的孩子,如今还是让她少和唐家人接触吧。”瑞王妃摆摆手满脸不耐烦,看起来并不喜欢唐珍。

    也是,她最在乎的是唐珍腹中的孩子,至于唐珍?呵,不过一个玩物罢了。

    “唐家既然对二夫人如何处置极为为难,不如交给我如何?”白黎抱着唐长驱直入,眼角眉梢都是冷意,看着唐母的眼神能冻死人!看着王氏却狞笑不已。

    王氏狠狠的一哆嗦。

    她近日来耳朵与眼睛都不大好,看着白黎总疑心见着了森罗恶鬼,耳边感觉每人说话都是鬼哭狼嚎,只有她家唐在时,方才觉得神清气爽些。

    白黎小心的将唐放在椅子上,又拿披风裹好,自己则站在唐面前,既不让她对唐母行礼也不让唐母拿眼神示意唐出来和稀泥。

    拍拍手,锦衣卫提刀入内。

    “带走!压入大牢,听候审问!”白黎轻描淡写两句话定了王氏终身。

    唐面上带笑极为满意,唐母一跺拐杖怒斥“不行!她是我唐家之妇,只怕还轮不到平王世子越俎代庖!”

    白黎挑眉眼刀子唰唰唰看向唐母,直看得唐母惊怒后退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老夫人以为本世子在做什么?”轻笑唇边露出讥讽“本世子奉圣上之命清查京都匪徒作案之事,莫不成你唐家规矩大得过陛下圣旨?”

    “带走!”

    身着黑色素服腰间挎刀的几个侍从直截了当的打晕王氏带走,一个眼神都没给唐母等人。

    唐母无奈,忿忿坐下。她在唐家作威作福了数十年,第一次受此羞辱!

    “世子,高院判来了。”元清回道。

    唐抬头,高院判?

    “请。”

    随后一身藏青官服的高院判走来,唐恍然大悟,原来是小高太医!

    “劳烦高院判了,还请看看阿病情如何。”白黎侧身,露出苍白面色的唐。

    高院判拱手行礼,从容把脉,望闻问切一路下来脸色沉重“之前张太医给姑娘开的药,姑娘没吃。”

    言语笃定。

    唐和白黎脸一下子就黑了。

    竟然不吃药!

    唐略微惊慌“那个药——太苦了——”

    “如今病情如何?”白黎沉声,眼刀子看向唐,这个理由骗鬼去吧!

    唐理亏的埋头,乖巧无比。

    “又落水了,还在水里待了许久,寒气更重了。”高院判看着唐的眼神也和刀子没什么两样,又因为白黎在旁边,两人有婚约忙补充“不过还能治,我开几个方子,一个药浴,一个早晚喝,一个中午用,都是饭后服。我每半月过来诊脉调整药方,一年变差不多了。只是姑娘还要忌口。”

    想了想又神神叨叨的补充“姑娘可别拿对张太医的那套对我,我可不信姑娘另寻他人更改药方。”

    白黎挑眉冷笑。

    唐暗想,完了完了,张太医这个大嘴巴子!

    “高院判只管开方子,剩下的,我来。”

    高院判满意的摸了摸刚留的小胡子,运笔如非。

    唐则暗暗点头,看来这个女婿对自己女儿极为在意。甚好甚好。

    蓦然又感慨,若是崔氏也在就更好了。

    便是方才还闹了不愉快的唐母,也松了口气,唐嫁入平王府,于整个唐家那也说难得的荣耀,只可惜唐珍,若是能嫁与瑞王世子,唐家也能算皇亲了……

    唐回自己院子是被白黎抱着回去的,一路上丫鬟侧目,花枝羞怯。

    推门直接进了唐闺房,唐忍不住扶额想,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他进自己房间这么理所当然?

    摒退众人关了房门才将唐压在床上。

    “为什么不吃药?”白黎冷眉,眸子里怒气翻滚,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在知道唐不吃药,不珍重自己的时候这么生气!气得——气得他都想把唐抱起来打屁股了!

    “药苦。”打死不说实话的唐坚定以及肯定的坚持原话。

    “你觉得我信?”白黎挑眉,分明不相信的模样,唐偏偏睁着眼说瞎话“我觉得——你还是会相信的。”黑白分明的眼睛全是认真,白黎一口气哽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骤然吻上唐红唇,原本就想了一路的。

    一如记忆里的柔嫩。

    唐:!敢不敢正大光明的辩论!这样连吵架都不能好好吵了!

    然心里到底是觉得委屈又温暖的,她越发肯定不能让白黎知道当初她本就是存了报完仇一了百了的心思。

    第一次发现,也许,白黎真的是她的命中注定。

    拿手勾着他的脖颈,稚嫩的回应他,眼角却带着媚笑,活生生的祸国殃民。

第六十三章 尘埃落定

    “世子爷,姑娘,药来了。”说话的是杨柳。

    声音轻弱,怕扰了里面的人。

    “进来。”白黎道,仍旧环抱着唐,拿了本游记一起看。

    杨柳端了药碗过来,黑乎乎的汤药还冒着热气,也是难为她了。

    唐面色显然一僵,浑身僵硬着就想离开,这药——她一点都不想喝,一点都不!杨柳你绝对是故意的!控诉的小眼神对准杨柳。

    杨柳表示,世子爷说了要看着姑娘喝药的,小的——无能为力喽。

    对于自家不喝药不珍重自己身体的姑娘,杨柳深觉对不起夫人的厚爱,但又无可奈何,如今有了能治她的世子爷,那自然是——果断去熬药喽!

    杨柳退了下去,体贴的关好门,去回老爷的话,又奉了老爷的命令去库房取了人参三七送给风铃,美名其曰,多谢救命之恩。

    “喝药吧。”白黎似笑非笑的搂紧了唐僵硬的身体,将药碗送至眼前。

    唐犹豫要不要接过来,白黎轻飘飘的说“一口气喝完就不苦,你要是非逼着我一口一口喂你呢,那个才是真的苦。”

    唐丧气道“可我喝不下去,闻着这味儿就知道苦得不行,你还要我喝!”委屈巴巴得瞅着白黎,眼珠子挂着欲滴不滴,真是个磨人的小丫头!

    白黎挑眉“这可是你说的。”

    唐:???我说什么了?

    还没来得及问出口,白黎竟自己喝了药,敏锐的直觉告诉唐大事不妙!挣扎起身就要跑出去,却被白黎拉着没受伤的手臂带了回来,压在书桌上,轻薄红唇吻了上来撬开贝齿朱唇缓缓将药液送进去,直到确认唐喝了下午才离开唇瓣,末了又忍不住再厮磨一番。

    唐心里发苦,这药哪里是苦,分明是又苦又酸!这都是什么药方子啊!

    绝对,绝对的庸医!还害人不浅那种!

    高院判,我要扎个小人咒你!

    唐苦着一张小脸,白黎一口一口的喂药,喂完了也不撒手。

    唐直接推开人,控诉“你欺负人!”

    “哪有。”果断反驳的白黎。

    “就有!”唐继续控诉,眼角眉梢都是委屈“那个药那么苦,还泛酸,你竟然,你竟然——”气得很,声音都抖了三抖,一下子哭了出来“你竟然还让我喝完了!”

    白黎凑上去吻开她眼角泪珠,眼底荧荧星光“我以为——你会觉着我很甜的。”如灵蛇般的舌轻舔着她唇角未尽的褐色药汁,嗯,是苦了些。

    唐气不打一出来,水眸莹润全是控诉,这人——也忒无耻了!

    白黎又抱着人一番哄,才在暮色苍茫下离去。

    还有个王氏没收拾呢!都收拾好了,才好去和媳妇儿培养感情!

    唐敛去眸中思绪,唤来了杨柳“绿珠最近,有什么动静没?”

    “姑娘,绿珠——最近和王家王楚走得很近。王家家产有一半落在了这位手里,约莫一二百万之数,却都是能生钱的铺子。”杨柳低声道。

    夜明珠挥夜如昼,烛光摇曳如豆。

    “听起来还挺厉害的嘛!”唐赞赏道。

    能从王家抠出一半家财可不是厉害吗?

    “听说——”杨柳犹豫道来“是王楚寻了世子爷,自愿上台指认王希仁的罪状,只求拿回属于他的东西。”

    “这么一算倒也没什么。”唐淡淡的喝药,习惯了这药也没那么苦“他是长子嫡孙,原该占八成产业,这里边估计有些是王希仁后来经营所得,一二百万的银子,若是经营得好,也不是个小数目。他此番这举动,只怕也存了向世子爷投诚的意思。”

    “投诚?”杨柳讶异。

    唐轻笑“原本王家也有爵位,只是王家的爵位在王楚亲爹身上完了,王希仁又入了锦衣卫的牢笼,出不来了,王家覆灭就在眼前,他一个无权无势之人坐拥一二百万家财,谁不眼红?这京城里诸多狼眼豹子心肠的人,可不得闻着味儿过来?”喝完药又捻起一颗蜜枣放入口中,满意的眯起双眼“有了白黎,他这些生钱的铺子才能生钱。”

    “这人,也算是个厉害人物。”

    “对了,说说另一家——孙家如何了?”她要是没记错,在此之前孙家那位嫡出的公子爷,似乎有想与唐珠或者夏绮雯结亲的意思。

    杨柳闻言撇嘴“姑娘,不是奴婢多嘴,只是那家公子哥着实不是个好的!长得也是人模人样,确实个花心大萝卜,衣冠禽兽!”接着絮絮叨叨的讲“和珠姑娘玩什么月下留情,和夏姑娘玩花园遗佩,偏偏两人还真上心了!今天约珠大妹子看花,明天定然送礼物给夏妹妹,之前二夫人又开了前院一个院子给人住,咱们这清清白白的门楣,给那人糟蹋成什么样了!”杨柳一脸嫌弃满心愤慨!

    唐挑眉,这人——这么厉害?脚踏两条船到现在都没翻船?

    “还有吗?”

    “还有啊!那人在王家出事前对珠姑娘那叫一个千依百顺,任劳任怨!结果这两天反而是去给夏姑娘跟前马后,赔笑取乐。也就两位姑娘和老夫人瞧他是个宝,便是在丫鬟婆子里也知道那是个渣!”杨柳转头疑惑的摇摇脑袋“不过伺候他院子的丫鬟还真的——脑子里装稻草,就是个草包!被迷得五迷三道的。姑娘要是处理那院子的事可得小心,别沾了一身腥。”

    “处理什么?”唐挑眉,“前院的事,可轮不到我这里管。便是老太太,也得斟酌斟酌。”唐笑意盈盈,前院的事可是她爹亲自管着,这些日子不过没清查罢了,等着哪日后院起火了,每一桩每一件,可都是稻草滚油!

    “哥哥那边可有消息?世子爷跟我说哥哥被贺王救下了。”

    “大公子和二公子前些时候传了信回来报平安,因着二公子腿被碎石砸断了,又滚下山崖伤了肺腑,故要养些日子。不过他们都无大碍,约莫还有十几天就回来了。”

    “十几天啊——”唐摩挲着茶杯,眸子里墨色流转,漆黑一片。

    泗鹤,还是来了!

    次日,唐昏昏沉沉的歪在床上,她如今孝期在身,又有伤,唐母早免了她晨昏定省,唐和唐珠被约束在屋子里罚禁闭抄家规,唐母跟前就一个孙赫和夏绮雯伺候,偶尔添一个林娴,不过林娴倒是避开了孙赫去的。这不,今日孙赫与夏绮雯霸占了松鹤楼,林娴转道直接回自己院子令如意吉祥捧了锦盒药材往唐院子走去。

    唐母一门心思撮合夏绮雯和孙赫,可不代表林娴愿意趟这一趟浑水!她可是好不容易菜出了狼窝虎穴的,只等孝期一过便摆宴认亲。

    福王与福王妃也说了在她第一年孝期过后可以多去福王府走动走动,如今福王升级做了王叔,更是闲云野鹤得自在,连带着福王妃也跟着出门游玩,只是从不曾少了林娴的礼物。各色节气,各色衣裳首饰,皆是捡好了往唐府林娴的沁芳园送,便是王氏之前掌权,也不敢触及林娴锋芒半分。看得夏绮雯心里是羡慕又是嫉恨!

    她汲汲营营的算计前瑞王世子又谋划如今这个孙赫,拿及得上林娴,不争不抢什么都不缺也没人敢惹到她头上!因着孙赫的存在,如今唐珠和夏绮雯算是彻底撕破了脸。见面先抬杠,你拿家室压我,我反唇讥讽你家风门楣,反正掌家的是大房,两房又早就分家,刺唐珠的时候又专挑人少路窄的地方偶尔兴致上来了还亲自下水撕拉一把!

    两人都在唐母孙赫面前遮掩,维持着表面平衡,也相安无事了许久。不过唐珠被禁足,这唐府花园可成了夏绮雯一人天下!

    不过,反正王氏倒台,过不了多久王家一家并唐靳也要玩完,唐也懒得与这两人耍心眼,权当看戏也不错,这可比戏台子伤唱得好多了!唤了丫鬟婆子去收拾了王氏的院子,将一应物件全部记载在册锁入库房,再封了院子,唐满足的躺在床上听风铃给她念书。

    是的,风铃没走。白黎说,给了唐那就是唐的了。

    “姑娘,林姑娘来了。”

    却是二等丫鬟。

    唐的四个大丫头都有伤,伤得最重的就是风铃风露风夏三人,反倒是杨柳还能带伤办事,其余的唐全部责令好生修养,药材补品一水儿的朝他们屋子里送,对于自己人唐素来大方!这不,伺候的就直接点了二等丫鬟上前。

    “请。”唐起身,还好她习惯醒了就洗涑吃饭,如今也只不过穿了家常衣服软底绣花鞋,也能见人的。

    “燕窝粥今日上两碗。”

    唐守孝本就消瘦,又受伤,高院判说了要好好养着,唐所幸拿生父身份压了唐的意思,每天一碗燕窝粥人参鸡汤,一个上午一个下午养着。如今正是喝燕窝粥的时候,总不能她一个人吃独食吧。

    “林姐姐。”唐笑着烁,一旁的风铃已经退去外间。

    “妹妹。”林娴眉目温柔自有一段流风回雪之态,“妹妹可好些了?”

    “高院判说好好养着便是,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劳林姐姐费心。”唐笑眯眯的,对于这位姐姐,她素来很喜欢。

    “这边好。听闻妹妹如今在用燕窝人参养身子,姐姐这里没什么好东西,这两株野参,两盏燕窝,妹妹好歹收下。”林娴笑意加深。

    “瞧姐姐说的,林家的东西能有差的?”唐打趣道。

    “这可不!我林家可比不得平王府!”林娴有心打趣回去,眉眼灵动“听说世子爷最近满京城的收人参燕窝雪莲,啧啧”那暧昧的小眼神看得唐心里脸上红晕弥漫,她好好的林姐姐到底是被谁带坏了?都会打趣人了!哎呀,真不好意思!

    “他收他的,与我何干!”强自撑着脸面忍着羞意的唐,脸可比嘴巴实诚!

    林娴拿了帕子捂着嘴笑,眼神觑着她“有这般夫婿有什么好羞的!我要是你啊,恨不得昭告天下呢!免得来了不长眼的跟我抢!要我说你合该学学人夏姐姐,那才是正妻的气派!”

    “姐姐这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唐蹙了眉尖,她而今神消骨立肌肤白皙,倒也有几分西子捧心的味儿。

    林娴摇摇头“哪有什么风声,我而今和你一般守着自己院子不出门。你还好管着内院大小事物有的是法子知道外面的事。不过你还真得注意,心悦平王世子的人不在少数,而你此番遇险消失了十余日,如今尚在孝期倒没什么,只怕日后出了孝,有的是人拿这事来堵你的心!离间你们的感情。”

    “如我们一般的,婚姻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你能有这般在意你的夫婿,姐姐也实在不愿你这大好姻缘被人毁去,先给你提个醒,这人啊,众口铄金,一张嘴能生生喷死个人!”

    林娴感慨,神色郁郁。

    唐转了神情,笑着宽慰“姐姐这是什么话,我这婚约是世子去求了圣旨的,姐姐日后若有看得上眼的,不如也去求皇上做主?”

    “说得倒是容易,你当人人都是你家世子爷?这圣旨说求就求一点都不含糊!”林娴笑着觑她眉目生出暖意“人家还嫌世子妃的礼不够重,特意求了大长公主进宫提了继承王位这事,这份心意,啧啧,你们可得要百年好合那才好!”

    唐被说得双颊粉嫩一片“能入姐姐的眼,也能住进姐姐的心,这样的人岂是寻常?求个圣旨不也是多说几句的功夫?我倒是盼着姐姐也能早日觅得良人,也有人护着姐姐如珠如宝。”

    “真要是这样,便借妹妹吉言了!”林娴笑着却并不放在心上。他们这样的人家,婚姻要考虑太多,有时候顾着了上头的心思变顾不到自己的心意了。她只求日后琴棋书画诗酒茶,夫君总不能是个俗人。

    可惜世事大多无常。偏生要了那泥土,才能让鲜花更艳。

第六十四章 贺寿

    好生养了些许时日,唐手臂可以拆了木板,才愿意走出房门。

    “姑娘,世子爷来了。”

    唐扶额,这十天了,他怎么还是每天都来?不用上朝?

    “阿在想什么呢?”白黎穿了身极其潇洒的青衫,衬得他肤色月白,眉目如画,腰间仍悬佩剑,带着江湖里的少年意气宛如朝阳,宛如凤翔。

    “白黎——”唐一时不察,竟看痴了,只能说白黎当真一副好相貌,难怪出门掷果盈车的。

    好在白黎可比卫强多了,至少不会被看死么!

    “多说了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白黎挥手示意丫鬟们各自散去,在唐身边坐下陪着她晒太阳“日后可要记住,唤我小字,安弦。”凑在她耳根处,呼气便是微暖,让人心里酥麻。

    唐面色微醺朝旁边挪了挪,又给他斟茶“唤你白黎习惯了,一时之间也懒得改过来。”

    “可这样显得我们有些生疏。”白黎皱眉伸手虚虚将人环住。

    唐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伸手拍下白黎的猪蹄道“还生疏?”微微扬高得声音“你现在进我这院子跟进自己花园一样,这算哪门子生疏!”

    白黎手上微微用力,将唐搂在自己怀里,嗅着她脖颈上的香气低声笑“也是。”

    听他说的暧昧,唐面子薄抬头目光如松鼠湿漉漉得极为可爱,谨慎又小心的看了看四周,好在没人,心里才放松,刚一回神,就感觉脖颈上湿湿的,却是白黎轻吻着她脖颈。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想来说得便是他怀中的少女这般模样了。

    “白黎!”唐恼羞成怒,双目却染着秋水颜色。

    白黎埋在她颈间轻笑,如山水泠泠穿过“唤我什么?”有意逗她玩。

    唐心底悸动,眼神闪烁。

    “安弦?”唐告诉自己一定要保持冷静,这可是在外面!啊不对,这是在孝期!白天!两人还没成婚呢!这要是——想想唐珍为什么落到这个地步?还不说美色当前把持不住?唐,冷静,你可是见过世面的人!不能这么屈服!

    唐声音软嫩,只两个字便嚷白黎输得一塌糊涂!谁让他也是从书童他寻的书里面看来的!

    “还是你更愿意我唤你夫君?”

    抑扬顿挫的尾音,真真是让白黎脸色通红。

    偏偏——唐可还坐在他腿上!

    白黎被唐得神色迷离落荒而逃,唐自己却倚着花树笑得花枝灿**那枝头的花更加娇妍妩媚。

    一不小心窥见了整场得风铃摇摇头关上了窗门,这个主子太丢脸了!她是不是改通知元清——带主子去青楼走走?她家主子一点都不像个高官贵人家的孩子,一把年纪了眼看着过几年就成家了,青楼没去过,赌场倒是折腾过几次,通房也没一个,院子里更是连个母蚊子都找不到!

    唉,真丢他们锦衣卫的脸!

    风铃感慨万分,当时就写了纸条让守在唐院子外面的影卫传给了元清。

    却说元清看了,只觉得面上爆红一片。这个风铃不好好照顾夫人提这事干嘛!他有那个胆子让主子去青楼吗?这以后不得被夫人记恨一辈子?这事他才不干呢!谁爱去谁去,反正这活他不接!

    可惜他扔纸条的时候没有避开他的手下,好奇的找了回来,打开一看,原来是风铃说世子爷情场青涩,丢了锦衣卫的脸,该去青楼学学得纸条,心里一想他们世子爷还真是这样的!果断决定晋言去青楼!

    他其实也许久未消火了……

    “姑娘,老夫人把唐珠和唐放出来了。”杨柳皱着眉头道。

    “正常。”唐慵懒的捻起一颗蜜枣放入嘴里,还是豆豆给的蜜枣好吃!“明儿是孙赫生辰,虽然碍于母亲孝期定然不会怎么样,但是老太太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让她的心肝宝贝出来玩玩的。”想了想补充道“之前的处罚纯粹是为了给父亲一个交待,老太太还有大招没出,如今这苦肉计还是越厉害越好!”

    杨柳猛然想起之前姑娘说过的一件事!

    老太太知道大老爷要弹劾二老爷,却还没有发作!

    唐笑着看她恍然大悟的模样接着说“看来你是想明白了,这下明白了把,王氏也好,唐唐珠也罢,这些事可都是老太太退让的,为的就是之后保下二叔,顺便保住他的官位!”一口咬掉半块山药枣泥糕,唐眉梢冷得厉害“可真是好母亲!”

    唐靳是她亲子,莫不成她亲爹唐是捡来的?

    也不想想她如今能这般作威作福是靠了谁!

    第二日,孙赫生辰。

    唐备了端砚,名家制作的狼毫笔,宫里赏赐的念珠一串送了过去,是自己的礼物,烨包括里两位兄长。

    “还请孙表兄莫要嫌弃,两位哥哥如今身在贺王府上养伤,未能前来,今次由唐备礼,待两位哥哥归家再来与孙表兄把酒赔罪。”唐笑意盈盈,却让孙赫不胜惶恐。

    眼前这素衣素服得姑娘可是太上皇亲封的郡主,平王父铁板钉钉得未来主子,他课当不得此番赔罪!听说,那位即将承继平王府王位的世子爷每日都会前来陪她说话解闷,他虽与其未曾谋面,不过也远远看过一眼,车马随行,好不气派!

    宴会设在松鹤楼的花厅,外面搭了戏台子请了京都里有名的戏班子唱戏。

    可在唐眼底,还不如夏绮雯和唐珠有趣儿呢!

    一个唐珠,起花八团倭缎的墨绿褙子,香草云肩,下身着月白纱的长裙,堪堪遮住一双三寸金莲。头上香草华胜,银制嵌玉的扁平发冠,喜鹊登梅的珠钗衔夏一串银铃铛。

    端庄大气时又露出三分娇俏。

    也不知谁给她选的衣服,唐心底暗暗好笑,走了端庄优雅的路线,可唐珠气势差了许多,压不下夏绮雯一身的俏丽。

    藏蓝色的红豆上襦配***的齐胸襦裙,露出颈间一片雪白肌肤,拿赤金垂穗的璎珞圈半遮半掩,披玫瑰紫霞影纱,唇细勾眼细描,眉淡扫如远山,细勾远山眉,眉心更是拿胭脂点了一粒红痣。

    “夏姐姐今日好生漂亮。”唐不由得感慨,她本就多姿色有祸国的本钱,只是少了雕琢堪堪能靠颜色侍人罢了,不过对手如果是唐珠——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唐珠此人,端方大气不如唐珍,灵秀玉致不如林娴,也不如唐五官精致,论起勾搭男人得功夫更是不如夏绮雯了!不过要论率性泼辣,谁比得上唐珠?

    啧啧,这出可有好戏看了!

    唐细笑着摇头,塞了一枚姜香梅子入嘴里,这时唐也来了,偏偏和林娴一起来的!

    唐挑眉,这都是什么事?

    “唐孙哥哥贺寿了!这是一块鸡血石,送给哥哥做对印章,哥哥千万嫌弃!”唐色如春晓之花,眼如秋夜之水。

    “一柄折扇,小小心意,祝孙表兄福寿绵长,蟾宫夺桂。”林娴娉娉袅袅的走来,如凌波微步的仙子。

    唐立时就痴了,凑上前殷勤斟茶挪凳,“林姐姐——”

    刚欲出口,唐便截了话“林姐姐来,我们一起坐!”面上笑嘻嘻,心里忍不住吐槽不学乖的唐,这是你能随便招惹的?没见着人家不乐意坐你旁边吗?好歹顾忌着男女大防啊!那是你表兄论起来林娴可隔得远!要不是为了给老太太做脸,顾着她爹她哥的面子,便是她也不会来这!不尴不尬不亲不远的算什么?

    林娴了然一笑,走到唐旁边坐下。

    “伶人们都准备好了,姑娘少爷们要听什么?”丫鬟捧了戏折子上来请示唐。

    她是主家又是嫡出,身份尊贵,合该先找她。

    “既是孙表兄生辰,自当由孙表兄点这第一出戏。”唐笑眯眯的将折子推给孙赫。

    孙赫点了出《天仙配》,夏绮雯点了出《秦雪梅》。

    两出戏,也够了。

    唐本能的拧眉,点其他也就罢了,这点《秦雪梅》还真是一语双关呢!她还是小瞧了夏绮雯,这颗玲珑心浪费在孙赫身上,可惜了。

    台上咿咿呀呀唱念做打,台下唐珠端酒敬孙赫。

    “咦?台上哪个穿青衣的你们瞧着像谁?”

    唐看了一眼,眉目霜雪倾覆。

    “我瞧着倒像夏姐姐。”唐珠浅笑眼底鄙夷之色一览无余。

    “珠姐姐,你喝醉了。”唐站起身道,看着唐珠眼神如刀。

    许是借了酒劲的缘故,唐珠面色酡红,顾盼之间另有一番风韵,也并不怕唐。当即泪珠子一滚,直接哭诉。

    唐和林娴都被唐珠这么一番作态惊呆了!

    唯唐轻挑眉毛,这是想学她?

    下一刻,果真唐珠跪倒在地哭得面目全非,在坐的人全部都吓了一跳,只是唐也跟着泪流满面跪倒在唐跟前!

    这是要她折寿啊!

    唐心里大大的不满,林娴似乎偶然的在唐跪倒在她面前的时候把唐拉到一边。

    “两位——这是什么意思。”

    唐声线冷清寡情,眼底更是墨色翻涌。

    竟然趁今日发难,她果真太仁慈了些!

    唐珠唐哭得梨花带雨芍药笼烟,声声悲切凄凉,活像唐把他们怎么了一样!

    林娴叹气,这般作态难怪唐素来不喜这两人。

第六十五章 归来

    “请妹妹放过母亲一命!”唐珠哭着,生生悲切如切肤刮骨,唐亦是满目伤痛,孙赫则神色凝重又惊慌,林娴皱眉,杨柳上前几步站在唐侧后方,其余丫鬟皆敛声屏气,不敢多言。只林娴,悄声让如意去寻唐母,唐。

    眼下这事只怕并非他们能管的了。

    唐眼神扫过花厅里的所有人,唐珠唐面色不似作伪,但两人皆是容易受人指使,无缘无故闹这一出,背后是谁?她该如何抉择?唐母虎视眈眈要借机让唐放过唐靳,唐珠两人此举却有扰乱之嫌。不过若是抛却唐靳一事,此举未尝不能如了两人心愿,逼她放回王氏。

    可他们是不是想得太理所当然了?王氏又不在她手里!

    不动声色的拉开距离,更靠近林娴一些,杨柳会意上前,若有情况也可挡住二三。

    “珠姐姐这话,我可听不明白。”唐敛去眼底异样道“唐养在深闺,如今又是守孝,如何有这般能耐——主宰二叔母之事?更何况,二叔母是被官府的人带走了,与我何干?”

    唐哭诉“妹妹怎么此刻装聋作哑?妹妹与那平王世子早有圣旨赐婚,母亲便是被平王世子亲自带走的!妹妹与他说一句不就成了?”

    林娴扯了扯嘴角,这位表兄弟只怕被养得连脑子都没了。

    孙赫更是惶恐,他所知道的不过是王氏去唐府家庙为家人祈福罢了,没想到这里边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看来,之前只怕要重新谋划了。孙赫低头暗想,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三哥哥这话——唐只怕该跳黄河了吧!”唐言语多了怒气,勉强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双手笼在袖中指甲掐入掌心,林娴轻轻扯了扯她衣袖聊作安慰,示意周围的丫头离远一些。

    “母亲之前多有得罪,还请妹妹原谅。”唐珠冷静下来声音平缓,双目坚定“只求妹妹放过母亲此次,日后但又差遣,唐珠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呵,唐勾起唇角冷笑,她到底还是小觑了唐珠,这般说法传出去她岂不就是个冷血无情残害手足的人了?时人是名声如躯壳,若是她得了骂名,只怕她与白黎的婚约就要出问题了,便是平王府不在意,官场诸人该如何看待唐与白黎?更甚者——是否会牵制到东阳公主身上?她可是东阳的伴读!

    “珠姐姐这话是一心要我以死明志吗?”唐凌然眼神犀利的看着唐珠唐两人,不管到底是被谁所利用还是自己愚蠢出此烂招,日后这定国侯府只怕留不得了!还是早早送出去为好!“既如此,我们便去祖母面前分说一二!”

    唐愤而甩袖,极为怨怼,林娴闻弦音而知雅意,她方才让如意去请唐母然而到现在也没徕,这花厅离唐母的正堂不过几步距离,只怕有异,倒不如直接过去为妙!“我也觉得妹妹说得不错。想来珠妹妹与妹妹之间定有误会,不如去寻外祖母,外祖母吃过的盐比我们吃的饭都多,定能解开这误会。”三言两语摘出唐,他是唐家男丁,不好处理,也将一切归咎于误会,倘若日后传出去说起来,林娴也好,此间众人也罢也只能咬死了是个误会!

    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至于唐珠,便是想外扬,也得有人信!

    比起身份尊贵谨慎小心的林娴,性子骄纵的唐珠显然不及太多。

    唐林娴不等其他人反应领了人就往松鹤楼正房走,更是抢在所有人前面,直挺挺的跪倒在青石地板上!

    如今已入夏,早撤了绒毯等物。

    唐伤势并未痊愈不说,早前寒气之症仍存,她如今这一跪,直接吓得唐母眼皮子一跳,就差惊呼出声!

    果真是来讨债的!唐母心里暗叹,仍旧亲自扶着人起来。

    “三丫头怎么了?可是管家时有不顺的?那个不长眼的丫鬟婆子惹了我们三丫头?直接打出去便是!”唐母揣着明白装糊涂,之前来报信的如意被拦在了偏厅,也是唐母故意不传的。

    也想借此,让唐表态。

    王氏——本就是个烫手山芋。休不得,留不得,杀——也要顾忌唐和唐珍唐珠。

    “请祖母做主!”唐珠眼皮子一紧立刻跪下哭诉。

    唐母揉了揉眉头道“娴丫头,你来说,这又是怎么回事?”

    早有准备的林娴抿了抿嘴,斟酌用词后道“回外祖母的话,事关二舅母。二妹妹和三弟觉得和三妹妹有关,想请三妹妹高抬贵手,放了二舅母。林娴并不知此中内情,也不好决断。只是——二舅母是被平王世子带走的。”

    唐母似乎松了口气“珠丫头,既然知道你母亲是平王世子带走的,如何与三丫头有关?”

    唐珠反驳“平王世子与三妹妹有婚约,又素来看重。满府上下谁不知道世子爷每日都会抽时间过来陪三妹妹,便是没有时间也定然送东西过来,又为了三妹妹的伤满京城收药材,这番情深意重,只要三妹妹一句话,母亲自然可以出来了。”又道“我知道母亲定然是犯了错,惹了三妹妹不快,我愿意为母赎罪,日后任凭三妹妹差遣!刀山火海绝不推辞!

    “胡闹!”唐母拍案怒斥,茶盏带着热气划过唐珠手臂,唐珠眨也不眨,听着茶盏碎在身后。

    “求祖母开恩,求三妹妹开恩,放了我母亲吧!唐日后也听凭三妹妹差遣!”唐哭得梨花带雨,让人好不心疼。

    以往但凡唐掉眼泪,唐母定然心肝宝贝肉的叫唤,将人抱在怀里安慰。

    只是现在,唐母只怕恨不得将他的嘴缝上。

    唐母气得牙都在发抖,颤抖着手指着唐怒气冲冲“谁让你说这些混话的!”

    唐被吓了一跳,嗫嚅着不敢说话。

    这时候,唐才慢条斯理的说“二姐姐和三哥哥只怕没看明白。”扫了一眼众人又特意多停留片刻在唐母身上,看得唐母有些心虚,只怕这三丫头早猜到了她的心思。“二叔母,犯得可是国法!拿人的是锦衣卫,下命令的可是今上。”“单说元宵节吧,纵火闹事,死伤过百人,京都更是人心惶惶,京兆尹愁得头发都白了,我的母亲更是——”眼神刀子一般看着唐“我的母亲为了维护唐家门风,一家清白,自尽而亡!”

    “此外,王家更是插手漓王叛乱一事!”

    “难不成哥哥姐姐觉得,唐有这个能耐——去跟圣上求情吗?”

    眼神讥讽,唇角冷嘲。

    唐朝唐母身边挪了挪,他不敢对上唐的眼。

    “便是如此,我母亲也是你二叔母!定国侯府二夫人!你不该让平王世子抓走人的!”唐珠火气上涌对着唐不管不顾开骂。

    唐轻轻瞟了她一眼,便是这一眼让唐珠更加难受!她何时需要看这人眼力行事了!

    “其一,王家追杀我父母,伤我手足险些害我性命。其二,两房早已分家,我二哥尚未成亲,定国侯府,可没有二夫人!”

    唐珠一时间竟跟没了骨头一样,她理所当然的以为这里是她家,早就看不清眼前的定国侯府早已不是她的家了。

    唐却是注意到了第一句话,心里极为不安甚是惶恐,唐眼神冷漠看着他丝毫不带感情的,他忍不住靠近唐母,心里惴惴不安,若是此番,杀母之仇,怎么能奢望唐放下?更何况唐之后还有唐瑚唐珑。

    唐母于心不忍,却想到如今掌家人是唐,嫡长孙是唐瑚,唐身后还有东阳公主和平王世子,不能将人如何,更何况此番原本就是唐珠胡闹了。

    闭眼沉思片刻对着焦嬷嬷道“焦嬷嬷,把唐珠压下去,面壁思过,家规女戒孝经,各一百遍。抄不完不准出院子。至于唐——好生在家里温习功课。六月白鹿书院招收学子,可要好生准备。”

    “是。”焦嬷嬷应下领了丫鬟带着唐珠下去。

    “周嬷嬷,近些日子对备些参汤燕窝枸杞茶三少爷。”

    “是。”周嬷嬷应下了。

    唐自觉此处无事,便与林娴对视一眼告退,孙赫与夏绮雯也告退了。

    一人回了孙家,夏绮雯则眼神闪烁回了自己的院子。

    “紫娟,你说二夫人——还有机会回来吗?”夏绮雯若有所思。

    紫娟凑过来低声叹气道“姑娘,外间早有结果,王家于秋后处斩,不过大姑娘院子里有人说二夫人已经被处决了。不过这事世子爷没告诉大姑娘。”

    “大姑娘?”夏绮雯悠悠地笑着“咱们府里这大姑娘都有个世子爷来配,只是不知道这位——能撑多久了!”

    “姑娘!”紫娟不赞同的烁“大姑娘吉人天相,世子爷天人之姿,自然能长长久久。”

    “是啊,如今可不就盼着长长久久吗?”夏绮雯笑着,眉眼流光“备些瓜果点心,咱们晚一会去瞧瞧大姑娘。”“听说大姑娘近些日子为了药颇为费神,世子爷倒是满京城的寻果脯蜜饯,我们不是有秘制青梅吗?那东西我吃着不错,带一些大姑娘尝尝。”

    因着之前唐的病需要静养,故而白黎早传了话不许别人打扰,除了每日必要的管家事宜,其他的唐都交给几个管家和一些嬷嬷婆子看着。直到近些日子,白黎才松了口让唐出院子或者别人来探视。不过白黎自己也时常过来看唐,林娴于夏绮雯倒也不好过去。

    只是今日白黎被皇上招去了,故而唐才又心思给孙赫贺寿,可惜了这一桌子菜。

    然晚些时候,等唐睡饱了午觉,夏绮雯出踩着点过去探病。

    这时候外院传了话进来。

    二房大爷回来了。

    唐挑了挑眉毛“看来今晚要在松鹤楼用膳了。”

    “老夫人院子里的东西总不会委屈了妹妹的胃。”夏绮雯捂着嘴笑。

    “可惜大夫嘱咐了忌嘴,可不敢多吃。晚间还要喝药,多亏了姐姐的青梅,这下我可不怕那药了!”唐故作惆怅,间或眨眼,满脸俏皮。

    夏绮雯揶揄道“有世子爷在,还怕少了你的果子蜜饯?”

    “就是有他在才不好!总疑心吃多了伤牙,药味还没去就不许我吃了,结果嘴巴里又是甜味又是苦味的,难受死了。可不吃吧,满嘴苦味更难受!”唐皱了皱鼻子,颇为可爱。

    逗得夏绮雯满面春风笑意不绝。

第六十六章 和尚

    叶落满庭阴,朱门试院深。

    当年辛苦地,今日负前心。

    这诗,大抵还真的就是写唐靳的了。

    可惜此试非彼试。

    唐合了书册,放回书架,夏绮雯已回去更衣,唐也要准备赴松鹤楼的鸿门了。

    “杨柳,更衣。”目澈净明透,音婉约而凉。

    “禀姑娘,前院传话说大少爷二少爷回来了。”

    杨柳手下动作一顿看着唐,旁边的风铃亦是抬头看着唐,听候吩咐。唐眼底多了些神采,“知道了,且去告诉两位哥哥,今晚祖母让我们去松鹤楼给二叔接风洗尘。”

    “是。”那小丫鬟退下,风夏随即抓了把铜板给她做茶钱。

    “姑娘——”杨柳开口略有迟疑。

    “姑娘需要我们做什么吗?”风铃倒是爽快,自打暴露了身份以后她做事越发随心了。

    “不必,我们静观其变,不,风铃,你想法子递话给世子爷。”唐目光流转心情甚好“就说,请他过来以证我清白。”

    风铃闻言低头应声答道“风铃定然将今日之事尽数告知世子爷。”啧啧,这是要告状了!

    总有种暗搓搓的小激动呢!

    唐心照不宣的点头,拿了披风手炉灯笼离去。

    今晚这鸿门宴也不知道要耽搁到几时,总得把东西准备齐全了!反正她如今正是体弱多病的时候,谁干寻她的不自在?

    穿过花园,垂花门,走过廊下再过小山石才是松鹤楼的正厅。

    “唐给祖母请安。”

    “丫头啊,过来做吧。他们还没到,先过来吃些点心。”唐母很是和蔼的招呼唐坐在自己身旁,身边得丫鬟立刻捧上茶盏。

    唐微微一笑寻了自己的位子坐下,托起茶盏,微微一愣,她的茶盏里是枸杞红枣参片!

    “你在养伤,大夫说吃这个好,补血养气!”唐母笑呵呵的说,看起来真的是一个疼爱后辈的老人家,可唐不这么想,唐母眼底唐家最重,之后便是她的二儿子,那位被她称作萧疏轩举湛然若神的唐靳。

    这般对她?是想给父亲崔家示好?不嫌晚了些吗?唐压下心底思绪,很受感动的望向唐母“是孙女不孝,劳祖母为孙女操心。”

    又是一番你来我往的演戏,唐虽然不胜烦恼也不敢甩脸色给唐母看。

    “二老爷到了。”

    “儿子见过母亲。儿子在外为官,不能常常侍奉母亲膝下,还请母亲恕罪!听闻王氏胆大包天,给母亲添了麻烦儿子,儿子——”唐靳一个大老爷们说着眼角还闪着泪光,饶是唐素来知晓此人在唐母面前一向能装也忍不住眼皮直跳。

    “你有心了,快起来吧。这次告假回来可有人给你麻烦没?你去得虽然不远可离家也有些路程,府衙里缺了什么少了什么记得要告诉我,我虽然一把年纪了可还有你哥呢!我们唐府可不是那等寻常人家!”唐母前半截话还一片拳拳爱子之心后半段简直坑!就唐家这样的门楣,京城里一竿子打下来十个里有三个,剩下六个指不定有四五个都不能随意得罪的!

    唐忍不住叹气皱眉,看着这两母子深觉心累。她好好的家不就是被这两人毁掉的吗?唐靳被唐母养出了一身世家公子气性文人傲骨偏偏手底下一无文采斐然二无画功卓绝,也不通人情世故,也就那张脸还能看,能写几首诗词歌赋应景儿罢了,所以当年才连考许多年未能中进士,直到把老爷子的耐心耗没了,一折子上去点了工部去做官。

    这辈子可得仔细,这样拎不清的亲戚少来点。唐靳空有野心却无与野心相配的才华,胆敢做出一家投二主这事,要不是上头的人是端慧殿下,他们唐家迟早没了圣心!

    那俩人在那边母子情深,这边唐珠夏绮雯林娴唐都来了。

    林娴坐在唐身侧,伸手拍拍唐的手背,这里人多不好说话,眼神里却很是同情,她这位外祖母在二舅舅的事情上的确有些,咳咳,晚辈不言长辈过。

    唐珠唐知自己父亲回来也是喜不自胜,早没了之前被打击得体无完肤的样子,唐珠看着唐的眼神里全是挑衅,也不知谁给的勇气。

    唐理都不理他,冲夏绮雯安稳的笑了笑便罢。

    “回老夫人,大老爷,大少爷二少爷来了。”

    “请进来吧。”却没了对唐靳那般的和蔼,眉眼也淡淡的。

    这个长子,自小不养在自己身边,而今也无多大感情。

    “母亲。”

    “祖母。”

    三人行礼,唐面色还好,唐瑚唐珑身上到底伤着了,便是养了这些时日也未痊愈,面上还有些血痂未褪。

    唐看着就忍不住皱眉。

    “既然都到了,便摆饭吧。”

    唐母吃的是碧粳米熬得浓稠的粥,唐吃的是碧粳米饭,唐珠唐夏绮雯三人一样端上来的是百合绿豆江米粥,唐唐瑚唐珑林娴一色的燕窝粥,至于唐靳,端来的是参鸡汤煮的碧粳米粥。

    唐摇摇头,这心偏得!也不是她舍不得人参碧粳米,只是她亲爹天天劳累也没见着唐母这般关心,倒是唐靳,明显整个人还丰润了一圈,还吃!不怕补过头了?

    酒足饭饱,才上茶,渡口洗手。撤了饭菜,方端上正经喝的茶也摆了差点。

    林娴夏绮雯借故告退。

    唐家家事,他们不好在场。

    “老大。”唐母悠悠的开口。

    “母亲。”唐应下。

    “你二弟的职位离家还是远了些,可能想办法调回来?”

    “母亲,这个倒是不用。庆县民风淳朴,儿子待得很开心。”唐靳忙道,瑞王吩咐他守在庆县他可不敢随意挪动。

    不过美妾在怀,仕林有望,也是美事。

    唐母看了他一眼,见他不说话,继续等着唐的答案。

    “母亲,去年年底二弟接了旨意。如今这般只怕不好。再怎么说,二弟也要待满三年才是。”唐道。

    “可我怕你二弟待不满三年!”唐母目光如电看着唐,浑然未觉得眼前人是自己的儿子。

    “母亲——此话何意。”唐眼神并未躲闪,堂堂正正的回看回去。

    “呵,你真当你找的那些卷宗证据没人看见?”唐母目光并不友善,唐珑悄悄朝唐身边靠了靠,这妹子可差点没回来,要好好看着,不能被当成池鱼一样伤着了。

    “母亲”唐眼神犀利“官场之事母亲最好不要参与。更何况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眼神若有若无的看着唐靳,唐靳又不傻自然知道和自己脱不了干系,可他自觉自己风光霁月,一片冰心在玉壶并无不妥之处,挺直胸膛脊梁落地有声“母亲,儿子要的是凭真本事的升官调遣!更何况,儿子为人如何母亲还不知道吗?儿子自觉未有见不得人之事,未有不能明说之言,还请母亲放心!”

    唐母恨不得一拐杖给他打过去,到底是亲儿子只横了一眼说“你先闭嘴。”才对着唐道“这可是你亲弟弟!难不成你还想手足相残吗?”

    “我知道王氏对不起你,对不起崔氏,对不起你们一家!可王氏是王氏,你弟弟是你弟弟!两个孩子更是无辜!我如今已经交出了王氏,惩罚了唐珠唐,你还不满足吗?”唐母指着唐劈头盖脸一顿骂,就差说是狼心狗肺的畜牲了。

    唐瑚看不下去起身冷然道“祖母可是忘了夫妻一体?更何况,犯案总要有动机吧?二叔母的动机难道不是定国侯府的爵位吗?”

    不等唐母呵斥,唐便开口训道“瑚儿!怎么对你祖母说话的!”

    唐瑚也不傻,拱手行礼道歉认错行云流水,一看就没少做“是孙儿急切了,冒犯了祖母还请祖母见谅。只是家有家规,国有国法。”

    “如今我便是家规!”唐母落地有声,面庞坚毅。

    唐唐珑惊愕的抬头,话说他们祖父才有资格说这句话吧?

    “老大,老二是你亲弟弟。我这个做母亲得从未要求过你什么,只是如今不得不摊开说一句了。”唐母看着唐又看看唐靳,语句沉而又沉恍如泰山之重“你有能力也有圣心,这爵位不如就给老二一家,你看如何?”

    唐失声,她原以为老太太顶多让唐不追究之前之事放了唐靳,没想到——姜还是老的辣!她甘拜下风!这话也说得出口!

    “王氏死了,会为崔氏偿命,甚至王家一家人都死了。这还不够吗?”唐母又开口,努力劝说唐,可惜她没看到唐眼底越来越暗沉的神色“这爵位也并非是给老二的,其实也是给唐的,当年的高僧也说了他是有大造化的人,不如把这个机会给小子,捧他上去,我们唐家一家可就满门无忧了。”

    唐已经无力吐槽了,不敢去看旁边两哥哥和亲爹的脸色。就冲这周身的气场她也知道,三个人心里贼难受。

    白黎啊白黎,你怎么还不来呢!关键时刻总是慢了一步!不要紧的时候天天过来!能不能靠谱点!

    “母亲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唐一字一顿眼神无比认真,虽然早知道母亲更喜欢二弟,也没想到母亲这心——能偏到这地步!

    “我自然知道,高僧说了小子有大造化,小字都起好了叫宝玉,等他承了爵位我们唐家可就满门荣华富贵了!”

    等等?她听见了什么?宝玉?小字?老太太的意思是……那和尚来过唐家?!可她怎么不知道?

第六十七章 糊涂

    唐母神色里透着骄傲与自满,眼神扫向在坐之人,气势汹汹。

    “倒不知——三哥哥意下如何?”唐看向唐,意味深长。

    唐连忙后退两步,竟然不敢看向唐,也不敢对上唐瑚唐珑的目光,那都是他的兄弟!

    唐珠在唐嗫嚅着不说话时眉宇间露出不耐烦的神色道“妹妹这话什么意思?长者赐,不敢辞而已。”

    “而已?”唐高挑着眉毛好笑的看着唐珠“长幼有序,国法家法,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更换爵位——此事可要陛下同意的。”

    “家事而已。”唐母凌厉的眼风扫向唐。

    唐母是母亲,祖母,一个孝字便能让所有人不敢说话。

    唐瑟缩在唐母旁边,揪着衣角却不说话,低头垂眉,隐在阴影之下。

    唐失望的看着他。

    一世寂静,无人开口。

    “家事?老夫人可真是让本世子开了眼界!”

    少年打帘入内,长剑入眼。

    似笑非笑的看着在坐之人“难怪阿要寻我呢!竟不知唐家家教如此,也不知道圣上知不知晓老夫人和二老爷是国家爵位为自己家事之事?”

    唐母与唐靳脸色立刻就变了。

    好一个白黎!竟然拿圣上名头压人!

    “让世子爷见笑了。”唐苦笑,眼底有神光韵韵,唐瑚瞥了一眼放下心的唐折腰向白黎道“劳烦世子爷了。”

    一句嘱托尽显信任。

    “我辈分小,可不敢插手此事。”白黎笑着挑眉,随后折身朗朗道“福王,还请进来吧。”

    福王也来了?

    唐家一干人等跟被雷劈了一样,唐却琢磨着白黎把福王请来做甚?

    待白白胖胖圆融如意的男子进了屋子,白黎才行礼说“劳烦王爷了。”

    “不麻烦不麻烦。”福王笑眯眯的看着白黎又看看唐,也不看一眼唐母唐等人走到唐跟前上下打量几番“你就是丫头吧,娴丫头跟我提过你,果然和她说的一样,灵秀剔透,等有时间了多来王府走走。”

    又转头对着唐板正脸色严肃道“唐,你身为定国侯,领了朝廷的俸禄可得要为君分忧为国分忧,可不是为你们一家子分忧的!要不是我刚好来给娴丫头送东西来,遇上了白黎世子,多了一句嘴,我也不知道你们家竟然事这般!”

    “都说齐家治国平天下,你这家不管好如何为圣上分忧?”福王脸上圆润有肉但严肃起来眉目极似太上皇,恰好太上皇本人可是唐府的阴影,满门荣辱全在一言。

    因此倒没人敢反驳这位。

    “罢了,好歹也是你们家事,本王先去娴丫头那里了!”福王睨了一眼唐和唐靳,面色不乐的离去。

    就那副鹌鹑样子还想娶林娴?别说她亲爹亲娘了,他家王妃第一个就不同意!可别瞎折腾了,万一真折腾给了自家孩子那才是坑人!他都允了人自己挑选妻子了!可别让他后院起火才好。

    “母亲觉得该如何?”唐轻飘飘的把球踢给唐母。

    “对了”白黎突然开口“贵府二夫人的事还是说清楚为好,免得把火烧到阿身上。”笑意满满的看向唐珠,眼底根本全是冰霜“贵府二夫人放印子钱,又和山匪勾结谋害官家女眷,这罪可是根据国法判的,别什么都往阿身上扣。”

    唐珠面色忽青忽白,唐得不到世子之位王氏放不出来自己父亲又是这般……她白费了心机还偏偏惹了所有人的怒气!她不是唐珍,也没唐珍这么得宠,所以才出此计策想要提高在二房的地位,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下可完了。

    白黎说完自然也离去了,把屋子留给唐家人。

    唐母冷着脸不开口神情难掩尴尬,唐瑚唐珑唐缄口不语生怕被唐母迁怒,唐靳眼神黯黯不知在筹划什么,唐珠唐——两个人吓得连站都站不稳了!

    “母亲若是没有异议,此事便作罢吧。”唐摩挲着手上的碧玉扳指开口“至于二弟,我还是那句话,一身干干净净,何惧流言蜚语。”

    唐靳躬身对唐道“多谢大哥教诲。”

    唐意味深长的道“人啊,这辈子难得糊涂也难得清醒。”又踏着步子离去经过时停留片刻,低声道“一仆二主,二弟可真是铁了心思要唐家满门的命了。”

    “母亲年纪大了,明日好生请个大夫来看看吧。”

    也不知这话到底是几个意思?

    唐母僵着脸,在唐唐离去后猛地坐下,后腰传来一阵痛觉,却让脑子清醒了许多。

    这侯府,是皇上的,他给谁那就谁接着,不给谁谁也没辙!

    又看了看旁边小兔样的唐,不知如何是好。

    “祖母,天晚了,孙女不叨扰您了。”唐离去,唐瑚唐珑一起。

    “哥哥。”天色漆黑,松鹤楼的烛火虽明却透着暮气沉沉,压得所有人难以喘气,转过花园,内外院门隔开长道时,唐突然出声。

    风灯摇曳撑起荧荧之火。

    “小儿?”唐瑚开口,声音带着让人安心的味道。

    “两位哥哥听懂了父亲的意思吗?”唐道,她家大哥对于家人太过正派,二哥虽然机智却在大事上还是需要人点醒才是。今晚父亲说得这般朦胧,也不知她哥哥明白没?

    果然唐瑚很是正派的说“父亲不过是在担心祖母今晚被气着罢了,明日拿帖子请个太医就好,无甚大事。”

    难道是她想得太复杂?太阴谋?唐忍不住扶额,为什么她感觉父亲说的是另一个意思?

    “对啊,是我我今晚也咽不下那口气。祖母素来偏心老三,平时那些钱财婢女也就罢了,这种爵位大事也要给他,我们几个算什么?”唐珑有些不快,虽然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唐母的偏心,但不代表他能忍受属于自己长兄的东西给唐!侯府世子之位,想要可以,凭真本事来!唐除了于诗词一道上有些天赋,论治世文章唐简直胸无点墨!

    “所以——”唐笑得宛若狐狸,眼神璨璨。

    唐珑心神一晃,灵光闪过“小儿你的意思难道是——”

    唐心照不宣的笑笑“人老了,糊涂点也可以理解。”

    唐瑚眼神一冷,随即释然。这年头,总得要自保。

    “不过我更好奇那个和尚。”唐瑚道“我总感觉我们或许改去拜访拜访。”

    第二日,唐瑚亲自请了太医院极擅年老之症的太医,诊脉开药,太医亲自嘱托了唐家众人“日后要好生养着,轻易别动气,毕竟人老了,容易中风。”唐瑚亲自奉了诊金送人上了马车才转身回府,去了唐的书房。

    “父亲。”

    “何事?”唐并未搁下笔墨。

    “昨晚祖母说的那位和尚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祖母如此信服?”唐瑚皱着眉头,还是湛然若神的模样。

    唐顿了一会,起身取出一封信交给唐瑚“这是那年你祖母病愈后我让人去打探的,消息都在里面了。”

    唐瑚取出信笺仔细查看,脸色越来越不好了。

    “父亲——这,是何意?”

    “就是这般。来无踪迹,去无痕迹。也曾去寻过你姑姑姑父要林娴出家,白家昔年似乎也曾遇到过,只是不知究竟如何。不过可以肯定,这和尚功夫很高。”唐揉了揉太阳穴,不知怎么办,这和尚当初一来,唐就成了宝,唐母越来越偏心二房,才造就此番唐家内讧,白家遇上了他,他竟然有脸化人家王妃出家!结果两夫妻葬身边城,林娴遇上了,丧母。

    这都是什么事!

    唐瑚脸色越来越凝重。

    唐却理了理衣服去了松鹤楼,唐母喝了安神药在休息,唐便在一旁为她打扇,快入夏了,天气越来越热,蚊虫也开始多了。

    “姑娘,奴婢来吧。您也歇一会。”丫鬟翠玉上前殷勤的说。

    唐也不拒绝,笑了笑将扇子交给翠玉,坐到一旁的软榻上,拨弄仙鹤衔芝香炉。

    人老里,越来越怕死。纵观唐母的屋子,如意仙鹤灵芝松树摆件最多,也不过只能求一个心安理得罢了。

    唐冷笑,从袖中取了一香丸入香炉,徐徐燃烧。

    “姑娘,外面有一个和尚说要见老太太。”丫鬟来报,唐母正在休息,而今又是唐掌管家里大小内务,谁也不敢得罪。

    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唐心里想着,道“老夫人喝了药在休息,都好好看着院子,别让人打扰老夫人,那和尚——”唐低头莞尔“原来即是客,便请入我那花厅吧,对了,去之前顺便请大少爷二少爷,告诉他们有客人来。”

    “是。”那丫鬟虽然不解,但主子就是主子,自然听命去传话。

    唐先一步回了自己院子等两位兄长。

    “小儿,那和尚来了?”唐瑚微拧着眉头眼神沉重,见唐点头又即刻让人去叫护卫,务必要保证唐安全!

    “哥——”有必要这么大张旗鼓吗?唐不理解,这种坑蒙拐骗让人上贼船的事不是该越少人知道越好吗?

    “那人曾在万军帐前想要化平王妃出家,你说我该不该找护卫来?”唐瑚斜斜的看唐,看得唐一梗,不知道说什么好。

    人家能在万军帐前从容来去,她还真怕她这小院留不住这尊大佛!

    “二哥呢?”忽悠人这事,她二哥最在行了!实在不行三个臭皮匠好歹顶个诸葛亮,他们三加起来总能忽悠住人吧!

    “他没到吗?他应该比我先出门才是!”

第六十八章 抓和尚

    “您是?”眼前的人青布僧袍,五官平淡很难让人记住,不过一身气息纯净,眉毛顺长,天庭饱满,拿着一串念珠,脚下一双青布鞋子不染尘埃,的确很能欺骗人。

    “二公子。”和尚轻轻低头算是行礼“贫僧了觉。”

    “了觉大师。”唐珑就是再傻也知道这人就是昔日救了唐母赠玉给唐又给他取了小字的那位和尚。

    “了觉大师寻我有什么事吗?”唐珑询问,眸子里透着疑惑,谁看了都觉得这人天真无害。

    了觉亦然。

    “不过有几个问题想要二公子解答罢了。”了觉面上浮起笑意,笑意也只浮于表面。月前他偶然发现唐府二房的常青树莫名出现了枯萎之症,偏偏又被人阻了来路,这才耽搁至今。

    “大师请说。”唐珑慢悠悠的打着太极。这位大师莫名其妙的找来,身边并无侍女带路想来是在路上用了什么法子,跑来堵他的路,算算时间大哥小妹也该发现问题了。

    “好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唐瑚直觉不妙,眼神暗沉又犀利,“藏锋,转笔,我们走。”唐瑚让唐留在院子里,自己带着藏锋转笔两人去寻唐珑。

    唐眉尖笼着疑惑“哥哥,我感觉他们会在花园。”

    纵观唐府,没人值守得地方只有花园一处!

    唐瑚挑眉,甩袖离去,气势如虹。

    “风铃风夏风露,你们身体怎么样了?”唐并不放心唐瑚一人前去。

    “但凭姑娘吩咐!”风铃低头垂眉,臣服道。

    “请姑娘吩咐。”风夏风露亦是提剑等候命令。

    “那我们就去会会那位大师!”唐眯着眼睛,整个人恍然如开了刃的刀剑,拿了手炉便走。

    既是要出门寻衅,怎么可以缺了刀剑?

    唐最擅长的,不就是香吗?

    “贵府近些日子可有什么不一样的任或者事发生?”了觉问,眼底闪着异样的光芒,看久得总觉得会沉迷在内。

    “并无。”唐珑心生警惕,他在青山书院读书时曾遇西域奇人,懂催眠之术,那眼神和了觉如今一模一样!

    了觉竟然想要催眠他!

    唐珑暗自戒备,打小就被迫离家的孩子哪有表现出来的这么无害?虎狼环视之地,唐瑚唐珑都不敢懈怠!自小随武师熬炼身体修习保命之法,唐珑脸上无害是真,心底,啧啧,那就得看对方是谁了。

    一手在身前握拳,一手背负在身后,藏在袖子里的银针悄悄卡在指间,银光悄然寒色内沁。

    了觉心里微微讶异,继续尝试催眠唐珑,却被打断了。

    一行三人,青衫轩昂,黑衣短打干练。

    “大师好有兴致。”唐瑚面上含笑,眉眼流转间便是眼前人是天上仙。

    “大少爷。”收回了催眠,了觉还是云淡风轻的世外之人。

    “倒是不知我唐家与大师有何纠葛?大师不远千里操心我唐家两房之事。”唐瑚挑眉道。

    “不过是花开花落看缘分罢了。”了觉握紧了手里的念珠,这个人,只怕不好对付。

    唐远远的瞧了,思索了一会,留了功夫最好的风铃见机行事,自己领了风夏风露两人寻了上风口,焚香。

    她脚上穿的是软底的棉鞋,因着守孝身上并无饰物,大家闺秀的规矩她又素来学得好,旁边的人又习武多年,加上了觉全副心思都在唐瑚唐珑身上,倒是没能发现唐早就悄悄的来又悄悄的焚香。

    这销金兽还是她调出来后第一次用,也不知道效果怎么样,正好拿这个和尚试香了。唐心里暗想,销金兽无味,焚香后白烟入空气则散,遇水才止,也不知道这和尚也倒霉还是该说她运气太好,选了花园的东南角,往南是水池,往东是墙,往北是水亭,刚好她占了上风口在西,啧啧,这运气!

    “缘分?大师这样的方外之人还是待在方外比较好,唐家的事不劳大师费心。”唐瑚道,身后的藏锋转笔长剑怆然出鞘,寒光闪烁“大师最好从何处来往何处去,别插手唐家之事。”

    “崔家人?”了觉看了两人一眼,了然道“崔家也插手了?”

    “崔家也好,唐家也罢,皆是方内红尘里寻路的人,大师既然超脱世俗,便别在回来。与别人方便,也也自己方便。大师若是承情,自然一切好说。若是不然,也并非很难。”唐瑚眯着眼睛威胁到,这年头,要不是找不到这位的来处,只怕白黎早就下令追杀了,给一个和尚安插罪名并不是很难。

    了觉轻笑“了觉不求荣华富贵,只求问心无愧。”他要的,唐府诸人都给不起!

    “问心无愧?”唐嗤笑眉眼冷艳又轻蔑“大师是说当年自导自演害我祖母之事吗?为了一个唐,大师竟然不顾自己佛心?难怪有人说大师真的——啧啧”唐眼神轻蔑又玩味,看得了觉心里无名怒火暴涨。

    他最无法忍受这样的轻蔑!一个什么都不知道,于众生只是蝼蚁的让,也敢瞧不起他?凝神一看,却见唐周身气机渺茫,前路不可砍,之后不能察!

    惊呼出声“竟然是你!”少顷平静了脸色声音道“不过也无妨,杀了你——一切就能回归正轨!”手下念珠乍然出手对准唐面门。

    “小儿!”唐珑失色,手下银针出手,对准了觉脖颈,他功夫不好,但暗器还是不错的。

    唐瑚挑眉,这两人——还挺有默契的嘛!

    唐临危不乱,拿眼神示意,唐珑聪慧敏锐,银针暗动了觉。

    风铃长剑出鞘带过念珠,用力甩向了觉胸膛。

    前有念珠后有银针,了觉下意识左行三步拿住念珠扫落银针。

    “大师既然不吃敬酒,那就请用罚酒好了!”唐朗声,知道自己武功不济待在这里难免成为拖后腿的存在,直接闪身躲在墙角,露出一个脑袋看着。

    风露风夏藏锋转笔一起出手,前后左右都有对手,了觉难免手忙脚乱。

    唐珑趁机后退,堵了一条出路。

    “以多欺少,这便是唐家待客之道?”了觉心里恼怒出口便道。

    论起这和尚的黑历史,唐瑚知道得可不少!一个方外之人喝读书人耍嘴皮子,这人只怕脑子有病!

    “呵,大师说这话还脸不红心不跳的也真是好脸皮!害我祖母,试图杀害我幼妹,一个鸡鸣狗盗之徒也敢自称我唐府之客?”

    “这脸皮只怕比城墙拐角还厚了!”

    唐瑚朗声回骂,声音清朗,偏偏嘴里毫不留情。

    了觉被唐瑚刺激得浑身汗毛豆竖起来了,这小子简直是要把他堂堂一代大师污蔑成小人!怎么能忍!手中念珠打向唐瑚,却被藏锋半路砍断,珠子散落一地。

    “也不知道大师收了二房多少好处,这般不遗余力的帮忙。听说还妄图挑拨先平王夫妻的感情,还想化林家表妹出家!大师这修行的方法可真是闻所未闻!”

    “老二,你待会就去报案,把大师的画像贴出来,我们让大师名扬天下!”唐瑚眼神里多了狠辣,挑衅道。

    机智的唐珑立时会意“好!回头我就去找舅舅,哥哥你去找父亲,我们帮大师传播名声!也好叫百姓们都知道,看好自己的孩子可别被人拐了!”

    “无知小儿,贫僧的功业岂是你们能拦的!”了觉眸光暗沉,挥掌打在藏锋风露身上,逼退两人霎时就游刃有余了,风铃见他要取下颈上佛珠,心道不妙,挥剑而上,剑走轻灵,剑锋随势而动,了觉不由得错身避开左右的剑锋,身子后仰脚步不停才能勉强避开风铃。

    他修行佛道,轻功最好,本就不善与人争斗,如今见事情不妙,生出了逃走的心思,脚尖轻点在剑锋上借力腾空想要越过高墙,唐瑚一根银针甩在他脚腕穴位上,原本无伤大雅难阻他离去的银针此刻却让他从半空跌落,整个人如同废掉翅膀的飞雁。

    唐见销金兽药效发作,擦了擦额头的汗。香谱上说这药对习武之人颇为厉害,能无声无息的酸软人的筋骨,腐蚀人的内力,不过她估计风铃等人只点了一点,还特意给了三人她做的药丸,勉强可以避开此香。

    不过——藏锋和转笔就……

    “大师觉得我这味香如何?”唐拍了拍手从墙角出来,满面春风自是喜不自胜。

    所有人诧异的望着唐,她又点香?!

    “小儿——”唐珑有些懵,好在他修的是外家暗器,未修内家功夫,不然此刻——

    “大哥,这是药,先给藏锋转笔服下。”唐走到唐瑚身边递过一个小瓷瓶。转头对风铃严肃道“这和尚既然和当初平王夫妇有些关联,你们就送他入平王府好了,务必严加看守!不得有任何差错!”

    “是。”风铃抱拳领命。

    话说她家姑娘使唤世子爷越来越顺手了……

    “对了,这个香丸,你们把他关在马车里,再让他闻这个,先销了他的内力再说!”唐见风铃接过香丸又摸了摸下巴道“其实我有点像尝试要是把这丸子直接给他服下会怎么样?每次都用火熏太麻烦了!”

    要是没火怎么办?她岂不是得束手就擒?这对她的小命一点都不友好!

    风铃狠狠的打了个哆嗦,风露风夏默默的把剑下压,贴紧了觉的皮肤。

    她们家姑娘越来越凶残了!果然最难消受美人恩,世子爷你一路保重。

    风铃忍不住多想了一句,这要是世子爷以后像纳妾,姑娘会不会一丸子香下去直接废了世子爷?这药若真如姑娘说的那般可以销人内力那岂不是活生生的大杀器?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有什么比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更可怕?

    晚间,唐母直接招了众人去松鹤楼,确切的说是长房一家子。

    唐处理完政务刚回家还来不及用饭饮茶便被唐母急匆匆的找去了松鹤楼。

    迎面而来的,就是带着滚烫热水的茶盏。唐侧身闪开,茶盏在身侧粉身碎骨,热水四溅,他眼皮子也不跳一下道“母亲这是何意?”

    其实谁都知道唐母是故意的。

第六十九章 斩草

    “我什么意思?老大,这话是该我来问你才对!”唐母瞪圆了眼睛,眼睛里红丝弥漫,整个人跟愤怒的公鸡一样,见人就啄!

    “儿子的确不明白母亲是什么意思。”

    大晚上找他来就是为了砸一茶盏?

    “老大,你别给我装傻充愣!你二弟是怎么回事你心知肚明!”唐母忿忿不平,看着唐的眼神跟虎狼一样,简直要把人拆骨分筋了!

    原来是这事啊。唐心里对唐母的偏心又多了一个感受,可惜他儿女已大,发妻早逝,这些年的唐母的所作所为早磨平了母子之间本就淡薄的情分。

    “二弟身在官场如何能自由?早早回去也免得叫人说闲话。”

    “你分明就是见不得他好!”唐母扶着翠翘的手颤颤巍巍的训斥唐,唐倒还有心思打量唐母身侧的丫鬟,这丫头还没被阿收拾?

    “母亲多虑了。”人家都要杀他全家了他难不成还得把儿女奉上?他儿子女儿看得都比他透,想得也比他通,唐靳是留不得的,要不是唐母——唐眼神暗了暗,以后老大的媳妇要好好挑!不在家世背景,但人品眼界一定要有!

    “你敢说你没有做那些小动作?”

    “儿子问心无愧。倒是母亲”唐抬头,眼神不含一丝感情,唬得唐母忍不住心生胆怯“母亲呢?母亲可曾对得起儿子?对得起崔氏?对得起我长房三个孩子!”

    “如今老二只是回去处理自己的政务,母亲就这般动怒?日后老二要是身故,可怎么是好!”

    唐话音一落,翠翘和唐母顿时毛骨悚然。

    他的眼神太可怕了,像从九幽里浴火归来的怨魂!

    “你敢!”

    唐母怒极,喷出一口鲜血,满目怨恨。

    怨恨?唐看清唐母神色,忍不住心酸又心痛。他的母亲,怨他?恨他?果然要他奉上一房性命为她的幼子铺就青云路她才开心吗?想得真是美!

    “母亲年纪大了,太医嘱咐了要好生养着,不可动怒,也不知道谁把这事告诉了母亲。”唐平静无比,眼神对准了翠翘。

    翠翘下意识的抓紧了唐母的手臂,细嫩的指甲掐进了软弱,疼得唐母轻呼出声,眼神不悦的扫向翠翘,翠翘这才低头做出认错的样子。

    然而她后背早就被冷汗湿透了。

    说白了,这里是定国侯府,当家人是唐,不是唐母也不是唐靳。

    再来,女子三从,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唐母——她的权利来源于唐。

    “父亲,祖母。”

    唐瑚推门进来,低头行礼,脊背挺拔入松竹。

    身后是唐珑,眉目伶俐“见过父亲,祖母。”

    然后是唐寡淡浅翠色“父亲,祖母。”

    “你们怎么来了。”唐轻声问。

    “回父亲的话,是祖母派人寻了我们过来。”

    “不知母亲还有什么吩咐?”唐挑了挑眉站在三兄妹身前,发已显出斑白之色,身背仍然笔直,对上唐母。

    唐母闭眼,捏了捏眉心保持神志清醒“宝玉和二丫头是怎么回事?”

    “不是祖母您罚的吗?当着所有人的面啊!”唐珑心直口快一刀子戳在唐母心伤。

    唐母忍不住又想吐血,好歹咽下去了,这么多人,她丢不起这个脸!

    “那又是谁下令搬走西边院子的东西?”

    这次回话的是唐。

    恭敬有礼,温婉淡定,谁见了都得夸一声好气度,毕竟唐母脸色可不算好,烛火明亮,阴影却暗沉沉的打在唐母脸上,张牙舞爪的像索命的恶鬼。其实唐很多时候都在想,或许唐母真的是索命的恶鬼,也不知道唐家先祖做了什么娶回这么一个媳妇,唐家几乎可以说葬送在她手里了。虽然前生动手的是皇家,不过最根本的缘由不就是唐母偏心吗?养了狼做儿子,娶了虎做儿媳,折腾死了真孝顺的长房,最后一样被王氏锁在冷气森森的院子里,活活被饿死。真是可笑又可悲。

    堂堂一府老太君,这般死法,唐昔日听说了,也心里复杂得很。

    “唐家两房早已分家。之前是因为火灾烧了房子,不过现下已另寻了一处三进宅院,如今母亲故去,我们兄妹守孝在身,恐怠慢了三哥哥和二姐姐,再说二姐姐即将及笄,这及笄礼总不能在大房的宅子里办,更何况两房的产业账房已经清理清楚,也和二叔的人交接好了,祖母若是不放心明日唐就遣人将账本送来。”

    “老二在外当职,剩下两个孩子如何能让他们搬出去?老大,这可是你亲侄子!”

    唐面上泛着冷气不吭声。

    唐母的心早就偏到天边去了,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要紧的是先解决唐靳。放虎归山从来不是什么好事。

    唐见状继续道“祖母想得在理。不过也只是让三哥哥二姐姐在搬家那日过去住上一晚,回头在收拾了行礼住过来便是。”

    “如此,也好。”

    她到底老了,连两个孩子都护不住!回身坐在凳子上,似乎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第二日,小雨淅淅沥沥的,扰得人心烦。

    唐靠在软榻上喝了药便没了力气,撑着处理好事情就昏昏沉沉的歪着睡着了。

    “姑娘姑娘!不好了不好了!”小丫鬟咋咋呼呼像风一样冲进院子,杨柳还来不及训斥唐就传话了。

    “发生了什么?”

    杨柳叹气带着小丫鬟进了唐内间。

    小丫鬟才十岁左右,生得圆润,一双眼睛灵动有神,圆溜溜的看着人,让人见着就心软,是个无父无母的孩子被唐从街上捡了回来,刚来的时候还瘦瘦小小跟个竹竿一样,唐喜欢她眼睛就留了下来,打那以后就留在唐院子里浇个花除个草,都是轻省的活计儿,又能到处跑,唐在上头纵着,下面的丫鬟也没人敢欺负她,日子过得比唐还自在。

    “姑娘姑娘!老夫人昏过去了!大少爷让您赶紧过去!”小丫鬟叫连翘,此刻也是一脸焦急。

    “哦?杨柳,更衣,去松鹤楼!”

    紧赶慢赶的,唐进了松鹤楼唐母正房就问“大哥二哥!祖母怎么了?太医可来了?”

    唐瑚示意他小声一点,眼神瞅了瞅床边,一个太医正在诊脉。

    唐看着和之前是一个太医,挑了挑眉,没说话。

    “老夫人昨日可是受了气?”太医摸了摸胡子面色平淡。作为一个有见识的太医,他当然要一脸淡定才能显出自己的见多识广,医术精湛!

    “是。”说话的却是翠翘。

    唐瞥了一眼她,迟早要收拾了这个吃里扒外的丫鬟。当年她可是受了崔氏不少的恩情,如今不过贪念美人皮囊看上唐便什么都不顾了。

    要不是之前唐母护着,哼哼,只怕现在翠翘早不在这唐府了!

    “大夫,我祖母如今怎么样了?”唐瑚问。

    “没什么,中风罢了。好生养着吧!都说了不要惹人生气不要惹人生气!都一大把年纪了,何必呢!有什么看不开的!”太医皱着眉头开药方子“中风难治,日后就好生养着吧!可千万别再让老夫人动怒了,不然只怕难以回天!”

    唐瑚三兄妹连连答应。

    等太医走了,唐瑚敲着桌子问“怎么了?老夫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们都跟老夫人说了什么?”

    翠翘不捉痕迹的后退了一步,今日伺候的是她和翠玉,翠柳三人……

    “嗯?”唐瑚凤眼轻挑煞是冷冽的看着几人。

    翠玉咬了咬嘴唇面色纠结,看了看几位主子还是上前道“回大少爷的话,是,是翠翘——翠翘说二老爷去世了!”

    唐靳死了?!

    唐瑚三兄妹目光惊愕的看着翠翘,翠翘面色一下子就白了,急忙说“是,是奴婢之前去外院给大老爷送东西的时候听见了!”

    “你去外院给老爷送东西?”唐瑚挑眉,这话——里面没鬼才怪!

    “是老夫人,老夫人让奴婢给大老爷送书画过去!”

    唐爱字画,这倒是没错。

    “你是听谁说的?”唐瑚冷笑“昨日上午二叔才出门,一路走官道,安安全全的怎么会出事?门房那里可没收到任何消息!”

    翠翘脸色更白了,如今她还不知道被人算计了那酒真是蠢才了!

    “奴婢——奴婢——”

    “来人,拉出去逐出唐府!我们唐家可没这种丫鬟!”唐瑚面目愠怒。

    唐低头喝茶,神色闲适,唐珑松了口气。

    好悬,过去了。

    唐母中风的事瞒不下来,中午唐就打马赶了回来。

    知道了前因后果后,唐眼神闪烁,找来了唐。

    “阿。”却犹豫着怎么开口。

    唐坦诚“父亲是在问今早的事吗?”

    唐面露尴尬,他怎么说出口他怀疑女儿故意惹怒唐母让她中风这事?

    “这事和我没关系。不过是丫鬟碎嘴罢了。若是我要做——我可不会让他只做一个流言!”她会在杀了唐靳后把唐靳的头颅送到唐母面前,再在她母亲焚前祭拜。

    “阿!”唐露出厉色“那是你二叔!”

    “那也是杀害了我母亲的仇人!”唐反驳,虽然荏弱如菟丝花她眉眼却自有一股倔强。在她眼里,母亲胜过二叔千倍万倍!

    “父亲,我可以放过唐珍唐珠唐,但是,他们两人绝对不可能!”

    “若没有二叔,王家的算计绝对不可能实现!或者说,父亲以为,二叔功成之后,会放过我和哥哥们吗?不,不会的。便是二叔要放过,王氏也绝对不会。她讨厌母亲乃至厌恨身上留着母亲血脉的我和哥哥们!”

    “你不过凭着自己的猜想,如何能——”唐皱着眉头教育唐,这个女儿还是如崔氏想的那般,行事偏激!

    “猜想?”唐苦笑,那都是刻在她骨髓里灵魂深处的记忆!

    “那父亲,会放过二叔吗?”

    唐呼吸一滞,他也不会,为了三个孩子,为了崔氏。

    “不,不会。”

    “父亲,流言是我传的,可我没料到祖母会中风,我只是想让她病一场罢了。”谁知道唐母这般偏心,这般在乎唐靳,都不核实,就中风了。

    唐也是无语,无力的挥了挥手“罢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父亲,女儿好儒家风雅,也喜老庄潇洒,也信佛家因果。”

    “斩草不出根,春风吹又生。”

    唐开门时回头,半身耀耀,半身惶惶,唇角紧抿而眉目间不见柔色,她有着许多女子不曾有的刚毅决绝以及——狠辣。

    唐觉得,这个孩子在崔氏离去后,他就再难教养,她长于深闺却不局限于深闺,也不知她与白黎此番婚事,是好还是坏。

    但唐家二房之事,鲜血应由他来沾。

    这是他欠崔氏的,欠三个孩子的。

    唐走后,唐唤了长随,吩咐了几句,对着烛火枯坐,不知想些什么。

第七十章 清算

    “你是说工部尚书上书请辞了?”唐挑了挑眉毛,伸手给唐珑斟茶。唐瑚去了崔琰舅舅处请教二房之事,倒是辛苦唐珑看了朝报立刻就来告诉唐了。作为掌家嫡女,唐实在忙里些,光是清算与二房有关的婢女小厮就去了大半的精力还要算账,更是麻烦。还好崔氏聪明,将所有账册分门别类,厨房一笔账,各院一笔账,玉器瓷盏金银各自记录在册,出则处,入则入,虽然多了些好歹不至于手忙脚乱。

    “不错。也难为他忍了这许多时日!”唐珑似模似样的感慨,眼里却是幸灾乐祸“谁让他闺女嫁了个好夫婿,连累得他也不能待了!”

    唐笑着说“工部阴谋算计没那么多,他能待那么多年凭得都是真本事。不过听说他身子骨不大好早年修桥铺路事事亲为,落了病根子,今上不会过于计较他女儿之事却也不会重用他。毕竟年岁大了,辞官回乡也好。他走了,他儿子才能上来。”

    “他儿子?”工部尚书膝下一子一女,皆是发妻嫡出,“他儿子也在工部,不过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唐珑想了想道。

    “工部尚书儿子姓江名砚山,擅烧瓷。”唐意味深长,随手理了理垂下的发丝,她尚未及笄多以发带束发。

    “烧瓷?江砚山?”拔高的音调毫不掩饰唐珑的震惊“那个烧出粉彩瓷器的?”

    “确切的说,他还会烧薄胎瓷。”

    唐珑倒吸了一口凉气,薄胎瓷也好,粉彩瓷器也罢,前者手艺失传技术要求太高,后者颜色悦人,任意一件就能保人一世衣食无忧了,还两者都在一人身上!

    “他喜欢画画,犹好花鸟虫鱼”唐笑眯眯的盘算着,她家研舅舅刚好是以作画而扬名的!

    “你这是把研舅舅——”唐珑转眼又道“小儿你想做什么?”

    “这是我们家账本,你自己看吧!”唐递过一沓书册,艰难的捏了捏眉心“再不想想怎么赚钱,我们一家子都得喝西北风!”

    “这么艰难?”唐珑面色难看,翻了翻最后的总账,知晓唐并未夸大,不由得心里烦闷“这些——”

    “之位怎么样再说都没什么意思了。二房那边花销太大,后来王氏管家更是卯足了劲捞东西,我也懒得计较,我们家的账册从来都不是这些年才有的问题。”唐缓缓说,先祖衰微至祖父从军打下家业,后期自己缠绵病榻银子如流水的花去,唐母王氏又是喜好奢华享受的,这点家业的确不够看。“为今之计还是要想想如何挣下家业,不然只怕要靠母亲的嫁妆过日子了。”

    哪家有动用女子嫁妆的理儿?说出去还不得变成别人谈资?太伤名声,如今唐家在朝堂上话语权最高的是唐,还是要爱惜羽毛才是。

    “小儿打算如何?”唐珑心里隐约有些猜测,他策论不够,且若三父子皆在朝上未免招眼了些,更何况他生性不喜约束,当官——规矩太大了。

    他更喜欢游山玩水,收敛钱财。

    “商,海。”

    “小儿想走海贸?”海贸可以说是暴利,但风险太高,又掌握在东部沿海的世家之手。

    “是,也不尽是。”她看上了海贸这一块肥肉,也知道想啃下来不是一般的麻烦,前期投入太多,如今她还玩不起这东西。

    “粉彩与薄胎瓷可谋暴利。但要上面同意。”唐想了想侧头道,唐珑点点头,只有抱上今上的大腿,他们……“可今上会同意吗?”官家经商有太多限制,甚至太上皇曾明令禁止不得与民争利。

    唐斟酌几分开口“太上皇一早就削减用度,哥哥觉得国库有钱吗?户部管着钱粮,却在民生大事上跟个铁公鸡一样。”话说得隐晦,但唐珑也听得明白。

    “只是如今时机不对。”崔氏早取,他们几个需要守孝。

    “约莫还有六月左右,我便要进宫在太后娘娘跟前伺候了。”唐垂眉,这是母亲求来的恩典,但其中肯定掺了崔,郑两家的其他打算,夙无星说过她是世间的变数,夙无星能看出来,她不信那个和尚看不出来,那么多人知道崔,郑两家不会不清楚。

    不然,为什么,去年入冬,崔家就立时让两位舅舅入京?人还选得这么好!一个才满天下一个幼喜丹青,宿根早慧。

    “不过该想想眼下的事。”唐皱着眉头,拿出另一本账册。

    “我削了家里的用度,打发出去了一批人,哥哥寻人去庄子伤查查把,我总觉得庄子上——不干净。”蛀虫太多,总得收拾。

    “好。家里许多店子要查吗?”

    “自然,月月都只能收支平衡,也是难为他们了。”唐平淡的说,眼底却闪过厉色,果真欺负主家子息尚幼!

    “那我顺便清点清点母亲的铺子。”唐珑捏了捏眉心,守孝也不得安生。

    “好。”

    “今上大约要清算了。”从工部尚书开始,约莫要算一算账“户部尚书的位子可能保不住。”毕竟去年年底他们去黄河一带彻查堤坝之事又不是全无所获,今年天气热,春讯早来,之前不过忙着赈灾,如今赈灾落一段落也该清算了。

    “黄河堤坝?”唐珑愣了须臾就反应过来。

    “是啊。今上应该会顺便安插自己人去户部,刑部,还有吏部了。”这次的位子只怕会空出来挺多的。

    “这和我们家好像没关系吧?”兄长尚在孝期不能参加春闱啊。

    “父亲如今只有侯府爵位。”唐提醒道。

    唐珑挑了挑眉,发现他家小妹太能操心了!伸手点了点她眉心“小儿,忧思伤脾胃,我先走了!”他还要去安排人查账呢!

    “杨柳,给你们家姑娘朵做点鱼汤,她身子不好还操心太多,要多养养脾胃。”唐珑出了房门对守门的杨柳低声说“以鲜活鲤鱼、鲢鱼、鲫鱼为佳。你亲自领人去外面买。每日清早用小米,糯米熬粥,把米油给她吃,缺了银子直接来找我拿!”

    风铃进来送茶,看唐支着手继续看账本,劝了一句“姑娘要不要歇会儿?用点点心。”

    唐摇摇头,“让苏杏进来帮我捏捏肩。”

    “姑娘还是歇一会吧。”风铃笑了笑拿走了唐的账本,她手上有功夫唐可拦不了“我来的时候都听见了,二少爷吩咐杨柳给姑娘多做些养脾胃的。忧思伤脾,姑娘身子骨可不好,还是好好养吧,账本交给账房去看。”

    唐心里一股暖流滑过,失笑道“还是我待会看吧,心里得自己有谱才是。风铃及笄了对吧,可有喜欢的?我也好帮你攒攒嫁妆。”

    风铃一愣“姑娘自己豆还未出嫁呢!”

    “可我定了和白黎的婚约啊!至少不用愁没人要么。”唐捧着茶小饮一口,眼神晶亮,风铃无端觉得自家姑娘在揶揄她“可你不一样,你不是个能困在内宅的人,你的夫君自然要好好挑选,若是嫌你这般那般的,自然不能要。”

    “姑娘呢?”风铃反问“姑娘难道甘愿一辈子待在内宅?”

    “白黎可不会让我一辈子困在内宅!”唐哈哈大笑,眼底流转荧光,唇角笑靥如花。

    “所以你看上了谁提早说一声,咱们慢慢调,教!”

    风铃脸色突然爆红“姑娘还是先把自己嫁出去吧!”

    暮色怯怯,寒鸦归去时分,白黎来陪唐用晚膳。

    “风铃说你今日心情很不错?”白黎笑着问她,让人将茶换成白水“你近些日子晚上睡得并不安稳,下午就别用茶了,白露寺的古井水清冽干净,让杨柳烧了给你调蜂蜜喝。”

    “好。”唐笑眯眯的应下,她没有任何理由排斥白黎的好意“那你晚上也不许喝茶。”

    “为什么?”白黎挑眉,他难得有按时睡的时候,锦衣卫事情太多,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富商巨甲他都得找人盯着,每天都要挑挑拣拣的给今上送去,累得慌,不喝茶怎么办?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晚上几乎都是子时睡觉的”风铃把她的消息给白黎自然也会把白黎的消息给她,“少喝茶,早些睡,不然伤肝。”

    “我也想啊,可事情太多,锦衣卫由暗转明是今上一句话的事,下面的可要跑断腿了!”白黎忍不住吐槽,心情郁郁,他还想每天多抽点时间陪唐,免得一门心思玩那香,也就是运气好救了太上皇,不然,呵呵→_→事情传出去指不定要怎么样,前些日子竟然还拿香控制了那个了觉!唐最近真的是越来越放肆了!

    伸手揽过唐,低声道“你最近可是越来越放肆了!明知道那香不能见光还敢用在了觉身上!”

    唐耸肩“不然呢”“了觉这人,功夫不怎么样,心底却是顶顶的不好,轻功又不错,要不是想办法制住他,迟早成心腹大患!”

    “所以我直接喂了他散功的,顺便把他筋脉折腾得一团乱。”白黎悠悠的说“你日后小心点,若是担心小命,我过几日寻些保命的东西给你。”

    唐眼神一亮“真的?”

    “我骗过你?”白黎不悦的挑眉。

    唐喜不自胜,柔弱无骨的手臂环上白黎的颈,吧唧一口吻在白黎唇上。

    “今晚让小厨房给你加菜!”

    “摆饭吧,我饿了。”

    “好。”随即唤杨柳摆饭。

    “对了,今上大概要清算之前黄河堤坝一事。”白黎道。

    “我知道啊!工部尚书自请离去么,不过被今上拒绝了。”唐撇开鸡汤上面的油盛了一碗汤给白黎,又给自己盛了一碗,白黎刚好给她摆上了小米粥,她脾胃不好,喝粥容易克化,“不拿出点诚意,怎么让今上轻轻落下?”

    “十有**,工部尚书要自己先招,毕竟黄河堤坝的建造是他工部的错。”

    “阿看得倒是明白。”白黎赞赏,时下贵女虽也学习政事,但少有如唐这般敏锐又决绝的。

    “岳父还未在六部领职,阿不如猜猜岳父会去哪?”白黎笑眯眯的套话。

    唐看了他一眼慢悠悠的喝汤“兵部。”

    “兵部历来是皇帝亲信,掌管兵权,我祖父是从军的,父亲也曾在军营里打滚,有祖父遗荫在,父亲入兵部虽然有难度却不会太大,更何况,就我父亲那性子,无论是去户部和人讨价还价还是去吏部和人磨嘴皮子或者去刑部查案,都不适合。”

    白黎不着痕迹的扯开了话题。

第七十一章 绿珠绮雯

    次日,唐正与林娴说话,传话的太监来了唐家。

    皇后于三日后召见唐。

    “这个时候召见妹妹?”林娴轻敲棋子琢磨着其中深意。

    唐却不管,对着林娴行礼“之前多谢林姐姐搭救了。”凤眼含笑觑她,明媚娇妍如墙边芍药。

    “妹妹何须我搭救?”林娴美目瞥了她一眼,笑着打趣“世子可舍不得让你出事!”

    “不,不对,该叫平王了。”林娴一笑,美人婉约自是倾城,又得唐香露,渐生幽香,远之则缥缈如烟云,近之则如兰花幽幽却又怅然若失。

    平王世子,已经继位了。

    唐笑了笑,回了自己的院子,准备三日后入宫事宜。

    她倒是隐约猜到了入宫为何,皇后性子淡漠与其他皇宫里挣扎生存的人不一样,她不在乎帝宠,只要东阳和腹中孩子平安便是,于皇后而言,唐并无用处,倒是东阳,唐是她本来的伴读,又是挚友,见她得,该是东阳才是,只不知用了什么借口去堵宫里的嘴了。

    微一细想,唐蹙眉,元宵节后东阳有来信说果真有人暗害今上长子,她嘱咐东阳静观其变伺机抓住后手,如今算时日皇后腹中孩子已有八月。

    七活八不活。

    要是有人想动手脚,只怕她这个孝期之人便是最好的时机,只要运作得宜,上,能害皇后母子性命,中,制约东阳,下,顺便黑一把唐家。

    一石三鸟啊,就是她也有些蠢蠢欲动。

    唐对着窗外的绿竹哀叹,竹影婆娑,风过潇潇,倒是潇洒也磊落。

    “姑娘,夏姑娘想要出府为老夫人祈福。”杨柳进来,打断了唐的哀叹。

    “好生安排,别让人伤着了。”唐心思活泛了起来,她怎么忘了,还有个夏绮雯!

    她如果说瑞王,十有**舍不下这次机会,但瑞王有个致命的弱点,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一边想着一边忍不住鄙视瑞王一番,身边已经有了王妃那样格外引人注目勾人心思的美人,院子里还养着各色娇软姬妾,竟然还觊觎别人的发妻!真真禽兽!

    “杨柳,你知道——”旋即拍了拍脑袋,她真的是忙晕了,杨柳怎么可能知道瑞王行踪!高声唤“风铃!”

    杨柳一脸疑惑,却也知道风铃并不是姑娘身边的自己人,是平王的人,便是在怎么受姑娘重用,杨柳也不嫉妒。

    姑娘用风铃三人,代表的是姑娘对平王的尊重。

    “姑娘,有何吩咐。”风铃翻窗进了屋子,唐对他们三个约束极少,外出得时候别落人口实,家里已经是她的天下了自然没什么,风铃也乐得接受,她养了许久身子骨都快硬了!

    眼神明亮,蠢蠢欲动。

    唐再看风铃风夏,皆是一般无二。

    她这是什么丫鬟啊!心里哀嚎一声,面色正经道“让夏绮雯喝瑞王见面。”

    她与白黎订下婚约,但是谁知道瑞王会不会死心?不如给一个夏绮雯!虽然眉眼较昔年的平王妃千娇百媚了些,但也许瑞王就喜欢这个调调的呢?

    “是。”风铃风露风夏三人领命而去。

    “杨柳,你寻个时间把半夏接回来吧。”半夏的卖身契还在他手上。

    唐支着头想,要不要白黎代她多给先王妃敬香?不管怎么说她利用先王妃与瑞王之间的事儿是真的,给她一百张嘴都说不清的东西,还是乖乖认错比较好。

    唐这里楼阁生香,枕鱼楼绿珠处可却是寡淡无味了。

    “姑娘,香露和香膏用完了。”小丫鬟梳着双丫髻神色楚楚可怜。

    她知道姑娘凭一身体香翻了身,可这体香从来都不是天生的!没里这些东西,要是在回到从前,人人可欺,连狗都比她们尊贵的日子,那真的是把人心自尊往泥土里践踏蹂躏,本来在这里就已经够苦的了。

    绿珠梳发的手顿了顿,望着镜中眉眼并不及水湄,送她香露香膏的人说,她音声婉转动听,高则入云霄,低则转洄水,她唱曲最好,可不能长久,终究难免沦为逗乐的玩物,她却被眼前繁华逢迎迷了眼,已经许久未去见那位了。可惜她诗词歌赋少了灵气,得人相助也不过能稍分水湄秋色。

    握着木梳的手渐渐收紧。

    她可不要继续过那种被人欺辱却无能为力的日子!

    沉声道“梳妆,更衣,我们去寻先生。”

    寻了借口出门,翠鸟栖枝的竹骨伞,发上的月宫桂枝步摇,腰上的双衡比目玫瑰佩,玉环禁步,湘水绣花裙,碧色玉兰坦领,玉兔闹月的绣花鞋,墨色轻纱披帛与腰间的墨色束腰相得益彰,越发衬得眼前人楚腰蛴领,行走间婀娜娉婷,些许泻出兰麝香气。

    “先生。”绿珠放柔了声音,跪坐在半夏跟前。

    托唐的福,半夏一家子现在有土有田有粮,日子甚是惬意,可苦了她了,姑娘吩咐瞒着家里人,重要的事从来都是她自己亲自办的!便是兄长们也只是守着房门,不知到底在处理什么谈些什么的。

    她原是半路得崔氏救助买了回去伺候唐的,也是打小就跟着唐,虽然父母俱在,眉读过什么书,也知道半夏跟在唐身边比跟他们回家好了太多,也没贸然说给她赎身。

    她如今行走在外打扮成男子,自然更加自由,可对着这么一个企图诱惑她的女子,她实在是……

    姑娘,救命啊!

    半夏心里哀嚎痛哭,她应该在王氏被抓后就让姑娘接她回去的!

    半夏非常崩溃,绿珠柔弱的腰肢,白皙的肌肤,偶尔露出的香肩,葱段玉指寸寸沿着她手臂上滑,指尖若有若无的酥麻,半夏整个人都不好了。

    压低声音如男子,字正腔圆丝毫不见颤抖与着迷“姑娘何必如此。”

    绿珠顿时一僵,面色惨惨有些挂不住。

    心底生出委屈,她又如何愿意如此?

    “亦不必如此。”半夏又道。

    “姑娘所求不过体香,我自然会向主子禀告,你等着消息便可。”

    绿珠松了口气,面色转暖,似有尴尬之色,这么说来似乎是她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了一样。有些不高兴。

    半夏看了,一阵无语,她发现自打绿珠知道她会帮她后,显然少了遮掩,一举一动带着小女儿的娇态,难怪孔夫子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姑娘什么时候才能接她回去啊!

    她又贴上来了!

    她如果真是个男子自然高兴恨不得抱着人嗅其馨香,揽其芳泽,红消香染,云收雨来,可她缺了点东西啊!

    半夏麻溜得寻了借口闪人,离了绿珠老远才松了口气。

    好险好险。

    绿珠则慵懒的整理衣裳发簪,眼神似幽若怨,若爱却恨。

    窗外马蹄嗒嗒,却不是她相见的人。

    “怎么了?”绿珠多嘴问了一句,小丫鬟立刻趴窗子上看“好像是惊马了。”

    惊马?绿珠挑眉不置可否,指不定是谁生了其他心思拿这些把戏来个偶遇。

    “奇怪,马车里的是个姑娘,险些撞上的人却是瑞王,瑞王竟然还没生气!”小丫头感叹,果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瑞王原来也不是什么正经君子!”

    “正经君子还来这青柳街?”绿珠失笑“便是听曲寻歌,也是请人过去,这条街,也就门口的石狮子干净了!”

    里面的人,哪个心思不脏?咧开一抹讥笑,并不去管。

    车里的人是夏绮雯,她寻了近道走这条街,没想到冲撞了贵人。

    惨白着一张脸掀开车帘,见那人浅金色密绣云纹束袖衣裳,头带金冠,横玉簪束发,腰间墨玉佩垂墨色丝绦。

    刀削五官,长眉入鬓,眼角斜飞淋漓尽致的漠然,唇角微勾添三分惑人,是最能让小姑娘倾心的模样。

    夏绮雯恍然间看花了眼,他眉目与瑞王世子好像,只是年纪略大了些,不过这样刚好。

    她清晰的听见了心底乍然破开的悸动,如花苞初绽沾零露几点,眼前烟火乍来携风月之色糅合成她心底最美的花枝。

    “姑娘可无事?”同意的悸动也出现在瑞王心底,从心所欲,上前几步伸出手柔声唤她,眉目柔情似水,眼中流转水光波折。

    夏绮雯展颜轻小,初初将手放在瑞王手上便被握紧,忍不住红了双颊,低头悄然睨她,旋即红霞更甚,看得瑞王心花怒放。

    抿着唇将人抱下,女子身上的芬芳侵入心脾。

    倒是丰腴有情却仍纤纤楚楚。

    夏绮雯是被瑞王于傍晚时分被瑞王送回唐府的,唐笑眯眯的不知道想些什么,莫名夏绮雯就有些心虚侧头避开回了自己院子。

    焚香,沐浴,更衣。

    夏绮雯掬水浇在身上,花瓣在水中摇曳遮去风月无边,她入水再出,如芙蕖,黑发泼墨覆在背脊上,面上斜飞红霞比之灼桃粉樱亦不差分毫甚至更加潋滟。

    他……是喜欢她吗?

    想到他的温柔他的眉眼他的体贴他的才华,她忍不住期待下一次的见面,等他将自己娶过门,抵眉相欢,抵足而眠。大抵,才是此生无憾。

    忽然想起之前的瑞王世子,夏绮雯冷了脸色,打算当晚便去寻唐。

    然,傍晚时候,唐先一步来了。

    “夏姐姐。”她敛手行礼,一举一动刺在夏绮雯眼里格外碍眼。

    这就是贵女?举动有礼,进退有度,掌一家中馈,嫁朗朗少年!夏绮雯咬牙,大袖里的手紧握至青筋暴起,掌心有伤。

    对于唐,她心里很复杂。有怨恨也有感激,更有羡慕与嫉妒。

第七十二章 再见瑞王

    唐轻叹一声,和着窗外淡紫色糅合湖蓝的晚霞,酥风吹开落花缠过窗格,依依不舍的在两人中间打旋儿。

    “前番是唐对不住夏姐姐。”

    夏绮雯面上挂不住,被戳到痛处眼底有血痕流过,固执的挺直脊背僵硬了声音道“夏绮雯不过寄人篱下的孤女,哪担得起侯府大小姐的行礼!”

    听起来极为刺耳,杨柳皱眉衣裙摇晃便要上前分辨,却见了唐平静的脸色,咬牙忍了下来。

    “夏姐姐该知道的。”唐起身神色坦然,目光更是通透淳澈,“祖母偏心,长房二房不和已久,我亦不喜唐珍人前人后两副面孔。”说起唐珍,夏绮雯面上松缓了许多。她亦不喜唐珍已久。

    “她要嫁瑞王世子——”

    “我自然不乐意。”

    唐说的坦坦荡荡全然没有背后算计人的龌龊与小人行迹“彼时恰好夏姐姐也在家中。在我看来,夏姐姐除了出身并无不及唐珍之处”她意味深长的看着夏绮雯接着说“更何况,我与夏姐姐并无利益冲突,夏姐姐不是也不喜欢唐珍吗?”

    “沽名钓誉,装模作样——”唐看着她轻笑“表面上极为照顾夏姐姐,可内里对小姐姐,不过也就是如姐姐说的那边,依靠唐府活命的孤女而已。”

    夏绮雯霎时脸色又白。

    唐心底轻叹,还是心性不足。若是能教导几番到也好,只可惜升米恩斗米仇,她不好做得太多。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夏绮雯瞅着唐开口,扬眉冷眼倒也有几分女公子的气势。

    唐轻轻点头。

    “只是千算万算也没想到瑞王世子死得太——”唐内心复杂,瑞王世子说白了就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酒囊饭袋,怂包一个!连血都见不得!平白浪费了夏绮雯一步好棋!

    那样的死法太不体面了些。

    “妹妹今日来不会是为了和我追忆之前吧?”夏绮雯带着笑惑人心神如同一只美人蛇,稍有不慎便会食尽骨髓。

    “自然不是。”唐取出一个小瓶递给夏绮雯,声音如黄莺轻鸣“不知姐姐觉得瑞王如何?”

    这是直来直往的阳谋。

    夏绮雯明知有诈却还是忍不住巨大的诱惑。

    美人如蛇蝎,英雄如跗骨之俎。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美人又何尝能过英雄冢?

    “所以你有什么条件?”夏绮雯开口。她先忍不住,便失了先手。

    “不过是愧疚罢了。是我一念之差害了姐姐,没了一个如意郎君,自然该还姐姐一个。”

    夏绮雯面带讥讽,她怎么可能会信?不过转念想,各取所需而已。她要做人上人,享荣华富贵,日后如何尚未可知,走一步算一步罢了,倘若唐日后的条件让她为难,翻脸不认也是可以的。

    夏绮雯唇角噙笑,眼底虽有意动还是保持着平静,那目光太过锐利似乎看透了唐心底的小算盘“妹妹知我不信的。罢了,妹妹盛情,姐姐收下了。”伸手取过小瓶,似笑非笑。

    “事关贞洁,姐姐可以药相迷。”外面最常见的助兴之药,被她掺入了**。

    两人相视浅浅一笑。

    各怀鬼胎。

    回了自己院子,唐立即忙不迭的吩咐众人。

    “天气渐热,家里该做夏衣了,明日你们看看去请哪家的绣楼过来裁衣。”唐一边翻账本一边道“家里主子一人四身夏衣,让他们带了料子过来看,家里的丫鬟仆妇就让家里自己的绣娘或者拿了料子自己裁衣。大丫鬟一人三身夏衣,其余人等各两身。至于外院,大管家二管家他们一人二十两银子置办夏衣,小厮们的衣服让家里绣娘做,跟着三位少爷的一人四身。”

    “是。”杨柳记下。

    “还有,夏天来了,让厨房里每日都备好绿豆汤,分发去各处,上到主子院子,下到花园洒扫,都要有份。”

    “花房哪里去问问可需要引水修缮的?”

    “对了,负责采买的每日记账,杨柳你亲自找人去外面市场伤看各种小菜鸡鸭果子蜜饯的价格,定下每日用量,但凡有贪污受贿的逐出府去,我们伺候不起!做得好的采买,每月赏银二十两到一百两不等。”

    “杨柳,你明日记得去问问各处可还有需要增减的东西?”

    想了想唐又道“还是把半夏接回来吧。”四个二等丫鬟还需要**,一个杨柳实在忙不过来,风铃三人——就冲着那沉默寡言的脸她也不能让人去做琐事啊!更何况他们三其实是负责保护她的。

    “把那个翠玉翠柳调我院子里来!留在松鹤楼伺候老太太有些可惜了。”

    “老太太那边让焦嬷嬷大周嬷嬷领着小丫鬟们伺候,再去买四个小丫鬟回来给松鹤楼。至于其他人问问他们打算怎么办。”

    “老太太中风了,院子里用不了那么多人,还有把西边院子给二房的人留着。”

    唐忙得团团转,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的。

    “姑娘”却是小周嬷嬷来了。

    “小周嬷嬷?”唐讶异道。

    小周嬷嬷笑了笑恭敬行礼,声音中气十足又不失礼仪“姑娘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老奴不才,愿为姑娘效力。”

    唐扬眉,她供着小周嬷嬷,一是不知深浅,二是她是母亲崔氏身边是人,她并未做好决定如何处置,崔氏的其他丫鬟婆子都唐遣散了,该送回崔家的送去崔琰那边,崔琰崔研在京都落脚不能缺了伺候的人,至于其他的,多数被唐发了银子归家去了。

    “既如此,就劳烦嬷嬷帮我管着这院子了。”

    唐这么把杨柳摘了出来替她处理府中事物。

    “老奴一定尽忠职守。”

    唐笑笑,很多话听听就好。

    天色已晚,转眼又是一夜。

    “姑娘姑娘,不好了!”连翘咋咋呼呼的,唐捏了捏眉心,昨日并未睡好,连夜处理了府中事物,只剩节礼未拟单子,好不容易今日打算多歪缠一会儿的,连翘就来了。

    连翘那边咋呼,小周嬷嬷立时就训斥了过去,杨柳拨开珠帘进了内间小声问“姑娘可要起了?”

    “你问问连翘,出了什么事?”唐眼底青黑色附在白玉肌肤上甚是明显,打了个呵欠显然困得不行,要是没事她就继续睡了,下午再拟各家的端午节礼。

    杨柳踮着脚离去,回来时明显脚步声加重很是不安“姑娘,三少爷不见了!”

    三少爷?唐?

    唐被吓得瞌睡都没了,立即道“让连翘去前院通知大少爷二少爷,你服侍我起床,风铃去取早膳,风露煎药!”

    “是。”杨柳出门吩咐,前一刻还安静如水的院子立时热闹了起来。

    杨柳捧了热水进来,四个二等丫鬟各自捧了衣裳钗环胭脂伺候唐梳妆。

    “大哥,二哥!”

    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唐就收拾好了,刚好唐瑚唐珑也来了,风铃提了食盒过来摆上早饭。

    唐一边接受着两位哥哥嫌弃的目光一边吃着早饭。

    “这都快辰时了你怎么才起!”唐瑚挑眉,略有些嫌弃,他妹子这是多久没吃饭了?

    唐幽怨的看了他一眼继续和碗里的粥做斗争,杨柳帮着回话“昨晚姑娘熬夜处理家里的事情,过了子时才方得闲入睡。”

    唐珑当即就反对面色不悦“小儿,太医不是嘱咐你不能熬夜吗?”

    “有吗?我怎么不知道?”说实话她好像的确没听见有这回事。

    “你肝气郁结,不适合熬夜。外院的事情我和老二都处理了,内院怎么那么麻烦?”唐瑚皱着眉头有些不解。

    怎么感觉每个管家的都很累?

    唐耸了耸肩,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了,先说怎么处理唐的事。”心情烦闷,唐又在这个节骨眼上搞事,唐表示她非常计较!直接念本名了!

    唐瑚挑了挑眉,也不说她什么“我让大管家拿父亲帖子去报官了。”

    “人离家出走,你报官做什么?”唐珑一脸嘲笑,表示他一直看不起唐!遇上事就哭,跟个娘们儿一样!“报官关这个?有能耐就一辈子别回来!他还挺聪明的,知道带钱出门!”

    “就怕遇人不淑,他人傻天真还钱多,长得又美,万一被卖进小倌馆——”唐言语毫不留情!

    “派人出去找吧!大街小巷的,先去寻他旧交好友那些,再去他常去的地方看看,别让他顶着定国侯府的名头坏事!”唐瑚想得更远,唐人傻钱多被卖去那种地方也无所谓,就怕被知道身份的人抓了,做出些什么事,那才是最麻烦的!

    三个人无意识的挺直了脊背,面色凝重。

    不过一刻钟,三个人各自出门。

    一人往东,一人往西,一人往北。

    唐多了心思,直接去青柳街。唐喜欢在枕鱼楼听曲儿,再说半夏也在那儿,也许知道些事也说不定。

    不过倒霉的是,她昨天刚让人在马车上做手脚让夏绮雯惊马遇上了瑞王,今天天道轮回到她身上了!

    还遇上了同一个人!

    唐隔着帘子哀叹连连,她今天不适合做事情更不适合出门,真的是诸事不顺!

    在杨柳的搀扶下出了马车,拱手向瑞王行礼“唐见过瑞王,给瑞王请安。”

    瑞王眉梢带笑,这两日上天似乎格外的厚待他。上前几步,与唐不过两三步之遥时伸手握住她露出来的皓腕。

    “皓腕凝霜雪,路边人似月。”他压低了的声音更加魅惑,眼带桃花眼神炽热而痴迷,看着眼前荏弱的小姑娘恨不得一口将其吞下。

    杨柳脸色一变,唐紧跟着后退了两步,带着帷幕上的皂纱流连难止。

    风铃今日被她遣去了平王府,风露给她买蜜饯去了,风夏守着院子。

    她只能希望风露赶紧回来!

第七十三章 王氏娇娥

    日头渐盛,路边绿荫难继,晒得唐头晕眼花,瑞王倒是静立在伞下,隔着皂纱窥她颊上胭脂色。

    她身子尚未大好,如今一身病痛,虽然太医也让她常晒太阳可也不是这么个晒法!证寻思着如何脱身,瑞王倒是瞧出了她此刻窘况。

    果真娇袭一身之病,态生两靥之愁。

    “日头已大,不适合叙旧,这车架已坏,不如做我的车架离去?唐姑娘意下如何?”瑞王负手而立,眼神戏谑,似是胸有成竹。

    “这便不必了。”白黎打马而来,翻身站在唐身边,作揖道“多谢瑞王好意。只不过如今是用不到了。”

    唐松了口气,白黎来了就好。

    微微侧着走了几步,靠近白黎站着。

    如此明显的依偎举动让瑞王眼底闪烁了几分。

    怎么他看上的人个个都和平王府有牵扯?着实让人不喜。但他并非无脑之人,此时可不是说话的好时机,笑了笑离去。

    真以为一纸婚约能挡得了他?真是天真的小姑娘!他要的可从来没有得不到过!皇位如是,女人亦如是。

    “走吧。”白黎抱着唐上马,环着她纤细的腰肢低头在她耳侧轻道“唐离家出走你怎么也出来了?”

    “好歹要做个样子吧,不能落人口实啊!”唐郁郁道。

    马蹄哒哒,鼻息喷出热气,颇为不耐烦主人约束它在原处的举动。

    “杨柳,你去接半夏,然后和风露一起回府。”唐安排着,指节攥紧了白黎的衣服。

    白黎轻笑一声带着她打马出了城门。

    杨柳:姑娘您就这么抛下我真的好吗?

    “反正都出来了,不如去城郊踏青!”白黎呼出的热气洒在她耳垂,纵使隔着皂纱也让她忍不住两靥酡红,眼神却明亮得紧,城郊踏青啊!她许久没出过城门了!

    白黎笑着取下她帷幕,细心的为她套上面纱,才让坐下黑色骏马撒开了蹄子奔跑!

    时值四月底五月初,山上花期正好,山下绿树正妙。

    两人在外面疯了一天,傍晚时候才趁着暮色归家。

    唐瑚从午后就开始等,坐在唐院子里的桂花树下,茶水开了又冷,冷了又沸,天色如唐瑚脸色越来越沉重。

    唐不在,杨柳借故遁走,留下可怜兮兮的唐珑对着气势日渐攀升的大哥。

    瑟瑟发抖道“小儿和世子爷在一起,不会处什么事的。”

    眼刀子唰地一下扎唐珑身上“就是因为对方是世子爷才危险!”唐瑚说得义正言辞,丝毫不存私心的模样,看得唐珑差点信以为真!

    “你确定不是因为自己养的白菜要被猪拱了才这么说?”

    唐珑上下打量唐瑚目光赤果果的怀疑!

    唐瑚浑身一僵,面具有要破裂的趋势,随即一脸肃正“胡说什么呢!”眨眼又道“女子出嫁是人生大事,虽然是赐婚但好歹也不能让人轻看了小妹!”又瞟了唐珑一眼“再说,小妹出孝就出嫁,你乐意?”

    那高挑的尾音,满满的不爽。

    唐珑立刻板正脸色坐好“不乐意!”

    大哥说得对,出嫁是大事,就算再怎么满意对方也不能让对方轻易就娶走了小儿!

    唐踩着暮色归来。

    “大哥,二哥。”面上显而易见的欣喜,眸子里的粲然晕着灯火水色,看得唐瑚唐珑一时沉默。

    她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策马寻风处,拂花吹叶折。

    “寻到唐的消息了。”唐瑚立刻决定转移话题。

    “在哪呢?派人接回来还是谁去接回来?”唐疑惑,这种事没必要在商量吧,心里想到一个可能,能让大哥为难,只怕——

    “他被卖了——”唐瑚艰难的开口,实在很难理解这些事。

    果然!

    唐已经对唐不抱任何希望了!

    “被卖去了哪?能找回来吗?”唐珑面上笼了层淡淡的忧伤,这人也太不省心了吧!小时候还挺聪明一个孩子,怎么越长大越没脑子?

    “贺王府。”唐瑚叹气,要是能轻易寻回来也就罢了,就怕舍了米还套不着鸡!

    唐眉眼一凛“对外就说没找到继续找,不能让唐和贺王扯上关系。”

    不管如何,贺王,她决不能让她大哥二哥和贺王扯上关系!

    唐珑也冷了神色涩涩开口“实在不行就找个身形相仿的,对外说暴毙吧。”

    他不傻,寄居贺王府养伤的时候,足够他从蛛丝马迹内得出一些结论。

    “我觉得可以。”

    “我——回头去跟爹爹商量一下对策吧。”唐瑚叹气,贺王——的确是个不好招惹的角色,还好他没心思争权,不然也不知道还要掀起多少腥风血雨。

    三个人或多或少知道那么一点贺王不为人知的地方,都默契的避开那处。

    直到安寝时候,唐珑才惊醒,他又没跟小儿说贺王府里发生的事,小儿怎么对贺王反应那么大?难不成是大哥说的?不对啊!大哥明显不是会背后嚼舌根的人,而且贺王深夜入大哥房间这事大哥怎么可能开得了口!虽然最后被赶出来了,但——大哥不是一直视其为污点吗?所以到现在也只是送礼不见人啊!

    同样的疑惑也存在在唐瑚这里,不过一想到唐珑虽然不着调但也分得清事情轻重,不至于开口污了小妹耳朵,所以——

    她是怎么知道的?知道了多少?

    第二天两人各怀心思在唐书房碰面,面面相对的时候多了探究。

    “你跟小儿说了——”

    “不是你跟小妹说的吗?”

    眼皮子陡然一跳“所以她怎么知道的!”

    “或者说她知道了什么对贺王讳莫如深!”

    “你们怎么了?”唐推门就看见两儿子大眼瞪小眼,看了看天,没错,太阳还是从东边出来的,伸手试了试额头温度,也没烧啊!

    “爹,唐被卖去了贺王府。”唐珑率先回答。

    唐眼皮子一哆嗦,难怪这两天他总听见乌鸦叫唤!

    “继续找!”贺王的事,别人不知道,他这个今上亲信怎么可能不知道!贺王府里可有皇帝好多暗桩呢!

    时间到了该进宫的那一日。

    黛瓦红墙,青石路长。

    “唐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安。见过东阳公主,公主万安。”跪坐躬身行大礼。

    “起来吧。”皇后娘娘,也就是昔日的端王妃,锦绣加身凤簪束发,眼尾细画眉毛黛浓,一举一动都是浓浓的压迫。

    唐心下一凛,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才让皇后从泥石木偶蜕变至今?

    眼神飘向皇后下首的东阳,唇角噙笑,一板一眼是宫里最常见的面具。

    不过奇怪的是,皇后另一边做了个粉衣妃子,斜斜的靠在桌椅上仿佛没有骨头一样,眉眼精致又端庄,与唐珍刻意端着的不一样,这位是从骨子里透出的雅致端方,然其一举一动又流露着道家的逍遥洒脱。

    好奇怪的人。

    “赐坐。”皇后语落,自然有小丫鬟端了软凳过来,唐敛声屏气的过去,不敢全坐只微微沾了一点。

    “你本是东阳伴读,只是家中变故才不得已离开,东阳和你感情深厚,她也不愿意在选新的伴读。你们许久未见,自去一边说话吧。”

    唐揣摩着,皇后这意思是让她劝东阳另选伴读?

    东阳领了唐去了自己的寝宫——毓秀宫。

    “你们都下去吧。”摒退了众人,东阳才撤去脸上面具苦哈哈的道“阿,你是不知道这些日子简直——简直不是人过的!要不是还有豆豆在,我都快憋疯了!”

    看着眼前拉着自己衣袖倒在软榻上毫无形象可言的东阳,唐忍不住吐槽,可不是吗?皇宫就是个巨大的金笼子,把所有人都困在里面不得安生!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总要养蛊!

    “怎么了?”还是贴心的问了一句“我看你还挺不错的啊,长高了也瘦了,行走间风仪无双。”

    “你知道方才坐母亲身边的人是谁吗?”东阳无端问了一句。

    “不知道。”唐诚实的摇头。

    东阳叹气像是要把这些月来的所有郁闷都排遣掉“她出身琅琊王氏。和你母亲清河崔氏,太后娘家荥阳郑氏还有一个不知道的范阳卢氏并称四大世家的那个琅琊王氏!”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东阳抓狂的在软榻伤滚来滚去,看得唐眼皮子一跳,我了个去!这是发生了啥,把一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残害成了这个样子!

    这边东阳继续滔滔不绝“你也知道我母亲也就是大户出身,不及这四家尊贵。王氏出身大族,人家那才是真正的吐气如兰,芝兰玉树,羊脂白玉的肌肤,还有什么那什么《诗经》里的,齿如瓠犀领如蝤蛴说得就是活生生的王氏!”

    “她是被父亲亲自派人接近宫的,一进宫就封了嫔,赐封号曦!那是能随便当封号给人的吗?”东阳抓狂不已“你也知道我母亲在养胎,不好侍寝,更何况之位他们两人直接就有些感情不好的征兆,再加上现在父亲继位后宫什么莺莺燕燕环肥燕瘦都有!”

    “我母亲这些月来,明里暗里收到的添了各种料的东西就不少!活生生把我母亲折腾成了这样!她现在日常吃食只能由豆豆做,药是她身边绿芽亲自看着煎的,衣服什么的都要太医查看过才敢上身,小高院判更是每天过来请平安脉,害专门拨了一个医女过来检查她宫里有没有多出什么不该多的东西!”

    “父亲政务繁忙,虽然也看重这个孩子但到底少了几分仔细,竟然让王氏过来看孩子!”

    唐听到也觉得错愕,皇帝脑子被驴踢了?这个昏招也想得出来!

    “你也看出来了,母亲防她防得厉害!”东阳叹气,她总觉得自己这些日子老了好多岁“不过王氏——的确是个难啃的硬骨头!她平素没事根本不往母亲跟前凑,只是每天过来请一次安做个样子,我找人一直盯着,一点错处没找到不说差点把人给我折进去了!”也没说则么折进去的,就继续道“王氏——”

    “我去寻太后求过主意,可太后只是告诉我有王氏在母亲的胎定然无虞,可你说说这都是什么事啊!”

    旋即冷了脸色道“如今母亲连太后的话都不怎么听了,她总觉得四个世家,同气连枝,连你也想换掉。”

    眼神沉沉若古井,脸色平静如池水。

    唐恍然大悟,眼前的人再不是她认识的东阳了,这位是公主。

    毓秀宫的主人。

    只怕她自己也没看明白,她渐渐成了她最讨厌的模样。

    精于算计,难付真心。

第七十四章 早产

    “姑娘今日见了那唐家丫头?”说话的丫鬟着青绿色衫,眉宇间一缕英气不似寻常丫鬟弱则弱矣,细细为自己姑娘撤去发髻上的珠钗,将鸦青色的发丝挽成寻常发髻。

    “还需再探探。”如初化雪水绕过三春秋又逢隆冬,清凉平淡里藏了道不尽的春秋风韵。

    却是曦嫔,王氏娇娥。

    “姑娘——何须计较这般小人物?”丫鬟微微拧眉不解。在她眼里自家姑娘是天上地上难得的人物,清明明月一般,若非——又何须进宫与人争宠。

    曦嫔把玩着珠花,淡淡一笑。

    崔家与郑家,真的是下了好大一盘棋!

    这个小丫头便是道长说的变数还是被崔郑两家放出来的诱饵?

    她王家要谋的大计可不得不谨慎万分,一丝错也不能出啊!

    念及此,曦嫔心里轻叹。

    她其实并不愿意入宫伺候一个年纪长她一轮的男子,家中并不是没有适合入京的,只可惜能与太后过招的只怕也就她了!

    “待会早些摆饭,今日只怕忙得紧。”曦嫔吩咐到,眼底盈盈叫人看不真切亦猜不透在想些什么。

    “是。”丫鬟应声。

    “对了,我记得库房里有一对羊脂玉佩,触手温润,寓意也好,你寻了来给唐家姑娘送去。”

    丫鬟诧异的抬头,见主子神色清冷如常,复又低头应下,倒退着离去,用锦盒装了,一路捧着去毓秀宫。

    毓秀宫正在摆茶点,东阳亲自煮茶,唐随旁伺候。

    沐豆豆也捧了茶点上来。

    “几月不见,豆豆越发风采照人了。”唐说的却不是客套话,沐豆豆与宫里人不同,甚至与他们所有人都不同。她身上带着天生的自由,纵使行走坐卧如其他宫人一般,也难掩其眉宇灵气,加之她如今身量长高,越发出挑。

    “如今你可不该叫豆豆了。”东阳悄然一笑打趣唐。

    沐豆豆垂眉羞涩的笑着,恍若静雅盛开的白玉兰,蹲下身将茶点摆在小几上,头上的玉簪花步摇衬得人越发娉婷。

    唐挑眉,心里存了一个猜测。

    “可是皇后娘娘赐名?”入乡随俗,沐豆豆这名不论怎么说都少了几分正式。她若要在京都长久的待下去,皇后若赐名的确是一大美事。

    “阿果真聪慧。”东阳称赞道“母后赐名仓庚,又封其为正五品司膳。”

    唐一笑,对东阳的称赞并不放在心上,念起了《东山》“仓庚于飞,熠耀其羽。之子于归,皇驳其马。亲结其缡,九十其仪。其新孔嘉,其旧如之何?”

    “仓庚”又看了看豆豆“黄莺声婉转曼妙,倒衬豆豆。”

    豆豆,或者说仓庚,含笑道“仓庚是大名,豆豆是小名,我们之间唤小名就好。”

    唐自然无有不应的。

    “不过这正五品的司膳——”微微拧眉有些担忧。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有我在,你担心什么?”东阳笑到“她这正五品的司膳可是从那群老宫女手里挨个挨个打下来的,谁敢寻她不自在?”

    “到让我想起来,礼部膳部郎中也是正五品。”

    这话倒让豆豆脸色一僵。

    “元宵节后,我那妹妹没有入瑞王府。”豆豆垂眸,似略有些失落“入了皇宫,选了女官,成了良侍,在慧昭仪身边伺候。”

    “慧昭仪?”唐挑眉,“昔日的侧妃?大皇子的生母?怎么混成了这样?”

    “意图陷害皇后。”

    东阳言语淡漠,丝毫没有动怒。

    “恩将仇报?”唐嗤笑“这人也是蠢得厉害。”

    “也不能说蠢吧,万一要是成了她儿子可就成独苗苗了!”东阳勾起一抹笑意,颇有些邪肆“这可是一笔好买卖!”

    “那也要她有这个命才行。”唐不置可否,捏了块翠绿的糕点咬下去,入口就是艾草清苦的味道混杂着糯米的香甜“她娘家不显,大皇子瞅着挺贪玩的,如今快十岁了也没见着策论诗词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她舅舅可是入宫做夫子的,她还能不知道大皇子课业水平?

    “也不能否认藏拙——”东阳意味深长。

    唐“噗嗤”一声笑起来,又被糕点呛住,急忙寻了茶水一口灌下去才开口“藏拙藏成那样?”

    一脸的不屑。

    沐豆豆看着心里有些发酸,这两人似乎都变了许多。

    借口要去给皇后准备膳食,离去了。

    “不好了!不好了!皇后娘娘早产!”

    三人脸色齐齐一变。

    叫嚷的丫鬟是皇后宫中伺候的,东阳记不得名字缺记得那张脸,顾不得换衣服,吩咐了一句灭火收拾东西就急急忙忙往皇后住的长春宫去。

    唐和沐豆豆紧随其后,唐面带煞气,身后跟着四个丫鬟,风铃见势不妙怕连累唐即刻寻了路去通知平王白黎。

    “传太医,封宫!”

    三人到来时,曦嫔王氏肃正了脸色守在皇后寝宫门前,侍卫重重封锁各处路口宫门,绿芽带着丫鬟在内伺候。

    “东阳公主。”曦嫔微微颔首,眼神却在唐身上多留了几息。

    “如今如何了?”便是不喜对方,东阳摸爬滚打皇宫多年也不会在此刻表露出来,只沉着脸道。

    “豆豆,你去煮参汤,以备不时之需。”唐侧头,见沐豆豆一脸呗吓坏了的模样开口道。

    沐豆豆又看了看东阳,见东阳并未反驳立刻撒腿就往小厨房走去。

    皇后怀孕这些日子都是在小厨房做的饭食。

    “已经去请太医了,稳婆的意思是可能要生产了。”曦嫔道。

    “怎么会这样?如今才八月啊!”想到民间的七活八不活,便是东阳也不禁煞白了脸色。

    “陛下也在来的路上。”曦嫔又道,“高太医医术卓绝定能力挽狂澜,公主不必忧心。”

    “不必忧心?那是我母亲!”东阳有些崩溃,语气并不好直接冲着曦嫔吼了出来,唐见状上前挽了人手臂掐住,好歹对方也是皇帝的妃子,这般不给颜色那就是给皇帝甩脸子!

    “不知娘娘可曾发现有什么可疑之处?皇后娘娘如何会突然生产?”唐发问,虽然早猜到今日会有事,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有蛇。”曦嫔顿了顿补充“竹叶青,剧毒。”

    唐东阳倒吸了口凉气,这里是皇宫,又是皇后寝殿,人来人往,哪有蛇敢来?除了人为,竟是想不出其他缘由了!

    冬眠初醒的蛇毒性最烈了。想到此处唐忙问“可有人受伤?”

    “皇后娘娘身边的一个嬷嬷被咬了一口,但又抓住了那蛇,如今放在竹篓里。”曦嫔眼底划过一抹赞赏,这个唐倒是比东阳沉重许多,也不知伤的是否不是自己亲人的缘故。

    “太上皇,太后娘娘到。”内监扯着嗓子叫喊。

    曦嫔唐东阳急忙转身行礼。

    “都起来吧,如今情况如何了?”太上皇身子尚未养好,比之前却已经精神了许多。

    太后娘娘拿着手珠陪伴在身侧,面上也很是担忧。

    “高院判来了!”

    “见过太上皇,见过太后,见过——”

    一连串的问候还没说完就被太上皇急不可耐的打断了“见什么见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赶紧进去!”

    “是。”高院判擦了擦额头的汗提着箱子就进去了,身后跟着几个战战兢兢的医女。

    “把太医院擅长妇科,小儿科的太医都叫来。”太上皇不耐烦得发号施令,怎么只能徕一个高院判和医女呢!

    “是。”曦嫔一个眼神立刻就有掌事宫女去宣太医。

    “皇上到——”

    “儿子见过父皇母后,给父皇母后请安!”今上一来立刻行礼。

    “起来吧。”太上皇捏了捏眉心神情郁郁。

    长春宫重重警戒,气氛紧张个个面色带忧虑,另一边的瑞王府却是惬意得紧。

    瑞王躺在软榻上,放松全身任由瑞王妃给自己捏肩捶腿。

    “王爷今日心情挺好的。”瑞王妃穿了紫色的齐胸襦裙,下摆八幅烟纱雾渺的裙摆上密绣兰草翠鸟压下了轻浮之色,烟色披帛半遮半掩的藏了一片雪白肌肤,鬓边一缕落下的发丝扫在瑞王脸上,酥麻又痒,璎珞重重,眉心贴了殷红花钿,上扬的眉尾眼角一颦一笑都有祸国之色。

    瑞王勾唇一把将人拉至怀里,把玩着她温润发丝,神态慵懒“家里的事你都处理好了?那个唐珍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了?”

    瑞王妃娇俏一笑“寻过大夫了,说养得甚好,把脉也像是个男孩。”

    “男孩啊——”瑞王轻轻一笑,猜不透什么意思。

    他竟然也要当祖父了!

    眨眼也三十多岁了!

    倒是不知道皇后肚子里的男孩保得住还是保不住!

    念及此处,笑得肆意又张扬。

    “今日皇后早产,你寻些补身子的药准备好,明日我们进宫。”

    “皇后早产?”瑞王妃挑眉,却也不是那等庸脂俗粉,微微思索见瑞王笑意款款便知内情“之前得的人参灵芝雪莲可好?配成一对送进去。”

    “不错。也顺便寻一些小孩衣服,百子服不错。”瑞王意有所指,眼神晦暗又带着隐秘的笑。

    “妾身——知道了。”瑞王妃笑得明艳,眼尾直勾勾的瞧着瑞王看得人心痒难耐。

    瑞王抱着人一个翻身压了上去。

    云未收,雨未歇。红烛长燃,锦被滚香。

第七十五章 走人

    早产儿不易养活,皇后自身只怕也是泥菩萨过江,更何况太上皇如今身子见好……

    唐垂下眼眸从正午站到晚上,听着里面叫得撕心裂肺疼得痛彻心扉,眼底却是一片寂寂。

    一国两主,从来都不是好事。

    今上与太上不适合在产房外等候,已去了勤政殿处理政务,太后端坐在庭院外,闭目数着念珠,曦嫔领了人站在太后身后静观其变。

    所有人中,忙的只有沐豆豆,愁的只有东阳。

    唐转透,看见东阳贝齿紧紧咬着嘴唇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惊慌,血丝点点蔓延开来,瞳孔散大身子摇摇欲坠,额头汗如豆大,面色越来越白。

    忙上前几步扶着东阳又对着太后曦嫔行礼,“禀太后,东阳公主情况不是很好。”

    太后睁眼刚好看见东阳整个人瘫软在了唐身上,发丝粘连面色如纸,挥了挥手示意两人退下。

    唐忙让杨柳过来帮忙扶着人去偏殿休息片刻,在将东阳放在床上后,唐让东阳身边的宫女伺候着,自己领着杨柳去了小厨房寻沐豆豆。

    厨房里热气蒸腾,所有人都在忙着烧热水,稳婆那边要准备两大锅热水,孩子的新衣服全部要煮过然后烘干,还有皇后的衣服……最重要的是吊命的参汤!

    这里都是皇后的心腹。

    唐眼尖的找到了在煮参汤的沐豆豆,为了避嫌也为了不添乱只站在门口高声唤了一句“仓庚。”

    沐豆豆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仓庚是自己的名字,抬头张望四处才在门口看见等候在一旁的唐,以为唐有什么急事要寻她,擦了擦手让另一个丫鬟看着火打了声招呼就出去了。

    “阿,怎么了?”

    “东阳晕倒了,有吃的吗?”

    “有,我这就去拿。”沐豆豆连忙折身回小厨房,利索得穿过来往众人端着一碟子点心一碗酥酪出来。

    “给。”说完折身就要回小厨房继续忙,却被唐拉着了。

    唐示意杨柳看着来往的让,把沐豆豆拉着去了拐角处。

    “阿,还有什么事吗?我还要回去熬参汤呢!”

    看着对方这般懵懂,唐认命的叹了口气“你想出宫吗?”

    “出宫?”沐豆豆拔高了音调,非常震惊,随即又想到了什么,眼神里的光芒渐渐黯下“出宫了我又能去哪?父亲定然不愿意见我,那个家我也不想回去,更何况如今我已是这宫中的女官,如何能出去?”

    “你若说想出去,自然有办法。至于无处可归——我有心办一个食肆,你若愿意唐自当扫榻相迎。”唐烦躁的捏了捏眉心“你该知道宫里生存艰难,之前孩子没出生争端还不是特别明显,这要是孩子出事了,你顾得了皇后又如何能顾得了小殿下?稍有差错我只怕来不及相助。”

    “不是还有东阳吗?”

    唐看了她一眼“一个是她亲母,一个是她嫡亲手足。”顿了顿还是决定继续告诉她“东阳公主是君,我们是臣。”

    沐豆豆立时便被这话震住了。

    是啊,于东阳而言,他们都是外人。更何况,她是君。

    狠狠的打了个哆嗦,想到了一些被刻意模糊的记忆,沐豆豆才平复了心神。

    “阿,我有祖母,有亲友,这宫里只怕——”

    “可如果我走了,东阳公主和皇后那里又该如何交代?”

    “这些我来办,你收拾着东西便可。”唐笑了笑,又开口“是我把你送进宫的,于情于理我也该让你平平安安的离开。这宫里平静不了多久,后宫倾轧前朝争端,战场是直来直往招招见血,这后妃之间可是千回百转,步步陷阱。送你徕时局势未顶各方都不出手,如今”唐看了看长春宫上方的添,云雀俱散,凌然道“只怕长春宫烨安宁不了了!”

    “阿——”

    “你回去收拾东西,我去寻东阳。只是切记,我没亲自来接你时一定要谨慎小心,说出去此事。另外,这段时间你做的东西不能经他人之手,一应奇物一定要清洗后再用,皇后殿下们用饭前务必先让医女看过。”

    “已经这么严重了吗?”沐豆豆不敢置信。

    “你平时出门千万要锁好房门,别人给的东西没问过东阳前千万别收!宫里害人的法子都很老套有漏洞可寻,只是宫里从来不是个讲道理的地方!”唐一脸严肃,沐豆豆不由得从心底生出谨慎与惊恐。

    唐回来的时候东阳已经醒了,靠在软枕上没有精神也没有骨头一样。

    “公主。”唐摆上尚温热的糖蒸酥酪和枣泥糕,又倒了热茶放在东阳手里。

    “母亲那边可好?”声音微弱,仿佛初生的小猫。

    “并无消息。不过应该也快了。”

    “公主先用些东西吧。今日公主并未用什么饭菜,如今也该饿了。”

    东阳有气无力的抬眼,眼神里三分讥讽三分咄咄“阿何时与我这般生疏?”

    “君臣有别。”唐淡淡的回答,却又怕东阳心生不快耽误后面的计划,悄悄指了指门边的内侍。

    东阳会意,不悦的拧眉眼神傲慢又无礼拔高了声音喝道“你们都下去吧!”

    偏殿多是曦嫔的眼线,唐是吩咐不了的,只能靠东阳了。

    丫鬟内侍行礼后退下东阳才恨恨不平的将软枕随手摔在地上“可恶!趁母亲养胎,她竟然把手伸那么长!”

    唐捡回软枕抖了抖灰尘才道“她形势正好,你何苦触及锋芒?”

    “我就是气不过!”

    “气不过也得忍着。”唐说得认真又凑近低声说“这孩子生下来后皇后娘娘是打算自己养吗?”

    “不然呢?母亲如今谁也信不过了。”东阳认命得叹气,对自己草木皆兵的母亲不知道说什么好。

    唐沉默了一会道“太上如今身子渐渐好起来了。”

    东阳偏头看她,没弄懂皇后自己养孩子和太上有什么关系。

    “一国两君是大忌!”

    东阳闻言立时惨白了脸色,于她一个是生父一个是祖父,她与祖父感情并不是很好,但推己及彼,她以为是父慈子孝的事却忘了两人都是帝王,当初禅让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

    谁偿到了权利的滋味还能放手?

    “这孩子得让太上亲自教养。我会去劝母亲的。”东阳沉了声音道。

    掌灯时分,各宫陆续点上了烛火灯架,长春宫犹甚。

    皇后产下嫡子,今上太上俱喜,封赏各宫。

    唐留宿毓秀宫。

    “对了,我有心想办一个酒楼,东阳要一起吗?”两人都未用晚饭,回了毓秀宫立时就有贴心的宫女端上熬好的鸡汤,小米粥并两三菜色。

    “办酒楼?”孩子平安出生,除了母子二人都需静养外别无差错东阳心情自然好,面色转暖“你父亲同意?再说虽然时下并不禁止女子行商,但你这么做难免被各家贵女说道。”

    “我不过出个提议出钱出力挣几个脂粉钱,谁敢说我?”唐勾唇眉飞色舞“更何况我不说谁知道那是我的店子?”

    “你这是想稳坐钓鱼台?”

    “非也非也,这叫犹抱琵琶半遮面。”唐狡黠一笑“谁要是惹上来就别怪我背后算人。”

    “好啊,加我一个,不过我只能出钱了!”作为一个除了钱还是钱得公主,她也很无奈。

    “放心,以后少不了扯你的虎皮!”唐眨眨眼意味深长“对了,皇后娘娘如今要做月子,小殿下也要精心养着,交给医女更好,你就顺便把豆豆交给我,去那边帮忙,也攒点嫁妆!”

    东阳隐晦的看着唐,眼神忽有些漠然。

    “豆豆——”

    “不方便吗?”唐故作轻松,面上一片无辜又疑惑的表情,可紧握得手心却暴露了她心底的紧张。

    “无事,人是你带来的,如今功成身退也好。宫里的日子可不好过。”东阳叹了口气,就算唐本来就是冲着豆豆来的她又能怎么样?光明正大的阳谋,如果她强行留下沐豆豆便失去了唐这个助力。定国侯是父皇的近臣,可不是她东阳的后盾。

    反正如今母亲几乎对所有人生疑,让豆豆从泥潭里脱身也好。

    “如此,多谢。”唐微微低头,不愿意去看东阳的眼神。本就是各自算计的开始又如何能求一个善终?

    回了房间,挑着灯花也挑着心思。

    皇后嫡子出事,大皇子的位子便愈发艰难了,惠昭容只怕不肯善罢甘休,豆豆对于那个家又有什么想法?她是帮还是不帮?可唐家如今也是举步维艰。她守孝在家,老夫人中风不理事,王氏虽死,毒瘤却存,唐珠和唐——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啊!

    叩叩叩。

    “谁?”

    “是我。白黎。”

    “进来吧。”唐松了口气,白黎夜里来这做什么?这可是公主的寝殿!“你怎么来了?这可是公主的寝宫!”

    白黎拉着唐坐在软榻上,握着她冰凉的手神色略显凝重“你哥哥刚遣人过来,唐珠知道唐离家出走的事了,但认定是你们害了唐,如今吵闹得正厉害。你大哥把人关进了柴房。”

    唐长叹,语气里掩饰不住的疲惫和难受“我还以为能瞒得下去呢,没想到来得那么快,明天我回去试着和她好好谈谈吧。”希望她能听得进去劝。

    一家子折腾成这样也是蛮心累的。

    白黎安抚的抱着唐,拍了拍她的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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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凰之妾拟荣华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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