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定亲白黎
二房,王氏用调羹慢悠悠的吃着豆腐脑,天青色的瓷盏里盛着宛如凝脂般细腻的白玉豆腐,上面细细的洒了一层黑芝麻一层杏仁碎一层葡萄干一勺红糖水,王氏鬓发一丝不苟的梳起,靠着八仙桌坐下,桌子上的美人瓶里放了新鲜的梅花枝,正散发着幽幽的冷香味,穿了家常的软底绣花鞋踩在软糯的毛毯上,一边听着嬷嬷们回话。
崔氏一死,她又拿回了掌家权。
翻开崔氏的嫁妆单子,指着上面的一对云母屏风道“过几日我妹妹一家便要过来小住一段时日,你们先去收拾了秋香楼,一应器物添置好,可不能失了我们家的风度,这对云母屏风便去摆在秋香楼的主卧里。可清楚了?”
下面候着的是三个老练的嬷嬷,年纪最大的那位是唐母从前的左膀右臂姓冯,嫁给了唐家的二管家管着家里的库房,是府里有名的天聋地哑,另一个穿得富贵的,是王氏新拉拢的人姓赵,自梳不嫁,收了王氏身边的大丫鬟叫平儿的为义女,管着家里的采买。最后一个则是杨柳的母亲杨氏,管着大厨房。
冯嬷嬷率先应了,翻开库房册子指了几样大摆件给王氏看,皆是贵重之物,又点了几样小摆件,也有上边赏赐的,王氏满意的点头仍然拿着乔道“先将就着这些吧,我那妹妹妹夫一家也是大户人家,见的好东西多了去了。”
“秋香楼离外面近,赵嬷嬷先收拾歌小厨房出来,将鸡鸭鱼肉一概备齐全了,也方便他们自己做饭,杨嬷嬷的大厨房也要适时多备一点吃食,老太太必定是要宴请的,可别落了我们府里的名声。今日先这样吧。你们都退下。”王氏懒懒的支手撑头,这豆腐吃了果然好,她也瞧着自己肌肤嫩白了许多,蜂蜜又养颜宜人,半年下来她气色也好了,这法子倒是不错。这边想着,众人退下,平儿便捧了一盏蜂蜜笑着奉上“夫人,请用。”
王氏嗔了她一眼感叹“唉,还是平儿知我心思,这些时候日日忙着,三餐都只能将就,这豆腐吃久了也腻,还是这蜂蜜味道好!”
平儿说起来其实是王氏的陪嫁,唐靳开了脸的丫鬟,却被王氏压着许多年每天抬姨娘,仍旧在王氏跟前小意伺候“夫人这些日子用着,奴婢瞧着夫人气色越来越好,更像画上的仙子了呢!”转话又说“也是夫人仁善,之前不过略微帮了那慈怀庵里的了缘,听了夫人喜好蜂蜜,特特的寻了上好的野生蜂蜜来供夫人享用呢!”
王氏心满意足眉梢都是笑意却还矜贵着“这有什么?不过咱们老爷一封信的事罢了,也是那了缘有心,求到了我这里。”
“对了,夫人,听说三姑娘今日出门了。”
“出门就出门吧,可着人好生跟着了?她可是咱们家唯一的郡主,可忽悠不得,前些日子崔氏的丧礼听闻皇后娘娘还亲自下了旨意加封,可真是母凭子贵。”王氏顿了顿,眼角斜挑一脸刻薄,嘴里酸酸的。
平儿忙赔笑“夫人何苦在意一个已经死了的让,想想咱们家大姑娘,那才是命定的贵人呢!日后入了瑞王府再得一个小世子,夫人可不就将人比下去了?再说咱们家三爷,那也是风姿绰约诗词灵秀的人物,只等下场就能给夫人挣个状元爷回来!”
王氏听了心里高兴又愁“只是如今太子即将登位,瑞王那边……”
“便是太子登位,瑞王是太子手足又如何会有事?不还是位高权重吗?”
“你倒是通透。”王氏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平儿。
平儿一愣低头害羞伏低做小“都是夫人教导得好。”
另一边,苍天不负有心人,唐果然一去就遇见了正打算上楼的瑞王世子。好在她机敏,让人将车马停在了小巷拐角处那株大榕树下,她自己带了杨柳风铃面纱覆面去看书。
瑞王世子一身滚金线锦袍,腰间白玉佩,脚下弹墨靴,倒是人模狗样的。不经意的回头,见少女身量娇笑他一个怀抱就能满怀,腰身细细,行走间一双三寸金莲若隐若现,忍不住走进,芳香扑鼻,淡如栀子,缭绕如烟,若有若无最是醉人,可惜蒙了面纱带了帷帽,他正感慨不能得见容颜,清风似乎知晓他的心思,少女回头和身边侍女说话,露出一双秋水明眸,恰一眼,便如万千星辰,掺了疑惑的神色看了他一眼,复又急忙羞怯的低头,恍惚如同含苞待放的牡丹芍药,不,该是芍药,正应了那句“芍药笼烟骋媚妆。”证思索着不觉低低念了出声。
旁边的狐朋狗友一见瑞王世子这般痴傻模样,忍不住调笑“倒是个勾人的小娘子,尤其是那纤腰弱足,恨不能放在掌心把玩。”
“诶,那双眼睛可真是勾人,一个眼神便叫人骨头都酥了!”
“都给本世子住嘴!”瑞王世子瞧着对面美人面有薄怒,转身欲走急忙呵斥,又几步并一步上前拦着人稽首“小生这厢给姑娘道歉了。”
唐拉了杨柳衣袖,露出一节皓腕,上面青玉镯碰上银铃铛杳杳若箜篌妙音“公子不必如此……”声音低弱又夹三分媚,拿眼尾瞅着他,直让瑞王世子骨头都酥了。
原本就是个爱美之人,心下更是迫切“敢问姑娘芳名,在下瑞王府世子,方才身边人冲撞了姑娘,还望姑娘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风铃不动声色的上前拦住瑞王世子看着唐灼人的眼神,只听见唐声音如坠寒冰“世子爷多虑了,小女子不过一贫家儿女,担不得世子也如此多礼,咱们走吧。”说着甩袖离去,甚是恼怒,杨柳伸手别开瑞王世子,护着唐离开,只是甩袖的时候不小心一块手帕自袖中落出仍不自知,瑞王世子只顾着痴痴捡起手帕,转眼三人就消失在拐角。
放在鼻尖轻嗅,一脸迷醉之色,手帕只是素免,却染了与少女如出一辙的香气,隐隐约约瑞王世子只觉得自己浑身血脉贲张,“还不快去追着任,步,好生看着这姑娘去了哪里。”
“是。”立刻就有家丁追了出去。
却说,唐三人上了马车,又让车夫转路去了青柳街,半夏在哪里备了一辆一模一样的车等候。
青柳街,如其名,自然是寻花之处,里面最富盛名的自然是暗娼明妓馆了。
唐可是记得,那条街上的女子深于惑人之道,曾有人魅惑得一官家男子休妻迎她回家!自然知道如何讨好瑞王世子……
唐笑了笑,到了地方又转路换了车架回府。不过也没忘记将香囊交给半夏,半夏之前奉了她的命买下了一些容貌尚可的青楼女子,寻了妈妈教导,用处便在如今了。虽然对不起半夏,不过唐又给半夏买了几个小丫鬟和小厮,雇了几个护卫,又有半夏几个哥哥相助,虽然知道内情的只有半夏一人,不过出面的事可都不露脸的,就连声音也是半夏特意寻了善口技的人学过后,掐着男子嗓音说得,至于身形更好办,长袍里面塞棉花,下面一双高跷一样的鞋子,一切搞定,反正这里暗娼多……
可惜,唐避开了瑞王世子的耳目,没避开白黎,彼时白黎也在踏雪寻梅,虽然他不喜欢瑞王但是书本是无辜的么,在认出是唐之后,白黎心底就止不住的怒气上涌又看见她遗帕惹相思,香囊算计人的事,心里一串,聪慧如他自然知道唐心底的小九九,当即就炸了,不过强自忍到了晚间唐药休息时才破窗而入!
唐被吓了一跳眼看就要惊叫,白黎红着眼睛捂了她的嘴“香囊和手帕都动过手脚对吧!”“你今日特意装扮成那副样子连身边的丫鬟都变过身形遮了面纱改了容貌是因为你要算计瑞王府?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
白黎每说一个字,唐眼底就沉一分,示意白黎松开手,唐开口就是冷嘲热讽“世子爷这是在为瑞王世子担心吗?”
“世子爷什么时候这般菩萨心肠了?”唐拿眼神睨着他一副傲慢模样,却慢慢踱步到了软榻上,将手伸在软枕下摸到了暗格,取出了一个小瓶子。
白黎猛的过来捏住她的肩膀“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事情一旦被人发现,谋害皇孙,一家子都要满门抄斩!”
唐低声笑“这样最好不过了……”
“我不过是为母亲报仇,再说只要世子爷不对外说谁知道是我做的?香囊也好,手帕也好可都是无毒的!”
白黎一愣“不可能!”唐此人睚眦必报,心眼小得很,她会不用毒鬼才信!
唐拍拍白黎的手,笑靥如花“自然无毒,不过一些合欢之物罢了,怪谁呢?只怪瑞王世子自己……管不住自己!”
白黎气结“你一个未出闺门的丫头片子竟然动这些腌东西!崔氏是怎么教你的!”
“世子不知道吗?我母亲打我懂事起就缠绵病榻!至于现在,更是魂归黄泉!如何教我?我不过是个有人生没人养的丫头!”唐狠狠的看着白黎眼角泛红,恨不能一口一口咬掉白黎“呵”她轻笑,眉眼仍然冷冽却又邪魅,像极了诱人堕落的魔女“我一个女孩子尚且有心思算计着为母亲报仇,世子爷位高权重如何放过了杀母仇人?”
白黎错愕,神情一下子就变了“你如何知道……”
“如何知道?我还知道得更多”唐凑在白黎耳边低声说,呼气如兰打在白黎耳垂,她眉眼精致又温存,神色妩媚如芍药笼烟,又楚楚可怜得像梨花带雨“我还知道,瑞王对平王妃心思不正多年,当初算计平王,用计断了粮草,不过没想到王爷王妃生死不弃,王妃竟然潜行入了军营充当王爷的侍女,那一战,真惨啊!王爷拼死守城力竭而亡,王妃自尽生死与共,瑞王鸡飞蛋打一篮子空!”
白黎把手伸到了唐脖子上,如此纤细他轻轻一折,眼前这个笑得比云端彩虹更绚烂的人就会香消玉殒,没有人知道会是他杀的,没有人会怀疑他,没有人会知道今晚的事……
唐仍然稀奇哦,脖子上的力道越来越近,她已经快无法呼吸了,可她知道,白黎不会杀她。
对上唐波澜不惊的双眼,白黎一下子就松手了,听着她咳嗽听着她嗓子沙哑的告诉他“世子爷,不恨吗?”
不恨吗?他恨!他当年查这件事时恨不得手刃瑞王,他甚至还知道瑞王书房里至今藏了许许多多他母亲的画,除了脸其他都是虚构的,衣衫半露的,横卧玉体的……瑞王甚至害对着画自渎!他还知道,他母亲为什么会去陪着父亲守城……因为瑞王……要过她。他恨不得烧了瑞王府杀了瑞王!可是他不能他不能!皇帝明明什么都知道,可偏偏处处维护瑞王!就因为那是他儿子!他拿锦衣卫算是对他的赔罪,可是那都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从来都是……瑞王府死得干干净净……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出格,日后很可能嫁不出去……”过了许久,他才找回自己声音。
“那又怎么样,我连活下去都眉想过,我活着就是为了娘亲报仇,就是为了让那些伤害我家人的人……下地狱!”
白黎低声笑了起来却甚是凄苦“三年后,我娶呢,今日之事我不会说出去,甚至你想做什么,我都帮你。”祖母,您说得没错,她和母亲一点都不像,她比母亲决绝,比母亲冷漠,比母亲更残忍,她比母亲,强了太多。
唐错愕,白黎继续说“我只有一个要求,日后不论你要做什么,都不要瞒着我。”
“我能信你吗?”
“明日我会去请旨。”皇帝的旨意,无故不能和离。
“不怕后悔吗?”
“若是后悔了,我会放你离开。”没能护着你,我会更后悔。白黎深深的看着她,却没有说出真正的理由。
白黎一夜未睡,唐躺在床上也一夜未睡。
第二日,圣旨便来了。只等三年后唐出孝除服。
第四十七章 宴会与叛乱
“姑娘,林姑娘来了。”风夏进来。
“请。”
林娴也是一身白色衣裳不着首饰,她似乎清减了许多却更让她有盈盈之态。
“妹妹。”身后的吉祥如意也是感激一笑,行礼。
林娴挨着唐坐在软榻上,细细看了会唐,惹来唐疑惑“林姐姐,我脸上是有什么脏东西吗?”
林娴摇头“并非,之前还得多谢妹妹出主意。”
唐挑眉看了眼如意“她都告诉姐姐了?”
“是爹爹来时告诉我的,辛苦妹妹了。”林娴拍了拍唐的手,“我不曾见过那平王世子,不过也曾听闻,圣旨上说的德行兼备,文武齐全也不是虚的,只是这人品尚要好生打听……”又有些犹豫,毕竟是圣旨赐婚谁也没有料到,方才圣旨来时她可是看见了二叔母和唐珍唐珠恨不得把人生吃了的眼神“平王素来深居简出的,妹妹,爱,只希望妹妹一世顺遂。”林娴真诚的看着唐,这个屡次出手相助她的妹妹,如今清减非常,原本有些肉肉的脸也没了,瞧着就叫人心疼,又或许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叹她忍不住帮她,她亦忍不住帮她“三妹妹有孝,好歹小心些行事吧。”总得小心别人泼来不孝的污水。
林娴不由得感叹,她母亲昔日总说府里富贵规矩大,如今可算是落寞了?
唐眼神闪烁了几下“劳姐姐费心了。”二房那边有动作了?
林娴见话题沉重又换了个“听说今晚三表弟要设宴请瑞王世子,说是赏花,想来也是为了珍姐姐的婚事吧,婚前两人见上一面说说话总比什么都不知道好。”
唐心里发笑,人家可早就认识里,除此之外,更亲昵的事都做了,只是心里忍不住又……唐珍如果……
待林娴走后,唐越发压制不住内心的心思,寻了杨柳悄声吩咐几句,杨柳就拿了个盒子过来。
“今晚,见机行事吧。”
“姑娘,这身衣服可好?”丫鬟百灵捧了件牡丹望月的粉色衣裳过来。
唐珍摇头“不行,粉色未必太俗了,这衣服上的牡丹也不够精致。”
“不如,这件竹月色的刻丝海棠裙配缥色上袄?”彩雀问。
唐珍仍然拒绝“今晚瑞王世子要来得让人有耳目一新的感觉才是,这衣服要么俗了几分要么寡淡了写,再找!”
这边王氏又掀起珠帘进来笑声连连“我记得前些日子你做了了藕合色的齐腰长裙,不如拿那件衣服搭碧玉色的对襟上襦,里面穿月白色的绿萼梅?你皮肤白,正好适合!”
唐珍眼神一亮“母亲所言甚是,还不快拿出来替我换上!”
王氏笑了笑坐在外间,不久唐珠也来了,她母亲因为晚上的宴会亲自过来守着大姐姐,肯定带了好东西,总不能天下好事全让她给占了吧!好歹见者有份喽,怕自己一个人孤单又牵了夏绮雯双双携手而来。
只是唐珠姿容不佳偏生还不会穿衣服,一套深浅不一的绿色衣衫梗显得她肤色略沉,王氏见了忍不住扶额,只是这个闺女自小气性大她也不好多说,因着对旁边的大丫鬟香兰开口“我观二姑娘衣服小了些可是长身体了?你且让人明日过来替二姑娘裁几件春衣。”
“多谢娘亲!我就知道娘亲最疼我了!”唐珠一下子甩开夏绮雯的手扑闪着眼睛跪坐在王氏身旁撒娇,笑得王氏连连点她额头“不给你做新衣服就不疼你了?”
“娘亲最好了~”
王氏又对旁边的香兰说“二姑娘穿蓝色和橘色好看,让绣娘朵带这两色的衣料,还有二姑娘喜好刻丝,香云纱,也带些来。”
夏绮雯垂着眼睑一脸尴尬得给王氏行礼,领了丫头紫娟绿玉坐在王氏下首,眼观鼻鼻观心的不说话,还是唐珠心里过不去开口“夏姐姐也该做两身衣服了,不如一起做?”
王氏抬头扫了一眼夏绮雯,顿时吓到人一个激灵“多谢二妹妹记挂,只是绮雯尚有衣服可穿,就不多麻烦二叔母了。”
王氏此刻又仔细的打量夏绮雯,当真是个勾人得小丫头,一身广袖绛纹的果灰色衣衫,掐腰的五彩刻丝石青腰带衬得那腰巴掌大小,这般暗沉颜色都能叫她穿出一股佛前芍药的味道,今晚可不能让她抢了风头,心里打算等回去后就派人送两副药提示。
“也好。明儿便一起做了吧,也顺便把你们大姐姐的衣裳做了。”王氏点头先给了枣子待会打脸就不那么惹人气愤了。
晚间果然夏绮雯得了王氏的药,撑着下巴靠在软榻上看不清神色,只是周身寡淡的味道,甚浓。
“姑娘,您说二夫人这是什么意思?”紫娟忍不住开口。
“什么意思?自然是为了保证今晚宴会的万无一失。”说是宴会,不过设在二门处的一方花楼里,陪客的也不过唐一人并几个清客,本来想拉了大房的人的可惜人家一句孝期就给打发了。想到绿玉传的消息夏绮雯也忍不住笑,心里仍然有怒气,凭什么?凭什么唐珍就可以以侧妃嫁给瑞王府世子?她就是连去露个面都不行?再想唐,心底更为恼怒,她求而不得者是人家弃而不要的!
“姑娘”绿玉进屋,捧了一件天水青的刺绣云裳,下摆用银线秘绣银蝶穿花,又拿金线勾花蕊,腰间一锦边弹墨色,还细心的配好了月白色墨梅花的香囊和玉蝉压裙,并一双玉兔闹月的绣花鞋,皆笼了细密熏香,恍然如七月栀兰。
“这是?”
“这是三姑娘处送来的,说是之前给姑娘备的生辰礼,不过因故没能在生辰那日送来还请姑娘见谅。”
夏绮雯生辰与唐珍差不了几天,今年老太太记恨唐珍婚前失贞没有过故而她的生辰自然烨理所当然的忘了,倒是这个三妹妹……夏绮雯淡笑“知道了,替我梳妆,咱们去给三姑娘道谢,就穿这身吧,拿老夫人赏的银珠绿玉冠和那对长流苏灯笼钗配。紫娟,你将我得那对双面绣屏风拿来,三妹妹得圣上赐婚,我们可得去贺一贺。”这东西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了这个点,可真是……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姑娘,咱们这么做好吗?瑞王世子不是已经买下了那个清倌吗?”杨柳心里惴惴不安的,总觉得今晚要出事。
“放心,偷香窃玉,自然不为人知才好,瑞王世子不会大吵大闹的。夏绮雯这个人谨慎,不会让任何脏水上身。”若不是她谨慎,她也不敢用她,夏绮雯此人心比天高奈何命纸薄了一分,如何她替她挣这份命!今日事成,她日后送她青云路权当赔罪。
一个清倌儿的分量可不如一个正经闺中女子来得重,哪怕那只是一个落魄官家女,对男人的诱惑也是无与伦比的。
唐笑,她可是想要唐珍怀孕入瑞王府守活寡的。
当夜,唐设宴在揽月楼,一身绛色衣裳更显其面如施粉唇若点脂,一双眼睛多情而顾盼,流连兮忘返。
丫鬟们捧着食盒子上菜,今晚大厨房可是卯足了劲使出十八班武艺了,一笼豆腐皮包子,一叠水晶虾饺,一盏鹿肉羹,一份开水白菜,一道龙凤呈祥,一道福寿双全,还有一盅佛跳墙。
“寄奴,你们家这厨子可真不错!”瑞王世子不由得感慨,这佛跳墙和开水白菜一荤一素皆是极费功夫的,又考手艺,这荤得极香,素的极鲜,味道甚是不错!
“今晚,还有更不错的呢!”唐笑着对他挤眉弄眼,转头屏风后就有人抚琴弄音,弹的是高山流水,说的却是缠绵情意。
瑞王世子喜得心花怒放,他原就存了再和唐珍温存的心思故而对今晚的宴会极为在意,只带了贴身的小厮随从一个狐朋都没有带。
这时,唐并几个清客退了出去,将屋子留给这对未来的新人,贴心的只留了个不住打瞌睡的小厮守门。
“世子。”
“说了私底下用不着这般的……”
趁着小厮打盹,又有小丫头过来将点燃的香片放在窗下,天气冷,窗户都只留了一个小缝外面又月深风高的无甚光亮,正好方便行事。估摸着燃得差不多了抹了香灰就撤。
待瑞王世子吃饱喝足,又悄悄送唐珍回了内院,路上所有丫鬟婆子都被打发走了的,不是在摸牌就是在吃酒,在王氏刻意的放任下,这群人可没几个好好当夜的!
是以,瑞王世子长驱直入的进了后院,好的是唐珍的院子离内门最近,瑞王也没能见得其他丫鬟,毕竟内院女眷多,王氏可以搞定唐珍唐珠夏绮雯的,可不好算计林娴和唐的,尤其是林父可亲自来了趟京都为林娴撑腰。
偏生回来的时候,偶遇了挑灯归来赏月柳梢的夏绮雯。比起唐珍的端庄优雅高贵矜持,夏绮雯多了分欲语还休的媚态,又是一身浅色衣衫让腰肢款款,三寸小金莲行走银蝶翩然,都说灯下美人月下郎君,恰是一副山水晕染灯火缱绻,两人相见,一人眸光粲然似勾人多情一人眉目多情又偏生薄情。
且又是一番云消雨散,搂着怀里佳人宿在客房,至明晨,方才散去。
夏绮雯捧了衣衫斗篷左闪右避的回了自己院子,瑞王世子念念不舍的把玩着香囊,原来那就是白日的那位姑娘。
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唐府,打马回家,却见着路上鲜血淋漓,残肢飘零,瑞王世子自幼养尊处优如何见过这般?当下摔下马去昏迷不醒,急得小厮护卫抱了人回府,心里也是坠坠。
好在瑞王府尊崇如旧。
这时,唐瑚唐珑收到了崔琰递来的消息,急忙赶去寻自己妹妹。
可别出了事才好!
“小儿!”唐瑚可不耐烦等人通报,直接闯尽内屋,见唐在洗涑方退了回去。
唐一脸懵,不过哥哥这般匆忙脸上慌乱之色尽显想来是有大事!随意穿了家常春衣就出来。
“哥哥!”
“小儿,漓王……叛乱了。”唐珑开口,神色凝重。
唐缓了一口气“我还以为说什么大事呢!就在昨晚吗?”
“这还不够大?漓王逼宫,所幸没成!”唐瑚不悦。
“漓王那脾气……啧啧,咱们皇上又不是泥捏的,早就有准备。”历朝历代更迭的时候哪个王爷不来上这么一出?皇帝要是没准备才怪,更何况之前中毒除了慧王远在他乡没有嫌疑,哪个王爷没有被怀疑?这么一来还想悄无声息的逼宫,那可真是……蠢!
“可昨夜……平王世子杀了漓王……”唐瑚揉揉眉心,一脸无奈,你说这平王杀谁不好非要杀皇帝的儿子,如今看来是没什么就怕日后皇帝起了小心眼,看不顺眼平王世子!自己妹子嫁过去不是吃苦吗!
唐挑眉笑“不愧是我夫君!”
“唐!”见唐瑚生气连全名都喊了,唐只能耸肩安慰“做都做了如今在斟酌其他也没什么意思。”反正皇帝也活不了几年了吧……就他那个身体……
“姑娘,平王世子遣了人来。”杨柳打起帘子道。
三人一惊,这时候来?
第四十八章 守卫与密信
平王世子仍穿着甲胄,玄色束袖,提一柄寒光闪烁的长剑,一身煞气未退带着清晨风露晚间血腥,长驱直入,看得打帘相迎的风铃风露低头不敢触之锋芒。
“世子怎么来了?”唐瑚起身相迎,唐珑亦拱手行礼。
唐站起身来看着他,唇紧抿,眼却疑惑。白黎深深看了一眼唐方才开口“漓王虽然身死只是叛军尚未全然剿灭,我不放心你这里。侯爷早几日便宿在了东宫,如今这家里无甚可用之人我,我留了两队人马护着你,事情没有处理完前别出门。”白黎仔细叮嘱。
唐点头“那你呢?你身边的人可够用?”
“尽够了,只是你不能出事。”他担心因着赐婚只是她被人盯上“元清,你上来。”一个黑衣束袖的人上前行礼,白黎解释“这是元清,跟了我许多年,这段时间我让他另带一队人护着你这院子。”
唐若有所思“既然这样,杨柳你去安排一下食宿,我需不需要把院子里的人清减一些?不如两位哥哥也一起住过来?”
“这院子里最好收拾一下,万一出了什么事不求有功但求别拖后腿。”白黎皱眉,方才他进来所见皆是弱柳扶风之态,被他一身杀气吓得大气不敢出,也就唐身边四个大丫鬟略微好些,可仍然不够,他不放心。
“嗯。”唐应下,“你忙了一晚上可曾用膳?”
“尚未。”
“杨柳,传饭。”唐笑着“那你就当陪我用膳好了,正好我和两位哥哥也没用膳。”
唐瑚唐珑一脸冷漠:我还能说什么?
风露风铃风夏当即收拾桌面,摆上茶水,捧来花瓶,杨柳很快回来摆上粥菜糕点。
三人在孝期,故而不食肉,青菜饺,素包,八宝粥,胭脂萝卜,素炒三丝也就够了,不过考虑到白黎消耗大,杨柳给白黎另备了鸡肉粥,肉饺,泡菜一叠,龙井虾仁和糟鸭舌,火腿蒸豆腐。
“你这次带了多少人?厨房里还有粥饭吗?”唐问道。
“回姑娘的话,丫鬟婆子们还未用餐,是以厨房还有粥饭。”
白黎这时知道她的打算“两队加你这里的一共四十人。”
“杨柳,风铃,你们拿一百两银子一起去厨房让他们先紧着护卫的饮食,多备点面食,如果不够立刻做,看好了,谁敢克扣多嘴逐出府里去!”唐依旧温言软玉,可谁也不敢当她这话是多的,杨柳风露立刻领命就去。
“辛苦你了。”白黎笑着对她说。
“没什么。 ”唐淡淡报之一笑,看得旁边的唐瑚唐珑面色不爽,不过烨不能说什么,谁让人前脚才送了人马过来?
用过饭后,唐打算正装去给老夫人请安。
杨柳风铃替她梳妆,风夏配好一应饰物,虽然年纪轻,但她周身自然一种齐度能压得住这一身华服。
“给老祖宗请安。”唐瑚唐珑自然不可能让唐一个人去。
唐母抬眼皮看着唐一身正装冷不丁的被晃了眼“怎么今儿过来了?你们尚有孝在身这些虚礼尽可免了。”
唐莞尔“是孙女想来蹭蹭老祖宗的福气呢!”唐母下首就是唐珍夏绮雯和唐珠,唐寻了自己位子坐下“不过孙女此来确实有一件事需要讨老祖宗主意。老祖宗过的桥比孙女吃的饭还多,若能得老祖宗指点,孙女那可真是得了天大的福气了!”
唐瑚不得不佩服自己妹子睁眼说瞎话的能耐,一旁唐珑也不甘示弱,凑上前去撒娇“老祖宗,您不知道,今儿一早平王世子就来了,孙儿听说昨晚平王世子让人守了咱们这条街一晚上呢!这才保了咱们家一夜无事!”
唐母不愧是个老狐狸,心里一颤稳着开口“昨夜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昨夜,漓王……逼宫了。”唐掩着嘴低声,不大却也能保证唐母听得一清二楚。
唐母霎时手里佛珠掉地,捡起来忙念了句阿弥陀佛定心“你们怎么看?”
能怎么看?唐珍毫不掩饰的笑着“怕什么?咱们家又不是那等没底蕴的,但凡是谁,还能过了我们家的护卫?”须知,唐府护卫多是沙场老兵训练出来的,也不乏见过血。
唐母拍案斥道“胡说什么!”一双眼睛犀利无比的看着唐珍,直让唐珠瑟瑟不敢言语,又觉得自己面子上过不去开口犟道“再说不是还有瑞王府吗——”
“瑞王府尚且自顾不暇,如何管的了咱们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地儿!”唐母真真是恨铁不成钢,“你给我记住,在你未过门之前,瑞王府就是瑞王府!咱们唐府是唐府!别丢了你祖宗的脸!”唐跟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也没看见唐珍面色苍白,事情一旦涉及唐府颜面,这位老祖宗可是谁都骂的!
“老祖宗别气,现下该怎么办?还要祖母拿个主意呢!”唐珠难得智商上线了一回出口劝,当然不乏以彼之道还彼之身,唐珍一向喜欢用这样的方法显得自己更加大气。
唐母闭眼,仍旧可以看见起伏非常的胸腔,少顷才缓缓开口“翠翘,去告诉二夫人,日后家里的护卫全天守卫,三个孩子都搬到内院徕,老大老二和丫头住一起,老三她自己看着安排,所有守卫,一门外,二门外,内院门外,内院都安排好,家里禁酒禁牌,谁敢犯禁,立刻发卖!”又冷冽的看了堂下众人的衣衫服侍,心底怒气上涌“还有,你们大伯母孝期未过就敢这般穿红着绿!是当你们大伯死的吗?从今日起,全府服丧!”
唐心底发冷,若不是她今日穿了郡主服侍只怕根本不会有后面这句把,唐母还真是会投桃报李。可惜啊可惜,她母亲发丧停灵的时候可没一个唐家二房的人来送!路祭可是崔家设的,还有福王府,林家由林妹妹出钱设了,还有其他崔家在京门生!
唐府,呵,这可是个狼窝!
“焦嬷嬷,记得敲打每个院子里的人,守夜的都给我警醒着点,谁敢打瞌睡二十大板!”焦嬷嬷一般不出,一旦出手,谁都知道家里出大事了,很少有人敢犯这位头上,出了名的不讲道理出了名的不近人情。
“还有,多让人在三丫头院子外巡看。”三丫头如今是平王世子妃,谁都知道是板上钉钉的平王妃,自己又是郡主,这棵金桂要是出了事,谁担得起?听说今儿一早白黎世子就来看唐,这护卫也是因为唐才来的唐府,足以可见唐在世子心里的位子!
“祖母,还有护卫们的食宿。”唐提醒。
“放心,焦嬷嬷亲自负责,日日有肉,餐餐有面。焦嬷嬷,可得上心。”
“是。”焦嬷嬷弯腰领命。
夏绮雯觉着,她似乎该多和唐亲近亲近,这可是未来的王妃。敛去眼底神色饮茶。
散了以后,唐瑚唐珑去收拾东西领了小厮书童过来,唐则回去训斥院子理的丫鬟婆子。
廊下摆了茶桌木椅,唐靠着琵琶边的月灰色方形引枕坐下,身旁杨柳风露风夏风铃依次排开,个个面色肃穆让人直觉事情不简单。
“我这个人一向很少管事,不过如今不似寻常,总得要你们过来听听话我才放心。”唐放了茶盏,把玩着腰间香囊,她还是一身郡主服侍,极为气派也极有威严“你们也知道外面如今不大太平,我不管你们怎么想的,如今这事避不开,那你们就得给我好好守着院门,不可放过一人进来。”
“我知道你们寻常都有自己交好的人,不过这些日子最好断了联系!”眼神冷了下来,声音也带着九月霜雪“谁以前是做过农活的手里有一把力气的?”
“回姑娘的话,奴才以前做过农活,手下力气也不小。”
“回姑娘的话,我也是。”
“我也是。”
“既然这样,你们三人在杨柳这边登记,日后守着这院门,盯着人来人往,其他的人,风铃你看着挑,两人一组守门,四人一组守夜,守夜的没两个时辰换一次,守门的,分三班。”
“是。”
“都给我记在心里,此事过了,一人二十两银子,但凡有人犯禁了,吃酒摸牌赌钱,”唐冷哼“打三十大板立刻发卖!”
“小厨房里的人也给我备好,日后主子用饭尽量在小厨房里现做,一应食物去大厨房取,由风铃负责,风铃,日后去大厨房务必带两个打扫婆子走,谁要是拦你,绑了人去见老太太!”
“是。”
“且散了吧。”唐懒洋洋道,又停风夏报云清来见。
“姑娘,这是东阳郡主给您的。”
“东阳郡主给我的?怎么从你这里来?”不动声色的接过信笺,的确是东阳的字,信笺上也有她留给东阳的香粉,这是两人的约定,但凡有信必然用唐的香粉撒上去,用蜡封口,里面拿朱砂点秘密图案,若是有人溶蜡取信,必然破坏朱砂图案!
“是世子爷给我的,说是东阳郡主走了皇后娘娘那边让人送来的。”
“你先下去吧。”
唐打发了人,拆开信,细细看了,果然!
太子妃孕有男胎,太子还没登位,后院就闹了起来,已经被东阳挡了好几次心思诡谲的药了!太子庶子的生母似乎不干净,其他人也不安分,值得一提的是,淑妃和德妃竟然都自请出宫祈福!之前虽然淑妃被关了禁闭,不过醉栀香那事没有确凿证据倒是让人躲过一劫,如今漓王叛乱德妃定然好不了,算来算去,最后两人要一起出宫?她怎么觉着那么不对呢!
第四十九章 世子身故
约莫一两月过去,春意浓稠时候,正是花开如许,莺歌燕舞的,踏春郊游的好时节。
一月一月的过去,等白黎再一次亲来看唐的时候,唐的心才算是真正的安稳了。
“外面可都处理完了?”唐蹙着眉道。
白黎点点头,换了一身轻薄春衫,仍然带着那把佩剑,头上束发嵌宝玳瑁冠,簪一支白玉,清风徐来,青衫着墨,恍然仙人踏波而来。
“已经无事了,不过你若是出门还要小心一些。太子登位有一俩月了,亲自处理这件事,虽然漓王被我斩于剑下,但……太子到底仁善了些。”白黎揉着眉头极是恨铁不成钢!
“怎么了?”唐看他,为他斟了一杯老君眉。
白黎一饮而下发泄一般“他留了漓王世子一命,择了封地供养,虽然下旨被圈禁在漓王府,可……唉!”右手狠狠的捶打在桌面。
唐琢磨着,太子虽然仁慈但也不是没有谋略之人“那漓王世子可有出将入相之才?”
“并无。”
“可有为他出谋划策如孙仲谋诸葛孔明之客?”
“无。”
“可有猛将能开蜀国之门,能打千里江山?”
“也无。”
“如此,你担心什么?自己无君临天下之才,他生父占了谋略二字故而无德宇相衬,无谋臣猛将打不了江山乱不了根本,你担心什么?”唐眼光灼灼,看得白黎心神直颤。
“可他有家财万贯之数又有封地……难免成为别人手中棋子。”
“谋略之罪不灭九族都是要抄家的吧。封底,我可不觉得皇上会真的挑一块肥沃富饶的地方,也就能保他衣食无忧便可,至于棋子,若是不放心暗中着人看着,你看可好?”
“自然……”白黎眉眼弯弯“夫人所言,自是极好的!”
唐啐了他一口眉如远山水是眼波横“少来,你今日来可还有其他事?没有就赶紧走,虽然有杨柳风铃在可到底是孤男寡女的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怕什么,你这院子四通八达的,外面大门敞开。”间唐真有怒意白黎赶紧改口,他可不想在被香粉收拾的起一个月的红疙瘩了!“瑞王世子死了。”
“怎么死的?”唐挑眉颇为疑惑,就算底子再不好也没那么快吧?
白黎意味深长得看着唐“之前叛乱前他不是来你们家赴宴吗?第二日回去。”
“有什么关系吗?”唐不解,突然灵光一闪“不会是第二天你们还没来得及打扫街道他酒出门了?看见了那些残肢——吓得吧?”
“嗯”白黎无奈,这位世子爷着实矜贵了“我也没想到这世子爷胆子那么小,瑞王好歹也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人物,偏偏这个世子养得跟朵花一样!听说他是晕着被人抱回去的,太医嘱咐要静养,饮食清淡,忌女色,王妃也下了死命令的,可你之前不是给人下了药吗?”白黎深深的看了一眼唐,直看得唐抓紧了手里的杯子“那香囊和手帕……加上府里之前买回去的女倌儿夜夜在院子里唱曲儿,之前唐珍不是也去看过几次瑞王吗?”唐脸瞬间就变了,她这个姐姐是嫌活得命长了?王妃的命令也敢违,她是嫌那位王妃脾气太好了?“还有就是,虽然近身伺候的都是男子,可瑞王世子本来就是个,咳咳,男女不忌的!”
唐已经扶着额头一脸生无可念里,虽然她想折腾瑞王世子但这不代表她想惹上那位护犊子的王妃啊!那王妃能得瑞王专宠多年是一般人能对上的吗?“你直说吧,王妃现在打算?”
“王妃也是个狠人,我的人回来的时候告诉我王妃是让瑞王世子在瑞王怀里身故的,就算瑞王不看好这个孩子至少那也是他嫡长子,感情非凡,所以瑞王也”白黎斟酌了一下决定还是要告诉唐事情的严重性最好“非常非常生气。”
“最后两人先收拾了一遍太医院,反正瑞王世子身边所有伺候的人都死了。不过瑞王觉得这事是皇上做的。”
“那王妃呢?”
“王妃的意思不好说,齐国公府知道瑞王世子死讯后立刻登门表示愿意让四姑娘给世子爷守寡。”白黎斟茶,手下行云流水甚是潇洒“我查过,那嫡出的四姑娘不愿意,听那位齐国公府的主母的意思是让嫡出的五姑娘过去。”
“五姑娘?”
“四姑娘和五姑娘是双胞胎,生的非常像,不过四姑娘天真烂漫脾气骄傲得跟孔雀一样,五姑娘却是自小不起眼除了一张脸毫无用处。”
“这齐国公府算盘打得真好!”唐不得不感慨,这个时候还能坚定的在一条船上,不是瑞王手里有齐家把柄就是瑞王的底牌真正能打动人!让别人以为着天下迟早是他的!
可底牌事什么呢?皇上如今膝下只有一个庶子,算起来太子妃怀里的孩子已经五月了……唐沉了眼睛,这个孩子只怕入了瑞王的眼了,还是要让东阳多加小心才是。
“齐国公府这边表态了,你们就不远了。”白黎思索“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你可得想清楚怎么劝你们家老祖宗。”
唐取下一支珠钗笑着打谜语“如何劝?是去还是留?皆不由玩,由天定。”
“你这是什么意思?”白黎皱眉看不懂。
唐笑得越发开心了,葱白手指抚摸着圆润的南珠,倒是风铃猜出了几分,忍不住脱口而出“姑娘是说大小姐珠胎暗结?”
一句话,杨柳风铃白黎唐都愣了,这丫头倒是聪明,可以试试多培养培养,不过还要看忠心了。
“不……不会吧!”白黎不敢置信,这年头对于女子要求太高了,她姐……真的是厉害了!不知道让人说这人是蠢还是傻好。
唐点点头“那边的小梨花说大姐两个月没来月事了,还有呕吐的症状,我之前寻了机会摸过她的脉,虽然我学艺不精,淡好歹滑脉还是看得出几分的。”
“你姐……可真是女中豪杰!”白黎艰难的开口,惹来唐一个白眼。
“滚!”白黎如她所愿的滚“带个会把脉的大夫过来!”唐还是想确认一下的。不过要是真的,就不用担心王妃了也不用担心怎么处理唐珍了……
简直是一石二鸟啊!就王妃那护犊子性子,知道自己儿子日后还有人为他摔盆祭奠,肯定会把唐珍要过去的,只是不能走明路了,还有个,啧啧,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唐望天感慨万分,心里思索万千。决定去看看唐母,讨个主意。
“见过祖母。”趁着晚间,唐前去拜见唐母,正好,所有人都到齐了。
“见过三位哥哥,大姐姐,二姐姐,夏姐姐。”
“先坐下吧。”唐母和蔼的说,唐从善如流,今天这气氛不大对啊!唐珍眼圈红得跟兔子一样,唐珠面色欣喜,夏绮雯似乎有些失落,唐一副神思不守呆呆傻傻跟三魂没了七魄一样。
“听说今天白世子来看你了?”
唐点头,不知道唐母是什么意思。
“那你想徕烨知道瑞王世子身故,你觉得你大姐姐这事该如何?”唐母捻着佛珠喝供奉在佛堂上的佛像一样,恭敬有余亲近不足。
“祖母!”唐珍脸色一下子就白了,这时候小丫头掀起珠帘道“夫人来了。”
唐勾唇冷笑,瞧瞧,一院子的势利眼,身上素服没去口里一个个夫人夫人得叫着,不知道唐府正经夫人已经去了吗?还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她父亲留守宫中,真当这屋子里没主子了?
唐低眉,安慰自己迟早有一日所有的账她都会一笔一笔讨回来的,只是心里还是掺了黄莲一样,苦不堪言。
“既然二叔母来了,自然要听二叔母的。毕竟,二叔母才是大姐姐的生母。”
王氏一身秋香色袄裙头上玳瑁珠钗丝毫不避讳唐兄妹三人,唐母眼尾压了下来当即发难“你大嫂孝期未过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得穿戴这些?”
王氏一愣,忙不迭的抹了眼睛请罪“还请老祖宗原谅则个实在是今日刚接了瑞王妃的拜贴实在是不好打扮得素净,免得失了咱们府上的体面。”
“即便如此你也该换身衣服过来。”唐母皱眉不悦的看着王氏。
“是儿媳的错,回头儿媳就在嫂嫂面前敬香诚心认错,老祖宗可别为着儿媳气坏了身子,这可是儿媳的大不孝了!”王氏一番唱念做打一番一语双关,唐瑚忍不住压下眼底冷笑开口“二叔母有心里,只是如今还在商讨珍妹妹的事,二叔母身为生身母亲还是拿个主意最好。”
王氏心上冷不丁被扎了把刀子整个人都不好了,不过对方是小辈又是唐家嫡长孙又有功名在身,是上头老太太的心肝宝贝可不是她随意能发作的,只能压下怒意开口“回老太太的话,儿媳的意思是不若另寻一家结亲?”到时候寻一个身份不高的被家里压着如何敢对她的珍儿不好?
唐母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王氏,对着唐到“三丫头你觉得如何?”
“还是砍大姐姐喝二叔母啊。”唐一派天真烂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嘛,还要考虑大姐姐的情绪。”
唐珍狠狠得拧着帕子,双目通红,凭什么凭什么!唐能得圣旨嫁入平王府,她这边就一歌侧妃还要和齐国公府的人争宠,若不是为了争宠,她又如何需要婚前委身!如今何至于落到两难的地步!全然忘了第一次也是自己把持不住跟着瑞王世子走才让唐唐珠捡了个漏洞!
“不如写信问问二叔?”唐珑提到。
唐珍更是垂了眼,不想,他父亲一定会让他嫁过去的!她不想嫁过去,不想守活寡!不行!“父亲公事繁忙,加上来回信件也很麻烦,倒是不如停祖母和母亲安排。”
“那你想嫁过去吗?”王氏问。
“女儿……”唐珍扭着手帕为难,她不想去守活寡,无尊位,卑微的看人家脸色过日子,但是她又已非完璧如何能……
“你只说,想还是不想?”
“女儿,不想。”唐珍闭着眼睛鼓足勇气开口。
唐母眼里失望越来越浓,唐饮茶压下嘴角上扬。
可惜,你们都低估了瑞王妃。这剩下的一个独苗苗,瑞王妃可不会放手。
第五十章 瑞王妃来访
第二日一大早,唐就听着风露来回,说是瑞王妃来了,紧接着老夫人那边翠玉传话“请姑娘们过去给王妃请安。”
“瑞王妃而今在松鹤楼?”
“回三姑娘的话,是的。”
唐挑眉让她离去,唐家原本请安的时间是在卯时和酉时,下拜贴的时间一般是辰时和巳时,唐母念唐三兄妹有孝在身免了这日常请安,实则是不想几人穿着素服往跟前凑觉得晦气,之前说让所有人素服为大夫人守孝也不过是顾着平王世子和当今圣上的面,这不,危机解除了一屋子穿红着绿的小丫鬟唐母依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说白了,年纪大了,红红火火才觉得热闹。
唐可不觉得今天只是请安。如今辰时刚过,显然瑞王妃一来直接去了松鹤楼。看来,王氏是被甩了脸了。
这种事原本并不该让她一个未出阁姑娘掺和的,唐母这意思是要借她的势吗?因为她父亲是当今伴读,她自己又是先帝亲封的郡主以及——未来的平王妃?
看来,瑞王妃的来意和唐府相左了,“风铃,杨柳,风露,风夏,备好衣饰,准备更衣。”随即唐又传了热水洗涑后,收拾整齐带着一群丫鬟敛声屏气的去了松鹤楼,行走间不见一人错步,不见一人衣角张扬,琉璃禁步长流苏压在裙面上,连裙角摆动的弧度都似乎一模一样,可见平素规矩之大。
在松鹤楼外等着小丫鬟通报打起帘子,方才走进内室转过八扇的落地檀木屏风,见到了高坐上的瑞王妃。
“唐见过王妃,给王妃请安。”唐敛手压在身侧福身,瑞王妃也是一身素色衣衫,只是衣襟袖口用银线密绣兰草流云纹,她一如既往的美艳张扬,眉梢上挑唇却紧抿,极富攻击力的侵犯着所有人的视线。
瑞王世子故去不久,瑞王妃也见不得红紫丹朱,但又不能失了唐府的脸面,唐冠了白玉珍珠,一身打扮平平无奇,只有白玉冠上的珍珠是难得中的难得。
瑞王妃眯了眯眼,认出唐头上的乃是帝后专用的东珠,面色也软了些许“我记得老太太膝下原有三个孙女?这是最小的那个吧,之前在王府也见过,倒是率真可爱。”又对着唐招手“孩子,过来。”
唐柔顺上前,一旁的唐母解释道“这的确是我那三孙女,是我大儿子所出,珍丫头这两天都很是伤心难过,如今要见王妃自然需要多收拾收拾,老二珠丫头与珍丫头感情深厚如今正陪着她姐姐,还望王妃见谅。”又让旁边伺候的翠翘去看看大姑娘和二姑娘来了没。
瑞王妃对着唐母矜持的点点头,又笑着将头上的簪子簪在唐头上“我见着你心里就觉得欢喜,如今也没什么好送给你的,这簪子还算有趣儿便送了你,得闲可多来瑞王府看看我陪我聊天。”
唐瞧那簪子是一支镂空的玉芙蓉簪,花瓣轻薄剔透花蕊透黄,玉质上好雕工亦非凡品,犹豫着想推辞不受却被瑞王妃笑着压着肩膀打发回去了。
“二夫人和大姑娘二姑娘来了。”
“见过王妃,给王妃请安。”唐珍的眼睛果然哭过还带着红肿,腮粉也没能掩过去,王氏倒是还没吸取教训,穿了身极为打眼的富贵秋香色金线褙子,手上嵌红宝石的虾须镯,头上也是黄金嵌玉的头面,瞧着就让瑞王妃心里堵得慌!她儿子刚去,这边就迫不及待的收拾打扮,想要另寻乘龙快婿?也不想想当初是自己死皮赖脸求上来的,更何况一个破鞋有人要吗?瑞王妃心里难受得紧也就懒得和人绕圈子了,直接了当道“我今儿个来就是想问问二夫人,这大姑娘和我儿的婚约可还要继续履行?”
王氏可不如老太太能和瑞王妃来回周旋,一眨眼就露了底“王妃容禀,我们家珍儿素来仰慕世子爷,愿意未世子爷守孝三年,只是我这个做母亲的疼孩子,倒想让她有个知暖知热的人。”
“哦?”瑞王妃扬起细长的眉毛,丹凤眼里满是笑意“我见着大姑娘烨甚是喜欢,不如夫人割爱让她随了我儿?也算全了两人一场情分。”
王氏当即脸色一白,瑞王妃也知道?唐珍怎么没说?眼神瞅向唐珍见她面色发白摇摇欲坠的模样心底就直打鼓,又看着上位瑞王妃一副了如指掌胸有成竹的模样心里瞬间没底,求救般的看向老太太。
唐可不乐意着出戏被意外打断,当然,唐珍的意外可不算是意外。她来的时候顺便往香炉里扔了点东西,这时候也差不多了。因而,唐比瑞王妃更像端坐钓鱼台的人。
唐珍一下子迅速褪去面上血色,捂着脸寻了痰盂就开始干呕。
瑞王府脸色也是一变,她可记得儿子身边的说过,世子爷和这唐府里的珍大姑娘以及一个表小姐都翻云覆雨过,那位表小姐不说,这位珍大姑娘却是实实在在的未婚妻!“来人,立刻去找大夫!”
瑞王妃沉着脸,唐母还想说什么,瑞王妃就开口了“我这儿媳妇若是伤了什么,仔细你们的皮!”如果这丫头肚子里有了我儿的骨肉,不论如何她都要把人接到府里去!
一时间所有人都惴惴不安,只有唐珍一个劲的干呕,心却越来越沉,这里的香味太腻了,她闻着就反胃!
“大姐姐怎么吐的这般厉害?虽然是干呕可也伤身子,风铃,你去把窗子开一开,百灵,还不赶紧取给你们家姑娘倒杯热水!”唐皱着好看的眉毛一脸担忧,唐珠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这什么意思?当她不存在?
“三妹妹可真是爱操心!”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
“二姐姐不也担心大姐姐吗?”唐无辜的看着唐珠,反手把话题踢了回去。
“大夫到了。”请大夫的是瑞王妃身边的让,确切的说瑞王妃应该是带着大夫来的!不然不可能来得这般迅速来回不过一刻钟,唐家的占地可也不小!或许……唐闪烁着水眸,王妃这是带着大夫一个一个的看和世子发生过关系的人!应该是要看看有没有让怀上了世子的骨肉。
唐拿了茶盅挡住自己,悄悄用眼尾观察众人。
王氏和唐珠都没什么反应,唐母拨动念珠的速度快了一倍,王妃倒是目光关切。
“如何?”
“回王妃的话,这位——是喜脉,已有两月身孕。”明明是个未梳发的姑娘家却把出了滑脉,大夫深知高门秘闻不好参与,把完脉就退下了。
两月,岂不是刚好是瑞王世子过府赴宴的那一日?唐扯了扯嘴角,这位三哥哥办事还真是——
唐母脸色当即拉了下来,早知道该把另外两个孙女避开的!失策失策!
瑞王妃倒是松了口气,总算是找到个了,实在是瑞王世子多爱流连外面的花楼,那里的姑娘可都是喝了绝子汤的!故而她也只能在闺中女子里寻了,可之前的齐家四姑娘尚且是完璧,好在唐珍总算有了身孕。
“既然如此,那择日便办了婚礼吧,与齐家姑娘一同入府,日后也有个伴儿!”
“王妃!”王氏叫道。
“嗯?”瑞王妃抬眼冰冷的道“可别告诉我这肚子里的孩子生父不是我儿。”
“不,不是。”王氏败退。
“也别告诉我你想落了这个孩子。”王氏脸色立时就白了“哦?看来本王妃是猜对了。”瑞王妃站起身来,唇角勾起妩媚惑人的弧度眼底冷得跟冬月的冰雪“你最好日夜祷告这个孩子不会出事,珍儿也平安入我瑞王府,不然——”瑞王妃凑到王氏耳边轻声道“我能扶你们起来,也能让你们下去。”
“时候不早了,也就不多打扰。稍后我会亲自派人前来伺候珍而,如今珍儿非比寻常,还请老夫人多加照看,妾身告辞。”王妃笑意盈盈的离去,眉心哀愁散去她仍然是那个明艳逼人不可直视的瑞王妃。
唐母也松了口气,照她的想法也是打算让唐珍嫁过去只是王氏不愿到底不好拂了她意,如今这般自是最好。
大孙女入瑞王府,小孙女入平王府,结了两家强势的姻亲,大孙子又才华横溢有崔家照应,二孙子可以行商积累财富,三孙子诗词灵秀可做当世文豪,至于二孙女……罢了,还是寻个寻常人家把,这脾气嫁入高门也是累赘。
如此,唐家富贵继续绵延,一门无忧。
“你们今日可有听见什么吗?”唐母闭着眼睛凝神问。
唐珠唐忙回“孙女什么也不知道。”不过掩人耳目的手段罢了。
“你们可记着,唐家富贵了,你们才能富贵,唐家满门荣华,你们才能高枕无忧。”唐母训戒道。
“好了,珍丫头先回去歇着,王氏,好生照顾好珍丫头,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且自己向王妃交代。”唐母淡淡的开口,王氏还想说什么却只能吞下去,老太太威压太重,目光逼人直让她觉得若是唐珍腹中胎儿出事只怕她也好被生吞活剥,拉着唐珍唐珠姐妹两离去。
送回了唐珍的房间才道“珍儿,如今咱们满府身家性命就在你肚中,日后可要好生保重。”
唐珍白着脸道“母亲,女儿知道了,女儿不会让您失望的。”
王氏点点头回了自己的院子。
“老太太,大老爷回来了。”
“还不快请!”
唐刚想离去,便听着丫鬟通报,话音刚落,唐便长驱直入了。
一身玄色束袖锦袍,身量高大,眼神锐利。
“儿子见过母亲。”
“女儿给父亲请安。”
第五十一章 四人论案
“儿。”唐叫道。
“父亲可还有什么吩咐吗?”唐行礼问。
唐静静的看着这个女儿,崔氏说她早慧,心有沟壑却又忧心她慧极必伤,那晚崔氏躺在他怀里,眼神迷离声音断续难挨“老爷……,儿,生,生来早慧,妾身——妾身担心——慧极必伤,皇,皇后娘娘已应允妾身,愿,愿意亲自教导儿,待,待我故去一年,一年后送儿,进宫——”崔氏竟然只愿意唐为她守孝一年!
“你母亲生前嘱我待你守孝一年后送你入宫常伴太后娘娘身边你以为如何。”明明在问唐,语调却平淡得像旁边的石桌半点起伏都无。
唐指甲掐进手心,月白色的痕迹几乎要破皮“父亲,母亲可有说为什么太后娘娘会答应此事?”比起回答唐的问题,唐更在乎皇后为什么会答应?舐犊情深?还是看在崔家的面子上?亦或者——她身上有什么值得太后娘娘费心思的?
“应该是崔家。”唐道,崔家,他发妻母族,家无显贵,门风雅正,却压在他头上几乎小半辈子。
“女儿还有个问题,母亲的死因父亲查明白了吗?”
“此事为父自有主张,你若是有时间操心这些还不如多给你母亲抄经祈福。”唐眉眼很清晰的冷了下来,唐在那双沉沉如墨的眼里看见了痛苦与挣扎。
唐脱口而出“父亲,前日女儿读史书有疑问还请父亲解答。”
“你问吧。”
“前朝有一案,弟弑兄夺家产,杀兄长发妻,谋害兄长子嗣,兄长却逃脱入军营,多年后锦绣归来,查明真相,见弟为富一方颇有良善之名,奉养老母,子嗣绵延,若杀之,则老母间兄弟手足相残,若不杀,发妻亲子命如何偿还?还请父亲示下,此案何解?”
唐双眸紧缩,定定的看着他的**,他不知道的时候他的女儿竟已聪慧至此!这到底是福还是祸!唐不避不闪,水眸坚定的看着唐,神色肃肃如松下封,泠然如水中月,风月偏爱她,眼角眉梢一身孝独她更觉倾城。
“此事……你不当管。为父自会斟酌。”少顷,唐一字一顿,似乎是对崔氏的交代也似乎是对唐的交代。
只是唐仍然免不了心里难受。手足发妻老母子侄,未到末路,当真难以抉择。唐躬身“女儿恭送父亲。”
唐无法,折身离去。
“大哥二哥出来吧。”唐淡淡的说,方才她让杨柳四人四方散去,庭院广阔目之所及矮花低树无可藏身,唐一眼就看见了躲在树丛里的两方衣角。
“小妹,不是我说,你这警惕性真该提高一点,什么话都在外面说这样很容易落人口实的!”唐珑摸着鼻子心虚道,偷听自家妹子和父亲谈话还被妹子发现了,简直不能更尴尬了。
唐瑚倒是抖抖衣服上的碎叶一脸云淡风轻,前提是别去看他泛红的耳根。
“这里是内院,外男止步,便是有人来拜访也会提前通报,我方才才从祖母院子里出来可没听说有人要来给拜访祖母。”唐低头把玩着禁步上的流苏“衣料是白色的桑麻,整个府里还用得着多说吗?”
唐瑚点点头“不愧是我妹妹,就是聪明。”
唐珑白了他一眼“对了小儿,你刚才干嘛——”
唐回头望着唐离开的方向,目光深远而怅然“我只是想知道,父亲会如何选择?手足,还是发妻?”
唐珑皱眉低声说“二叔想要侯府爵位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父亲没起复前他住在正院可是以定国侯自居的。”
唐瑚扯开一抹冷笑“老夫人之前也想把爵位传给二叔,不过被舅舅压下来了。”
“舅舅?”唐唐珑低声疑惑。
“老夫人上过折子!”唐瑚笑意不达眼底“刚好舅舅的师兄在看见了,压了下来告诉舅舅,舅舅当时就寻人参了二叔一本,不然你们以为二叔真什么都不知道?就狐假虎威的做了那么多年的定国侯府当家人?”
“我倒是好奇,二叔素来假正经一个,胸无三两墨水,瑞王如何放心他做庆县县令一职?”唐扬眉。
“二叔假正经没错,傻也没错不过有一点好处,嘴甜听话,瑞王不必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随意编纂几个谎言二叔就信以为真能有锦绣前程了。”唐瑚毫不留情的嘲讽自己二叔的头脑。
“所以二叔属于瑞王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唐珑疑惑的看着自己大哥,总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了。如果随时可以丢弃,为何要将人扶到庆县去?岂不是自掘坟墓?为什么要定下儿女婚约?如果不是,可以他二叔的才干能做什么?一个空有野心没有自知之明还假正经的人,能做什么?
“瑞王在二叔走前,送了几个清客做师爷,你没发现咱们家的清客大多都散了吗?”唐瑚道。
“难道不是因为之前分家的时候说了让二叔自己养清客吗?”唐珑不解。
唐却亮了眼神“是这样没错,还有就是二叔的清客除了舞文弄墨吟诗作对实在是没有别的用处,而县令可以有许多师爷,想来,瑞王送的清客是去做师爷的,俸禄有朝廷出,还可以顺便监视二叔。而二叔,就是个只负责吟诗作对赏花赏月的提线木偶罢了,真正要紧的事肯定是几个师爷出面,二叔自然乐得别人处理俗物自己风雅一身还能不耽误升官!”
唐珑似懂非懂的点头,唐瑚却是笑着摸了摸唐的脑袋,这个妹妹若是个男儿就好了,不过女儿也好,不用那么累,反正有他在,总能替母亲报仇雪恨,护着一双弟妹周全的。
“瑞王要的一个是障眼法,一个是定国公的遗泽。若父亲一脉绝后家里爵位自然落地二叔头上,军中曾承祖父恩情的将领自然也会给二叔三分薄面,可别忘了,昔年父亲从军也是几位叔父提携教导的。”昔年跟着定国公征战的男儿如今也是镇守一方独领士兵的将领了。唐瑚分析道。
“若是两位哥哥,如何解决方才的案件?”唐突然开口,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她也想知道她的兄长们如何抉择?
“于我而言,一个是生身之母,一个是害我母亲的人。”唐瑚摸了摸唐的头,眼神温柔又冷漠,眼底戚戚然。
唐珑耸肩“研舅舅说,如果有人想害你那就在他动手前先搞死他!商场如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唐眼神异样的看着她家二哥,莫不是被研舅舅带歪了吧!经商就经商,扯战场干嘛!二哥要是敢学研舅舅离家出走上战场,她一定让打个打断他的腿!
唐瑚扶额“真不该让你和研舅舅学算术的!”这都教了些什么啊!
“反正,我可不乐意看着别人衣锦还乡夺走我们的东西,我宁愿毁掉也不给仇人!”唐赌气般的皱着眉毛嘟着嘴,惹来唐瑚忍不住又摸了摸唐的头。
却说那方王氏回了院子,仍然觉得心头有股邪火在烧,拿了扇子一个劲的扇还是不起作用,当下就唤了萍儿过来,萍儿是她娘家家生子一门生死全捏在她手心,素来就是心腹,“萍儿!”
“姑娘。”萍儿依言过来。
“你去把齐嬷嬷找来。”王氏眼底闪过狠辣神色。
“是。”萍儿小心而隐秘的看了王氏一眼,齐嬷嬷素来管着王氏庄子上的事,行事可不仁慈,王氏对她一向倚重,许多不好出面的事可都是这位嬷嬷出手的,莫非……这次倒霉的是谁?
不久齐嬷嬷就来了,犀利眉毛薄情唇吊丧眼睛刻薄神色还真是不好相处的人。
“老奴见过夫人,给夫人请安,祝夫人福泽绵长。不知夫人唤老奴前来有何吩咐?”齐嬷嬷谦卑的弯腰,萍儿退了下去轻掩了门,却悄声坐到一边窗下凳子上支起耳朵听,手里还拿了针线帕子,做出正在绣花的模样。
“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三姑娘离开府里?”王氏眯着眼睛颇有些凶狠,心里头怒火直燃,这个小丫头屡次害得她心里不痛快,她现在怀里珍儿也是中了这丫头的算计才有了身孕还婚前失贞!
齐嬷嬷想了想,三姑娘年幼却已可窥日后容貌美色,心里自己又一琢磨,想来夫人也不乐意见着那张脸,“不如试试痘娘娘?”
“哦?这倒是个好主意。”王氏向后靠着引枕,神态轻松怡然。
“既然这样就交给了你,可务必给我办好,事成之后自然有赏。”王氏摇着扇子眉眼巧笑。
“是。”齐嬷嬷再次弯腰“只是如何将东西放到三姑娘院子还需要夫人绸缪了。”
“你只要把东西拿来给我就好,其他事用不着你担心。”王氏心满意足,神态安然。
“是。那奴才先退下了。”得了王氏应允,复而躬着身子谦卑的离去。
第五十二章 阴阳先生
“姑娘,元清求见。”风铃杨柳在内间伺候唐笔墨,风露风夏在外间做针线,却听一个看守院子的丫鬟进来通报,唐挑眉,元清不是之前随白黎离去了吗?虽然仍留了一队护卫在唐府不过却是在外院守着,这元清……莫不是来讨护卫的?
唐心底下嫌弃唐家现在的护卫,虽然是老兵教出来的身上总归少了点血气,身手也差了许多。之前乱军想要破唐家大门进来抢杀,他们家护卫简直把脸都丢到姥姥家了!还是人白黎的人争气,两队人守着大门,硬是没让叛军进来,元清更是直接一箭射杀了叛军首领。可惜当时她睡得正好,元清又特意嘱咐了不到危急时候不必扰她安眠,倒是没能见此盛装了,真是可惜,不过听说后来白黎也来了?反正不管,她是舍不得这队护卫的。
“还不将人请进来!”唐道,搁了笔洗过手擦干才出了内间再隔间小花厅里见客。
“元清护卫,倒是好久不见了。今日来我这里可是世子有什么吩咐?”唐笑着在主位上落座又让风露奉茶。
元清抱拳行礼面上闪过一丝羞赧“世子妃——”
这话一出口唐刚到嘴里的茶差点就喷了出来,好险风铃眼疾手快的递过痰盂,杨柳递过手帕,唐掩面漱口后方道“元清护卫还是换个称呼吧,毕竟——”
元清话出口就后悔了,他在府里说惯了一时没改过口,世子妃可别生气才好,要是世子妃生气了回去世子不在比武场约他才怪!故而苦着一张脸道“三姑娘,今日前来是因为夙无星大人之事。”
“夙无星?”唐挑眉,大人?她虽知道她来历不凡,在宫里见到也早有猜想,当年跟随瑞王的同样也有个阴阳先生,只不过七老八十的长得不够漂亮,哪里有夙无星这般瞧起来就让人心花怒放?
“是的,夙大人她,咳咳,原是世子爷师妹,她是离家出走的,原本住在平王府陪长公主或是住在司天监处,没成想这两日师门的人找来了,她又跑了——”元清说得甚为尴尬,夙无星虽然目不能视物可一双耳朵却是非凡,又善计谋已经躲过了好几波去找的人了,还是世子爷想到她似乎颇为喜欢世子妃才当他特意来此一趟。
“她倒是有趣儿!”唐笑眯眯的说,不知道为什么她一见这人就欢喜得紧。
“世子爷说夙大人与三姑娘有旧,许是会来寻三姑娘也不一定,故而遣了元清来,说若是夙大人来寻三姑娘好歹请三姑娘把人留着再让人通知平王府一声,世子爷处理完事就来接人。”其实世子爷的原话哪里有那么好听,人原话是“你去告诉世子妃,就是烦她收留那小丫头几日,过几天我带师兄把她绑回去好好教她规矩!”说的时候还板着一张脸一脸嫌弃,冷气嗖嗖嗖的,吓得旁边的小书童都离的远远的。
“嗯,我知道了。”唐点点头,眼神蓦地沉了下来,面上愁苦色浓,好防佳节元宵后,便是烟消火灭时,可惜她未能参透……
元清见自己好像又说错话了,三姑娘面上一片悲痛眼神恍惚神思不宁一般,匆匆忙忙的告退,可不敢在待着了,世子妃不高兴还是去找世子想办法吧!
“姑娘”杨柳皱着眉很是担忧的看着唐。
唐牵起最近笑了笑“没什么,我有些累了,先去躺会,晚间记得叫我去给祖母请安。”虽然守孝期间唐母免了三兄妹的晨昏定省可三兄妹也不敢真的不去,不过就是隔三差五趁着晚饭前去请个安罢了。
晚间,风高气清时候,吹落一阵花树,寥寥花叶琉璃雪般落下,又似乎对花枝念念不舍,在树下铺了一层花毯,倒是好看得紧,可惜唐此时没了赏花的兴致。
今日下午,唐母突发疾病,卧床不起,寻了许多大夫皆不知为何,连宫里太医也过来请过脉象,仍不见分毫,唐母只躺在床上一个劲的说疼,王氏没辙,寸步不离的在床前侍疾,倒是门外来了个阴阳先生,开口就说是唐母中了邪气,又让唐带着玉守在唐母跟前,唐母叫声这才见减。
“至于这邪气从何而来,贫道还需算上一算!”一个青布道袍的阴阳先生摇头晃脑的说,在松鹤楼里走来走去,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就是她!”阴阳先生突然睁大眼睛双目怒张指着刚入院门的唐。
唐挑眉,难怪她今天眼皮子一直跳,又看了看旁边王氏得逞的笑意,暗道果然是不安分!她现在非常怀疑唐母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见过二叔母,不知道这位是?”虽然不高兴不过到底礼不可废,行了礼就折身避在杨柳风铃身后,风露风夏和其他二等丫鬟也自觉的护着唐。
“这位——”王氏扶鬓眼里笑意都要溢出来了“这位可是高人,来治你祖母病的。”
“哦?是吗?不知这位高人可有算出什么?”唐眼皮子都懒得抬,寻思着这王氏到底要干嘛,如今她有郡主和未来的平王世子妃两重身份护着,王氏轻易可动不得她,今儿这一出就有些可疑了,动不了还动?王氏可不像这样的人,她出手素来重稳狠二字。
“先生,我也很好奇,不如且细细到来?”王氏笑着对那先生道,那阴阳先生睁眼看了看王氏又看了看唐,见王氏一身贵气逼人头上珠钗窈窕,而唐素白衣裳头上两三珍珠银钗打扮得很是素净,心里计较又多了分,况且他又受了人请,如今不过是看看话要说几分罢了。
心下有了计较开口就不慌不忙的“回夫人的话,敢问这位姑娘可是出自经冬时节?”
王氏佯装惊讶瞪大了双眼“先生果然高明!我这侄女便是寒梅时节出生的。”
那先生点了点头又道“身上可有孝?院子里可有花?”
“先生真是厉害!”却是里面听了动静的唐珠出来了,幸灾乐祸的看着唐。唐心里无奈,对这个心里没数的堂姐不知道说什么好,什么都敢瞎掺和!
“如此便可了。这姑娘生在冬月,老夫人生在夏月,这一冷一热自然容易风邪入侵,再者,这姑娘院子里有花草树木主生,姑娘自身命格又极重加之有孝在身,故而压得院子里的花草生了怨气,这怨气一生,自然害人,老夫人年事已高身子弱,又与三姑娘相克,自然是头一个被克的。”
唐扯了扯嘴角,还真是能胡诌,不过看了王氏唐珠二人一脸信以为真的神色她就一阵闹心。
“那依先生的意思可该如何?”唐问,她亲祖母因她病了再不开口这王氏只怕要扣一顶不孝的帽子给她了!
“焚里花草超度一番便是。”
“如此?”唐怀疑。
“如此。”阴阳先生点头。
唐抢走王氏发话前道“既然如此,那一切就有劳先生了,只愿家中众人平安。”
“嗯”故作高深的点头又对王氏道“既如此,还请夫人将院中花草尽数拔出付之一炬,稍后贫道做法超度。”
“甚好。萍儿,齐嬷嬷还不快去。”王氏对今日这场戏非常满意,可惜陪她演对手戏的人并不满意,总感觉王氏很奇怪。
“是。”两人心思各异的离去。
唐踏步想要进松鹤楼给唐母请安又被王氏伸手拦住了“三姑娘还请止步,如今老夫人病因未去,三姑娘还是莫要见老夫人好,免得老夫人病情加重,那就不好了。”
对着王氏那张刻薄寡情的脸唐就心里烦躁,因此顺了她的意,折身离去,却也没有回自己院子,而是去林娴处小坐一会,待院子花草处理干净后再回自己院子。
一入院子触目的荒芜杂草断枝的,还有焚烧后的浓郁焦糊味道,唐冷了脸色道“都好好给我查查院子里有没有少什么,有没有多什么!”
“姑娘,萍儿姑娘来了。”风露小声得附在唐耳边道。
“请。”她倒是想见见这位二夫人身边的丫鬟悄悄来访事为何事?
院子里人多眼多的不好说话,唐就让人带了萍儿进屋来讲。
萍儿一来便跪下请罪,唐端坐如磐石眼睛眨了眨道“倒是不知道萍儿姐姐今日是为何?”
“冒昧来访,是萍儿唐突了,只是二姑娘院子里多了能让人出痘的东西,因东西不是经的奴婢手故而奴婢并不知道在何处,只是请姑娘小心。”
“那便多谢了萍儿姐姐相告了。”唐笑意盈盈亲自扶起萍儿,又让杨柳亲自将人送出去,对外只说二夫人深觉此举对不起三姑娘,故而让萍儿前来赔罪,实在是情非得已。
“姑娘你信吗?”风铃道,一旁的风夏风露也疑惑的看着唐。
唐笑着饮茶“为何不信?”
不久,果真有丫鬟找到了一个落下的老虎玩偶。
唐挑眉,出痘?
这是想毁了她的脸?
“事情可都办妥了?”王氏躺在榻上由着小丫鬟替自己捏肩捶腿好不自在。
“回夫人,是。”萍儿乖顺的说。
“她什么反应?”王氏有些好奇。
萍儿犹豫道“夫人今日尽折她院中花草,三姑娘面上很不高兴。”
“呵呵”王氏拿扇子掩着嘴笑“明日她会更不高兴的!”她辛苦绸缪一番,如何能这般轻易的揭过去?
“夫人,奴婢有些不解,夫人筹划辛苦为何不把人赶出去?”萍儿蹙眉似乎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王氏冷笑“她是这府里名正言顺的嫡女,如何能赶出去?寻什么借口?她兄长父亲便是因着老夫人将人送了出去迟早也会请回来,便是老夫人为了唐家面子也不可能做这种事,请回来了她还是这府里的大小姐。”
“可是府外不是更好动手吗?”
“就之前的事情看来,平王世子极为看重她,出府,呵,真要事出府了可不得身边一群护卫护着?更是鞭长莫及!”
“更何况——”王氏狞笑看得自小服侍她的萍儿也是胆战心惊的“你知道对于女人来讲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是容貌。她如今这般讨平王世子欢心不就是因为那张脸?那张脸没了我看她以后怎么嚣张!”
一字一句,字字凶狠句句不留情。
第五十三章 阴阳鱼
第二日,那阴阳先生摆了香案,火烛,糯米,桃木剑,黄符,清水一应物件在松鹤楼外做法,王氏携丫鬟在廊下观望,唐珠夏绮雯在屋子内开了个小窗支着手满眼兴致,倒是唐反而蒙了面纱帷帽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与两位哥哥一起站在树下。
她倒是想瞧瞧这阴阳先生的真假。
“大人请。”却是唐身边的长随领了个披着紫色衣袍,衣襟出绣罗盘的姑娘进来,薄纱覆了双眼,腰间一枚银香球。
王氏眯了眯眼,唐什么时候也会插手内宅的事了?这人可别是来砸场子的吧!念及先发制人王氏朗声威严深重道“站住,谁让你们来的这儿?”
那长随恭敬行礼言语不卑不亢道“见过二夫人,小人是奉了侯爷的命令带这位司天监的大人来府里一观。”
“司天监?”王氏挑眉,当下身边一些不稳重的小丫鬟也开始窃窃私语。
“这司天监是什么?”夏绮雯观那位姑娘着实气度不凡忍不住开口,她总觉得那位姑娘很厉害,压迫感太强了。
唐珠先鄙夷的瞄了她一眼,速度飞快夏绮雯几乎毫无所觉,可惜唐珠话里话外优越感太重夏绮雯想忽视都不行“你长在乡野自然不知道,这司天监素来只听帝后的命令,专司星象历法,我们如今礼法分旧历和新历,大节日依的是旧历,新历则用来日常计算。这新旧历法都是司天监的人算出来的。这也就不说什么了,最奇的是司天监的这一代天师是一个女子,太上皇曾御赐紫袍玉带以彰其身份尊崇,而那位最善阴阳之道,说下雨就下雨,说下几时就下几时!厉害吧!”说着害挑着眉凑向夏绮雯,夏绮雯惊叹“自然是厉害。”只是不知今日这位,是否就是那位了。
“这位莫非是——”王氏有些怀疑,一点小事罢了,如何能让唐请来那位!
“在下夙无星,与府上三姑娘有旧,听闻有江湖术士说三姑娘克了老夫人,觉得有些奇怪故而亲自来看看。”夙无星摩挲的银香球面色淡淡的,叫王氏瞧不着底,王氏倒是想把人敢走,可惜这人身份尊贵她可不敢得罪,一不小心要是从生辰面相上下手被坑了也没法说礼!
这话一出,旁边的阴阳先生脸上立刻冒出了冷汗又仔细看了夙无星衣襟上的罗盘心知不可能有假,再说夙无星不能视物可她长什么模样他们这样的门派早都有流传,夙无星出自江湖天星门,乃是江湖里阴阳先生奉为圭臬的门派,而夙无星又偏生是此中佼佼者。
“都说一等先生观星斗,二等先生观水口,三等先生满山走,不知这位先生修为几何?”夙无星笑着发难,那阴阳先生一下子似乎下定了决心一样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对着夙无星恭敬行礼道“晚辈见过夙先生,晚辈——”
话还没说完夙无星就打断了“我观这四处气息,倒是西边院子与这松鹤楼的气息相撞,如何扯到了东边三姑娘的院子?你这望气之术还得多练练。罢了罢了,此番我亲自前来处理,你自离去吧!”
那人听话的冲着夙无星行礼再对着王氏行礼口中言道“对不住了二夫人,在下学艺不精,先回去多练练这观星之术”又对着唐行礼“抱歉,无辜牵连了三姑娘,还请三姑娘大人有大量别和在下一般计较。”
唐侧身不受礼,眼神瞄到王氏铁青的面盘笑意上浮表现得颇为大度“先生多虑了。”
夙无星笑着说“还是先处理正事吧。”
“烦请三姑娘立刻着人去西边各处院子看看,是否有一佛像上有血迹。”
唐闻言立刻道“那就劳烦周嬷嬷和焦嬷嬷带着丫鬟们去吧,杨柳风铃你们也去帮忙。”说着不经意长袖悠悠扫过杨柳行礼的手,趁着广袖遮掩,递过去一个锦囊,唐又转身趁着众人遮掩小声说“把东西放王氏床前。”至于怎么放放哪里却没有多交代,好在杨柳心思敏锐,发现唐给她的锦囊与王氏床前悬挂的一般无二,脸香味也似乎一模一样,心里有了算计。
几人坐在院子里泡茶等着丫鬟门回复,果真,在王氏院子里一嬷嬷的房间中找到了一个下摆沾了血的观音像。
“便是此物?”王氏怀疑。
“便是此物了。”夙无星笑着道“佛像不该染血,染了血便渎佛,佛自然要惩。这佛像便交给我带走吧,诸位可有异议?”
“没有没有。”唐答应得比谁都快。
夙无星笑得更满意了“那我先把东西送去司天监处理好后再来寻你。”
“好啊。”唐笑眯眯的,她有好多问题想问呢!
夙无星走了几步又顿了下来道“我观二夫人火气重了些,可要多吃些清热消火的药食了。”复又离去,长袖蹁跹,公子无双。
王氏气得指甲都泛白了,她好好一出算计就这么没了!然而她面上还要装得若无其事一样,为了今日事情能成她早就喂唐母吃下了解药,过一会药效就上来了,天知道夙无星那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药食药食,她是知道了什么吗?
没过多久唐母果真好了,浑身舒畅,让小辈们进来请安,王氏径自去自己院子里生闷气了。
“老祖宗请安,老祖宗可还有不适的地方?要不要请大夫?”唐珠迫不及待的表现自己得孝心。
唐母很是受用的点点头有气无力得靠着软枕道“方才外面的可是司天监的夙无星大人?”
“回老祖宗的话,正是大老爷请来了那位大人亲自出手帮老祖宗治病呢!”夏绮雯恨唐珠之前话语诛心,此刻直接抢在唐珠前面答话,三言两句就把大老爷的功劳指了出来,免得被唐珠给弄没了。
“还是老大孝顺!”唐母感慨,她不过拘了唐在跟前抄经那孩子就坐不住,为她外出庙里去祈福倒是乐意。
“那是祖母自有佛祖保佑,才能平安等来夙无星大人,可见祖母慈悲为怀,神佛也是看在眼里的。”唐珑道。
“三丫头过来。”
唐依言上前,跪在唐母身边,满眼孺慕之情的瞧着唐母,看得人心都软了。
唐母摸了摸唐的头声音慈悲“之前是祖母错怪了你,翠翘,把我梳妆台上的那个锦盒拿来。”“这个是祖母的嫁妆,一对夜明珠,可还喜欢?拿去夜间笼了纱照亮也不错。”
唐惊讶,唐母这次倒是大方,口里乖巧到“谢祖母恩典,只是祖母日后不必如此的。儿身为唐家子孙,祖母嫡亲孙女,只希望家宅安宁,长辈健康,手足平安,如此便是折了唐生寿也是无碍的。”好话而已,谁不会说?况且走她眼底,只有她生父生母崔家舅舅才算得上长辈,手足她也就唐瑚唐珑两人,若真能如她所愿,折寿又有何妨?
“祖母身体方好,还需要多歇息,静养着,我们不便多打扰,便先告辞,翠翘,好生照顾祖母。”唐瑚不愧是崔琰教导出来的,一言一行极为稳重有礼,便是唐母也挑不出半分过错。
几人离去,不久唐便得了夙无星前来探望的消息,忙让杨柳亲自去请。
“夙无星,你可没告诉过我你是司天监的天师!”唐佯装恼怒道。
夙无星一笑刹那间若春水盈袖风满桃夭“你不是也没告诉我你是定国侯府的嫡出小姐吗?”
唐一愣“不对啊,你不是就在我家门口给我算卦的吗?你肯定知道。”
“可你没说过啊。这个不能怪我,你之前没问。”夙无星双手一摊耍起了无奈。
“哼!”唐转身一点都不想搭理她,却又转过身问“对了,你怎么知道西边会有沾了血的佛像?”
“很难吗?西边本来就有沾了血的佛像啊!”夙无星倒是一点不见外,闻着香味就拿起桌上的糕点吃了起来,唐怕她噎着忙倒了杯茶水放在她身边。
“对了,之前送你的香球只怕没有香味了,我又新做了些,待会给你一匣子。”
“好啊,你这调香的技术可真不错,陈氏香谱的下卷可有疑惑的地方?”
“上卷我都看懂了,下卷照着配还行,可惜里面有些药物方面的不好明白,我果然该学医了。”唐感慨道“对了你既然有香谱的下卷为什么之前不给白黎?”
夙无星偏头对着他“可是当时我没有啊!更何况就白黎那个性子铁定要问我这东西哪里来的,怎么解释?说是和人赌斗赢的?他回头铁定告诉大师兄,回去我不得被罚死才怪!”说到被罚,饶是冷静如夙无星也忍不住皱起了好看的眉毛,瞧得唐心里只想发笑。
唐撑着手笑眯眯的看着她,朱唇轻启颇为温柔“听说,你是离家出走的?”
夙无星无所谓的点点头,随即想起了什么一样陡然放下手里糕点指着唐“你你你——你不会派人去告诉白黎了吧!”
“现在嘛,还没有,不过一会就说不定了!”唐挑眉神采飞扬,其实她也乐意用这招的!
“说吧,你想问什么!”夙无星也不傻,唐这般定然有所图谋,只是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你说我命格贵重是凤栖梧桐的命格,可是凤凰还有另一种意思吧——没我想的那么简单吧!”
夙无星拿手捏了捏眉心,她怎么猜到的?“你猜得没错。”
“那我未来夫君会不会变人?”唐有些疑惑,她虽然从夙无星送她《陈氏香谱》的动作里猜到了一些事,可是还是想问一问,如果是白黎还好,如果是瑞王她怕自己忍不住一刀同归于尽!
夙无星沉默了许久,久到唐都以为夙无星入定了才道“你和白黎是天作之合,前世今生的缘分,今生,没人拆得散。”可是还有后半句没告诉她,有她在,别人就别想拆散这两人。
“能告诉我你怎么怀疑你的命格的吗?”
“因为你送了我《陈氏香谱》啊!”唐正襟危坐道“香谱是**,即便我救了太上皇可那事属于机密,更何况太上皇如今能忍不代表日后能忍,太上皇能容我修习那本香谱却不意味着当今也允许。”是的,她怀疑当今,怀疑一切可能且有能力伤害她至亲的人。
夙无星叹气“你何必如此聪明?”
“不聪明点我会死的。”唐眼神凝重语气非常认真,便是夙无星也忍不住心生怜惜。
“你后来提醒我注意佳节元宵,我还是……没能护住我母亲。”唐声音低沉又悲切,烛光笼着她的脸像是母亲的怀抱“能仔细给我我解释下我的命格吗?凤鸣凰栖,是什么意思?”
“凤兮归开,凰长栖梧。便是这个意思。”
唐撇嘴,这人是属蚌的吗?这么糊弄她。
“对了,你说我们第三次相见时要我给你一块玉,是什么玉?”
“你母亲陪嫁物品里应该有一对阴阳鱼,便是此物了。此物于你无用,于我倒是一件难得的法器。”夙无星解释道。
“阴阳鱼的玉?我怎么没见过呢?”唐疑惑她母亲的陪嫁单子她看过的,似乎没有这样东西。
夙无星浅笑“自然不会在明面上摆出来,在一张名叫绿珠的古琴里。”
“哦,那个呀,绿珠就在我书房里,我这就让杨柳去拿。不过法器是什么?”唐好奇的问,又唤了杨柳去拿琴。
“法器就是可以帮我们布风水帮着观星算命的东西,可以又先天养成也可以由后天养出。”想了想结下腰间的香球递给唐“这是你之前送我的,你且瞧瞧有什么不同?”
唐左看又看又凑进去闻里闻味道都毫无所觉,突然灵光一闪“香味!我之前给你的时候里面的香料用的差不多了的,如今怎么还有?”
“是我将其蕴养过的,如今还有这提神醒脑的香味。”夙无星笑着将香球系在腰间。
这时杨柳抱琴回来道“姑娘。”
“进来吧。”唐道,杨柳进来将绿珠放在桌上又退了出去。
夙无星伸手拂过绿珠的琴弦,又寸寸从琴首摸到琴尾,嘴角噙着笑眉眼温润又风流,瞧得唐都傻了。
“找到了。”勾唇一笑,找到机关暗盒,果真取出了一对玉,与阴阳鱼的形状一模一样。墨玉清透,白玉如羊脂,浑然天成。
“除了好看些也没有什么区别嘛。”
“你并非此间中人,自然不懂。”夙无星可不管唐的疑惑,拿到了阴阳鱼她心情非常好,周边的气息跟开满了鲜花一样。
第五十四章 唐玥担忧
轻阳透过雕花窗格入内,洒在阴阳鱼上,不知为何,唐竟也能看到莫名的气流阴阳循环生生不息绕着阴阳鱼来回衍生,又如墨入水只能怪向四周浸染,尽显祥和。
“无星。”唐喃喃,“我们是朋友对吧。”
“嗯?”夙无星偏头对着她“对啊,怎么了?白黎欺负你了?”
“他没有欺负我,他甚至帮了我好多,可是他不喜欢我。”唐突然说道,夙无星一头雾水“这有什么问题吗?”
“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这就是最大的问题。”唐趴在桌子上看着阴阳鱼,说出这句话似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阴阳相和,故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可惜到她这里似乎阴阳不调了,阴阳不调如何能一生顺遂呢!
夙无星眼皮子一跳,劝解到“那他干嘛找皇上赐婚!”她这师兄脑袋里都想些什么呢!不对,唐这么说不会是想事成之后甩了她师兄吧!还要拉她上马?师兄会揍死她的吧——
“大概是因为这张脸吧!”唐喃喃道说着又笑了起来“可惜现在有人想毁了它。”可夙无星总觉得她像是在哭。
“没事我会帮你的。”夙无星沉默了一会安慰道,她并不知道唐长什么模样只是觉得唐与她瓜葛牵连甚重,她喜欢这个姑娘。
“这可是你说得!不许反悔啊!”唐眼里映着夙无星淡然的脸,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皇帝的赐婚虽然不容易退掉,但要是真这么凭着一张脸嫁进去只怕万一行差踏错她这日后的日子可就不大好过了!然而她虽然顶着定国侯府嫡女的名声,母族又出身清河崔家可唐家现在简直就是一滩污水!崔家她并不熟悉,所有的印象都来自于母亲的描述和舅舅们的言行举止里的猜测。崔家极重规矩,也重才华。
从各方面来讲,和白黎的婚事对她来说都是极好的,避免了王氏唐母对她婚事的插手,也为自己寻了个大树,然而她和白黎之间太过单薄,便是无法拥有爱情她也得从另一方面让白黎轻易动不得她!谁说男女之间只有爱情?爱情这东西太过脆弱,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这话并不是空口无凭的。
“那无星可以告诉我他得曾经吗?”唐微微仰着头看向夙无星,带着淡淡的温柔,小小的羞怯以及坦然。
“他的曾经?”夙无星微微惊讶于唐言语跳跃之大,但是女儿心从来都是海底针,夙无星又常年避居山上对于女儿心思更是不了解,虽然她自己也是女的。
夙无星音声款款,恍如流水淙淙而来,携带着两岸落花,听她讲话都是一种享受,夙无星将过往款款谈来,唐则取了红泥火炉,温了梅花蕊上薄雪,入茶叶几分,看它山高月晓,听它叮咚如檐下雨末,舒展如叶,一时也有几分岁月宁静的美好。
“阿问这些做什么?”好不容易说完了过往,夙无星举茶便饮,茶香清冽入口缠绵,是难得的好茶。
唐狡黠一笑“我在想,如何让他喜欢我,让他离不开我啊!”夙无星呆愣在地,她还以为她要踹了她师兄呢!转头想了想,这样也不错,唐比起那个草包可真的是厉害太多!
唐笑得妩媚而多情,不好意思啊,小无星,不能怪我,我要是心思不多一点只怕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白黎可以喜欢她,可她是不可以喜欢白黎的。一个人的喜欢,能有多重的分量?
“阿——还真是与众不同!”夙无星想了想实在是难以描述唐。
唐噗嗤一笑“无星还真是有趣!若是无星在大街上随便拉一个都如我这般,无星可还会与我相交?”
“不会。”异常的笃定。也不知是在说不会人人如她一般还是说不会不与她相交。
“阿是独一无二的。”不论是命格还是性格。
“无星,你们以命格来论两人感情,真的准吗?”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人心多变啊。彼时我爱你,而说不定过一段时间就不爱了。男子多薄情,女子也有多情。”唐很好奇,夙无星会怎么回答。
“我不能算人心。便是最厉害的天师也无法算计人心,但通过命格我可以知道两个人是否相配是否能白头终老。不过传闻中有一套剑法名《七算》,以算出名,上可算天地中可知过往下可算人心。不过也没人见过。”
“哦?这么厉害吗?”唐倒是起了兴趣,若是可能她到也想学学这《七算》。
“不过只存在于典籍中,无人见过。”夙无星想了想,唐与白黎是天生一对,他们注定在一起只是中间挫折肯定不会少,正如唐说的那般,他们目前没有感情所有的牵扯来自于唐的脸,以及皇帝的圣旨。虽然不知道唐的脸是何等倾国,但她并不觉得自己师兄会是只看脸得凡夫俗子,不过她不能坑了自己姐妹吧!因而又道“白黎和你几乎是注定的姻缘,你大可放心。”
“是吗?”唐淡笑,有些云淡风轻的意味“可是无星,所谓的命定姻缘也又可能与风月无关,只是相敬如宾,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还要委屈我自己?”
“他不会委屈你。”夙无星恨笃定,她师兄白黎还是有良心着东西的。
唐噗嗤一笑“无星,你还小,你不知道大人的世界好复杂。我们的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定了终生,疼女儿的还能让女儿自己选一选,不疼的便是盲婚哑嫁,一念之差就可能毁了一辈子。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并不愿意嫁人。”
夙无星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知道唐于常人不同可这话传出去只怕第一个不放过她的就是她家长辈!“阿,白黎会是个好丈夫。”
“可他会喜欢我吗?会爱我吗?会视我如珍宝吗?会将我捧在手上细心呵护吗?”唐一连串的问题让夙无星措手不及“无星,我虽然身份不如他尊贵,却也是父母的掌珠,哥哥们的宝贝,自小少有委屈,只有劫难,那些伤害我的,伤害我至亲的我都会一一讨回来。我这个人心眼小,最好睚眦必报。我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背叛。”
“所以?”
“若不爱我,何苦娶我,若爱我,何苦背叛我。我不能忍受与别人同事一夫。”唐说得非常坦然也非常坦荡,朗朗明月清白无瑕。
夙无星点头,这个能理解。她也不喜欢和别人分享自己喜欢的人。
“白黎——他有洁癖,他的东西别人都不能碰。你放心,他打小身边的蚊子都是公的!保证后院干干净净一个丫鬟都没有!”
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唐挑了挑眉梢颇有凤月无边的味道“可是他不爱我。他不爱我意味着有太多的可能,男子多薄情,他若是遇上了他喜欢的人,想要视如珍宝的人,那么我怎么办?我和他有了婚约,是圣旨赐婚,轻易取消不得,更何况便是取消了,我这名声只怕也不好,若是不取消,日后成婚岂不尴尬?”
“这个——”夙无星拧眉,做女的怎么要操心那么多,唐担心的不无道理,要是以后她师兄喜欢上别人唐怎么办?女儿家的名声怎么办?
“但是我保证,白黎绝对不是个薄情寡义的人!”
“无星。你是他师妹,他自然不会对你如何,可感情这种事变化太多。我爱你时至死不渝,我不爱你弃之如敝履,变数太大了,如何是一个薄情能概括的。”
夙无星也没辙,她现在特别想敲开唐脑袋看看都在想什么,再把白黎脑袋敲开看看,然后把唐想知道都告诉她!她师父教过她观星看水,可没教过她男女感情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世界上要有女人这种生物!夙无星觉得她已经快被闹疯了,快走火入魔了——师兄,救命,快来管管你媳妇!
“所以,阿想怎么做?”
“我——”唐泄气“我要是知道怎么做就好了!我想让他喜欢我,视我如珍宝,可以琴瑟和鸣,可以长久相伴,但是白黎又不喜欢我,他是一个人不是物件,我也不能控制他的思想,若是他有了喜欢的人,却又与我有了婚约,如何能成?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我岂不是成了毁人姻缘的坏人?”
夙无星艰难的扯了扯嘴角,忽然明白为什么唐把所有人都赶出去了,杨柳风铃四人是丫鬟,她在他们面前必须胸有成竹言谈举止不露怯意方能御下,仅剩三个至亲,三个都是男的!这种情况下根本不管用,她姐姐们——不是夙无星瞧不起人,就唐那几个姐,一个比一个奇葩,唯一一个正常的心思比唐还细腻又惯常的伤春悲秋,算来算去可不就只剩下她了?认命的叹口气,坐在唐身边。
“那要不我把他叫出来?你们谈谈?”
唐一下子跟吓坏了的兔子一样“不不不,别叫别叫。”她自己这边还是一团乱呢!把人叫过来算怎么回事?告诉他她打算算计他,让他喜欢她?还是告诉他,如果最后尘埃落定他有喜欢的人她们可以分道扬镳?还是告诉他,她不想履行婚姻?
她怕是活腻歪了想被白黎拿刀砍吧!
讲真,唐现在都怂得不行,白黎拿刀的样子实在是——太吓人了!
第五十五章 所谓套路
两人的谈话以一场晚饭告终,可唐总觉得眼皮子直跳,心里不安宁,所幸让杨柳通知唐瑚派人去寻白黎,好让他接走夙无星,趁着夜色拿了小银挑子,银勺子,铜炉,木勺,香料制香。
芙蓉花蕊,牡丹香露,龙脑,香附子……入水三分火,以荷叶封空有,密蒸三个时辰,次日取聚集在荷叶上的水珠,装瓶,在将剩余的水混入珍珠粉,蜂蜜或茶叶小芽露制成香膏封存,用时,取荷叶上香露一滴入水沐浴,过后再取香膏按摩全身,不出一月,便可肌肤生香,微汗时香气更为馥郁。
次日一早,唐唤来杨柳交过东西,“你取将东西交给半夏。”
“姑娘——”杨柳微皱眉头眼神担忧,唐打了个呵欠问“怎么了?”
“姑娘是真的要捧那个绿珠?”杨柳问,她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小姐要选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绿珠。
唐笑了笑一夜未睡有些困倦“她沦落风尘却不自甘下贱,身在青楼身段容貌才华她缺了哪一样?”又伸手倒茶小啜一口“她一样不缺,不过就是被枕鱼楼的头牌水湄刻意打压罢了,我今日帮她一把,来日未尝没有回报之时。要知道雪中送炭才最可贵。”还有一点她却不打算告诉杨柳,水湄适合逢迎左右为人却过于盛气凌人,男子喜欢,容颜姣好你就有耍横的资本,那是两人之间的趣味儿,可主母不一样,她们更喜欢乖巧听话亦步亦趋的。水湄自小在风尘窝里打滚,绿珠却是大户人家出身的丫鬟,骨子里习惯了听从主子的话,这样的人更容易在豪门里存活,也更听话。
“有女妖且丽,裴回湘水湄。水湄兰杜芳,采之将寄谁。只可惜妾薄命啊!”唐感慨万分。
“可是姑娘,枕鱼楼只是个听曲儿寻乐的地方,并非是那等腌之地啊!姑娘让人身有花香也只不过给她增几分分量,枕鱼楼不是向来用实力说话吗?她出身大家丫鬟,填词作画都不如水湄!”杨柳疑惑,妓与娼有严格的区分,名妓的养成也着实不容易。
“可她回唱曲儿啊!人们去那里除了看美人就是为了听曲听戏的啊,会作诗词有什么用?又不会八抬大轿的娶回去,给她一个机会,能不能把握住还要看她自己了。过几日可就是枕鱼楼大宴的日子了。”唐勾唇“好了,你先去办事吧,让风铃进来守着,我先睡会。”
及至午膳时分,唐才悠悠转醒。唤了风铃风露几人过来伺候洗涑,才命人摆饭。
唐这里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她习惯一边吃东西一边听人讲话,一个人**静了她总会想起前生幽闭深宫的日子。
“今儿各房都有什么事吗?”唐慢悠悠的喝着清汤问,她如今守孝,吃食以素菜为主。
风铃上前回话道“没有什么大事,不过大小姐定下了三日后过门。”
“这么快?”唐微微惊愕,转眼想了想,也是该过门了,和齐家那位李代桃僵的一起过门,想来她未来日子除了守活寡养孩子以外也没什么大事,她也算对得起母亲的交代了。
反正没害她性命!唐沉了沉眸子,眼神略微有些阴暗。
“老夫人那边怎么说?”
“老夫人给了五千两银票做压箱钱,公中拨的是一万两银子做嫁妆,虽然婚期定得急了些不过大件物品都是自小开始攒的,倒也不急,只是古董字画一类少了些。”风铃道。
“姑娘,大姑娘的嫁妆里似乎有咱们夫人的东西。”杨柳叹了口气道。
唐放下筷子言语笑意尽去“你说什么?”一字一顿,字字重于千金。
“回姑娘的话,大姑娘的嫁妆不缺大件物品,也不缺压箱底的银子,但是一些小而巧的东西却是缺的,之前嫁妆摆在大姑娘院子里,奴婢偶然听人说起大姑娘院子里有一架八扇落地紫檀木架云母屏风,一对一人高的珊瑚盆景,还有御赐的半人高的汝窑梅瓶,奴婢记得夫人的嫁妆里也有珊瑚盆景,极为难得,乃是崔家老太太当年的嫁妆,故而去瞧了瞧,也开了夫人的库房,果然,不见了屏风,珊瑚盆景,梅瓶和一些字画,字画俱是崔家诸位老爷亲笔,意义不凡。”杨柳哀叹一句将自己的所见一一说来。
“为什么不早点来报!”唐拧眉,眼角眉梢威视极重,顷刻间在现当年贵妃之貌!
杨柳苦笑“姑娘,并非奴婢不愿早点来报,而是昨日奴婢才从奴婢母亲手里拿到库房钥匙,听奴婢母亲说,这库房钥匙早在去年就被二夫人仗着老太太的撑腰拿走了。奴婢母亲原本想当时便告诉姑娘的,只是当时姑娘去了白露寺,后来,二夫人又大刀阔斧的削减府中用人,便是姑娘院子里的人也去了许多,寻了周嬷嬷讨法子,周嬷嬷说夫人希望姑娘能平平安安的出嫁,因而打算蛮下不报,免得给姑娘添麻烦,只是如今——”
唐冷笑“只是如今瞒不住了对吧!大姑娘嫁妆备好了,过几天就要晒妆!我作为妹妹定然也要去的!母亲的嫁妆许多我虽然未曾见过但王家家底二夫人家底如何却是显而易见的,一人高的珊瑚!王家有这能耐还用得着和大理寺少卿死磕?”
“请姑娘恕罪!”杨柳当机立断下跪请罪,她一家老小生死全在唐手里,或者说唐身后的崔家手里。
“你且起来吧,去寻你母亲拿库房钥匙,待会一起去清点东西,风铃去寻小周嬷嬷来,风露,去请大少爷二少爷过来。”唐不紧不慢的安排,放下筷子,她现在已经没了吃饭的兴致了。
一番兵荒马乱后,三兄妹脸色都不好,崔琰崔研如今已经入职,白日要进宫教导皇子王孙,晚间要处理崔家事物,如今正是权利交割的敏感时期,身为崔家子嗣也要为崔家人谋取利益,是以自从崔氏下葬后两人就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忙得昏头转向,如今这个局面自然不能请人过来主持公道,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三人都不是酒囊饭袋,心里计较,觉醒拿了嫁妆单子晚间等唐回来寻老夫人说道说道,还好崔氏聪明,把嫁妆单子早早便给了小周嬷嬷。
下午,外面的小丫鬟又说平王世子来了。
唐眉尾一挑,来得这么快?还没来得及让杨柳风露去备茶请人,就见到白黎一身月白衣裳头上只拿白绸带系着提了佩剑就来。
“你们都下去,我有事和你们姑娘讲。”白黎凤眸一扫,唐的几个丫鬟就不敢说话了,乖乖退下,杨柳本来想说什么,想了想还是决定相信白黎的人品,不过还是领了小丫鬟守着门窗。
“这是我丫鬟还是你丫鬟啊!这么听话!”唐一时气结。
“我有正事和你谈。”白黎正了脸色,坐在唐身边。
强大的压迫感袭来,唐忍不住侧身,她原本就身量纤弱,白黎又生的挺拔如松,坐下来人都比她高了个脑袋,又是背着阳光,看起来似乎将唐紧紧笼在自己怀里一般,唐忍不住耳根微红侧身避了避。
她今天为什么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果断祸水东引“你是来找无星的吗?我让杨柳带你去。”
“我不找她,我找你。”白黎板着一张脸道。
她甚少看到这般严肃的白黎,之前威胁她的,气得她恨不得一把香让他不举的,一言不合骂她的似乎不是现在这个人。
“有什么事吗?”有事就说事嘛,离那么近干嘛!唐忍不住腹诽,离得太近,唐似乎都能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喷洒在自己脸上了。
白黎想了想道“我府上没有丫鬟,以后也不会纳妾,更不会和你吵架。”
唐惊讶的抬头,她幻听了?还是出现幻觉了?
唐眼睛生的极美,极有灵气,虽然常常笼着一层雾气让人看不真切,但这并不妨碍她的美,她五官艳而不俗,眼尾瞧人的时候极媚,却因为水蒙蒙的眼神平添了一种无辜。
她看着你就像看着整个天地。
白黎禁不住唐这般瞧他,清咳几声微微侧头,耳朵染了层红云。
“你放心,若是……若是日后你有了喜欢的人我会让你离开的。”想了想又说“不过我希望这种事最好别发生。我不保证会不会做一些让人后悔的事。”唐不丑,美人都是讨人喜欢的,也许最开始是因为她那张脸和他母亲有几分相似,但是他祖母说得没错,唐和他母亲不是一路人,如今越看越觉得唐就是唐,睚眦必报的小丫头。虽然算不上喜欢,至少不讨厌吧。如果日后总要娶一个女子回家他宁愿这个人是唐。
盲婚哑嫁不仅女子厌恶,男人也不喜欢。
见她仍然有些迷茫,斟酌了几分又开口“若是成婚的时候你不喜欢我,我们可以不圆房,等你什么时候喜欢我了再说。”
“我并不介意你现在试着喜欢我,我也试着喜欢你。”
唐讶异,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声音青葱嫩绿像是最动听的琴弦被风拨动,又像是廊下风铃泠泠,眉眼弯弯如心悦,眼底泄出一行星光,红唇露水玫瑰般娇嫩,惹人怜爱。
白黎侧目不敢看她,心底总有一种陌生而奇怪的感觉,酥酥麻麻的绕在心上。
“白黎”她敛了笑意,收敛了眉目,仿佛盛开得绚烂的桃花一刹那和拢收好了花瓣,只欲语还休,欲开不开,倒让人忍不住想一探幽芳“我脾气不好,挑食难养爱闹脾气,我喜欢被人宠着被人捧着,喜欢缠着人,我最讨厌的事情是背叛,最不能忍受的是被亲近的人漠视,这样你能忍吗?”
白黎瞬间摆正脸色“你是女孩子,是你父母兄长的掌珠,自然该被宠着,没理由让你被宠了那么多年嫁人了却受委屈。我也讨厌背叛,我讨厌不亲近的人碰我的东西,我脾气好,有钱有势,养得起你。”
唐眼底狡黠一闪而过,仰头吻上他唇角“那~这样呢?”压低了的声音颇为魅惑诱人,温暖湿润的唇贴上他的脸,猝不及防一下子红了脸。
“阿——”他也哑了嗓子,似乎连话都不会说了。
“嗯?”唐软软的抬头,声音软软,人也娇嫩如花。
“该是这样的。”白黎低头吻上唐红唇,长臂舒展将人揽进怀里,彻底笼在他的气息之下。
扑鼻的冷竹香让唐的理智瞬间回归,我去!白黎你不按套路来!
第五十六章 唐斳断事
唐微眯眼睛,神色有点冰冷,白黎突然觉得有点冷飕飕的,对上唐的眼睛,默默侧头。
“你——吻过很多人?”唐眯着眼,放软了声音,显得魅惑而娇娇,然而——杀机暗藏!
白黎突然觉得汗毛紧竖立刻否认“没有!没吃过猪肉还能没看过猪跑吗?”察觉到似乎暴露了什么的白黎,面上一红,见唐红唇莹润腮凝新露,比那枝头最柔嫩的桃花还有美上七分,忍不住再次辗转,哑着嗓子说“你要是想我了,就让风铃给我传话,今日——先走了。”
唐还没反应过来,白黎就抽身离去,离了温暖的怀抱,唇上的柔软,神志瞬间清醒,好你个白黎,往我身边安插眼线!
神志回来了,唐怒气上涌,直接摔了茶盏,粉腮娇俏,胸口因为怒气起伏跌宕,已经初初露出花苞,也不知是气白黎不按套路出牌还是气白黎安插人手在她身边。
“哟,看样子搞定小嫂子了?”声音揶揄,甩着双脚坐在树上的,不是夙无星又是谁?
白黎面色一红,不自觉的清咳几声才说“你这是干嘛,还不下来?大庭广众的!”
“哪比得上师兄你哦!我不过爬个树,师兄可是不管外面的丫鬟们偷香窃玉啊!”夙无星揶揄,难得看一次她家师兄这般模样,不把握机会怎么可能呢!
白黎立时板了脸训道“大庭广众的胡说什么呢!”
夙无星一下子反应过来,她家小嫂子可还未出阁,名声非常非常重要!乖乖的翻身下树,听候训斥。
白黎冷哼“好好保护你嫂子,那个王氏想对她出手,你多注意点。”
“我知道,王氏想害阿染上水痘,不过我觉得他们要不是弄不来天花,估计会直接让阿染天花直接毙命。”夙无星眼神冷冽“你还打算留着王家?”
“哼,等我再安排下,一锅端了!他们贪赃枉法不说,手还敢伸到我媳妇亲娘头上!我要是不给她出这口气,日后逢年过节可怎么去祭拜岳母?”白黎声音如覆冰霜,眉梢上压着一层雷霆怒意,原本看他们之于瑞王不过一个小虾米,没想到这还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敢把主意打到他媳妇身上!找死!
夙无星耸耸肩,既然师兄有了成算,过几日她去添几把火好了,听说庆县出了好戏,公公爬灰?她去看看唐靳这个孝子怎么处理此案好了!
想着这般,吹了口哨,自然有人架着车马而来。
“主子。”车夫低声道。
夙无星麻溜的翻身进了马车下命令“去庆县。”
马蹄声声远去,阳光睡暖,正是好时节。
“姑娘,老爷回来了。”杨柳低声打乱了唐的思绪,停笔道“将这些佛经都收起来,过几日去白露寺焚给菩萨。”唐低眉,起身便是另一副面孔,“风铃替我梳妆,杨柳,去外院请老爷和两位少爷,我们松鹤楼见。”
风铃觉得,今天的姑娘似乎有些不一样,仍然是那般动人的五官,眼神无端冷了许多,像是从九幽里归来的魂灵,这样的气势她曾在许多同僚身上见到过,甚至她本人也是历经千百般磨练才脱颖而出的,虽然来伺候一位小姑娘并非本意不过他们锦衣卫第一条要紧的便是听从命令。
却无端觉得,这位小姐的眼神让人胆寒,比起她和她的同僚,这位姑娘才是真正能与主子并肩的人——似乎与生俱来的贵气,稳居高位的气度……
是她曾经渴望而终生不可及的。
“姑娘。”她低声说。
唐看着镜子里的人,擦掉柳叶新眉,自己拿笔将眉尾上挑,磨砺了圆润,锋芒露出,又取了蔷薇唇脂抹上,黛色笔勾了眼角,瞧着,便生出无数威压。
她年纪小,五官尚未彻底长成,还需依赖外物。唐走在路上也忍不住想,若能如皇太后那般经年高贵饱经风霜是否也能磨砺出一身泰然,眼角眉梢温润与凛冽切换自如?
然而她知道,她达不到皇太后那样的高度。皇太后郑氏,是穷尽荥阳郑氏一家的教导铸成的世间最美最尊贵的一座雕像。
她心底里还是愿意做一个人。
有血有肉,不用为了另一个人佯装喜怒,步步算计,如同傀儡,亦步亦趋。
“拜见祖母。”难得的,行了大礼。
唐母眼神微不可查的闪过忌惮后才柔声说“起来吧,可是有人欺负你了?别怕,祖母替你撑腰!你是我定国侯府千尊玉贵的大小姐!谁若是欺了你,便是踩了我定国侯府的面子!”
听着,还真像疼爱孙女的老封君。
唐低着头眼神倏忽嘲讽神色过去,待得敛去一身面色才垂了眼眸对翠翘说“劳翠翘姐姐去请二夫人过来。”
翠翘看了一眼唐母,唐母以为王氏又生波折心里暗恨,若不是为了珍丫头的婚事和瑞王府的体面她绝不会放着王氏这般骄纵!等过了崔氏一年孝期,她便另聘唐家主母!本来,在唐母眼里之前王氏犯的株连之罪便已经将人打下了地狱永不翻身,若不是崔氏突然故去,她只会让王氏在唐珍婚礼上出现!“还不快去!”唐母斥道,翠翘眼神一闪,从容离去。今日只怕二夫人又要和三姑娘斗法了。
翠玉伶俐的上前替唐母斟茶,另有翠柳上前给唐斟茶,奉上差点,廊下的小丫鬟也开始掌灯。两座灯架辉辉煌煌,正中灯盏上放着一颗夜明珠,一屋子亮如白昼,夜风穿堂而过,空气里冷了许多。
“三丫头说吧,出了什么事?”唐母还是老了,开始沉不住气了。
“还是等二夫人来了在说吧。”唐不含任何感情说得平平淡淡,口中更是疏离。
唐母闻言心知肚明,铁定是老二媳妇又作到了三丫头身上!指不定把人惹生气了,二夫人都说出来,难不成是要重提分家的事?掌舵多年,习惯性想得就多,也不想想如今不分家不过是因为唐看在唐母份上罢了,再说随后就是崔氏身故两王交替,唐目前还没腾出手来。
唐母难不成还真以为,唐能容忍猛虎在侧?
待翠翘领着盛装打扮过的王氏进门时,丫鬟又道“大老爷,大少爷,二少爷到。”唐打头,一身漠漠藏蓝色长衫,眉目刚烈,眼底压着盛怒,唐瑚唐珑则素白衣裳,唐瑚长衫玉立如松竹,唐珑五官姣好如妙龄女。
却,俱是含了冰霜刀剑在口。
唐笑着起身行礼。
一番礼后,王氏耐不住洋洋得意道“不知老夫人唤儿媳前来有何吩咐?儿媳还要准备后日的晒妆事宜。这老家也要来人的,可不好在族老们面前失了礼数。”
“二叔母多虑了,只怕偷拿长嫂嫁妆,这才是更失礼数的事吧。”唐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王氏僵硬在座位上,手还抚着头上的五凤钗“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二叔母头上的点翠五凤垂珠钗还是我母亲与父亲成亲时皇后娘娘赏赐的,最下面的那一颗珠子虽然不大,却是最珍贵的东珠。”唐在王氏还没反应过来再次开口“父亲与兄长俱是男子只怕对女子珠钗一类并不熟悉,故而唐在此越俎代庖了。”
唐母撑着头皱着眉无奈的点头,老大在旁边坐镇,她目前还不宜开口。
唐笑了笑再道“那就请二叔母解释一下,大姐姐嫁妆里的八扇落座紫檀木云母石屏风如何解释?还有一对一人高的珊瑚盆景?另有崔家书法画作,皆是仕林名流之物,还有,大姐姐嫁妆里的一对羊脂白玉环,凤冠上的南珠,嫁衣用的落霞锦又如何解释?”
“唐珑若是没有记错,落霞锦出自北地贡锦世家石家,石家早在三十年前便被恶人杀害全家,一人不留,落霞锦从此成为绝唱!如今还有留存的不过崔,郑,卢,王四家”想想又笑得风月迷人“对了,这里的王家可是太原王氏,我记得二叔母母族在金陵,上数十八代也和太原王氏沾不了干系。”
王氏面色一白,强自反驳“我给珍儿备下这些东西有错吗?珍儿与瑞王府世子是冥婚嫁过去已经够可怜了,若是在没有这些傍身我的珍儿可如何是好!”眼泪一流,对着老太太就下跪哭诉“老太太,手心手背都是肉,您可不能厚此薄彼!”
唐母不傻,不然也不能把持唐家多年,此刻恨不得把王氏这个被金玉糊了心眼的人给拉出去喂狗!
唐瑚朗声“翠翘,还不护着老夫人!谁才是你的主子!还有请二叔母记住,瑞王府已经上了折子请立儿子为世子!二叔母以后还是警醒点好!”翠翘没反应过来或者不愿意反应,倒是旁边的翠柳翠玉急忙拉开王氏护着唐母。
唐母这时喘着粗气道“好你个王氏!”双怒圆瞪,却不再开口。
唐瑚道“孙儿心知抓贼抓脏!”嘲讽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博同情的王氏“来人,传大管家二管家和杨氏!”
立时三人便上来,跪在地上。
唐发话“说吧。也好让老夫人知道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
大管家先开口“回老夫人的,二夫人的确偷拿了大夫人的嫁妆充作大姑娘的嫁妆,财物约莫五万两。”
二管家也道“如方才大管家所言,奴才亲眼见到大姑娘的嫁妆里有大夫人当年的陪嫁。价值约莫五万两,这还是除去了崔家诸位老爷的笔墨算的,因为崔家笔墨轻易不流传在外,无法估价。”
杨氏也开口“二夫人于去年定下大姑娘婚约后拿走的库房钥匙,前两日方给回来。”
“儿子想知道,崔氏的库房钥匙是当年寻了鲁家人特制的,虽然钥匙只有一把,崔氏孝顺,另让人配了一把交到您的手里,她的那把却一直放在小周嬷嬷手里,后来崔氏让小周嬷嬷去了儿院子里,但因为您没发话把嫁妆交给儿,儿如今虽然定了亲我也没教她管着自己母亲的嫁妆,小周嬷嬷手里的钥匙就去了杨氏手里。”
唐母瞬间如鲠在喉,不知如何是好。
唐眼神犀利并不如往常那般孝顺。
唐母闭上眼睛叹,罢了罢了,还是直说吧,老大这般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之前珍丫头定亲,王氏寻了我和崔氏,让崔氏给珍丫头添妆。崔氏答应了,那落霞锦和点翠五凤钗并凤冠上的南珠都是那时候拿过去的。”
“可我听杨氏说,后来王氏领着翠翘说奉着您的命令将钥匙交给二夫人,然后我母亲的嫁妆我舅舅舅姥爷们的墨宝就到了我珍大姐姐的嫁妆里?”唐嘲讽一笑“还真是……偷天换月啊!”
唐开口,一说话便可知道身居高位的人气势不凡“母亲,这满京城的府上,也没有做大伯母的给侄女置备嫁妆的理儿。”
唐母噎了一下,良久才叹气“崔氏出身世家,帮帮珍丫头撑个场面罢了。都是一家人。”
“祖母可是忘了,大房与二房早已分家!这事儿族里人都知道!”唐言笑晏晏。
王氏心狠发难“唐!这些都是你母亲亲口应承了给我珍儿添妆的东西!什么偷天换月的,我好歹也是你长辈!有你这么对长辈说话的吗?”
“长兄如父,我可是能训你?”唐冷眉怒斥,“两房早已分家不说,看在母亲的面子上留你们至今,你插手我长房之事将账本弄得一团糟也就不说了!如何有大伯母的添妆比那嫁妆还贵的理!你可别忘了,珍丫头的嫁妆是从我大房公中出的!”
“唐棣!”大管家名叫唐棣。
“奴才在!”
“即刻将珍姑娘嫁妆里除了夫人答应添的落霞锦,南珠和羊脂玉,五凤钗以外的东西搬回夫人库房!你亲自率人过去!然后守着一点一点对着夫人的嫁妆单子清点,差了什么记下来去寻二夫人补上,补不了,就去寻王大人!总能补回来的,实在不行就去公堂上说道说道!我到要看看哪家有这样的规矩!”唐怒意升腾,衣衫无风自动。
“老大!”唐母不赞成。
“对了,母亲,烦请您交出那把钥匙,崔氏的嫁妆我这个做夫君的替她做主!等我清点好后,崔氏嫁妆分给三个孩子由三个孩子亲自掌管!”
唐母还想说什么,对上大儿子那双怒气冲冲的眼神无奈的摆了摆手,翠玉眼神明亮手脚麻利的去内屋捧出装钥匙的盒子交给唐。
唐点点头高看了这丫鬟一眼“你倒是伶俐,赏。”大管家闻言立时上前交了一个鼓囊囊的锦囊给翠玉,翠玉眼神更亮了。
第五十七章 珍大姑娘
“回老夫人的话,大姑娘和三少爷来了。”
“快请。”唐母道。
唐立刻皱眉训斥“你是哪里的丫鬟?不知道规矩吗!府里的大姑娘是丫头,夫人膝下并无第三子,如何来了另一个大姑娘和三少爷!”
唐母一拍桌子怒斥“唐,你个不孝子!”
“非是儿子不孝,实在是大家规矩容不得差错!”唐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对上唐母的眼神,霎时火花四溅。
那丫鬟似乎也被眼前这一幕震惊到了,呆愣在原地,根本不知道是不是要去外间请两位主子进来。
“还请祖母息怒。”这却是在外间听到里面吵闹声音的唐珍整袖理鬓扶着肚子进来,五官端正已经初露母性富态,摆出了侯府嫡出小姐的气派,身后是一身绛红弹墨束袖的唐,拿束发八宝冠束好头发,四根小辫结成大辫用四颗花苞大小的同等珍珠系好,一进来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
大孝在身,还敢如此!竖子不可教也!
倒是唐珍,一进来唐母就让人伺候她入座,又端茶倒水上茶点,如珠如宝的捧着,虽是局中人,却是作壁上观。
唐眼神冷凝仿佛古井结重冰,唇角轻轻勾起倏忽又压了下去,唐瑚低头看不清伸手,手上青筋毕露,唐珑却红了眼睛,他的母亲去后不足九月,这以醇孝著名的唐便是这般行事?难怪阿说他内帷不整,私德不修,难堪大任!
“祖母这里怎么了?大伯被陛下点了京都守备的职,姐姐又即将嫁入瑞王府,合该是全家欢喜啊!”唐鼻若悬胆,腮凝粉露,唇上点脂,顾盼流连间便是桃花灼灼梨花带雨千种花色竟都不及他笑靥半分。
又扶起他母亲王氏,柔声如琴音过竹林,廊下雨落叶颤“母亲怎么跪在地上?春寒尚在,地上凉,都是一家人,便是如何也不会怎么样,老祖宗会为我们做主的。”
唐几乎失笑,这可真是醇孝之人!三言两语把锅甩给他们一房?想得可真美!这个三哥也不是那么傻嘛!
谁知道唐得了长姐吩咐,只知道大伯一家要收回当初大伯母应下的给长姐的添妆,正寻母亲说话,心里愤怒,一间屋子就听见大伯和祖母吵架,他母亲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如何不觉得是大伯欺压自己母亲?
待扶起王氏坐到位子上又亲自斟茶三杯,一杯给唐母,一杯给唐,一杯给王氏。一下子气氛就缓和了下来。在唐眼里,唐自小纯真,还是个单纯的孩子,早不知已成为别人的刀剑了,也是自己头上悬着的刀!
唐珍抚鬓站在一旁,冲着唐笑得挑衅:瞧吧,你们一家子还抵不过唐一个人在老祖宗心里的分量!敢跟我斗,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唐微眯凤眸,指甲掐进掌心。
“大伯,我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好说,说开就好。姐姐不日便要嫁入瑞王府,前世子早去,姐姐已是委屈万分,总不好再让她嫁妆上过不去。”唐眼神真挚望着唐,举杯以茶代酒。
唐瑚见唐心里有软的念头,横插一脚,一巴掌打在唐脸上。
“瑚儿!这是你亲弟弟!”唐母瞳孔紧缩,立时上前护着泪光盈盈的唐“哥哥,便是弟弟做错了事,如何,如何就值得哥哥动手!”千般委屈万种风情尽在一双眼睛里,瞧得人心头不忍,可唐瑚还是冷若冰霜。
“我母崔氏,你该唤一句大伯母。”说起母亲,唐瑚眼底温柔如水,随即目光触及唐一身红色板着脸声音凌厉“你身为子侄,该服九月大功!你且瞧瞧你那一身,到底如何!”念及崔氏,唐软了的心又硬了起来,欣慰的看着他的大儿子。
“若非你是我弟弟我也用不着管教你。”随即甩袖对唐母行礼,他知道这番解释可消不了唐母心底的怒气,可这于他又有何关?族中长老甚多,便是唐母也有要执小辈礼的存在!“唐瑚是家里的承重孙,就算如今长房与二房早已分家,唐瑚也有资格教训弟弟,我记得不久前祖母才下令家中一年内禁止披红挂绿,如今三弟可算是1顶风作案了。”
“唐此举可是为不孝,此其一罪也。连累大伯生父乃至唐氏一族背上教子不严的罪名,此罪其二也。”抬头对上唐母,目光逼人“祖母应该知道,如今有多少人想踩着我唐家上位!今上以夺情让父亲留在官场,原本就是步履薄冰,祖母还请以大局为重!”
“还请祖母以大局为重。”唐唐珑纷纷折腰下跪叩头。
唐母眼神闪烁,不敢对上三个孙子。
唐一见,折腰下跪叩头,“还请母亲以唐家满门为重。”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草落下,唐母闭眼摆手“罢了罢了,等珍丫头出府,三少爷禁足一月,抄孝经家规各百遍。”
“祖母!”完全不理解一向对自己宠爱异常的祖母如何就因为一句大局为重惩罚自己!
唐珍见此眼眸阴沉,捂着肚子就开始叫唤“哎呦,祖母,珍儿,珍儿肚子疼!”
一屋子的人瞬间变了脸色,这肚子里的可是瑞王妃的心头宝!
“来人,扶珍姑娘去东厢房,二管家立刻去请大夫!,还请爹爹让长随拿着爹爹的帖子去请太医!翠缕,去库房取参熬参汤!”唐临危不乱有条不紊的发号施令,眼里掺了墨。
唐珍!
一帆兵荒马乱后,唐珍躺在东厢房里,身边陪着王氏和自己的丫鬟百灵,彩雀还有瑞王妃派来的两个嬷嬷。
那两个嬷嬷面色可不好看,唐珍说着是出来给唐母请安将两人留在自己院子里,谁知道她闹出了这一出!这要是王妃的心头肉伤了分毫,回头王妃还不得剥了她们两人的皮!眼里闪过一抹懊悔,对唐珍不满更重了。
翠翘领了大夫进来,是京都颇有名的大夫,姓许。
“许大夫,您快来看看,我女儿是不是受惊了动了胎气!”王氏愁眉苦脸的,手上却利落的递过一个银袋子。
是个人都知道怎么回事了!许大夫眉毛不捉痕迹抽了一下,从善如流的接过银袋子,手下唰唰唰写下一张安胎药“三碗水煎成一碗,饭后服用。”
许大夫出门对着唐母唐两人作揖“老夫人,侯爷,府上这位夫人乃是动了胎气,日后受不得惊吓,我已经开了安胎药,服下一帖便好。”
唐眉毛一挑,心知这人惯会在后院里装糊涂也不为难他,任由唐母派人送他离去。
太医院来的是位精通妇科的太医,进去把脉也是一样的结果,开了一贴安胎药领了双份诊金离去。
唐笑了笑,吹散茶汤上的碎末,反正你也蹦哒不了多久了!我看没了这个孩子,王氏怎么翻身!
唐母眉眼一横一横的对着唐扯高气扬道“这下好了,如你的意了?珍丫头这肚子里的孩子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唐府可怎么像瑞王妃交待!”
“祖母说什么呢!”见唐被数落唐心里立刻就不高兴了,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的“我们定国侯府何时需要像瑞王妃交代?便是交代,那也是像皇上交代!祖母怕是——贵人多忘事吧!”其实她想说唐母老糊涂了,脚踏两条船的代价如何是定国侯府承担的起的!迟早要把二房甩开!话头一转“既然珍姐姐这般,我们烨不好全部拿走母亲的嫁妆,不过崔家舅舅舅姥爷们的字画还是要拿回来的,不然日后还要劳烦祖母给崔琰舅舅和崔研舅舅解释解释了!还有那珊瑚盆景也要拿回来,那是崔家老夫人的嫁妆!”
“妹妹说得在理,既然这样咱们把崔家自己的东西拿回来,那屏风便当咱们三兄妹给珍姐姐的添妆,等姐妹添妆的那一日送过去。”唐珑可比唐瑚对庶物上的事儿上心,屏风那紫檀木虽然难得,云母雕刻也是难得,不过本身价值却怎么也不及崔家字画和珊瑚盆景贵重,连落霞锦都送出去了,也不在意一个屏风了。
“不过祖母还是要想想,珍姐姐的嫁衣是落霞锦,那妹妹的嫁衣总得要寻个流光缎吧!儿是我侯府嫡出大小姐,又是要嫁给平王世子的!”唐珑皱着眉头似乎很为难的样子,流光缎可是在前朝就已经绝迹了的东西,当然四大世家肯定有,他母亲说过当初外祖母的嫁衣就是流光缎。
唐母面色一僵,她怎么忘了三丫头!
“你差不多该改口了。”唐不动声色道“今上过几日册封后宫,平王府的那位长公主已经上了折子让世子继承王位了,以王妃之礼迎儿过门。”
一石激起千层浪!
唐自己都懵了,更别说唐瑚唐珑两人。
唐母面色更难看了,而躲在帘子后偷听的小丫鬟面色一变,急匆匆的走进内间通报,气坏了王氏与唐珍母女。
本来就离婚期不久,因着唐带走了诸多嫁妆,王氏唐珍忙得团团转,银子大把大把如流水的话,却是不能从公中出了,王氏也被夺了管家权,对牌在唐手里管着,账房全是唐的人,以前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如今谁纵得他们?
“废物!为什么唐还是活蹦乱跳的?我让你弄的东西呢!”王氏气不打一出来,这几天诸事不顺她整个人都老了许多,萍儿见状立刻捧上温热的蜂蜜水,王氏饮了一口眼神如刀子看着跪倒在地不住磕头认错的嬷嬷,心里一阵畅快“你且给我记着,我要唐出水痘,毁容,嫁不了平王世子,终身不能踏出闺门一步!我要她生不如死!”满脸狰狞,双目赤红,胸口因为怒气起伏不停,像要活生生吞了眼前的妇人!如何见平素的端庄?少顷,平稳了呼吸,,王氏又是那个满面春风的妇人,眼神轻蔑“你最好动作快点,我可不愿意见那张脸太久。你也要记得,你一大家子可都捏在谁手上!”
那人跪地叩头口中舌灿莲花“老奴定然万死不辞,誓死完成夫人的交代!清夫人放心,奴婢这次亲自上阵!一定让三姑娘患病!”
说到三姑娘王氏又是一阵心烦意乱,挥袖将桌子上一堆瓷盏全部扫落在地。
目光通红,是恨?是妒?还是怨怼?分不清楚,或许皆有。
该死的唐!该死的唐!该死的唐瑚唐珑!大房一家都该死!竟然让下人改了称呼!她的?珍丫头只能被称作珍大姑娘!唐才是这府里的大姑娘!该死!统统该死!
哦,不,她还有王家,还有王家部曲!
王氏眼神忽而笑开了“萍儿,备车,我要回王家!”
哥哥,一定会帮她的,母亲和大哥走前交代过的。这次,我要你们再入黄泉!
第五十八章 都有后手
却说王氏领了婢女嬷嬷簇拥着回了王府,见王希仁。
王希仁正为了大理寺卿的位子焦头烂额,毕解为人古板门风严谨,竟是一点错处没找到,倒是他那好侄子王楚给他惹了一身腥!竟然花万两银子请一个妓子去赴宴弹琴!他倒是恨不得把那个叫什么绿珠的敲骨吸髓吐出那一万两银子!可这般行事却又落人口实。便是罚了王楚面壁思过禁足也难消他心头之恨!
“老爷,大妹妹回来了,正在花厅等着,老爷要去见见吗?”却是王家当家夫人莲步轻移走进了书房。
“她怎么来了?珍丫头的事都处理好了?”漓王篡位,好在他幼妹并无所出,故而在他的庇护下逃脱一命,在城郊庄子上养着,王希念则忙着与瑞王府的亲事,许久未曾登门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老爷不如亲自去瞧瞧?”
王希仁当下皱眉去了花厅,如今风波未平,他这个妹妹可别再生波折才好。
“妹妹,可是珍丫头的婚事出了什么变故?”如今瑞王是他们最后的希望,可不能出事。
王氏回身面上霎时如春风吹开桃花“哥哥,你们都下去吧!”
王家下人从善如流的退下,王希仁总觉得右眼皮一直在跳,压了声音说“怎么了?”
“不知道哥哥觉得如今时机怎么样?”王氏眼神明亮如出鞘刀剑,王希仁心下一跳听她说着“如今正好是风波未平的时候,前些日子还听说漓王旧部逃了一部分,这时候唐一家子若是死在外面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王希仁被说得心动眼神闪烁心下几番周转道“你说得不错,可是除了唐,唐家那三个小娃娃可都借着守孝的名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不管怎么说也要出了城门才好办!”
“这有何难?过几日那三个小家伙要去白露寺为崔氏烧经祈福,届时我传信给哥哥便好。”
“如此,等妹夫承继爵位,儿坐上世子之位,也算办好了瑞王的交代。不过要等珍儿出门再说,可不能耽误珍儿成亲。”王希仁正色道,他可不希望自己妹妹一时糊涂多生事端。
“这是自然。珍儿是我女儿,我自然盼着她荣华富贵一生。”王氏莞尔。
花开两朵,王氏趁着晚霞回娘家的消息很快就传道了唐三人耳朵里。
“她这是赌气?”唐瑚对于女人心一向不敏感,但也知道这位二叔母脾气大,一有不顺便回去找兄长撑腰。
“不大像。二叔母这次被小儿气得狠了,我怕她出什么阴损招子害小儿。”唐珑摩挲着下巴一脸神思。
唐皱着眉,她猜到了几分,却不知是哪几分。“不管如何,唐珍婚礼在即,冥婚讲究更多,二叔母不会在此时生事。”唐笃定等唐珍婚礼一过王氏必然发难,而她平素不出门,却是定了去白露寺的行程的,王氏恨不得饮她血啖她肉,她的白露寺之行只怕不会顺畅!
“诶,不说她了。你们有没有觉得今天这一出像是被人套路了一样。”唐珑皱着脸,他越想越不对,他母亲在时,怎么可能明知王氏心怀不轨还会把库房钥匙给她?
唐敲了敲桌子对着她二哥笑“你才反应过来啊!”
唐瑚也笑,萧疏轩举眉目清朗“若非得了母亲暗许,王氏怎么可能拿到母亲的嫁妆?落霞锦和南珠凤冠都是引子,就是为了让王氏去库房见着金山银山却搬不走!心生贪念必然行诡事,借翠翘装老夫人的命令再得钥匙,反正只要有唐珍那一纸婚约在……她就笃定了祖母奈何不了她!”
“如果不是这一出,只怕咱们还拿不到母亲的嫁妆!也不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这里面会滋生多少蛀虫!”唐眯着眼冷笑“我倒是听说了,王氏之前猜到自己管家管不了多久,大肆揽钱,如今要她吐出来只怕也不大可能。她和祖母身边的翠翘又……啧啧,我现在怀疑祖母的库房也少了东西!”
“你说之前祖母为什么不处理翠翘?翠翘这明显是叛主的行为啊!”唐珑不能理解。
“因为翠翘对于祖母来说太重要了!”唐瞧着窗外圆月似乎呢喃“翠翘管着祖母的库房,管着祖母的衣食住行,祖母年纪越大越是心软也越是依赖翠翘,便是处罚也不急在一时,祖母人老成精,定然会先提携翠玉与翠翘打擂,等翠玉将她伺候得舒服了能取到翠翘了,就是翠翘的死期了。”
“你是谁祖母要——”唐珑失声,错愕不已,得来唐瑚轻飘飘的眼神和话语“你以为心慈手软的人能活到做老封君的时候?翠翘知道得太多,光这一条就够要她命了。”更何况翠翘是唐母的丫鬟,卖身契在唐母手上,便是打杀了以唐母的身份地位,京兆尹还能追究不成?更何况,翠翘可没有家人枝丫可依靠。
无根的浮萍,消散了又有谁在乎?
“我更好奇,母亲的意思究竟是什么?”唐撑着脑袋看着海棠茶盏,身后是铜雀灯架,温暖的柔光替她披上薄纱,神色隐在半明半暗之间。
“母亲留了小周嬷嬷给你,其余人尽数散去,你若有疑问不如直接问小周嬷嬷?”唐瑚道。
“我问过。在母亲去世时她来我院子里我便旁敲侧击过,可惜没有任何准确的答案,一直和我绕圈子。我懒得伺候了就拨了丫鬟伺候她,许她和两个女官一样容养天年。反正我又不差那点钱!”唐懒散的道,神色厌厌。
“那便等着吧,总有一日会出来的。”唐瑚安慰。
“你说,祖母身边的周嬷嬷——”唐突然兴奋的抬起头目光耀耀的对上唐瑚波澜不惊的双瞳“我总觉得这两个周嬷嬷之间大概是真有问题。”
“有也好,没有也罢。”唐瑚冷冷的道“眼前才是最要紧的。虽然拿了钱给二房只怕他们心里并不甘心!过几日出行还是寻了世子比较好。”
“我知道,明日就让人递话。”唐言笑晏晏,突然想起来她身边这个暗刺还没处理呢!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唐说着提灯离去,羊角风灯在夜里挥出三步明亮,身前是杨柳风铃提灯,身后是风露风夏并几个婆子各自提着灯盏摇摇晃晃的离去。唐裹紧了身上的斗篷,春日已来,却犹觉冬寒未去。
另一处,唐的院子里灯火阑珊,依稀黑影重重也不知是树梢还是人影。
四个大丫鬟随唐出门,留下二三等丫鬟守着门,婆子们看护院子,清风雅静,却是好眠。
有一个黑影弓着背踩在石头上翻过院墙,落在柔软的草地上,摩挲着便朝着唐的房间走去。唐喜好以夜明珠作灯,故而最明亮的那间便是她的屋子,又因为主人未归,拿纱罩罩在明珠上,透着朦胧的意境,似梦非梦。
趁着丫鬟们都在打瞌睡,从竹林遮掩的窗户一侧摸进屋内,弓着背不让影子露在窗户上,拿布条包在手上,在打开踹在怀里拿油纸裹了三层又拿布条包好的一件小孩子的红肚兜塞进唐的衣柜里。
“可别怪我,谁让你惹了夫人!”
又悄悄从竹林处离去,口中还喃喃“回去要拿柚子叶洗一洗了,可千万被自己染上了!”
一道黑影闪过,那人晕倒在地,被黑影提溜着飞檐走壁离开了唐府。
“你们先守着屋子,我带她回去复命!”半夜三更去他们未来夫人屋子里,只怕是想死!
“那屋子怎么办?她刚才好像放了东西在衣柜里——”
“别管了,通知风铃先别动衣柜,明儿找个女大夫来。”
“主子不是说不让夫人知道咱们在这吗?”
“这个——”那人沉默“可夫人要是出了什么事,主子那更不好交差吧——”
“也是,那我去找风铃。”
风铃将一切据实相告,却没有如意料之中的看到唐大发雷霆,心里正疑惑抬头见她,正好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眼神,又急忙低下头去,再不敢造次。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位夫人,她的惊惧毫无理由的越来越深。
第五十九章 此后陌路
日子很快就到唐珍的出嫁的那日了。
唐一早便遣了杨柳去添妆。
“珍姑娘,大小姐院子里的杨柳来了。”
“是吗?”唐珍挑眉,今日画的是水弯眉,始粗末细,若波过碧水,一眼分明却也绵长荡漾,眉尾处稍低,正正一副温婉样貌,听闻杨柳来时却也无端生出眼尾凌厉,“请进来吧。”慵懒的声音里波澜未平,拿黛笔若有若无的扫着眉弯,似乎并未将来人放在眼里,至于心下如何自然是如人饮水了。
今日是她大好的日子,唐若是……也别怪她不顾念姐妹之情!
“见过珍姑娘。”杨柳捧着檀木盒进门,一身青衣挺拔秀丽,直视着前方不卑不亢道“我们家姑娘因着有孝在身故而不好前来送珍姑娘出门,特意与两位少爷一起奉上一套翡翠头面,祝珍姑娘福寿绵长。”
“且放下吧。”唐珍语气里不悦散去许多,示意百灵接过檀木盒子,看了一眼后放在嫁妆里。
“奴婢告退。”杨柳手压在腰间低头退出房门。
门内悠悠传来福寿老人“一梳梳到头,二梳梳到尾……”的声音。杨柳轻笑后离去。
夫君都死了,还谈什么白头到老?莫不是要珍大姑娘这便去赴黄泉生死同衾?真是可笑!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啊!
“她今日出门你还是让杨柳去送了添妆?”唐瑚于花树下点茶,唐珑抱琴弹流水一曲,唐则撑着头看她兄长赏心悦目。
“这有什么?不过一副头面罢了。”唐眼神幽深“此后种种不由人,便是王氏给了她诸多财务她又可能欢喜?”
“及笄便是出嫁,出嫁便是丧夫,肚子里还揣了一个前途未卜的,她这婚事可真是让人啧啧称奇。”唐珑在一边拿这婚事取笑,却被唐拿腰间香囊砸了一下“此后她便是别人家的姑娘了,何必再拿她寻开心。”心下懊恼,母亲让她不对二房兄妹动手她虽然答应了可到底还是牵连无辜,而今更是后悔当初为何没有下死手一副毒药喂下去让王氏永世不得超生!还无端赔了母亲一命。
也不知她如今这心思百转的,是想到自己日后还是暗恨自己心慈手软?
唐瑚看了她一眼神神叨叨的说“你只怕是忘了,斩草不出根,春风吹又生。”
“可这样做对吗?他们本是无辜的。王氏和唐靳的野心……如何能牵连他们?更何况唐又是那副德行,我——”唐不知所措懊恼的对上唐瑚的双眼。
却听唐珑嗤笑“我的傻妹妹哟!身在局中哪里还有无不无辜的说法?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你觉得二叔赢了我们三兄妹会有活路?”又道“其他人无不无辜我不知道,反正唐珍定然自己是愿意的,不如当初难不成还有人绑着她去见瑞王前世子?别逗了!”
唐无语,是没人绑着她,不过她添了淫羊藿罢了。
“就如你下期,棋盘上哪一个棋子无辜?哪一个又不是罪魁?”唐瑚替唐一一讲解“下棋,有人走一步看三步,有人走一步想七步,更有人胸中大局早定一步便可窥胜负。如两军对垒,皆是无辜,也都不无辜。少了谁,这棋都下不下去。”
“更何况,二房早已存了心思要爵位,二叔空有野心却是个扶不起的烂泥,还不如王氏决断,母亲的死难道还不能让你明白吗?我们都是棋盘上的棋子。这棋无关正邪无关善恶,只论胜负。”
“唐珍已经出局了。”唐抿着唇瓣道。
“你错了。她只是暂时离了棋盘,这棋盘里的棋子,不杀个你死我活的就都没有出局。”唐瑚放茶入水,茶叶舒展,眉头却未见平静。
“等吧,父亲好像在收集二叔上任的案子里,过不了多久应该就有结果了。”唐珑干脆停了琴躺在石头上晒太阳,阳光正好难得浮生有闲。
“你怎么知道?”唐错愕,她最怕的就是她父亲心慈手软顾念旧情,她不介意唐靳是死是活却要他再无翻身可能才是,但是王氏,她一定要偿命!
“我前两日去父亲书房看见的!”唐珑说得很是轻松自在。
“父亲书房一向都有人看着,全是父亲心腹,且这等机密怎么会让你看见!”唐瑚也很惊讶皱着眉头总觉得这事有古怪。
“我不知道啊!”唐珑迷茫道“我进去找书就放在案上拿镇纸压了,一进去就看到了。”
“那日在父亲回来前,除了你还有谁进过父亲书房?”唐瑚声线如刀锋芒毕露。
“我去之前刚好遇上祖母身边的鸣音去端砚。”
唐眯了眯眼才说“你觉得祖母知道吗?”
“得看鸣音如何选择了。不过如今都没消息估计——”唐瑚拧了眉头颇为心烦,这个老二看见这东西如此明显也不知道去寻鸣音交涉一番!
“我赌祖母如今已经知道了,不过按下不发而已。”唐冷着脸笃定道“明日我们就去白露寺,联系世子爷做好准备,将这城外匪徒一网打尽!”
“你想在三天之内处理好这事?太急了些不?祖母不一定知道这事。”唐瑚有些不赞成,时间太快准备定然不充分,他不能再让这妹子有任何危险!
“鸣音她亲祖母就是祖母身边之前被处理的那个赖嬷嬷!唐珍回门前祖母定然不会闹出来这件事,之后就等着祸起萧墙吧!”逮着这事不告诉唐母才怪!唐恨恨道,眼底厉色翻滚。
“那她怎么还能在家里?”唐珑一口茶水差点没喷唐瑚身上。
“废话,自然是祖母保下的!”唐瑚斜睨他一眼懒得跟这时而聪明时而不着调的弟弟讲。
“那我这就去寻世子爷,老二你留在家里陪妹妹。”唐瑚甩袖起身,让小厮伺候着换了身藏色广袖银冠束发翩然离去。
“原以为她出嫁了日后便能如陌路一般,没想到还是要防着瑞王妃的枕边风。”唐自嘲道。
“傻妹子,女子出嫁后一身荣辱虽然系在夫君身上可娘家又何尝不是助力。唐珍此番不过是因为唐靳远在庆县家里王氏被父亲亲自打压,祖母碍着你不好说道,不然”唐珑冷冽一笑“这后院里谁做主还不一定呢!”
“罢了罢了,原本就是不死不休的结局,早该看清的。”只是唐好歹也是唐家男丁,要族里出面才好。所幸唐珍出嫁,族里人也要等着回门后才走,想来还是有时间的。
第二日,唐三兄妹乘马车领着一群仆妇丫鬟便出了城门往白露寺走去。
“可都安排好了?”白黎在路旁的茶楼上看着马车缓缓走过心里说不清的滋味,何时他竟然需要用自己的媳妇作为诱饵了?
“都安排好了。世子爷放心吧,夫人定然会无事的。”回话的是元清。
“我总觉得有些不安,无星呢?”白黎疲惫的揉了揉额头。
这厢说曹操曹操到,夙无星一身男装深邃紫衣披了件黑色斗篷上楼来寻,面色匆忙。
“无星。”白黎知她看不见故而出声提醒。
夙无星闻声而动来到白黎身边“唐呢?赶紧拦着!我今天算了一卦,她今天不适合出门!有危险!”
白黎还以为什么呢,放松神情道“没事,我们这是引狼入室然后瓮中捉鳖呢!”
“引狼入室?”夙无星眉毛一跳一跳的“还瓮中捉鳖?”阴惨惨的说“你信不信我还能关门打狗!”胸口不住的欺负,她觉得她被白黎气得心肝都在疼!
“怎么了?”白黎一脸懵,根本不明白夙无星怎么这般“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夙无星一阵无语“那是你媳妇啊!你拿你媳妇做诱饵还瓮中捉鳖!我打死你算了!气死我了!”夙无星捂着胸口努力让自己冷静,不行不行忍无可忍非得把白黎这家伙踹出去找人不可!“我今天算了一卦,是地天泰,为六二爻动变得,是异卦相叠,这个卦是异卦(下乾上坤)相叠,乾为天,为阳;坤为地,为阴,阴阳交感,上下互通,天地相交,万物纷纭。反之则凶,万事万物,皆对立,转化,盛极必衰,衰而转盛,故应时而变者泰。反正一句话,你媳妇要出事,事情如何不知,还不快去救人!”夙无星几乎是吼出这句话的,还好白黎包下了整个茶楼,倒也没人发现。
白黎前面一堆杂七杂八的劈头盖脸砸下来没怎么听明白,反正最后一句是明白了的,当下脸色一白翻身从二楼跳下去,元清只来得及叫一句“世子”就被夙无星一脚踹在屁股上“还不快去帮忙!”连连点头,反正楼下拐弯就是马厩,牵了马就朝着城外白露寺飞奔而去。
去白露寺的路上有一条小道,两边都是高山形如葫芦嘴,埋伏在两侧山上最好,还有一段路依山而修,山不高摔不死人但把人摔成残废是没问题的,剩下的就是一条河,河水湍急,河下有村子住家,若是唐遇险,但凡有事,只有河上才有一线生机!
该死!白黎策马,冷风铺面刀子一般割在他身上,他只催促着快点,再快点。他的马是太上皇亲赐,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里,他还是觉得不够快。
她还小,未曾及笄却已定下与他的婚约,也许她胸中有丘壑有天下却并不是他作为夫君所逃避责任的借口,他的妻子理当受他庇护,不仅仅是身份上的。
“姑娘,他们来了。”风铃神色凝重,不明白为何至今唐仍然能保持镇静。
“姑娘?”杨柳疑惑却也知道今日气氛不对。
“风铃,待会你带杨柳先走。他们的目标是我。”唐垂下眼睫,神色晦暗不明。
“主子的命令是护着小姐,至死方休。”风铃落地有声,她并不会因为伺候了唐半年多就忘记自己真正的主子是谁,然而对上唐寂寂的双眼还是投降了“风露可带杨柳先走。我和风夏留下保护姑娘。”
“姑娘!”杨柳声音迫切,她家姑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这简直是胡闹!
“可以,通知哥哥,在前方葫芦口的地方我们加快速度过去。”唐挑眉看着风铃,握住杨柳的手,全是汗。
纵使她死过一次,仍然惧怕死亡,怕那种溺水的难受怕新仇旧恨未来得及清算怕牵扯更多的无辜怕她走后唐家满门荣耀与她长房再无瓜葛!
葫芦口最危险,王家的人一定会在那里设下埋伏,为今之计就是尽快冲过去。
“姑娘,到了。”
“丢东西,轻装前行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唐掷声如出鞘剑,眼神凌厉又凶狠。
碎石从天而落,马车失控,惊慌之下风铃一把搂过唐抱在怀里,好在今日的车是崔家特制,早防着这招了,全是木头包的精铁,就是速度慢了点不过拉车的四匹马都是平王府的良驹,可以弥补速度上的不足。
“姑娘,我们要下马了!”风铃冷然,肃杀之气尽显。
“走!”唐闭眼沉声道,抱紧风铃。
风铃迅速窜出马车挥剑斩断缰绳,风露抱着杨柳紧随其后,风夏断后护卫在风铃唐身边。
没了马车束缚,马的速度更快,而最后那匹拉着马车的马葬身在了碎石之下!
求鲜花求盖章,有打赏我就加更,羡慕让我质壁分离
第六十章 得遇故人
唐迷迷糊糊最后的记忆是彻骨的寒风,陡峭的山壁上苍翠扶苏,碎石滚下砸在身上便是一处青紫一处骨断,山高水寒,侵入灵魂深处的水,从七窍处进入身体,她感觉五脏六腑被灌满了冰冷的水,她被碎石砸了许多,身上浑身青紫,背上中了箭,鲜血晕染开来随入水中便是一条红绸。而后水流将人顺水送入不知处,她身旁总有人紧握着她的手。
至死,不放。
“小师姐,那两间屋子里的人是谁?师父怎么把人看得那么严实?”男声尚显稚嫩,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
“你少问些,那姑娘被人护着都伤得这般重,昏迷了快十日了,另一间屋子的人,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来。唉,什么人那么狠,对这么乖的妹子都下得去手,夭寿哦!”少女故作老成偏生音声粲然,别有一番风趣。
“切~要我说,东屋的那姑娘身子健壮骨头很明显熬炼过,身上都是刀剑外伤,仅有一处被碎石砸中后背刚好断了肋骨,师父已经接了骨,估摸着问题不大,但另一边的姑娘,身体早有寒气沁骨之症,又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大家小姐,估计不大好,难挨。”
“少在这里多嘴,师父可是说了,那位姑娘可不能出事。”被称作小师姐的姑娘横了少年一眼,又让他去制药,自己抱着药和药罐子去一旁熬药,今日还有两道药需要煎下喂给东西两屋子的人。
唐醒来之时,便见白纸糊住的窗户透着阳光,已是天光大亮时候,半开的窗,半开的花,山荫一片竹叶簌簌,肃肃松下风来。起身发现自己身上大半伤痕已经被处理好了,最严重的是肩膀上被碎石砸骨折了。挣扎着起身,撩起珠帘,绕过八仙桌梨花木梳妆台,唐挑眉,这是个女子闺房,摆设走简单朴素,但梳妆台上京都最贵的胭脂水粉摆得却很随意,博古架上也有前朝名人雕刻的玉雕……
什么样的人能养出如此姑娘?
路过梳妆台,她才发现自己身上只穿了中衣,面色惨白且羸弱。
眉尖蹙起,她在哪?既然救了她那风铃是否也在此处?心里担忧却并不觉得自己会葬身此处。拿起搭在屏风上的外袍披在身上推门而出。
“你醒了?”少女已然及笄,发簪墨梅,眼眸平静,五官是那种让人觉得内心柔和的样貌,一见而心安。
“敢问,是姑娘救了我吗?”唐抿着唇,眼眸星星闪闪无害又脆弱。
“你是我带回来的,救你的却是我师父。随你一起的那姑娘在东屋住着,伤得比你重,不过底子比你好,你既然醒了她应该也快了。”少女冷淡的回答,并没有因为唐楚楚可怜的模样有所心软。
“多谢姑娘。不知姑娘可否带我去见过姑娘师父,也好当面表示谢意。”唐进退有礼,将大家姑娘的礼仪展现到极致,她看得出来眼前的少女肌肤柔嫩白皙,手上有老茧,但不多,贴身的衣服是上贡的麻衣,外衣却是寻常料子,手腕上的玉镯成色不错,头发上的墨梅簪也是紫檀木的雕的,看着行动进退周身气质举止,应该是个落难的官家小姐。
“师父很忙,没时间见你。”少女直接回绝。
之前的少年转过拐角过来传话“小师姐,这位姑娘,师父有请。”
这打脸来得如此快,唐也不好说什么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望着面前蔷薇发呆,她可眉那么好心替一个不相熟的人递台阶,即便这人救了她,她顶多不落井下石吧!
少女脸色一白,嘴唇紧抿也不说什么自己离去煎药,少年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不知师姐为何生气不过眼下师父的事情要紧,挥手请唐先行,自己在一旁引路。
转过拐角,从篱笆旁的小路过去又是另一番景色。
桂树撑伞,蔷薇架墙,野菊花争羞,几畦小韭菜绿莹莹的探出透,又圈了小园子养鸡鸭,另一处被圈出来的地种着一些药材,正中一座青瓦小屋。
“姑娘,请。”少年将唐引至屋内,一路上两人皆是沉默以对,少年少女不对唐透露姓名,唐也选择以静制动。
对少年报以感激的一笑,敲了三下门,得门内主人应允后方才推门入内。
满屋子的书撞入唐眼帘,其后才是书案前写字的老人。
落拓青衫配木簪,发白胡子花白发。
“高院判?”
“唐姑娘,许久不见。”
“唐多谢高大人救命之恩。”唐行礼,不过碍于手伤无发行全礼。比起那个对她有着莫名敌意的少女,她更喜欢把救命之恩算在院判身上,本来么,将她的命从鬼门关抢回来的不就是高院判?
“唐姑娘多礼了。治病救人本就是我辈医者职责所在,更何况我早已不是院判了,课当不起姑娘一声院判了。”高院判捋着胡须笑得跟弥勒佛一样,眉宇间一团和气。
“不过唐姑娘身份贵重,又与平王世子定下婚约,不知是何歹人有这个胆子害姑娘?”
唐抿唇,眨眼眼泪就落了下来,无声无息却更让人心疼。
“高老当知,后宅不宁女眷也是自身难保。”
唐本就荏弱如雨中牡丹,风雨飘摇,高院判曾见过她与白黎嬉笑怒骂自在随性的时候如今这么反常想来也是一个苦命的孩子。
只是不知如何安慰。
正在犹豫之时,却见唐对着他跪下“请高老救我兄长一命!日后高老若有差遣,唐定然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撒谎,尤其是在你要骗人的时候,最好真假七三,如此方能长久。这道理是崔氏教她的。尤其在你撒谎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看时最好低头垂泪。
她要找哥哥是真,求高院判相助也是真,眼泪是真,悲伤却是假的,两位哥哥身边都有崔家养的部曲,武艺高超,定能带着两位哥哥逃出生天,只是她还看上了高院判的医术!她已是不由人的命格,如何再能让生死由他人掌握?
昔日在宫内救助太上皇时她曾提出跟高院判修习医术,却被拒绝。她知道高院判是担心她已有了陈氏香谱这类**,若在习医术,医毒一家只怕日后她行差踏错便害人害己!如今——她已然没了法子,她不会武功现在练也来不及,做不了沙城征战的卒,也做不了坐阵算筹的将,更做不了智谋过人的军师,除了香她几乎一无是处!她此次出事王家定然难逃,可除掉王家,还有瑞王,贺王!哪一个都不好惹!没有三两秘技护身,她只怕尚未成功便身死半途!
元嘉元年四月初二,定国侯府两位嫡子一位嫡女三人车马出行去白露寺烧香祭拜其母崔氏时遇难,官府接到定国侯府嫡女唐丫鬟杨柳报案时立刻着人赶到现场,只发现死伤无数,碎石弓箭满地,并无三人身影。
定国侯大恸,上奏折请刑部出马彻查此事,平王府世子亦然,领着锦衣卫日夜不息的寻找三人下落。
皇帝震怒,着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彻查此事。
元嘉元年四月初四,唐珍回门,唐府一片惨淡。
元嘉元年四月初九,平王世子领兵包围王家,定国侯唐亲自捉了王家藏在京郊的漓王侧妃王希怡,一起送入刑部大牢。王家满门,除了宿在枕鱼楼的王楚无人逃脱。
“你最好交代清楚,唐在哪!”白黎亲自提审王氏,王希仁是个难啃的硬骨头,可不代表白黎会轻易放弃。
“无可奉告。”王希仁惨然一笑吐出一口鲜血,“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白黎冷然,伸手拿过烧的滚烫的铁往王希仁胸膛烫去“还不说吗?”
滚烫的烙铁印在皮肤上刺啦刺啦的响,刺耳又难受。
王希仁皱着眉头大口喘气眼神恍如疯癫“她死了!她死了!既失去你母亲后你又亲眼看着自己未婚妻死去!怎么样这样的感觉痛快吗?”
白黎瞳孔紧缩,他母亲的事这人也有参与吗?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白黎扯着他衣领怒吼。
“有什么可说的?”王希仁淡然的笑眉眼狰狞“都死了不是吗?”
“都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又低着声音在白黎面前道“京城第一才女,味道可真好——”似模似样的怀念,假仁假义的感慨“那一次我们都觉得她跟着你父亲简直是一个错误,只有我们,我们才能让她快乐——”
白黎呆愣,片刻后怒火攻心,长剑寒光闪烁苍然出鞘,携带风势便要砍在王希仁头颅上,在最后一刻停了,他突然觉得唐说得对,这么简单的放过仇人是不是太仁慈了些?更何况他知道他母亲的事,是否当年他生父生母之仇与这人也有关系?既然如此他为何要放过他?帮人灭口吗?当年参与的人都有谁,他要一个一个——找出来,杀掉!
收剑,勾唇唤来锦衣卫“把锦衣卫的酷刑都在他身上试试,看他能撑到什么时候。对了,记得严密监视,不许任何人探视。”
“是。”
“回世子爷的话,有个私兵说唐姑娘跳入了河里,河水湍急他们并没有找到人。”
“那唐瑚唐珑呢?”
“唐家大少爷和二少爷身边有崔家的部曲,虽然受伤颇重却靠着千里马逃了。”
“唐瑚唐珑身边既然都有崔家的部曲,那为什么唐身边没有?”白黎突然对崔家升起厌恶“加大人手沿着河流找人!”
“是。”
“世子爷”元清过来了“高院判在外面。”
“高院判?”白黎挑眉,高院判不是乞骸骨了吗?说要在庄子上养老啊。
“是小高院判。”
“哦。”白黎道了一声并没有太大的起伏,走了出去。
“世子爷。”小高院判拱手直入主题“唐姑娘在我父亲庄子上。”
“带路,即刻就去!”白黎立刻变了脸色轻点人马轻装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