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四章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功夫,祁冲的情绪渐渐平复,不再哭泣。他看着赵大宝的半截尸身,心中暗暗发誓:“这畜生不但害了赵大宝叔,还这样作践他的尸身,我一定要给他报仇。可这吊睛白虎凶狠狡猾,我万万不是它的对手,该怎么办才好?
在原地待了片刻,祁冲又想起此次进山的目的是要找那逆天改命草,但是现在赵大宝叔死了,自己该怎么办?想到自己进山的目的,再想到在家中的老爹,想到金嫣红,祁冲渐渐定下心来。他再三斟酌,拿定了主意:赵大宝叔已经死了,这个仇是一定要报的,可现在还是先顾及活人,去找逆天改命草。待找到了逆天改命草,救下了金嫣红,再带了大伙一起来,杀吊睛白虎。那时候,老爹的毒伤也该好了,有老爹主持,一定能杀了这畜生。
想到这里,祁冲站起来,找到自己的砍刀、弓箭等一干工具,用砍刀挖了一个坑,将赵大宝的半截尸身埋下去。他怕吊睛白虎闻着血腥气,再来作践赵大宝大尸体,所以坑挖的极深。待一切都忙活完,他朝着赵大宝的坟头跪下,磕了几个头,然后收拾起自己和赵大宝的包裹装备,将损坏的统统丢掉,稍作休整后,再次踏上了行程。
祁冲按照赵大宝的指点,出了树林,顺着山脊,登上了那老虎牙。这老虎牙东面连着逶迤不绝的群山,西北面是陡峭的山崖。山顶上有数方平整的巨石,形成几个高低有致的平台。平台之间是深不可测的窄壑,却有粗大的古藤交错纠结,搭了天然的藤锁桥。
今日的一场打斗,耽搁了时间,再加上没有赵大宝带路,祁冲走的十分艰难,终于到了山顶,此时已经日过中天。祁冲站在一方巨石上,极目远眺,太阳下那连绵群峰山气氤氲,染上了一层金光,斑驳的万古丛林也显得沧桑而神秘。祁冲忍不住放声大叫,悠扬的声音在那莽莽群山中绵绵不断,反复回荡。
祁冲没有急着去找逆天改命草,他在路上就考虑好了,现在自己孤身一人,一切都要小心。这逆天改命草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也许一天,也许两三天,总要有安身的地方。他先去找赵大宝和老爹住过的树洞,安顿下来。
那是一棵巨大的叫不上名字的树,不知道长了多少年。树干上被雷劈了一个口子,年深日久,裂成一个树洞。洞中并不平整,但是已经让老祁和赵大宝修整过了,用树枝和茅草搭了个平台,虽然简陋,却足够两个人躺下休息了。
祁冲坐在草铺上,想到老爹和赵大宝一死一伤,不由的有些伤怀。但是他知道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这里危机四伏,稍一疏忽,自己怕也回不去了。顾不得休息,祁冲先在树洞周围布置警戒,地上撒了雄黄粉,洞口错插了十几支箭镞,用大些的树枝遮蔽洞口。
待一切安置好,日暮西山,秋日的燥热消退下去,清爽的山风吹了过来。祁冲坐在一块岩石上用着干粮,同时思索下一步的安排。老爹留下的绳索还在,顺着下到山崖去,这是个捷径,可是那里肯定有毒蛇,老爹被咬了还有赵大宝来解救,但是若是自己被咬了,那么就只有死路一条。想来想去,祁冲一个少年也拿不出好主意,最终还是决定冒险一试,顺着老爹留下的绳索下去。
祁冲心中刚拿定主意,却忽然听到一声惊天咆哮,赫然便是那吊睛白虎的叫声,当真震耳惊心,当真是虎啸山林,吓的他丢下干粮,翻身滚下岩石,同时抽出砍刀,四下去看,周围却什么都没有。那咆哮声依然环绕,其间又加上了一道嘹亮的鸣叫声,似乎是吊睛白虎在跟什么鸟类撕杀。
祁冲这才定了定心神,俗话说两兽相争,必有死伤,此时自己正好去捡个便宜,杀了那头吊睛白虎,好给赵大宝报仇。想到这里他收好砍刀,摘下弓箭,闻声寻去。越过一方石台,只听到那叫声越发激昂急促,却好像是从地下传来。祁冲心中暗暗诧异。
祁冲还在疑惑,忽然从石台间的窄缝里,飞出一条长长的黑影,像一条粗大的鞭子,噗啦啦一声,将窄壑上面粗大的藤萝一扫而空。祁冲看的分明,那黑影正是一条毒蛇的尾巴,粗如脸盆,长约丈余,上面布满了峥嵘的鳞甲。
祁冲心中大震,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道白影又掠了上来,正是那头杀了赵大宝的吊睛白虎。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祁冲不及思索,抬手一箭射了过去。吊睛白虎反应迅捷,折身一闪,躲过了毒箭,上冲的身形却落了下去。它前爪抓住了一段藤蔓,便欲借力上跃,那条毒蛇尾巴却又扫了过来,呼喇一下将它打落下去。
祁冲不知道这两个猛兽为何打了起来,只听到沟壑里一声声的咆哮,他不敢到近前观看,远远的站在一块大石上,弯弓搭箭,准备寻机射杀那头吊睛白虎。
那沟壑极不规则,窄处只有丈余,宽处则有七八丈宽。祁冲居高临下,看着下面一条黑色毒蛇盘在山岩间,身子如水桶粗细,一个脑袋足有水缸大,叉开大嘴发出一声声嘹亮的鸣叫,那如鸟叫的声音竟然是从这条蟒蛇发出来的,它那长长的尾巴如铁鞭一样,绕着吊睛白虎飞舞盘旋,只打的沟壑里枝叶翻飞,碎石迸溅。吊睛白虎在山石间来回跳跃,躲闪那毒蛇的攻击。
祁冲看了一会,发觉吊睛白虎围住那毒蛇撕杀,却对那毒蛇颇为忌惮,依仗动作迅捷,一味的跳跃躲闪。而毒蛇并不主用出击,盘在那里,时而用嘴撕咬,时而用腰身鞭笞。可惜它身形太长,沟壑之间回旋不便,施展不开。反而是吊睛白虎,借助山岩、藤萝,挪腾跳跃,迅捷如电,一时间形成僵局。
突然祁冲浑身一震,他看见那毒蛇身下的石缝中,落了一株极为眼熟的草儿,赫然正是那逆天改命草。
祁冲看到那石缝里的逆天改命草,他只恐是自己看错了,急忙,下意识的上前几步,仔细一看,的确是一株逆天改命草。细细的叶子,只是相较自己老爹拿回来的那株,这株草则有些破损,大概是被毒蛇和吊睛白虎打斗时弄断了。
祁冲心中狂喜,只觉得苍天有眼,一时间激动的呆在那里。却听“嗖”的一下,一块碎石从他脸庞掠过,这才将他惊醒,他才意识到现在开心还早了点,这两只猛兽在此,想拿到逆天改命草,怕是不容易。
祁冲又向前迈了几步,他心中焦急,堪堪站在那沟壑边上,探头去看。这下让他看出了门道,吊睛白虎似乎正是要抢夺那一株逆天改命草,而毒蛇却是在守护逆天改命草。所以吊睛白虎无论怎样跑跳,却总是围绕着逆天改命草,而那毒蛇也是占住了逆天改命草下的岩石,不肯移动半分。
祁冲暗暗惊疑。又看了一会儿,他发觉吊睛白虎的行动没有开始那般敏捷了,似乎有一条后腿受了伤,躲闪中偶尔出现失足,数次差点被毒蛇咬到。而吊睛白虎显得愈发狂躁。
祁冲不知道的是,早先的一场撕杀,他射出的第二箭到底划伤了吊睛白虎的后腿,虽然仅仅划破了皮毛,可箭上淬的剧毒已经渗入吊睛白虎的腿上。吊睛白虎开始也不曾觉察自己中了毒,待毒性真正侵入后,它才异常恐惧,凭着动物的本能,认为逆天改命草可以救治这个毒。
本来这种毒就是于先生从逆天改命草的根茎中炼制出来的。逆天改命草,叶子与根茎两种属性。虽然属性各异,却又相生相克,中了根茎的毒,若是服了叶子,便可以解毒。
吊睛白虎凭着动物的本能知道逆天改命草能救自己,而这山里恰巧便有这个灵草,可惜却被一条毒蛇霸占着了。本来它也不想轻易招惹这条毒蛇,可是现在性命攸关,也不得不去抢夺了。吊睛白虎很狡猾,先驱使几头野狼引走了毒蛇,然后自己再去偷。不料野狼太过不济事,跑了没有多远就让毒蛇追上去杀了。毒蛇返回来的时候,正巧碰上吊睛白虎在吃那株灵草。
吊睛白虎采下逆天改命草,却也不敢乱吃,它先咬下了一截叶子,想要试一试药性。不料叶子还没有吞下肚子去,毒蛇就回来了。于是二者一场大战。吊睛白虎边打边逃,它深深知道自己斗不过毒蛇,唯有借助地利,遂把毒蛇引到了这条沟壑,伺机逃脱。孰料打斗中,不慎将逆天改命草失落了,又被毒蛇占了先机。于是一兽一虫,围着逆天改命草展开了一场撕杀。
此时,祁冲尚且不知吊睛白虎已经中毒,他只是发觉吊睛白虎似乎支持不住了。该怎么办?祁冲不能断定这俩个家伙就是在争夺逆天改命草。如果不是,那吊睛白虎死了,毒蛇自然也就离去了,逆天改命草垂手可得。但是如果是的话,吊睛白虎一死,逆天改命草落到毒蛇手里,自己再去夺就难了。
眼见那吊睛白虎速度越来越慢,祁冲心中却仍在犹豫:该不该救这只杀了赵大宝的畜生?
猛然间,吊睛白虎一个跳跃,前爪抓了一段藤蔓,它此时已经不欲夺取逆天改命草,意图跳往对面大石台上逃跑。不料后爪蹬着一方岩石借力的时候,却因为中毒后爪无力,失去了平衡,一个趔趄掉落下去。而毒蛇捕捉到战机,倏地窜出去,张开大嘴咬向吊睛白虎。
祁冲当机立断,不再犹豫。他沉腰展肩,引弓拨弦,一箭射往毒蛇的大嘴。毒蛇全无防备,嘴巴张的极大,几乎便能将吊睛白虎一口吞下去了。却是“嗤”的一声,被祁冲一箭射中了上颚。毒蛇剧痛之下,大嘴猛然地合上了,然而压住箭杆将那毒箭插的更深了。毒蛇一声凄惨的长鸣,整个身体胡乱翻滚起来,顿时碎石滚落,碎石翻飞,将沟壑搅的一片混乱。过了片刻,毒蛇力气渐小,顿时失了章法,便随着乱石跌落沟底,瞬间不见了踪影。
祁冲没有料到自己竟一箭成功,更没有料到毒蛇临死能搞出这么大动静,他心系逆天改命草,怕被毒蛇扫落沟壑。眼看毒蛇掉下去,他便瞪大了眼睛仔细寻找。可经毒蛇这么一折腾,沟壑下面一片狼藉,根本寻不到。当即他伸手拽住了一段藤蔓,瞅准落脚处,溜下沟壑。
祁冲小心翼翼一手扯住藤蔓,一手在那乱石碎叶中仔细寻找,可一时间哪里能寻到。他心中渐渐焦躁起来,忽然有几块碎石从沟顶掉落,祁冲心中一惊,猛然抬头看去,却是那吊睛白虎站在对面平台上,正探首望着祁冲。
祁冲心道一声:“糟糕!怎的忘记了这个家伙?”
原来吊睛白虎躲过了毒蛇的攻击,趁乱跑上了对面平台,它本意想跑,可割舍不下逆天改命草,又转了回来。祁冲此时身悬壑壁,虽然并不陡峭,也有岩石落脚,可毕竟活动不便,回转不开。眼看那吊睛白虎在台上居高临下,跃跃欲试,祁冲心中暗暗叫苦,此时自己失去地利,弓箭也施展不开,他伸手把匕首拔了出来,凝神戒备。
吊睛白虎中的毒已经蔓延开,一条后腿失去了知觉。此时,它并不想攻击下面的人,因为它记得,正是此人射出毒箭伤了自己,所以心中十分忌惮,若不是为了逆天改命草,它已经掉头离去了。可现在,为了逆天改命草,一人一兽,一上一下,就这么对峙起来。
转眼太阳已经快要落下山了,山顶与丛林不同,山风渐起,越刮越烈,吹的山壑岩缝发出阵阵尖啸,和着远处野兽的嚎叫声,让祁冲心惊肉跳。
第四百四十五章
眼见天色将晚,黑夜里自己更不是吊睛白虎的对手。他擦了把手心的汗水,拽着藤蔓准备先爬上平台去。不料他刚有动作,顶上吊睛白虎也弓起身子,口中呜呜做声。祁冲登时停了手,不敢妄动。
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从顶上似乎传来一声牛叫,祁冲心中疑惑:这山林之中怎么会有水牛呢?祁冲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抬头一瞧,却见那吊睛白虎此时是神态大变,原本弓起的身子此刻已经瘫软下去,浑身战栗发抖,双眼中凶光敛去,显出了惧怕的神情。
祁冲正不明所以,暮然又是一声牛叫,声音比上一声大了许多,似乎已经到了近前。吊睛白虎大惊地夹起尾巴,脊背毛发竖起,口中呜呜作响。祁冲见它凶气收敛,忙趁机扯了藤蔓往上爬。
刚爬了三四下,吊睛白虎忽然跃起,一声咆哮,向这边的平台扑过来。祁冲见它的势子不似攻击自己,便停了手,看那吊睛白虎意欲何为。不料吊睛白虎刚刚跳出来,又一声牛叫,声音就在头顶。伴随着叫声,石台顶上喷出一道白光,冲向跃在半空的吊睛白虎。
那白光速度飞快,瞬间便将吊睛白虎笼罩在里面。祁冲惊奇的看到吊睛白虎花灰色花纹的皮毛随着白光的推进,变得发***睛白虎去势未尽,仍然划了一道弧线冲往这边平台,堪堪到了平台边,却突然力尽掉落。吊睛白虎挣扎了几下就不再动弹,随着它拔掉的几块乱石,一起落入深深的沟底。
祁冲躲闪着滚落的乱石,看着发黑的吊睛白虎从身边落下去,心中惊异之情难以言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抓紧藤蔓,正准备往台上爬,却突然间在不远处的一道石缝中,散落着那株逆天改命草。是刚才吊睛白虎挣扎间拨落了乱石之后显露出来的。
对祁冲而言,就是天塌下来也没有逆天改命草要紧。他脚下一蹬,借了藤蔓一荡,落到逆天改命草旁,小心的扒开石块,将逆天改命草捡起来。仔细的检查那救命的逆天改命草,虽然有一片叶子少了一截,但应该不会影响药效。他满心欢喜,迅速的掏出准备好的木盒,将逆天改命草用红布裹起来放好。
将木盒揣在怀里,祁冲什么也不管了,只想快点回家。他抓住藤蔓往上爬,暮然又听到头顶一声牛叫,祁冲心中一颤,双手不由停了下来,他不知道上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考虑到能将吊睛白虎杀死,他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就在此时,祁冲听到一阵沙沙的声音,混在那呼呼的山风声中,让人心神不宁。祁冲分辨那声音是从对面石壁上传来的,便瞪大了眼去瞧。因为天色将晚,沟壑里光线昏暗,他看了半天,仍然没有看清,那沙沙声却越来越大了。祁冲抬手揉了揉双眼,再放眼去看,一望之下,顿时吓得近乎魂飞魄散。
只见对面石壁上无数蛇虫扭曲交缠,也不知是从沟底爬上来的,还是从对面平台上爬下来的。无数蛇虫蠕动爬行,一声牛叫传来,蛇虫都应声抬起头,张开嘴,嘶嘶的吐着舌头,当真是万头攒动,怵目惊心。
祁冲口干舌燥,心跳如鼓,眼见不少蛇虫已经爬到自己这面了,他慌忙扯起藤蔓,手足并用,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上了石台上。
祁冲三两下爬上了石台,回头一看,只见对面石台上也布满了蛇虫,密集处,蛇虫彼此纠缠,在地面上叠了厚厚一层。而石台前面却孤零零留出丈余空地,当中是一只怪异的毒蛇。灰色花纹的身体盘在地上,看不出有多长,猩红色的脑袋高高昂起,两只碧绿的眼睛发出了妖异的光,正一动不动的在看着祁冲。
祁冲此时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思了,他看着这只怪蛇,只觉的手足俱软。此时山风这么大,祁冲却是浑身冒汗。只见那怪蛇胸腹处慢慢膨胀起来,祁冲心中暗叫不好,便要转身逃跑,但是他此刻双腿却酸软不堪,竟迈不动步子。
怪蛇胸腹越涨越大,暮然发出“哞”的一声,祁冲这才明白原来那牛叫就是这条怪蛇发出来的,那群蛇虫闻声更加躁动,嘶嘶作响。祁冲也被这一声惊过神来,他手中握了匕首,却不敢轻易攻击,只是慢慢的向后退着,退了十来步,眼见那怪蛇没有什么反应,便猛的转过身撒腿就跑。
祁冲刚跑了几步,只听身后又是一声“哞”,似乎是紧贴了后背发出的。祁冲心中大骇,却也不敢回头,咬牙飞跑。又跑了十来步,再一声“哞”,祁冲只感觉一阵大风从身后吹过,眼前登时白蒙蒙的一片。低头一看,自己的双腿、双臂、身上,都变成了黑色。再要抬头,却是浑身僵硬,向前仆倒,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怪蛇缓缓地游动过来,围着祁冲转了一圈。后面无数蛇虫也围了上来,迅速布满了整个石台,却没有一只敢靠近怪蛇一丈之内。石台中间依然保留出了丈余空地,怪蛇伸出两尺多长的舌头,嘶嘶的在祁冲身上扫略了一番,随后蛇头一拱,将祁冲的身体翻转过来,下面赫然是那盛了逆天改命草的盒子。
怪蛇将盒子衔在嘴里,转身便离去,随着它的移动,平台上其它蛇虫迅速让开一条通道。另一面,蛇虫群却向祁冲慢慢的涌过来,无数张开的大嘴向祁冲咬去……
此时已是夜晚,祁冲忽然睁开了双眼,在一阵茫然的看看双手以后,他茫然四顾,似乎有些不对,自己最后的记忆是在那平台上,还有那个怪蛇,那些蛇虫呢?是自己做了一个梦?还是自己已经死了?他忽然想起什么,猛的伸手一摸胸口,掏出那盛了逆天改命草的木盒,打开一看,灵芝还在?顿时又惊又喜,好在这个东西没丢。
祁冲正正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只听空中忽然传来几声鹤唳,隐约间似乎还有一段飘渺的曲乐。祁冲举头望去,顿时傻了眼,只见在半空中居然漂浮了一座山,山上云雾缭绕,数座楼台亭阁点缀其间,两只仙鹤在云雾中盘旋,发出一声声鸣叫,这不是传说中的仙家洞府么?祁冲张大了嘴,只当自己又在发梦。
那飘渺的乐曲声越来越大,一阵清香飘散过来,云雾中竟显现出了一个人影。那人影也是戏中“仙人”打扮,身披白衫,手执拂尘,只听“仙人”说道:“下界凡人听宣。”那人的声音中正祥和,让人听来便忍不住俯首膜拜。
祁冲本来就坐在地上,当下便五体投地趴在地上。耳中听着那“仙人”说道:“天道循环,有常无常。昨日本仙游行于此,见你遭群蛇荼毒,本仙心有不忍,便出手救了你性命。”
祁冲闻言大惊,连忙拜谢道:“小人谢“仙人”救命之恩。”
那“仙人”又道:“一切皆是因果循环,本仙既然与你有缘,便不妨再种下一因,这粒种子你便好生手下,好生护持,若是来日种子开花结果,你未尝不能位列仙班,当然,神通变化,因人而异,一切尽于你自身。”
祁冲读书不多,听的心中又些迷糊,却也不敢多问。听那“仙人”又道:“现告知你此种子护持之法,你要切记于心。”说完这话,那“仙人”却是闭上了嘴巴,但是祁冲却觉得自己的脑中多了一些什么东西,略一想来应该就是那“仙人”口中的种子护持之法了。
等祁冲再睁眼时,眼前却什么都看不到了,心中只听那声音又道:“此间事了,本仙当归天庭。你须记住天机不可泄露。如若违背,必遭天谴。切记!切记!”
听那声音越来越细微,直至消失不见。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了,红日初生,光芒初照天地。祁冲才忽然发觉自己还在原地,此刻他站在那山巅,俯瞰那莽莽群山,只感觉世事之奇,莫过于此。这一天一夜之间,他所经历的一切,犹如传奇,心中的感觉难以诉说。他摸了摸怀里的木盒,这次进山得到了这逆天改命草,自己险死还生,并且因祸得福,只是可惜了大宝叔。
想到大宝叔,祁冲有些黯然。他回到树洞,收拾了行李,连早饭也没有吃,就踏上了回程,走了一会儿,祁冲忽然停住脚步,看了看天空,自语道:“那个仙人说赐给我一枚种子,只是那种子在哪里呢?”
祁冲想了半天,最终没有搞明白种子在什么地方。他想不通,但也知道现在不是想什么事情的时候,于是他便将这件事抛于脑后,向崇远镇赶去。
祁冲走了一段路,才逐渐感觉出自己的身体有些变化,具体变化在哪里,又说不上来。似乎更有劲了,却不仅仅是有劲,速度也快了,体力也强了,连视觉和听觉都比以前敏锐了。祁冲想了一下:这大概就是得到了种子的好处吧。
中午时分,祁冲赶到了昨天与吊睛白虎大战的树林。祁冲特意来到赵大宝的坟前,准备祭奠一番,却惊讶的发现赵大宝的坟似乎被人动过了。祁冲猛然想起来时赵大宝说过有人跟踪他们,难道说那人竟一直跟踪到这里?
祁冲转了一圈,果然在几处地方发现了一些痕迹。那些痕迹都极细微,若不是祁冲与之前有了区别,几乎都察觉不到。
“到底是什么人呢?”祁冲想不通,那人从山下一直跟到这里,可以说是处心积虑。他跟踪的目的是什么?由于镇上一向少来外人,祁冲凭直觉怀疑到黄锋镝和他的护卫展凉身上。
祁冲想了一会儿,不能确定,心道还是待回到家里,跟于先生和爹爹商量一下吧。当下加快了步伐。
祁冲脚程很快,第二天中午,他就到了鸡爪部。徐花脸和周三脚都在,周三脚的伤已经好多了。二人听说找到了逆天改命草都很高兴,但是对赵大宝的死反而不是太在意。徐花脸说道:“下人的命就是员外的,为了员外的事尽忠,也算死得其所了,相信员外不会亏待他家里人的。”
二人又问了祁冲得到逆天改命草的经过。祁冲不敢泄露“仙人”行踪,编了谎话说吊睛白虎和毒蛇鹬蚌相争,两败俱伤,他在旁边得了现成便宜。只听得二人咂咂称奇。
徐花脸怕错过了宿头,在老林子里太危险,提议说在这里过一晚,明天再走。在这帮人眼里,祁冲一直是个懂事听话的孩子,徐花脸满心以为祁冲会听他的话。不料,这两天祁冲经历了太多,神态便与以往有些不同,他心里挂念老爹和金嫣红,坚持要继续赶路。徐花脸本来很粗鲁的人,此时居然不能反对,老老实实听从祁冲的安排了。
一路无事,第二天傍晚,三人终于回到了崇远镇。日暮西山,祁冲站在黄蜂腰上,擦了一把汗水,遥遥的望见宁静祥和的镇子,袅袅的炊烟轻轻浮动在上空。他心里生出莫名的感触,觉得劳累的双腿又有劲了。
三人往山下走了不远,祁冲一抬头,看到村头有两个小小的身影,依稀辨认是金嫣红和她的丫鬟小叶,他心里不自主的碰碰的跳起来。自打那天早上,听到黄锋镝给金嫣红吹曲子之后,祁冲心中一直有个疙瘩,恋爱中的男女心思都很细腻,他常常会胡思乱想。下人天生的自卑感,让他面对黄锋镝时,不由自主的退缩了。他担心不知哪一天,金嫣红就会跟黄锋镝走了。
自打祁冲他们进山以后,金嫣红每天除了去照看老祁,便是到村口等待祁冲。黄锋镝约了她两次,都让她拒绝了,之后黄锋镝便不再来约她了。今天傍晚,她给老祁送了晚饭后又来到村口。小叶劝她说按照往返的时间估算,祁冲不可能这么快回来,让她早点回家去。金嫣红却执意要再等一会。
第四百四十六章
其实太阳只要一落下山,黑黝黝的林子里便什么也看不到了,金嫣红只是瞎等罢了。过了好一阵子,她心中微微失望,正准备回去,忽然隐约看到从山路上过来三个人影。那三个身形影影绰绰的,一时也看不清楚,金嫣红却停下了脚步,她瞪大了眼看去,只觉得一颗心儿火热了起来。
“嫣红,是我!我回来了。我找到了逆天改命草!”当听到这个声音后,金嫣红眼泪夺眶而出,两双手紧紧的握到了一起。
当天晚上,员外府灯火通明。祁冲郑重的将逆天改命草交给了小员外金小满,而金小满则将逆天改命草交给了黄锋镝。黄锋镝看了看逆天改命草,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深深得看了祁冲一眼,又转头看了看展凉。
金小满本来要开酒宴庆贺,祁冲推脱说太累了,且又挂念老爹,一意告辞回家。其实他是怕大家问他得到逆天改命草的经过,谎话说多了总会露出马脚,不如让徐花脸和周三脚来说。相当于给他圆了谎话。
出了员外府,祁冲却没有直接回家,他先绕向了赵大宝家。跟员外府的喜气洋洋不同,赵大宝家此时是一派凄凉。一回来,祁冲就跟金小满说起赵大宝的死,他没敢说有人跟踪的事,只是说跟吊睛白虎相遇,不幸身死。金小满也没有太在意,只是叹了口气,赏了赵大宝家些银子。可银子又有什么用?对于一家人来说,少了一人便等于天塌了一半。
祁冲心中很难受,在他心中,赵大宝是为他家的事丢了性命。特别是同吊睛白虎的那一场恶斗,如果自己反应更快些,箭射的更准些,赵大宝便不至于死了。不过其他人则不这样想,吊睛白虎的厉害,大家都知道。祁冲能在吊睛白虎的攻击下,全身而退,已经是个奇迹了。
赵大宝的灵牌已经摆在案上了,祁冲过去给磕了几个头。赵大宝的婆娘愁眉苦脸的,什么都没有说。赵金福抽抽泣泣的流着眼泪。祁冲嗫嚅着说了赵大宝死去的经过,赵大宝媳妇点了点头,赵金福哭的更凶了。说完之后,祁冲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还不会说安慰的话,只有默默的离开了。
赵大宝的死败坏了祁冲的心情。在山里的时候,他还没有太多的伤感,现在回来面对着赵大宝媳妇和赵金福,心里觉得非常的难受,情绪低落。他慢慢的走着,直到看见了自己的家,想起金嫣红说老爹已经清醒了,心情才好些了,脚下便加快了步子。
老祁已经能从床上坐起来了,却是还不能下地。于先生说毒素在身子很深,还没有彻底清除,要慢慢静养一段时间。祁冲进门的时候,他正跟于先生聊着什么。两个人看到祁冲,都欣慰的笑了。
老祁骨架很大,这么几天便让他瘦了很多,颧骨高高耸起,但他精神很好,特别是双眼,闪烁中露出精明。此刻,这双眼睛里露出的却是喜悦之情,他让祁冲坐在床边,握住祁冲的手,道:“阿冲,你这次干的不赖。于先生都跟我说了,亏了你了。”
祁冲不知道怎的,一见到老祁,顿时鼻子一酸,流下泪来,呜咽道:“可是大宝叔他死了。”
之前小叶过来报信的时候,便说过赵大宝出事了,所以老祁此刻倒没有太过吃惊,只是拍了拍祁冲的手背,叹息道:“赵大宝是个仗义的汉子,你跟我好好说说,到底在山里发生了什么事。”
当下祁冲把一路的经过细细的说了,说到周三脚被毒蛇咬伤,说到赵大宝怀疑有人跟踪,再说到与吊睛白虎的一场恶斗,最后说到有人动了赵大宝的坟。老祁和于先生越听神色越凝重。说到最后,祁冲犹豫着讲了他对黄锋镝及展凉的怀疑。
于先生打断了他,告诫说没有真凭实据,不要乱怀疑人。老祁也说别胡思乱想,更别乱说话。暗地里二人却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
于先生问道:“祁冲,你怎的没有说你是如何得到那逆天改命草的?”
祁冲支吾了半天,最终不好骗他,便红着脸说:“于先生。不是我不肯告诉你,是不能说。那个……说了,所有知情人都要遭灾!”
于先生和老祁都是一愣:这是什么道理?老祁就追问起来,祁冲执拗不过,就再撒个谎说自己也让毒蛇咬了,被神秘人救了,神秘人说了要保守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若是说了,知情人都要遭天谴。
两人听了,知道别有隐情,虽然心中疑惑,却也不再追问了。
祁冲心中舒了一口气,又要求他二人别将此事说出去,就说是毒蛇和吊睛白虎鹬蚌相争,他渔翁得利了。老祁和于先生都点头应允了。
说到这里,夜色已经深了,于先生起身告辞,祁冲自去送他。送到大门外,于先生忽然回过头对祁冲说道:“祁冲,你今日说的那些话,特别是怀疑别人的那些话,你还有跟别人说过么?比如徐花脸和嫣红小姐他们?”
祁冲摇头道:“没有,我就跟你和我爹俩人说过。”
于先生点了点头,神色郑重的说道:“这很好。那些话你以后再不能说了,对任何人也别说。最好能把这件事全部给忘记掉。”
祁冲听的疑惑,想问问为甚么,于先生却一步一顿的拄着拐杖走了。祁冲心里纳闷,回到屋里,他低声将刚才于先生说的话跟老爹讲了一遍。
老祁听完叹了口气,道:“阿冲,于先生他是为你好。”沉吟了一阵,又道:“阿冲,你长大了,要明白,有些人我们惹不起,他们要对我们不利,我们只能躲着。就像吊睛白虎,我们斗不过只能躲一躲,若是非要对着硬来,吃亏的就是自己。有时候还会给朋友家人惹出大祸。”
祁冲虽然表面听了老爹的话,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心道:怎么能光挨打不还手呢?吊睛白虎还不是让咱们杀死了。只是他一向听老爹的话,嘴里并不反驳,点头称是。
老祁知道儿子心里并不服气,再次告诫祁冲:“那个黄锋镝来头很大,不是咱们下人可以招惹的。便是整个员外府也没放在人家眼里。若是惹恼了他,宰了你个兔崽子不打紧,怕要连累咱整个员外家的人。”
祁冲想到那黄锋镝的神秘,心中一悸,不敢再说什么。老祁见他低了头,微微叹了口气,伸手从床头取出了一张纸递给祁冲。
祁冲接过来一看,原来是解除自己下人身份的契书。
那日,金小满因为金嫣红的挤兑,当场说要除去祁冲的下人籍。后来,金小满将此事交待给于先生办理。这几天,于先生抽时间将一应文书写好,做了祁冲的解除卖身契的文书。有了这个契书,祁冲就不再是下人,而是一个普通人。
祁冲拿着契书,心中微微发愣。其实此刻在他心里,还没有完全明白这一纸文书所代表的意义。所以,他不但没有解脱自由的喜悦,反而有一种被原来生活抛弃的落寞空虚感,从前他只是为员外府干活,现在,他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些什么。
老祁看着祁冲,轻轻说道:“这个东西对你,也不知道是好事福还是坏事。若是世道没有变,我是不会把这个给你的,可现在……唉!阿冲,爹老了,你长大了。从今往后,路就要你自己走了。”
老祁是个忠诚的下人,对员外家的感情很深。可他同时还是一个父亲,他虽然不知道天下的变乱纷争,却知道员外府这些年越来越窘迫。几次陪金小满外出,道听途说,也知道这世道跟以往不同了。所以对祁冲他存了点私心,若是员外府过不下去了,祁冲凭着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总还有些出路。所以,当金小满提出给祁冲一个普通人身份的时候,他稍微推辞了一下就答应了。
当然,这点心思只能放在老祁心里,永远放在他心里。此刻,看着祁冲茫然的样子,老祁心里又有些不舍,最终却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对于金小满来说,给祁冲普通人身份,他也存了份小心思。祁冲人是不错的,这点人所共知。可就这点还不至于除了他的贱籍。嫣红喜欢祁冲,这是一个原因,不过如果员外府还有早些年的实力,金小满怕早打断了祁冲的腿了。
现在员外府落魄了,金小满作为一家之主,并不想就这样听天由命。他也曾想过,把妹妹嫁给黄锋镝,靠上黄家这个大树。可一来不忍伤害亲妹妹的心;再一来,小员外的自尊让他不甘心就此寄人篱下。他很年轻,他也有热血。
前些日子,金小满在沙州的时候听人说,北方晋王起兵作乱,甚至一直打到都城了。天子诏令,黄土城城主黄家发兵勤王。一场大战之后,九州虽然没有灭,却也只剩下了半壁江山。便是这半壁江山也在风雨飘摇中。
这个时候金小满便想:机会来了,乱世出英雄,自己若是好好谋划,筹措得当,未必不能在这纷乱的天下打出一片天地,从而恢复祖先的荣光,甚至是发扬光大。想到这里,顿时血脉喷张,他也可以有所作为。
可英雄不是那么容易当的。现在的员外府缺钱缺人,只能一步一步来。他曾想在黄土城城豪赌一局,赚点资本,可惜计划失败了,还差点把祖宗的基业输出去。后来他把主意打到了祁冲身上。
在崇远镇年轻一辈人里,祁冲在方方面面都是出类拔萃。箭射的好,还跟于先生学过字,可以说能文能武。为人又重感情,若是把金嫣红嫁给他,那就成一家人了。他还不死心塌地的给员外卖命么?这样既遂了妹妹的心意,自己也笼络住了一个得力的人才,当真是两全其美。金小满很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感到得意。
当然,员外的妹妹绝对不能嫁给一个下人。非但不能嫁给下人,也不能嫁给普通人。给祁冲除了贱籍,提为普通人,只是金小满计划中的一步,他还有后手。只不过祁冲和金嫣红都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再说祁冲看了解除卖身契的文书,心里虽然有些失落,可想到这是员外在提升自己的身份,好配得上嫣红,心里又转忧为喜了。满脑子里想着美事,沉沉的睡了过去。
由于连续几天没有好好休息,祁冲这一觉睡的极为香甜。睡梦中,祁冲看到一只金色的鸟儿,落在他身上不停的蹦跳。那鸟儿的脚上似乎带了火,落到哪里,那里就有一股热流,烫的他直哆嗦,却又感觉很舒服。那热流从身体各个部位透进来,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纵横交错,最后全部汇集到他胸口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老钟就醒了,他要下床去方便。老爹心疼孩子,知道祁冲这些天很辛苦,就没有舍得叫醒祁冲来搀扶,自己挣扎着起了身。方便完了,回来走过祁冲房间的时候,老钟掀开门帘,往祁冲屋里看了一眼,却发现此刻祁冲竟躺在地上睡。
老钟很纳闷,这孩子咋在地上睡呢?他一步一步的挪进去一看,发觉了一件奇怪的事:祁冲的床没有了!祁冲躺的地方就是放床的地方,可现在祁冲躺在地上,床却没了。
老钟再仔细一看,虽然床没有了,但在祁冲身下却多了一层薄薄的黑灰。祁冲翻身的时候,不少黑灰都擦到了身上,脸上也有一些,黑一道、白一道的。老钟实在放心不下,便出声叫道:“阿冲,阿冲!你醒醒。”
祁冲被叫醒,他使劲睁开了眼,实在是疲倦不已,感觉眼睛发涩,他伸手揉了揉,抬头一看,老爹满脸焦急的站在自家面前。他哑声问道:“怎么了爹?出了什麽事?”
老钟满脸古怪的问道:“你怎麽睡在地上?你的床呢?”
祁冲听了一楞,心道自己不是在床上睡么!低头一看,咦?怎么回事!自己怎么躺在地上?他抬头傻傻的看着老爹:“是啊,床哪去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
老祁吓得脸色都变了,他暗道儿子怕是进山撞了邪,被什么山精鬼魅缠上了吧?立即便催促让祁冲赶快起来。祁冲一起身,顿时腾起一身灰烬,屋里灰蒙蒙一片。
老祁扯着儿子来到院子里,严肃的问祁冲,在山里到底碰到了什么?
祁冲以为说的是遇到仙人的事,心想:昨晚不是解释了嘛?不能说啊。
结果父子两人就杠上了。老祁认为祁冲故意瞒着他的事很要紧,可祁冲咬定了不能说。祁冲自小听话,从来没有违逆过老爹,所以老祁见他这么忤逆,更加认定祁冲撞邪了。
老祁一着急,头就有点晕,摇晃着要倒下去。祁冲一看不好,不敢辩解了,赶快扶着老爹进了屋。老祁在床上躺一会儿,随后就让祁冲快去把镇北崔仙姑叫来。祁冲不敢违抗,乖乖的去了。
路上祁冲也很纳闷,头天晚上自己明明是躺在床上,怎么床就不见了?一觉醒来自己还躺到地上去了?
此时天色尚早,一路上也没有遇到什么人,祁冲一溜儿来到了崔仙姑家。这崔仙姑非同凡人,在崇远镇鼎鼎有名。她年过五十,一生未嫁。据说年轻的时候被大仙上过身,后来便有了些通灵本领。平时撮合个姻缘,诊治个疑难杂症,望天打卦,指点前程,都不在话下。特别是捉鬼驱邪,最为拿手。崇远镇的有一帮妇人很信服她,称她为崔仙姑。
由于于先生曾经跟金嫣红和祁冲说过,这个崔仙姑是个骗子,借着一点医术把戏,装神弄鬼,哄骗世人,所以祁冲心里很厌恶崔仙姑。现在老爹晕在床上,张嘴要找崔仙姑,祁冲还以为老爹的病有用着崔仙姑的地方。不得已,只好来寻她。
站在崔仙姑家门口,冲着鼻子就闻见一股烧纸燃香的气味。祁冲微皱了一下鼻子,伸手敲了敲门。
一大早,崔仙姑起来刚给仙姑的灵位敬上一炷香,心里寻思着自家的烦心事事。昨天宋老三的儿子邪病发作死了,只怕宋老三不会善罢甘休。其实算算宋老二儿子病发的时间有一个多月了,自己也看了三四回,应该给他治好了才对。怪只怪宋老三出手太阔绰了,前前后后大约送了自己有十多两银子,百十斤粮食,五只野兔,算不清的活鸡。所以她也就一直犹豫着没有下猛药去治,不曾料到这小子如此命薄,竟然一命呜呼了。他这一死,断了一条财路倒不打紧,影响了自己的名声才是大麻烦。
崔仙姑正琢磨着,宋老三若是找上门该怎么说辞。忽听有人敲门,她吓得一哆嗦,只当是冤家找上门了。满心紧张的开了门,熟料迎面扑上来一个灰蒙蒙、黑漆漆的家伙,蓬乱的脑袋下,一双血红的大眼盯着自己,咧开大嘴露出惨白的牙齿。崔仙姑大叫一声,砰地一声合上了门,缩回屋里。
“有鬼!”崔仙姑心道。
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崔仙姑平时骗人害人,做了太多亏心事,此刻只当做是宋老三家的小子报应来了。她吓得浑身z直哆嗦,听那门又敲的山响,慌忙窜到里屋,眼看到仙姑的灵位,心神稍稍镇定。到底是经历了大风大雨的人物,定下神的崔仙姑迅速武装起来。
祁冲并不晓得,自己睡觉时抹了一身黑灰。被老爹早早叫起来,因为没有休息好,双眼通红的。双手擦眼的时候又把黑灰涂到了脸上,搞得满身满脸都黑咕隆咚的。他出门急,也没有来得及洗洗。所以他心里很疑惑:崔仙姑是怎么了?犯什么毛病了。又用力的敲了敲门。
咣当一声大门突然打开,崔仙姑全身武装,一马当先的冲了出来。只见她身披大红袍,背上背了一段桃树枝,脖子上挂了一串大蒜,腰间插了一把桃木剑,左手拿了镇魂铃,右手拿了个葫芦瓢,里面盛满了黑狗血。
崔仙姑劈头将黑狗血撒向祁冲,嘴里大声喝道:“何方妖孽,敢来仙姑面前撒野。看我打的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急急如律令!”
祁冲猝不及防,淋了一身狗血,见崔仙姑又唱又跳,右手丢下葫芦瓢,又拨出了桃木剑,向他砍来,慌忙侧身躲闪。
此时崔仙姑已经陷入了癫狂状态,见眼前的妖物被自己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情绪更加昂扬起来,手里的家伙全部招呼上去了。
祁冲一大早被老爹叫起来,莫名其妙的训了一通,自己的老子,训就训吧,没有脾气。现在又被个老妖婆莫名其妙的纠缠厮打,心头不由得渐渐冒上火气。他强压着气,一边躲闪着,一边向崔仙姑解释。可崔仙姑现在什么也听不见了,完全陷入到自己的臆想中去了。
他们这里厮打喧闹,街坊邻居有不少人闻声出来观看,一会就围上一圈人。
这个说:“崔仙姑是给哪家的孩子驱邪呢?”
那个说:“好家伙!这个可邪乎的厉害,你看崔仙姑动用了多少法宝啊!”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被这么多人围观议论,祁冲又羞又恼,一个不小心,被桃木剑砍中了胳膊。他终于忍不住了,劈手将崔仙姑的桃木剑夺下,“咔嚓”一声折成两截,丢在地上。崔仙姑愣怔了一下,还要上来撕扯,被祁冲一巴掌推倒在地上。
围观的人都呆了,心道:这家伙,太厉害了,桃木剑都折了,仙姑都挨了打,这是哪路妖魔?得有多大的道行啊?
祁冲推倒了崔仙姑,大声说道:“崔仙姑,你发什么疯?胡乱打人。”
崔仙姑给这么一摔,也醒过神了,她仔细一看,明白了:这是个人,虽然不知道是谁,但决不是鬼怪精灵。她暗暗舒了一口气,可马上她又发现了新问题:现在自己让这个人给摔在地上,这么多人都看见了,太有失自己的威严了,以后自己还怎么混?
想到这里,崔仙姑干脆躺在地上,大声呵斥道:“我还没有问你呢?你是什么人?大清早的弄妖作怪,到我这里无端生事。”
祁冲忍住气,道:“你没睡醒么?发什么昏?连我都不认得了,我是老祁家的祁冲。”
祁冲?崔仙姑脑子转的飞快:老祁虽然是个下人,可一向受员外器重,不能轻易得罪。再说了,自己跟老祁家没有冤仇啊?这小子怎么上门来惹事呢?啊呀!难道说我五年前,偷他家的那两张翠狼皮,让他知道了?想到这里,不由得心中惴惴不安。
祁冲正气鼓鼓的,忽然人群散开一条道,金小满昂首走了进来,看了看眼前的状况,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大清早的都在闹腾什么?”
祁冲一见员外来了,忙过去见礼。金小满一听是祁冲,顿时吃了一惊,仔细端详了一番,道:“祁冲,真的是你呀!你怎么搞得如此狼狈?”
此时祁冲除了满身的黑灰之外,又让崔仙姑淋了一身狗血,衣襟还给扯撕了一道口子,当真是狼狈不堪。祁冲羞红了脸,不过让黑灰遮住了,别人也看不到。他低声对金小满说道:“我爹让我来叫崔仙姑过去一趟。哪里知道崔仙姑一见了我,就发疯一样,跟我撕扯。也不知道她犯了什么羊癫疯?”
金小满一听,转头去看崔仙姑。
崔仙姑看见员外来了,哪里还敢撒泼,早从地上爬起来了。她知道祁冲和金嫣红关系好,老祁又是员外府最得力的下人,所以不敢造次。小声嘀咕:“员外你给评评理,这孩子大清早抹了一脸灰,到我这里来吓唬人。你也知道,我这些年捉鬼驱邪,得罪了不少暗地里的脏东西,我还当是妖精鬼怪找上门了呢?所以就……”
金小满听了直皱眉头,回头看了看灰头土脸的祁冲,忽然心中一动,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他不动声色,说道:“既然是个误会,那就算了。”转头对围观的人挥了挥手,道:“都散了吧,没有事了。”
众人眼看一场好戏,让员外搅黄了,虽然心中存了疑惑,却还是散开回家了。金小满又打发祁冲回家去洗漱。祁冲心想如此一闹,崔仙姑是肯定不会到自己家去了,只好悻悻离去。
一会儿人都走光了,金小满和崔仙姑一阵嘀咕。崔仙姑先是神色犹豫,金小满显出发怒神情,二人又说了一阵,崔仙姑面带笑容连连点头。
祁冲回到家,先悄悄在院子里洗漱。他一边洗着一边在心里想:怎样跟老爹解释崔仙姑的事。随后又想到自己的床怎么没有了,心中百思不解。
他怯怯的推开门,才发现于先生过来了,正在屋里和老祁商量着什么。祁冲先跟于先生打了招呼,再跟老爹报告。他撒了个谎,说崔仙姑今早有安排,不能过来,太忙了。
老祁这会儿静下心,也明白过来,找崔仙姑上门,那不是往儿子头上扣屎盆子么?崔仙姑大嘴巴一嚷嚷,人人都知道儿子撞邪了。就是没有撞邪,也让崔仙姑说成撞邪了。所以他听了祁冲的话,嗯了一声,没有往下追问。
于先生倒是别有深意的看着祁冲。刚才,老祁跟他说了发生在祁冲身上的怪事,他心里一动,特意去祁冲房间看了看那些黑灰,不由想到了一件事,他年轻的时候见过一些奇人,运转神功将能木头化成黑炭;坐在凳子上,能把凳子烧了,衣服却没有丝毫损坏。祁冲的床就很像那种情形,不过是烧的更彻底,只留下了很少的灰烬。
于先生再想到祁冲说的被神秘人救了,又让祁冲保守秘密,不得透露给其他人。这一切都非常像那些人的作为。所以他安慰了老祁,并含糊的解释给老祁听,这不是撞邪,而是一种特功异法。祁冲得了这种本领,不但不是撞邪,反而是“撞福”了。
老祁听了半信半疑,不过于先生一向不骗人,所以也就把心放下了,不再疑神疑鬼。
祁冲见老爹不再追究了,心里虽然有些奇怪,不过这对自己是好事,也不会去主动提起。当即换了衣服,去生火做早饭。
吃罢了早饭,员外的小厮来福来了,说员外找于先生商量要事,于先生便告辞跟来福走了。剩下祁冲和老祁在家,祁冲按照于先生交待的,给老爹推拿双腿,说是对身体好。
老祁腿上溃乱的地方已经愈合,结了大疤。浮肿的地方消了肿之后,表皮死了一层,正在蜕皮。所以打眼看上去,红紫相间,斑驳陆离。祁冲轻轻给老爹揉着,心中百感交集。想到爷儿俩相依为命,爹爹对自己百般呵护。现在他受了伤,自己早上还热惹他生气,真是太不孝了。不由得深深自责。
祁冲心中思绪如潮,跌宕起伏,双手却不紧不慢的给老祁推拿揉搓着,浑然没有感觉两道热流顺着他的双手源源不断的输入到老祁的腿上。约莫祁冲推了半个多时辰,推的祁冲手腕酸软,老祁却是满头大汗。
老祁感觉儿子的一双手越来越热,最后都有些发烫。那热气透过肌肉都浸入到骨头里了,特别的舒服。结果推完以后,他只觉得双腿充满力气,就坚持要下地走两步,祁冲拦都拦不住他。不料下地之后,老祁推开祁冲,不用搀扶,自己走的既利索又稳当,跟以前没遭毒龙咬伤一样。祁冲虽然高兴,倒没有特别的感觉。老祁却异常激动,因为于先生说没有两个月,他别想走利索了。不曾想现在就能健步如飞。
老祁出了屋,在院子里的走走跳跳,做了些弓步压腿,空中劈叉的动作,乐的哈哈直笑。祁冲见老爹如此欢喜,也很高兴。不料老祁乐极生悲,突然脚下一软,瘫倒地上,竟然又站不起来了。
祁冲慌忙上去搀扶起老爹,问老爹怎么了。老祁却只说双腿突然又没有劲了,跟抽了筋去一样。祁冲忙把他背回床上,安顿好以后,往员外府跑去,找于先生给看看。
第四百四十八章
老祁出了屋,在院子里的活动活动,做了些压腿,空中劈叉的动作,乐的哈哈直笑。祁冲见老爹如此欢喜,也很高兴。不料老祁乐极生悲,脚下突然一软,瘫倒地上,竟然又站不起来了。
祁冲慌忙上去搀扶起老爹,问老爹怎么了。老祁却只说双腿突然又没有劲了,跟抽了筋去一样。祁冲忙把他背回床上,安顿好以后,撒腿往员外府跑去,准备找于先生来给看看。
祁冲匆匆往员外府跑着,拐过一个街口,迎面碰到了阿明,一行有七八个少年,都是以前跟祁冲玩熟了的伙伴。
阿明一把拦住了祁冲,很惊奇的问道:“祁冲,听说你在山上,杀了一头吊睛白虎,还有一条百节毒蟒?真的假的?”
祁冲担心老爹的腿,哪里有心思跟他们闲扯。一把推开了阿明,道:“胡说什麽呢?快点让开,我有要紧事。”说完蹬蹬跑了。
看着祁冲的背影,阿明撇了撇嘴,跟另一个小孩说道:“我就说他是吹牛,就凭他能杀了吊睛白虎?谁信啊?”
那小孩辩解道:“你不信我信,这是我爹告诉我的。我爹说的还能有假!”这个小孩是徐花脸的儿子徐二蛋。
祁冲一溜烟儿往员外府跑,路上有几个人对他指指点点,祁冲只想着快点找于先生去,就没有留意。到了员外府门口,正碰到金小满送于先生出门,只听到金小满说道:“如此就拜托先生了。”祁冲不管他拜托的什么,上前去拉住于先生,说了老爹病情有了变化。
于先生一听,不敢怠慢,忙掉头往祁冲家走。金小满听说了,也要一起跟着去看看。于先生柱了拐杖走不快,祁冲一着急,跟金小满俩人架起于先生,飞快的走着。
一边走着,一边祁冲详细说了老爹今天病情变化。于先生和金小满听了都瞪大了眼,非常吃惊的样子,然后他们俩人对视了一眼,同时都笑了。
看着他俩的表情,祁冲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没有底气,心道:“看来他们都不相信自己的话。”的确,自己也感觉这件事太离谱。一个人病了好几天,被他推拿了几把,就能活蹦乱跳了,这也太像崔仙姑所捣鼓的那些把戏了。偏偏这件事就是真的,还是自己亲身经历的。
于先生和金小满一笑,三人走的就慢下来了。于先生示意停下来,跟祁冲说:“祁冲,放心吧,你爹的腿没有大事。你说的这个情况我以前见过,没有妨碍的。”
于先生这样说话是有道理的。自打他听说祁冲把床给睡成了炭灰,就怀疑祁冲跟一帮神秘人有关,现在他更加确定了。因为他年轻的时候见过,那些神秘人也能用一种神奇的力量给人治病。就跟祁冲刚才说的一样,眼见奄奄一息的人,施上功法去,就能活蹦乱跳,跟好人一样。他心里想:“可能是祁冲的功力比较浅薄,没有把老祁完全治好。结果功力一散去,老祁就支持不住了。”
他见祁冲还是不放心的样子,就笑着说道:“你若是放心不下,我就跟你过去去看看。”回头他又跟金小满说:“既然老祁并没有大碍,只是虚惊一场,少员外就不必一起去了,还是忙你的事去吧。记住,别浪费了这天赐的机会啊!”
金小满嘻嘻一笑,道:“我知道怎么做,你放心吧。”说完又看了看祁冲,笑着走了。
这边祁冲和于先生去给老祁看腿,不必细说。且说金小满一路来到了崔仙姑家,敲开了门,进去待了约一刻钟,又客客气气的告辞走了。
金小满走了不久,崔仙姑拉开了门,打扮的整整齐齐也走了出来,顺着大街直走,径直进了一间大铺子去。那铺子的门头上挂了个匾额,上面写着“祥和绸缎庄”。
祥和绸缎庄是崇远镇最大的绸缎庄,是镇上女人最爱光顾的地方,那一匹匹五颜六色的布料,让小姐丫鬟、姨娘姑婆们沉迷其中,流连忘返。绸缎庄老板很会作生意,直接在绸缎庄里面设了一个小阁楼,专门让女人们聊天喝茶的。女人们自然很喜欢,坐下来少不了要东家长、西家短,张家的姑娘怎样,王家的媳妇如何,传播些有的没的。
且说崔仙姑进了绸缎庄,直接上了阁楼,果然有七八个婆姨在叽叽喳喳聊天。崔仙姑耳朵尖,在楼梯上已经听见了有人在说:“崔仙姑竟然忍下了这口气,当真是奇怪啊。”
另外有人说:“你知道什麽?祁冲那小子不简单的,听说他前些天进山,一个人就杀死了一头吊睛白虎,还把咬伤他爹的那条毒蟒杀了。”后面跟着一阵惊呼声。
崔仙姑知道这些人正在谈论自己今天早上跟祁冲的那一场“战斗”。她暗自哼了一声,蹬蹬进了阁楼。
那些女人一看崔仙姑来了,顿时都都住了嘴,阁楼上一静。崔仙姑不管不顾,自己找地方坐下倒了杯茶,轻轻的抿了一口。绸缎庄老板的第三房小妾,见气氛有些尴尬,便脸上堆了笑的走了过来,先向崔仙姑施礼,道:“仙姑大驾光临,真是令小店蓬荜生辉啊。”顿了顿又道:“听说今天早上仙姑受了员外府的委屈,却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呀?”
崔仙姑又轻轻抿了一口茶,放下杯子,叹了口气,沉痛的说道:“受什么委屈啊?是我早上忘记给仙姑敬香了,一时没开天眼,差点惹出了大祸。”
众妇人一听,崔仙姑话里有话,似乎此事另有隐情?一时间都竖起了耳朵。那第三房小妾很识趣,问道:“惹出大祸?在仙姑眼里能有什么大祸?”
崔仙姑幽幽的说道:“你们懂什么。我请这座仙姑啊,是个地仙,虽然有些神通,可距离天仙还差的远了。不想祁冲那孩子福缘深厚,此次进山竟然碰到了天仙。“
天仙!一干妇人都震撼了:听听这名字,就了不得啊!
只听崔仙姑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天仙赐给祁冲一个分身,可怜我这个地仙一时不察,差点跟他冲撞起来。唉呀!今早真是好险好险,若不是天仙仁慈,怕本仙姑三百年的道行就全毁了。”
妇人们已经顾不上崔仙姑吹嘘自己三百年的道行了,她们的心神全都被天仙附体的祁冲吸引住了。当即议论纷纷:怪不得能杀死吊睛白虎,除掉百节毒蟒了,都天仙附体了,还有什么做不到呢?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啊。
崔仙姑见气氛热烈,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便不声不响的下了阁楼。半个时辰后,她又出现在十字街头的“高家茶馆”里,同样的话又说了一遍。不过,这次崔仙姑多爆出了一点猛料,说祁冲在家里睡了一觉,床和被子不翼而飞,真是神迹啊。
有人追根问底,问:“那床和被子到底上哪里了?”回答:“问天老爷去吧。”
到下午的时候,祁冲给老爹揉腿的事也传开了。此时崔仙姑已经收兵了,她深谙点到而止的道理,剩下的事交给别人做就行了。她单等着员外实现承诺,收获胜利果实就行了。
高家茶馆里,这个说:“我亲眼看见了,那祁冲用手轻轻一点,老祁就活蹦乱跳,满院子飞跑啊。你说神不神?”
那个说:“我早看出来了,祁冲这孩子,打小就有出息。果不其然啊。”
作为整个事件的策划者,金小满躲在员外府得意的笑。
本来祁冲从山上一回来,金小满就想利用这件事来塑造祁冲勇敢神武的形象。当天晚上他听了徐花脸和面瓜说的话以后,一琢磨,就对他二人说:“你们都被祁冲瞒住了,其实那吊睛白虎和百节毒蟒都是祁冲一个人杀的。”
徐花脸和面瓜面面相觑。的确,他二人并没有看到祁冲夺取逆天改命草的经过。说句难听的,他俩只是上山散散步,溜达了一圈腿而已。
金小满继续开导:“祁冲太老实了,做了这么大的事,他不好意思自己说,你们要帮他说说,给宣扬宣扬。要记住,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也不是你们俩个人的事,这是整个崇远镇,整个员外家的事。要让人知道,咱们崇远镇也有英雄,也有好汉。明白吗?”
徐花脸和面瓜最终明白了员外的意思,于是,吊睛白虎和百节毒蟒就是祁冲杀死的了。
可是祁冲一个人杀死这么两个猛兽,的确是有些夸张,怕有些人不相信。碰巧,金小满又遇到了祁冲跟崔仙姑的一场争斗,灵机一动,他跟崔仙姑一商量,造神行动就开始了。天仙附体以后,杀死个把大虫毒蟒什么的,还不是手到拿来,小菜一碟。
金小满怕计划还有纰漏,就找来于先生商量。他本来担心于先生不肯配合他,做这种愚人的勾当。不料,于先生听来他的计划后,竟然连声称好。
于先生肯支持金小满自然也有他自己的想法。眼见这天下乱象频现,乱世已至。许多地方势力都在自己地盘里,招兵买马,扩充势力。有的是为了乱世自保,有的则是有一些自己的野心。
金小满到底是什麽心思,于先生并不理会。他只是认为这个时候造个“神”出来,对崇远镇是有好处的。对于祁冲来说,也有好处。如果他真的练会了那种神奇的功法,伏虎屠龙,自然不在话下。就是趁着因缘际会,创出一番大业来,也不是不可能。于先生想道: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自己年轻时候的愿望,说不定借助祁冲能够实现。
于先生给老祁看了腿之后,如他所料的确没有大碍,于先生便更加相信自己的推测了。看完病,于先生忽然让老祁找出祁冲的文契来,他说下人的名字都是由主家所定,而此刻祁冲恢复为普通人的身份,这名字还是不要沿用为好,最好是另改个名字,他让老祁和祁冲商量商量,改个什么姓名好。改好了告诉他,他好填到文契上。
老祁大字不识一个,虽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是肚子里实在没有墨水,于是便央求于先生,道:“先生学问大,就劳烦你给阿冲起一个吧。”
于先生也不推辞,望着窗外出了会神,回头说道:“就叫祁宗吧。”祁宗!好!老祁闻言连连点头,这样祁冲就改名叫祁宗了。不过镇上的人大多不知晓,还是叫他祁冲。
填写好契约,于先生便起身告辞。临走的时候嘱咐祁冲,多给老祁做做推拿。便是他不说,祁冲也会多给老爹推拿的。可奇怪的是,后来祁冲无论怎么揉搓,老祁都没有第一次的那种感觉了,搞得爷儿俩都非常迷惑。
傍晚时分,丫鬟小叶来祁冲家,说是嫣红小姐让她送了些日常家用的事物来。小叶放下竹篓,看了看已经昏昏睡过去的老祁,回头瞪着大眼不住的端详祁冲,还边看边笑。看的祁冲心里直打鼓。
只听小叶笑眯眯的问祁冲:“昨晚上,祁冲哥走的急,可错过了一场好戏啊。”
祁冲被她笑的浑身发毛,犹疑的问:“错过了什麽好戏?”
小叶拉长了声音道:“昨晚上啊,有人向员外求亲,想迎娶咱们家小姐。”
祁冲心里咯噔一下,问:“是谁?”心头闪过了黄锋镝那翩翩佳公子的迷人笑容。
小叶看着祁冲紧张的样子,暗自好笑,脸上却不动声色,回答道:“还有谁?当然是黄土城锦衣少爷黄公子了。”
祁冲心中一痛,哑着嗓子道:“那……员外答应了麽?”
小叶却不回答他,转头说起别的事来:“今天晌午,我听府里的刘妈说,咱们崇远镇出了一个大英雄,天仙附体。你知道是谁吗?”
祁冲心里记挂黄锋镝要娶田毓的事,小叶却转了话题,说些杂七杂八的事,他心里着急,哪里还去细想,便没有好气的说:“不知道。”
第四百四十九章
小叶吃惊道:“你不知道?那这个大英雄箭射吊睛白虎,刀屠百节毒蟒,你也不知道喽?”祁冲一楞:这是什么意思?
小叶接着说:“这个大英雄降伏了地仙崔仙姑,治好了他爹的腿病,听说还把自己的床给睡没有了。这些你都不知道吗?”
祁冲越听越心惊:这怎么说得是自己啊!这些事有的是自己做的,有的不是自己做的。还有的虽然是自己做的,却不是她说的那么一回事。可是,现在让她这么一说,却似是而非,亦真亦假,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辩驳了。
祁冲焦急的问道:“这些事你都是听谁说的?”
小叶嘻嘻笑道:“你不知道吗?现在外面的街坊都传疯了,都说你呀,是天仙附体。”
祁冲脑袋上一阵冒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天仙附体的事,别人怎么知道了?他的确是碰到神仙了,虽然不是附体,而是仙人赐给了一颗种子。可这件事自己没有透露给任何人啊!怎么就传出去了?
祁冲脑子飞快的转动,他想到了崔仙姑,所有这些人里面,崔仙姑嫌疑最大。难道说那崔仙姑真的懂得仙法,今天早上跟她闹腾的时候,让她给看出来了?祁冲再想到仙人离去的时候说,但有知情人,天雷皆轰之,不由得忧急如焚。现在小叶说全镇人都知道了,这还了得!得打多少雷?得死多少人啊?
小叶自顾自的说道:“我学给小姐听了以后,小姐肚子都笑痛了。那些人净能胡说,傻子才会相信呢。便说祁伯的腿病吧,哪里好了,他们撒谎骗人也不睁开眼看看。哼!”金小满安排这件事并没有告诉妹妹,所以金嫣红不知情。
祁冲听了心中一喜一忧。喜的是金嫣红不相信他天仙附体,就不会遭天雷轰顶;忧的是他的确跟天仙扯上了关系,却又不能实话实说。心道:“若是嫣红小姐听信了别人的话,当我是个招摇撞骗的神棍,那可怎么办?”
只听小叶又说道:“到底是谁在乱嚼舌头,编你的瞎话呢?”见祁冲神色茫然,她接着说下去:“小姐也想不出来,这些人说瞎话造谣是什么目的。不过,小姐帮你想了一招,来戳穿这些个谎话,让造谣的那些人不能得逞。””
祁冲眼睛一亮,问道:“什么办法?”
小叶道:“很简单,我们就用你的床抬了祁伯到大街上走一圈,给街上那些人瞧瞧去。用事实说话,那些谣言就不攻自破了。哈哈,想想那些人傻了眼的样子,就一定很好笑。”说着话,小叶掀开祁冲那屋的门帘,找祁冲睡觉的木床。
咦?床呢?小叶回头看了看祁冲,问:“祁冲哥,怎么你不在这屋里睡啦?”
祁冲头上又出汗了,结结巴巴的说:“没有,我……就在这屋儿睡。”
“那你的床呢?”
祁冲苦着脸说:“昨晚让……让我给睡没了。”
小叶傻了眼,小叶傻了眼的样子也很好笑。她颤着声音问:“睡没了?怎么!难道街上那些人说的是真的?”
祁冲忙摇了摇头,一想不对,有些事的确是真的,他又点了点头。小叶一看他点了头,嘴巴张的能放下个西瓜,天啊!天仙就在自己面前。呆了半天,小叶看着祁冲郁闷的样子,怎么也不像个神仙,最终她还是拒绝相信祁冲神仙附体了。嘴里嘀咕着:“我不信,你骗我的,我不信。”
虽然说不相信,小叶心里还是惴惴不安,收拾了竹篓子就要走。祁冲也不好拦她,等她走出了大门,猛然想起黄锋镝求亲的事,忙追出门去喊道:“小叶,你还没有说员外答应嫣红小姐的婚事了没有?”
小叶已经走出老远了,回头嚷了一句:“你不会自己去问!”匆匆走了。
恰巧从门口走过的徐花脸听了祁冲的话,过来搭话道:“哎呦!祁冲,这就开始向嫣红小姐求亲啦!”
祁冲心道:这哪跟哪儿啊?向徐花脸摇了摇头,嘴里说:“不是,不是。”忙退回屋里。
只听徐花脸在外面说道:“吆,还不好意思啥啊。都天仙附体了,还怕什么啊?”祁冲脚下一趔趄,摔了个四脚朝天。
夜幕降临,祁冲在地上辗转反侧,床没有了,只能睡地上了。他心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想起黄锋镝向金嫣红求亲的事,一会儿又想到自己碰到神仙的事。
“员外会答应黄锋镝求亲吗?嫣红小姐会怎么想呢?嫣红小姐帮自己求得逆天改命草后,那天晚上她曾要自己陪她离开崇远镇,那是要和自己私奔啊!”祁冲心潮起伏,暗自下定决心,如果金小满逼嫣红小姐嫁给黄锋镝,他就带嫣红小姐私奔。
可是,祁冲又想到今天出了这么一码事,如果嫣红小姐认为他冒充神棍,欺世盗名,那该怎么办?他想:从这两天自己造成的几样“奇迹”来看,神仙赐给的种子已经发挥作用了。可这个作用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可以说有好处也有坏处。能治疗老爹的腿,那是好事,可是为甚么只好了一会儿,就又回去了呢?难道是自己还不会使用种子的力量?
祁冲又想到仙人说的,护持种子的方法,那一连串深奥的话晦涩难懂,却如生根一般扎在了祁冲的脑海中,似乎永远也忘不掉。
该怎么解释呢?祁冲下山后多次想过,却一直不得要领。他也曾考虑是不是找于先生给解一解,可还是怕泄露天机,给于先生招了灾祸,就没敢问。
想了想第一句“木能生之”,床不就是木头做的么?让自己给睡没有了。想到这里,祁冲翻身起来,拖了把枣木凳子抱在怀里,又躺下了。
迷迷糊糊中,祁冲又做梦了。
老爹带了他和金嫣红在山中打猎。蓝天白云之下,山花烂漫,百草丰茂,他和金嫣红一路嬉闹,好不开心。突然间风云变转,从林中窜出一只毒蟒,赫然便是自己在老虎牙上遇到的那一条。毒蟒张开獠牙大嘴,一口衔住了金嫣红,掉头飞跑。自己大声疾呼,拼命追赶,但是这手却怎么也没有劲,腿也迈不动了,越追越远,只能眼看着金嫣红发出一声声的呼救声,渐渐消失在山林中。
翻身醒来,窗外发白,天色微明,一夜过去了。祁冲一看,那凳子还在自己怀里,好好的,一条腿儿都没有少。反而是自己的胳膊,被凳子压了一夜都麻木了。
他爬起来活动着胳膊,不由得心中疑惑:怎么又做了这么个梦?同样的梦他已经做过多次了,心中害怕不是好兆头。
活动开了胳膊,祁冲也拿定了主意:小叶说的对,自己该勇敢站出来,主动的问问。
正这般想着,忽听外面大门敲得砰砰响,却是有人上门。这么早谁来敲门?祁冲一边想着一边出去拉开了门,迎面一个老头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是泥瓦匠钟老伯,后面跟着他的儿子和儿媳妇。
钟老伯见到祁冲以后便给祁冲跪下了,后面他儿子和儿媳妇也跟着跪下。这么大的场面搞的祁冲措手不及,呆在那里。只见钟老伯声嘶力竭,喊道:“祁冲啊!你可要救救翠兰啊!钟老伯求你了。”
祁冲慌忙把钟老伯扶了起来,询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老钟流着泪说了一番。
翠兰是老钟的孙女,今年刚四岁多。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突然便开始上吐下泻,哭闹不止。于是赶紧半夜抱去找于先生,于先生给配了副草药,可翠兰根本就不喝,强灌下去却张嘴又吐出来了。于先生要下针,可翠兰四肢抽搐,乱翻乱滚,按都按不住,根本没有办法下针。
没有办法,于先生便让老钟去找崔仙姑。于先生知道,崔仙姑虽然装神弄鬼,可多少也懂些医术,她用香灰伴着其他东西做的药丸,对于疑难杂症,有时能收奇效。不料崔仙姑有个规矩,半夜里不接活儿,任老钟在门外苦苦哀求,她就是不开门。
眼看翠兰哭闹声渐渐低落,气息也越来越微弱。老钟病急乱投医,想起白天有人说,老祁家的祁冲是天仙附体,比崔仙姑厉害多了,治疗老祁的腿极其的灵验。就一路奔祁冲家来了。
祁冲一听就犯了愁,自己的事自己最清楚,自己哪里会治病啊?他伸开双手,无奈的说道:“钟老伯,不是我不肯救翠兰,是我根本不会治病啊。”
此时老祁给吵醒了,挣扎着出来了。老钟一看,老祁都能下地走了,虽然没有传言说的那样活蹦乱跳,可比以前可强多了,这不就是沾了祁冲的光嘛?眼看祁冲一直推脱,他又要往地上下跪。
祁冲死死地拦着老钟,嘴里连声:使不得,使不得。挣扎了一会儿,可怜老钟年岁大了,又熬了一夜,此时忧急攻心,一口气上不来,忽然昏厥过去了。这下更遭了,大人哭,小孩闹,当真是一派凄凉。
老祁见老钟昏厥了,忙过来使劲的往老钟人中掐了一把,老钟嗯的一声缓过气了,一看眼前的情形,抱着老祁呜呜的哭起来。
对祁冲的本事,老祁亲身经历了,知道儿子现在是有些说不清的古怪能力的。看看老钟家这么凄凉,就对祁冲说:“阿冲,要不你就给翠兰看看吧!”
祁冲没有想到老爹竟然说出这样的话,窘急的说道:“爹,你说什么啊?我哪里会治病了?”
老钟的儿媳妇哭着说:“祁冲兄弟啊,这不是病啊,是撞邪啦!要是病,于先生就给治了。可于先生都让我们找崔仙姑,这可不是撞邪了么?求求大兄弟啦!”
祁冲听了心中一动,心道:若是撞邪的话,自己身上有神仙赐予的种子,多少应该可以辟邪驱邪吧?他迟疑的说道:“若是撞邪,我倒可以试一试。不过我可没有什么把握,只能是试一试,尽力而为了。”
老钟一家听了大喜,忙把翠兰抱了过来。祁冲揭开包裹翠兰的被子,只见翠兰面色焦黄,嘴唇发紫,气息奄奄。祁冲心中一恸,可怜的孩子!可自己该怎么办?像崔仙姑那样驱邪么?杀了祁冲也做不出。
老祁提议大家到屋里来,别站在院子里,秋风凉了,莫要冻着孩子。进了屋里把翠兰放在床上,老祁提醒祁冲,不如像昨天给他推拿腿那样,给翠兰推拿一番。
祁冲没有招,只能先这样试一试。于是他伸出右手,在翠兰的胸腹间来回的揉着,老祁老钟一众人都围着,大气都不敢出。
揉了好一会儿,祁冲手掌摩擦的发热,可翠兰还是混混沉沉的,没有反应。老钟一家子都有些急了,老祁心里也直打鼓。
又揉了一会儿,眼见翠兰气息若有若无,老钟的儿媳妇忍不住轻轻抽泣起来。祁冲心中焦躁,一着急,猛然间他感觉到一道热流从自己心口冲出,宛若涓涓小溪,穿过了手臂,直达于手掌心。他忙把这热流送往翠兰的体内。
此时,老祁和老钟等人都感觉到从祁冲身上散发出一阵热气,几个人忍不住后退了几步,老钟的儿媳妇也止住了哭泣,都瞪大了眼睛看着祁冲。
片刻之后,祁冲却觉得似乎过了许久,那道热流停了。低头一看,翠兰睁开了眼,嘴里喃喃说道:“妈妈,我好热啊!我要喝水。”
老钟的儿媳妇冲过去,抱起了翠兰,又哭又笑,欢喜痴了。老祁给倒了一杯水,送过去给翠兰喝了。翠兰喝了水,又嚷着肚子饿,要东西吃。
看到翠兰真的好了,老钟拉着儿子全家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给祁冲磕头,嘴里念叨着谢谢上仙救命之恩……。
祁冲此刻身上有些发虚,感觉累的慌,没有力气去扶老钟,只好任由他磕头了。老祁看出儿子的神色有些不对,就没有多跟老钟啰嗦,让他们赶快回家做东西给翠兰吃,将这一家打发走了。
第四百五十章
回头老祁问祁冲怎么了?祁冲便说就是浑身没有劲,累的慌,想睡觉。老祁忙让祁冲到自己床上去休息。
这一觉睡到了下午,祁冲悠悠醒来,感觉还可以,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那颗种子似乎有种特性,能吸收周围的热量,转化为一种特殊的能量储存起来。随着储存能量的增加,它也会产生相应的变化。等到能量储蓄满了,种子便能升级进化到较高级的形态。在这个过程中,若是寄主身体受到伤害,积蓄的能量就会释放出来保护寄主。若是能量释放的过多,种子的形态也会退化降级。
祁冲从山中回来,由于身体过度疲劳,第一晚种子启动警戒装置,引起祁冲的木床和被子自燃,吸收了其中的能量。后来在给老祁推拿的时候,祁冲不自觉地释放了一部分能量出去。为了救治翠兰,剩余那些能量经过祁冲的意念,强制性的释放出去了。导致能量干涸,种子进入到休眠状态。祁冲也感到特别的累,其实他的身体单从**方面讲,也是很强悍的。
经过睡眠,祁冲的身体以已经回复过来了。但是那颗种子却失去能量,需要一段时间来吸收能量,慢慢成长。
祁冲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他睡醒之后感觉没有妨碍,想到自己还要去员外府,便洗漱了一番出门了。这一路见到的他人都恭恭敬敬,老远就让在道边。祁冲知道是那些谣言起了作用,他心中有些懊恼,却一时也没有解决的办法。
走到了金小满的客厅,来福告诉他员外正在会客,让他等一会。祁冲问来福,员外会的客人是黄锋镝吗?
来福笑着说不是,黄锋镝昨天就走了。祁冲听说黄锋镝昨天就走了,心中有些奇怪,却也一阵轻松。心里寻思着,金小满客厅的门开了,祁冲一看,赫然是崔仙姑。
崔仙姑昨晚让老祁头闹了半夜,早晨就睡过了头。醒来之后,一出门就听说,祁冲天仙显灵,救了老祁的孙女翠兰。崔仙姑以为这又是金小满在给祁冲造势呢,心中就有些气愤。
本来金小满跟崔仙姑说了,如果崔仙姑帮助祁冲造势,金小满就送给崔仙姑一个匾额,写上“仙姑真身”。员外赐给的尊称,以后在员外的崇远镇上,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招摇撞骗”了。崔仙姑想到这其中的好处就答应了。可现在金小满唱了这么一出戏,明摆着抢走了自己的买卖,这严重损害了自己的利益,长此以往,自己的招牌就砸了。所以她就找金小满说理来了。
且说金小满听了崔仙姑的话,也有些吃惊,怎么祁冲真的有这种神通吗?不过金小满面上却不动声色,跟崔仙姑解释这不是他安排的。他让崔仙姑放心,祁冲是不会抢她饭碗的,以后祁冲有进一步的安排,保证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金小满心中暗道:笑话,本员外费尽心思造了个天仙附体,哪里能净干些捉鬼驱邪的勾当?
那崔仙姑出了客厅,看到祁冲,竟然恭恭敬敬上前弯腰施礼,口称:“下界小仙崔仙姑拜见上仙。”把祁冲搞的面红耳赤,手足失措。崔仙姑却不等祁冲回答,起身飘然而去。
金小满看了这一幕,暗暗称赞崔仙姑,演戏演全套,了不起。他把祁冲叫进来,细细的询问救翠兰的经过。因为这里面涉及到神仙赐福,祁冲也不能尽实话相告,吱吱呜呜半天,前后经过都讲了,却没有说出治好的原因来。
金小满并不追问细节,他反而很体贴的告诉祁冲,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他会跟崇远镇里的人说清楚,不能让他们为些鸡毛蒜皮的事来找祁冲。
这件事说完了,祁冲这才期期艾艾的打听起黄锋镝求亲的事。金小满装出一副为难的模样,说自己也很为难啊。原来为了逆天改命草,妹妹自愿抵债,他怕妹妹过去受欺负,没有答应。堂堂金家小姐,竟然为了一棵草儿抵给人家了,多没面子啊。但是这回不同了,黄锋镝正儿八经的求亲,想想黄锋镝家世好,人也长的潇洒风流,真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祁冲一听,说到家世人品,自己拍马也比不上黄锋镝,不由得凉了心。黄锋镝看了祁冲沮丧的样子,话风一转,又说金嫣红倒是不想嫁过去,她心里放不下还是你。可看你现在的条件,嫁给你,做哥哥的又怕妹妹将来受苦。
如此反复说道,祁冲的心思也忽起忽落,便让金小满牵着走了。
最终,金小满启发开导祁冲:现在你除了贱籍,入了普通人籍。可成了普通人就算了吗?为甚么不能再升一级,成为商人?或者在朝廷中加官进爵?再说你现在也不是一般人了,现在的祁冲已经不是以前的祁冲了,现在的祁冲是天仙附身的祁冲,只是因为没有机遇。现在天下大乱,正是英雄有用武的时候,一旦抓住了机遇,所谓“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区区黄锋镝算什麽?到那个时候,把金嫣红嫁给你,多么风光!多么显赫!
祁冲生生让金小满给说动心了,心中热血汹涌。是啊!自己是天仙选中的人,身怀天赐良机,天仙不是说了么?练好了,便有绝大神通,可以开以阴阳,持以春秋,上决浮云,下绝地纪。只要自己抓住机遇,就可以呼风唤雨,开天辟地。可是,说到机遇,机遇又在哪里呢?
金小满立刻提出:机遇很快就来了。他现在正在谋算一个重大行动,用不了几天,就可以实施了。在这之前,要祁冲回去苦练本事,打铁还要自身硬,若是自己不济事,机遇来了也抓不住,真到那个时候,便是怨天尤人也没有用了。
祁冲听了连连点头,觉得员外说的太对了。最后,金小满从桌子上抽了本书给祁冲,说祁冲天仙附体,刀马骑射不用多练,主要是多看看书,提高一下才学。他这里有一本《帷幄兵法》,让祁冲拿回去看看,好好揣摩揣摩。
祁冲拿了书,满怀热血的回家了。满脑子都是自己南征北战之后,封侯拜相,衣锦还乡的场面。
回家之后,他立刻拿出了《帷幄兵法》。这本书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纸页泛黄,边角还曾让水浸过了,皱巴巴的。祁冲翻开一看,只见开篇写道:“吾于沙场征战五十余年,毕生所得皆于此书之中,后人若能领会此书之精髓,必能建功立业。”
祁冲心道这个人好大的口气,照他说学了这本书便能天下无敌了。不过祁冲也没在意既然是金小满给他的书,想必也不是什么凡物,既然这样,自己好好看看便是。
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祁冲已经看了不少,只不过里面很多地方他都没看懂。这也难怪,祁冲虽然识字,但是说到底也并没有看过多少书,有不懂的事情也算正常。
由于很多东西都看不懂,祁冲打算自己记下来,然后去找于先生,让于先生给指教一番。他却不知道,这本书本来就是于先生的,金小满跟于先生要了,又转给了他。
第二天,金小满在崇远镇里发了个告示。大意是祁冲为员外府立下很大功劳,员外府降恩将他除了贱籍,转为普通人,并改名叫祁宗。鉴于祁宗身份特殊,做事刚毅果敢,员外府另有大用,以后任何人不得找他做捉鬼驱邪的事。
同一天,金小满给崔仙姑手书的匾额,也挂在了崔仙姑的门头上。街坊们看了都不明所以,员外府这是什麽意思啊?
最后还是崔仙姑出来解惑:人家是天仙下凡,难道是下来做些鸡毛蒜皮的事吗?当然不是,人家要做大事。类似捉鬼驱邪这样的事,是崔仙姑做的,怎么能劳动天仙大驾呢?
这么一说,大家都明白的,的确,说的在理。
祁冲知道告示的事,他很高兴,再没有人来找他驱邪了。却不知道崔仙姑背后编排的事,更不知道他救治翠兰的事,已经传开了,并且越传越神,越传越玄。
以后的日子,祁冲每天先给老爹推拿推拿腿,然后再去于先生家学习一会《帷幄兵法》。与金嫣红见面却少了。对金嫣红来讲,拒绝了黄锋镝的求亲,又跟祁冲说的那么明白,女孩儿家的心事已经全部表露了,若是见面多了,怪难为情的。所以,虽然对祁冲牵肠挂肚的,却不肯轻易的见上一面。
大约过了一个月,祁冲将一本《帷幄兵法》通读了一遍,同时将全书死记硬背记下了。这期间,于先生每天两个时辰,把《帷幄兵法》从头至尾给祁冲讲了一遍。祁冲眼前出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他从来没有想到打仗居然还有这么多讲究,涉及的东西太多了,方方面面,甚至是卑鄙无耻的阴谋,做将领的都必须充分考虑运用。可以说为将的一个小小的决策,就决定了千万兵士的生死,就决定了一个国家的存亡。
忽然间,祁冲感觉自己站的高了,看的也远了。
虽然于先生讲解的很仔细,但是局限于个人的阅历和思想境界,很多方面祁冲还是没有弄懂。其实于先生也只是照本宣科,所讲的也仅仅是文字表面的内容,便是这些他说的也不通透。而涉及到更深的方面,于先生自己也不明了,怎么能给祁冲讲呢?
不过于先生在讲的过程中,掺插了许多历史上发生的战例,让祁冲曾广见闻,开阔眼界。
讲到这里,于先生还特意告诉祁冲,兵法的道理,《帷幄兵法》已经说尽了,可尽信书不如无书,临战之时如何运用,就是全看个人修为了,所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在祁冲苦学《帷幄兵法》的时候,金小满也没有闲着,终日忙碌。这一日,他将老祁和于先生找去,自早晨到下午,整整商谈了一天。
老祁的腿静养了一个多月,已经基本痊愈。虽然不如以往利索,但比于先生预计的情况要好得多。晚上老祁从员外府回来,心情明显有些沉重,祁冲感觉到老爹晚饭吃的也不多。吃罢饭,老祁取出自己的长弓,擦拭调理。又拿出箭囊,将箭支修磨矫直。
祁冲终于忍不住,问道:“爹,员外找你去为的什麽事啊?”
老祁看了他一眼,瓮声瓮气的说道:“小员外要征召壮士,组建自己的势力。唉!”叹了口气又道:“到底是兵家后代,我低估了他的志气。”
按照律法各地的员外可以拥有几百人的势力,可是由于崇远镇地处崇远山脉边缘,金家也比较穷,养不起那几百人。加上崇远镇一直平平安安,除了有个把小偷小摸的,也没有出现过成群的盗匪。太穷了,强盗也不肯来。
于是,在金小满的爷爷的爷爷的时候就已经渐渐的消减这个几百人的势力了。
裁来裁去,到金小满爷爷的时候崇远镇就已经彻底没有这个势力了。金家越来越没落,所谓穷则思变,金小满要重新立起大旗,招兵买马。
祁冲一听说员外要招募壮士,组成势力,心中顿时大喜。这些日子学习《帷幄兵法》期间,听于先生讲了太多的打仗故事,早就幻想能有那么一天,自己也可以统领千军万马,运筹帷幄,于沙场之上一展自己的抱负。
老祁看了祁冲兴奋的模样,暗暗叹了口气。金小满让祁冲学习《帷幄兵法》,用意他自然是知道的,可真要是行军打仗,刀枪无眼,做父亲的自然担心孩子。他心中不免有些担忧,再一想到祁冲已经是普通人了,脱离了员外府,心中又有些欣慰。只盼望儿子机灵些,真到了危机关头,该逃就逃,该投降就降,别陪着员外府殉葬。只是这话他不能说出来。
第四百五十一章
祁冲心中兴奋,躺在新做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听到老爹那里也是木床吱吱响,他只当老爹也跟他一样兴奋,全然不知道老人的心思。
第二天,金小满派人来把祁冲叫去了。见面就问祁冲:“兵书学的怎么样了?”
祁冲回答:“都记下了,不过有些地方还不是很明白。”
金小满点了点头,说道:“慢慢来,不用着急。记得上次我曾经跟你说过,人生的机遇就那么几次,关键的时候抓住了,就能成就一番功业,现在机遇就来了。”他声音一振道:“黎州有人勾结域外蛮夷谋反,新帝已经下诏,命各地有志者招募军士,为天子分忧。中土王朝平安了几百年,这次一乱,怕不是三两年就可以平复的。正所谓乱世出英雄,这个时候,便是咱们机遇到了!”
祁冲心中激动,点了点头。
金小满道:“想必你爹已经告诉你了,我要征召卫卒,组建自己的势力。预计有三百余人,便叫“金家卫”。我自任统领,而你,将被任命为副统领。”
祁冲大吃一惊:虽然听到员外这么抬举自己,心里很高兴。可自己是什么料,他自己清楚,怎么能做副统领呢?他慌了神,口中连声推辞道:“这万万不可!员外,我什么都不懂啊,怎么能做副统领呢?”
金小满脸色一正:“怎么不懂?不是通读了《帷幄兵法》吗?”
祁冲心道:那怎么能算?读了本书就能带兵?那也太容易了。他不敢反驳金小满,当下说出理由:“我年纪小,没有威望,谁会听我的啊!”
金小满放松语气道:“年纪小不要紧,总会长大的。没有威望,可以树立起来。再说了,你怎么没有威望?你有!你是天仙附体,有你统领金家卫,是金家卫的福气。”
听了这番话,祁冲心里稍微平定些。说到天仙,祁冲心里就有底气了。虽然这一个多月来,他身上再没有发生什么“神迹”,但老百姓却越传越神奇,以至于有人在他家门前搭了一座神龛,香火不断。祁冲多次想要去砸烂它,都被老祁和金小满拦住了。祁冲担心天仙降灾,就怕天上打雷,可临近冬天,哪里有雷可打?过了这么长时间,眼见大家都平安无事,祁冲心里也就松懈了。
此刻想到这个身份,祁冲心里是矛盾的。他既害怕这样招摇被天仙惩罚,又想利用这个身份来实现统兵的愿望。
金小满见祁冲不做声了,只当祁冲默认了,他点了点头道:“当然,也不能光凭着一个天仙撑场面。大仙不能附在你身上,平常我们还是靠自己,关键时刻请天仙下来就可以了。”
他走到祁冲近前,拍了拍祁冲的肩膀:“威望是自己闯出来的,现在他们还都信不过咱们,等咱们做出几件大事给他们瞧瞧。”
原来,于先生和老祁都反对招募卫卒。老祁下人身份,不会多说什么,主人指到哪里,他就打到那里。于先生作为金家客卿,说的就比较直白了:“以员外现在的条件,招不到人来。”
于先生意思是,虽然现在天下开始乱了,可越是混乱,意味着有些能力的人就越是金贵,那些有本事的人则越是挑剔,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仕”。以金小满现在的名声地位,自然吸引不到真正有本事的人来。而一般的壮汉虽然不挑剔人,却也得要求有充足的钱粮报酬,这个金小满也没有。
于先生一一列举。组建金家卫,就要有跟脚,在哪里建造?有了士卒,起码要配备些兵器,崇远镇倒是有个铁匠作坊,平时给员外府和崇远镇的人打造些武器和农具。若是全力打造倒是可以满足百八十人武器的需要,但是三百多人是无论如何不够的。铠甲就更没有法子了,自己无法制作,只能出去购买。单单这些,于先生大略估算一下,至少需要上万两银子。这些还不包括士卒训练的粮饷消耗,加上去差的就更多了。
虽然于先生说的是事实,可金小满听了还是很不高兴。困难是有的,可难道因为有困难就不做事了么?说来说去不就是差钱嘛!祁冲说自己威望不够,金小满又何尝不是?连自己的客卿都不支持自己。所以,金小满暗暗下定决心:必须做出成就来,用铁一般的事实来证明,他小员外金小满并不是纨绔子弟,并不是败家子,而是中兴崇远金家的英雄。
最终,金小满还是没有贴出募兵状。考虑到现在的条件,他听从了于先生的意见。先让老祁组织了一班下人,从中挑出身体强壮的,有一定专长的,组成了金家卫的雏形。又在镇子的东南方向找了块地,让老钟带人先围起来,准备做为日后的大本营。
而最为重要的兵器方面,金小满早就做了准备。一个多月前,他就特意向黄锋镝的护卫展凉要了一把铁刀,让镇里的铁匠老谢好好琢磨琢磨,争取能大量的仿制出来。黄土城黄家有一支“金刀长胜军”天下闻名,既然以刀为名,那他们的刀一定有不凡之处。
铁匠老谢是个好铁匠,研究了半个月,最后告诉金小满:黄家的铁刀制作手艺并不是太高,但材料里加了种特殊的东西,使他们的铁刀十分锋利。崇远镇倒是有好的铁矿石,可惜提炼的方法太落后,总是有残留杂质。工匠手艺也参差不齐,老谢自己还可以,其他的就差太多。若是要造一把两把这样的刀,老谢能模仿出来。若是要大量制作,就没有办法了。
金小满让老谢好好研究研究,看人家的刀里加了什么材料。老谢勉为其难,答应了。
之后,崇远镇就忙碌开了,大家都找到了事做。而祁冲也被金小满带着,开始执行一项重大的特殊任务。
金小满一直都在想着银子的问题。他很清楚要重建卫卒,没有钱是万万不行的。他想尽办法去赚钱,却总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但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次终于让他找到了一个好的法子。
前些日子,金小满的一位好友来山中游玩。闲谈的时候,说起现在黎州大战,梁王谋反,朝廷下了命令,南方的财货禁止北上。导致黎州的物资匮乏,物价疯涨,特别是盐巴和草药,价格都翻到之前的四五倍,制作金疮药所用草药甚至价格都翻了十多倍。而南方的粮食、盐巴却是价格暴跌,许多囤积了大量货物的商人都赔惨了。个别胆子大的,有路子的,走私一批到北边去,无论什么都是暴利。
那朋友似漫不经心的说:员外若是从山中收些草药,运到北边,那可一下就发了。
金小满听了心中大喜,心道这真是天赐良机啊。草药这东西崇远山脉多的很,崇远镇家家都有一些,收上来也用不了几个钱。他当即表示了对这个事有兴趣。也说出了困难,货源不是问题,关键是自己没有路子,运不到北边去。
那位朋友一听似乎也来了兴趣,说他倒是认识几个朋友,专做这个的,金小满若是真有心,他可以给牵个线。
金小满很明白事理,忙表示若是朋友肯出这个面,这笔生意的利润算这位朋友一份。
两个人一拍即合,又商定了一些细节,就开始了金小满的走私之路。
金小满带着祁冲、来福在崇远镇周围的村子转了一圈,以员外府的名义收购草药,短短几天就收到了满满三大车,足足五百多斤。
几天后,金小满就带着祁冲、来福,找了几个下人架上牛车,运着草药出山了。
祁冲是第一次出山,一路上事事都觉得稀奇。金小满嫌旅途枯燥,大多时间钻在牛车里睡觉,做他的中兴发财梦去了。剩下来福给祁冲一路解说,他多次跟随金小满出去,这一路很熟悉,便充当了祁冲的向导。
这一日车队行进到一道矮矮的山岗上,放眼望去,眼前豁然开朗,无垠的平原一直延伸到天边,山岗下一条波澜壮阔的大河蜿蜒流过。多日跋涉,他们终于走出了山区。
来福指着那条大河,对祁冲介绍道:“祁冲,这便是薄云江了,咱们崇远河的水,最后就流进它里面了。”
金小满此时也从车上下来,告诉祁冲,过了这道山岗,便出了崇远镇的地界。他让下人们加紧赶路,今晚就到顺安城去住一晚,好好休息一番。祁冲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薄云江对面隐隐可见有一座很大的城镇,从山上看去比崇远镇可大的多了。
下了山岗,又走了半个时辰,祁冲他们来到一座铁锁桥边。那铁索桥长约数百丈,正建在一道狭长的山崖上。此处江面狭窄,桥下薄云江奔腾甚急,飞流湍急,水声隆隆,气势惊人。
有下人取出准备好的黑布给牛的眼睛蒙住,又用绒布给牛的耳朵堵上,然后赶着牛车晃晃悠悠上了铁索桥。此时金小满、祁冲等人都下了车,跟在牛车后面慢慢走着。
祁冲第一次走铁锁桥,低头去看,铁锁上绑了粗大的原木,上面再铺了一层木板。原木都烧的焦黑,木板上也刷了桐油。随着人车的走动,桥面微微颤悠。
金小满见祁冲好奇的看个不停,便走到桥边,拍了拍铁锁,道:“祁冲,你看这个铁锁,悬在这里五百年了,却没有一点锈迹,你道是为甚么?”
祁冲爬在铁锁上仔细观看,黑黝黝的铁锁足足碗口粗细,环环相连,接头的地方磨得铮亮,果然历尽数百年却没有生锈。祁冲摇了摇头,好奇的问金小满为甚么?
这件事来福也不曾听说,此刻心中好奇,跟祁冲一起凑了过来。
金小满得意的笑了笑,边走边说道:“这件事上咱们先祖可是出了大力。当时,朝廷虽然设计了铁锁,可一时之间这么多的铁料却不知从何处寻找,若是从其他地方运过来,既耗费时间也耗费财力。最后朝廷派人亲自上山探察,最终是我们金家先祖,献上了山中发现的铁矿,这才让这铁索桥顺利完成。”
祁冲和来福都惊讶的“呀”了的一声,惊异的抬起头。金小满笑道:“那个地方便是咱们崇远镇南面铁山,那时那个地方也不叫铁山,只因从那里找到了铁矿,咱们才以铁山命名的。”
铁山在崇远镇南面,约有二十多里路,祁冲等人都去玩耍过。
金小满接着说道:“当时有巧匠从这些矿石中发现了一中特殊的东西,加在铁里面可以让铁不生锈。于是就制作了这些铁锁。看样子啊,这些铁锁怕是千年之后也不会生锈的了。”
祁冲奇怪的问金小满:“只是为甚么铁山现在不出铁了?”
金小满道:“出啊!怎么不出了?咱们镇子老谢他们用的铁都是从铁山挖的。不过,当年做铁索桥,铁山表层的矿石大部分挖空了,剩下的矿石在地底下埋得太深,咱们挖不出来罢了。”
祁冲几个人说着话,已经慢慢走过了桥的中间。忽然,从对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七八人骑着健马,沿江飞驰,眨眼间来到了桥头。那些人兜住马儿,当先一名骑者呼喝了几声。
自从祁冲得到仙人赐福,听觉和视觉都有大幅的提升,所以远远的祁冲听到他的话,他说的是:“师妹,大家分两路,你带三师弟、五师弟过桥到对面寻找。我带人继续往前追。若是发现他立即发信号,全力拦截。若是没找到,晚上到顺安城四喜客栈会合。”其他人一齐喊:“是!”他们的口音都十分怪异,似乎不是本地人。
果然,那些人兵分两路,一路继续沿江边飞奔,另一路三骑却纵马跃上铁索桥。当先的是一名墨衣少女,背负长剑,神色冷峻,好一个英姿飒爽,当先催马急行。
马蹄踏在木板上,声如急雨,数息间便到了桥中央。铁索桥面虽然宽阔,却也容不下数骑并行,那女子勒住马匹,站在牛车一旁,目光如光似电,在祁冲一行人身上来回寻索。祁冲只感觉那目光带了火花一般,身上被她注视处一阵不自在。
第四百五十二章
祁冲忍不住抬头,正与那女子目光对视,只见她面色白皙,容貌甚美,可神色却肃然冷峻,让人望而生畏。
那女子与祁冲的目光在半空相遇,微微愕然,脸上露出疑惑神色。回头看了看另外两人,那两人却是一脸漠然,均摇了摇头。
祁冲等人继续前行,渐渐与三人错身而过。祁冲却感觉那女子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又逗留了一会儿,一股热意在身上不住盘旋,惹得他心中一股热流也勃勃欲出。最终热意消退,然后便听那女子呵斥马儿,催马欲走。
祁冲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心中隐隐有些奇怪。耳中忽然听的来福嘻嘻笑道:“祁冲,刚才那个丫头一直盯着你看,我瞧他是看上你啦。”
祁冲听了来福的话,脸色顿时红了,小声呵斥说道:“你胡说什麽呀?我看是你瞧上人家姑娘了!”
两人说笑间铁索桥面忽然开始晃动开了,竟让人有些站不住脚。几个人忍不住回头去看,只见那墨衣女子骑的马儿发疯般嘶鸣跳跃,任那女子如何喝斥就是静不下来。
原来,铁锁桥的中间处本身就晃动较大,原本有祁冲他们的牛车坠着,晃动并不大,现在祁冲等人一走开,铁索桥的晃悠便加剧了。那女子初来乍到,不知晓情况,没有将马儿的眼睛遮上。结果她催马提速的时候,这些马儿一发力,铁索桥晃动愈发加剧,马儿站立不稳,以至于受惊,在桥上乱叫乱跳。
此刻便是祁冲这边,桥面晃动也是愈来愈烈,几个下人都变了脸色,一个劲的催着牛车快走,祁冲等人心中是惴惴不安。
大约那女子也没曾料到会出现这样情况,一时间慌了神,竟然控制不住马儿。暮然间,那匹马儿高高跃起,猛地一窜,将那女子甩出马背,超过铁锁,往那桥外薄云江中跌去。
祁冲心中也是一惊,却见那女子半空中身形一折,轻喝一声,拔出背后长剑,刺在桥下木板上。她整个人借力挂在那长剑上,凌空而悬,衣袂随风飘扬,宛若河神出水,飘逸出尘。
祁冲等人都看的呆了,再一眨眼,那女子已经翻身跃到桥上。此时他那俩个师弟,刚刚约束好马匹。那女子并没有动怒,低声安抚马儿后,便急急的过桥走了。
临走的时候,她再次回头看了祁冲一眼。
剩下的路途中,祁冲跟来福都按捺不住的猜测那女子的来历,却均是没有头绪。说说闹闹中,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到了顺安城。
顺安城其实也并不大,但是相对于崇远城却显得极为繁华。此时天色将晚,街上依然熙熙攘攘,沿街店铺有伙计小二,不住的高声吆喝。对于初次出山的祁冲来讲,这里处处透着新奇。自打进了城,他便不住的四下观望,碰到不明了的事情,便去问金小满和来福。
金小满不胜其烦,来福更是讥笑祁冲为“土鳖”。祁冲有些不好意思,便不再问了。
金小满熟门熟路,沿着大街直走,带了一行人来到一座大客栈。祁冲仰头一看,招牌上正写了四个字:四喜客栈。他心中一动,记起白日里那些人,约定会合的地方也正是此地。
那店中伙计、老板俱都认识金小满,当下员外长、员外短的迎进去。金小满拿出员外的气派,吩咐他们安顿好牛车,开了上等的客房,再送来热水给他洗漱。
洗漱完毕,金小满换了衣衫打扮一新,当真是神清气爽,俊朗不凡。回头一看祁冲,虽然也换了一身衣服,却还是一套灰色土布罩衫,土里土气的。金小满暗暗摇头,取来自己的一套青色绸衣,让祁冲穿上。
眼看祁冲换着衣服,金小满打趣道:“祁冲,最近这段时间,你可长高了不少,比我都高了。神气也不同了,肤色也白了,一看还挺俊的。呵呵。”
祁冲也发觉自己身体正慢慢发生着变化,心中只当是“天仙赐福”在起作用。他也不敢接金小满的话头,红着脸,低头不吱声。待换好衣服,金小满一看,果然是人靠衣服马靠鞍,这哪里还有下人的样子,若不是偶尔露出憨厚的笑脸,简直就是个翩翩世家贵公子。
待一切收拾妥当,金小满带祁冲推开了门,侯在门外的来福看得两眼发直,上下看了祁冲,嘴里酸溜溜的说:“怪不得嫣红小姐能看上祁冲呢?果然是一表人才。”
他们用罢了饭,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金小满吩咐来福在客栈守护草药,笑眯眯的叫着祁冲出了客栈。祁冲见金小满兴冲冲的样子,只当他要去谈草药买卖的事,也不多问。
不料金小满七转八拐,来到一座灯火通红,人声鼎沸的大院里。那院子占地甚广,一路行来,只见里面栽种了许多奇花异草,建造了假山亭台,不少男女在院子里谈乐嬉笑。正中一座四层阁楼,上面挂满了红色纱灯,耀的院子里也朦朦胧胧,其中隐约传出嬉闹声、丝竹声。
祁冲跟在金小满身后,只觉得满院子漂浮了一股浓郁的香气,却又不似花香。他不知道是脂粉气,心中虽然奇怪,却怕金小满讥笑,不敢多问。
绕过一个小水塘,金小满直趋大门而入。祁冲在大门口顿了顿,只见大门正中的匾额上写了“寻欢阁”三个字。金小满稍一解释,祁冲才明白这竟是一个赌场加妓院的风流所在。
平时听惯了于先生对赌局的评议,祁冲印象中认为赌博是很不好的事。现在金小满竟然带他来这里,一时间心中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进去。金小满回头看祁冲站在门口,招了招手,祁冲却还是犹豫不决。但是门口人来人往,人流一拥,就把他推进去了。
大厅之中灯火通明,当真是摩肩接踵,人山人海。大多人都围着赌桌成了几个圈子,有的圈子里人人大声呼喊,声嘶力竭;有的圈子则气氛压抑,悄无声息,转眼间却又爆发出一阵欢呼。
金小满换了一把筹码,丢给祁冲两个,让祁冲自己转转看,他则迫不及待的钻进一个圈子里,自得其乐去了。
祁冲低头看了看那两枚筹码,由竹子刻制,上面写了两个字“一两”。心中一动,这就是一两银子啊。他茫然的四下观望,不知道该做什么?
暮然间从身后传来一线热意,如若一道游丝,在他身上吞吐缠绕,却是一吐即止。祁冲心中一动,回头一看,一张桌子上,一名青年正盯着他看。与他目光相对,那青年神色微怔,眼中精光一闪,又若无其事的低头看着赌桌。
祁冲心中疑惑,刚才那阵热意很熟悉,仿佛白日里那绿衫少女给自己的感觉。只是热意很弱,很快,几乎察觉不到。他仔细看了看那青年,却不是白日里见到的那些人。
再一看,祁冲发现那青年颇有些不同之处。那张桌子上赌的是骰子,既有大小单双,也有点数花色。祁冲虽然不懂,也看出围了一圈的人大多精神亢奋,神色紧张。唯有那青年神色淡然,嬉笑喝骂中带了种玩世不恭的味道。
祁冲慢慢凑过去,又看了一会儿,便明白了赌骰子的规矩。同时也发现那青年下注并不大,总是一两二两的下着注,赌起来也有输有赢。那青年却再也不看祁冲,只是专心下注。祁冲心中疑惑,难道刚才是自己的错觉。
祁冲站在那里光看不下注,自己不觉得如何,别人却嫌他碍事。后边一个汉子推了他一把,嚷道:“小子,不下注就躲远点,别占了茅坑不拉屎!”祁冲猝不及防,身子往左一跌,却倒在一个少妇身上。祁冲用手一撑,正按在那少妇软软的大腿上。
那少妇穿着十分“清凉”,上身一袭薄薄的青纱,露出了脖子下的一抹雪白。旁边几个赌徒眼光不住的往那里瞄,少妇却神色自若,只管盯着赌桌。此刻被祁冲一撞,面前的筹码都乱了。
那少妇豁然转身,破口大骂:“哪个王八蛋,瞎了你的狗眼,敢吃老娘豆腐?”
祁冲手忙脚乱的站好,嘴里连连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那少妇还要大骂,待看清祁冲的面容,忽然一愣,面色缓和,嘴里吆的一声:“原来是个俊哥儿啊,怎么?难不成看上妾身啦?”
祁冲旁边几个人一齐起哄,有人道:“赵美人发春啦,看上这小子了,哈哈。”
那赵美人叉手而立,却将饱满的胸部挺得几乎裂衣欲出,转头骂道:“看上怎地?却不像你们这般脓包,有贼心没贼胆,单能在这里汪汪乱叫。”
祁冲心头慌张,脸色通红,想趁乱溜走。不料那赵美人一把拉住了他,嫣然笑道:“小哥儿别走啊!怎么吃完了就想走,也不说句话?”
赵美人这一笑当真是妩媚动人,看得旁边几个赌徒都忍不住吞口水。可对祁冲来讲,这一笑却如恶鬼凶煞,只吓得他心惊肉跳,满头大汗。情急之下,一股热流自心口窜出,顺着手臂流淌。
那赵美人抓了祁冲的手,正嘴角含春,笑意盎然,忽然感觉祁冲的手变得炙热,犹如抓了一块火炭,烫的她呀的一声,手便松开了。祁冲趁机脱身,撒腿钻出楼外,跑到院子里。
院子里空气清凉,祁冲出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让汗水湿透了。心道:“往日里曾经听说女人是老虎,今天看了,女人猛于虎啊。”
祁冲被那赵美人吓的心神不宁,院子里也不敢呆,直接跑到大街上,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想就此返回客栈,却担心金小满找不到他。若要进去跟金小满说一声,却心头打鼓,怕那赵美人再来纠缠。
正患得患失之间,祁冲耳边传来嗒嗒的马蹄声,祁冲举头一望,见到四五人骑马沿着大街纵马急行。祁冲忙往街边躲了躲,怕被马儿撞到。
片刻间,那些骑手从祁冲身边冲过,忽然其中一人大喝道:“停!”马儿立刻人立而起,一声长嘶,停在街头。另外几匹马儿冲出数丈,也纷纷停了下来。
此时祁冲已经看出,这几人正是白日里见到的那帮骑手,却不知道他们在找什麽人,竟然找了一天加上大半夜。他好奇的看着那几个人。
暮然那喊停的人,从马上跃起,双臂展开,半空中如一只老鹰,向自己这边扑来。祁冲从没有想到一个人能跳的那么高,那么远,简直就是一只鸟儿。白天看见那女子跳的也挺高,却充满了轻巧与娇柔。这个人这一跳一扑,却充满了肃杀之气。
祁冲不明白他跳过来做什麽,楞了一下,眼见那人屈指如爪,带着嘶嘶风声向自己肩头抓落,那凌厉的杀气一激,祁冲才醒悟过来,这人在攻击自己。他脚下用力一蹬,人已经往后跳开,总算他经过改造的身体反应敏捷,以丝毫之差躲开了这一抓,衣袖却被那人指尖发出的锐气撕破。
祁冲心中一痛,这是金小满给的丝绸长衫,自己刚穿了一晚,就被撕破了,不由得又气又急。那人一抓落空,势道用尽,落在地上,却大喝一声:“哪里走?”脚尖一点,如影相随,又一爪向祁冲抓来。
祁冲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心头有气,便不再躲闪,迎上去就是一拳。
祁冲的眼力和反应都是极快的,但若轮到武学招法,就是一窍不通了。打出去的这一拳毫无章法,被那人就势抓住,反手一拧,登时手臂一痛,半边身子都麻了。
那汉子也不曾料到这般容易得手,“咦”了一声,手下却不敢放松,捏住了对方脉门,催动本门真气,将他几处大穴封住了。
祁冲只感觉那人在自己身上连点了好几下,被点中地方都透进来一阵热流,跟自己身上“天仙赐福”发力的时候是一个情形。只是这个热流更热,力道更大。祁冲心念一动,放松全身,任那热流在体内流走。那些热流便如百川归海,渐渐汇集的到他心口,转了几转,消弭无影了。
第四百五十三章
那人只以为封住了祁冲的穴道,手上便松了劲,扳过祁冲的脸面一看,微微一愣,却哼了一声,又伸出手来在祁冲脸上撕扯。一边揪着还一边说道:“老四,我知道你惯会伪装,可惜圣火功是做不得假的。这次你可玩不出什麽花样了。”
祁冲脸皮被他一阵揪扯,顿时又红又紫,疼的祁冲眼泪都出来了。终于忍不住祁冲破口大骂:“住手!你做什么!?”左手一拳打过去,正中那人眼角,又飞起一脚踢往他胸口。
那人只当是封了祁冲穴道,全无防备,那一拳竟没有躲过。只是他学武多年,微微一顿便反省过来,闪身躲过了后面那一脚。
这时节,另外几个人也都靠过来,将祁冲围在中间。一见到那人没有制住祁冲,便有人刷的抽出长剑,向祁冲刺来。
祁冲一见对方动了家伙,心中一颤,暗道:“坏了,吃大亏了,难不成今日要死在这里?”
只听一声:“住手!”却是先前中了祁冲一拳的那人出声喝止了他的伙伴。只见他好奇的看着祁冲,上上下下瞧个不停。
祁冲心中忐忑,此刻也借了灯光仔细看他。这人身材高挑,约高出祁冲一个头,随便站在那里,却是器宇轩昂,自有一份气度。只是左眼被祁冲打了一拳,此刻已经变的乌肿,破坏了他的气势,显得颇为滑稽。
两人大眼瞪小眼,过了半响,那人苦笑着摇了摇头,上前一步,抱拳向祁冲道:“请兄弟见谅,在下认错人了。真是唐突了,失礼之极,失礼之极。”
祁冲见他这般解释,想到他们的确是在找人,也就释然了。虽然自己的衣服被撕破了,可自己也打的人家乌眼青,两下便算是扯平了。他摇摇头说道:“算啦,算我倒霉。”说完便往大院子走去。这几个人拿了刀子,杀气腾腾的,外面是不能待了,里面的赵美人虽然可怕,却总不会要人命。
不料那人扬声道:“请兄台留步。在下有事相问。”
祁冲戒备的转过身,那人又拱了拱手,道:“在下离火宫秦铮,敢问兄台姓黄还是姓宋?”
离火宫为邪道五大势力之一,虽然不在朝廷,势力却也不小。甚至说一般的地方官,见了离火宫的人都要礼遇三分才行。秦铮是离火宫现任宫主伍全林的大弟子,在江湖上也算是名声赫赫,号称文武双绝,朝廷也曾下诏征他入朝做官,被他拒绝了。
秦铮本以为打出自己的招牌,对方会给自己点面子。怎料到祁冲根本没有听过离火宫,更不曾听过秦铮的名头,只听祁冲直直的说道:“离火宫?没听过。我既不姓黄,也不姓宋。你认错人啦。”
秦铮一愣,心中奇怪:这个世界竟然还有不知道离火宫的人?再看祁冲神色,坦坦荡荡,并没有遮盖掩饰的意思,心中更是疑惑。他也是经过场面的人,既然今日自己已经丢了面子,再纠缠下去就更弱了离火宫的名头,当即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那确是在下认错人了,阁下请便。”
眼看着祁冲进了大院,边上一人凑过来,问道:“大师兄,刚才到底是怎么一会事?”
秦铮摇摇头,道:“刚才经过此人身边的时候,我察觉他身上有圣火真气的气息,只当是老四了,现在看来是认错人了。不过,这个人好生奇怪,我用圣火真气封他的穴道,竟然封不住。”
其余几人都大吃一惊,圣火真气是离火宫的独门心法,门中弟子大多都学了,但有所成就的就那么几个人。秦铮限于资质,这门心法炼的并不是最好,但他入门甚早,为人又勤奋上进,勤练不辍,离火心法在门中算的上一号人物。此刻竟然封不住人家的穴道,这太不可思议了。
秦铮沉着脸说道:“他既然不姓黄,也不姓宋,那最有可能便是全先生的弟子了。想不到全先生竟然教出这样出色的人物。我只怕是老四的事已经传出去了,他也是为了那件事物来的。”想到此人能不动声色间,便化解了自己的圣火真气,内功修为怕是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了,秦铮不由得心中暗暗担忧,不过奇怪的是为何这人内力修为精深,但是拳脚似乎一般。
秦铮看了看几个师弟,个个都阴沉着脸,士气低落,便笑了笑,开解道:“你们也不必太过忧心,全先生的人总好过黄家宋家的人。说不定他还是来帮咱们的。老四的事,咱们五支,别人早晚会知道。现在最要紧的是赶快找到老四,不能让别人先得手。”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师叔既然传信说他还在顺安城,那他就一定还在,咱们再找找。也不知道二师妹他们有没有线索?回来没有?”说着话,他翻身上了马,觉察左眼隐隐疼痛,揉了一揉,心道:他这一拳速度好快,却不合章法,露出好大破绽,不知道是什麽招式?
祁冲进了院子,匆匆往楼里走。刚才的打斗动静很小,时间又短,并没有惊动赌场内的人。祁冲心里只想找到金小满,赶紧回客栈。他硬着头皮进了赌场,可这么多人,一时间哪里能找到金小满。
祁冲在场子内转了几圈,他特意躲着赌骰子的那一桌,怕遇到那赵美人。不料,怕什麽来什麽,他伸长了脖子四下里看,忽然背后挤上一团软绵绵的东西,耳中听到一声:“哎呀!”
祁冲慌忙回头,可不正是那赵美人。只见她双手抚着酥胸,娇嗔的说道:“小哥儿,怎的又是你?可撞疼妾身啦!”说着双手在胸口揉了一揉,挤得那一抹雪白微微颤动。
祁冲顿时心惊肉跳,心里发苦:我站着不动,怎么会撞到你呢?可他不敢纠缠,连声说道:“对不住,对不住……”退后几步就想走。
那赵美人忙上前一步,抓住祁冲。她被烫过一次,不敢抓祁冲的手,却扯住了祁冲的衣袖。她美目流转,娇声道:“别走啊!小哥儿这么急?莫不是去楼上会相好的?”
祁冲汗又上来了,嘴里说道:“不是不是,我找人,找人……”
祁冲急于脱身,偏偏那赵美人就是不肯松手,她听了祁冲说在找人,眉头微蹙,复又展开,笑道:“找人?不知找的什麽人?说来听听,妾身或许能帮上忙。”
祁冲都快要晕了,他一边扯着袖子,一边说道:“找我家员外,他就在这赌场里。”却听“嗤”的一声,那袖子本来在外面撕了条口子,这会儿两下一扯,整个撕下来了。两个人都是一呆。
赵美人天生就是人群里的焦点,一些闲汉早就在看着她捉弄祁冲,此刻见她把祁冲的衣袖撕下来了,就有人围上来起哄:“啊呀,赵美人等不及啦,大庭广众之下就撕人家小哥的衣服。”
还有人起哄喊道:“人家小哥不肯,赵美人这是要用强啊!”
“嘿嘿,我说赵美人,你别撕他的衣服,过来撕我的吧,上上下下都让你撕,哈哈!”
众目睽睽之下,祁冲都要哭了,赵美人却是无所谓,她哼了一声,喝道:“用强怎么了?老娘就是喜欢用强!撕你的衣服?也不撒泡尿照照,呸!回家撕你老娘的衣服去吧!”
这么乱哄哄的一闹,倒是惊动了赌场的管事,一位身材胖乎乎的中年人走了过来。他本来以为是有人在场子里闹事,过来一看是这个情况,再看看赵美人的神气,便知道是个误会,也就不以为意了。
管事笑眯眯的挤进人群,扬声道:“赵美人,又在这里胡闹,不怕你家老胡打翻醋坛子么?”
一个闲汉笑道:“傅管事,你不晓得么,老胡跟员外出去公干啦,不在家呢!要不她敢来这里撒欢?”
赵美人叱道:“放屁!老胡他在家,老娘也是想怎样就怎样?”不过大约是见了这傅管事,她的气势明显的弱了。想来老胡是他相公,又与众人相熟,自己在这里挑逗这个少年,被众人传开了,于老胡面子到底不好。
祁冲既心痛衣服被撕了,又窘迫众人相围,正不知如何是好,人群里走进一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兄弟,怎么在这里?出了什麽事?”
祁冲抬头一看,却是先前那赌骰子的青年,原本看他坐在赌桌的椅子上,并不见得如何高大,此刻站在这里,气度就显出来了,洒脱之余,颇有一股精明强干的模样。
只见他向小娘子一拱手,朗声道:“赵美人,这位是我的兄弟。不知有何得罪的地方,还请赵美人给个方便。”
祁冲心中一顿:自己可并不认识他。不过听到他是给自己解围,也就不吱声了,任他去说。
赵美人见傅管事在眼前,又有人给了台阶下,当即收敛起来,道:“原来是你兄弟!也没什麽事,一场误会罢了。”说完,向那青年跑了个媚眼,转身扭着柳腰一晃一晃的走了。
只看得一干闲汉直吞唾沫。
那傅管事见赵美人走了,对祁冲拱了拱手,道:“公子请多包涵,这赵美人便是喜欢开玩笑,没有恶意的。这是本店的一点心意,当做是赔了你的衣服。”一伸手,递过来一片筹码。
祁冲接过一看,上面写了“十两”字样,他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推辞。边上那青年却拱手对傅管事道:“多谢傅管事,傅管事想得周到,寻欢阁果然体面排场。”
傅管事微微颔首,道:“过奖,还请公子尽兴玩耍。”说罢他又对周围的闲汉道:“既然已经没有事了,便请各位散了吧。”
人群一散,那青年便拉了祁冲,在人群中穿插,最后顺楼梯上了二楼。楼梯边站了不少女子,穿着都如那赵美人一般,打眼看上去花枝招展,千娇百媚,一个个都笑意嫣然。有的跟那青年打情骂俏,道:“王公子,今儿个怎么带了男人来?牡丹妹妹见了要伤心的哦!”看来这于公子是常客。
那青年打笑道:“牡丹伤心,你不伤心么?呵呵!”那女子便吃吃的笑着,祁冲听了却头也不敢抬。
转了几个回廊,那青年带祁冲进了一间屋子,里面充斥了脂粉气,却空无一人。那青年看到祁冲拘束的样子,微微笑了,他请祁冲在椅子上坐下,又给倒了一杯茶推过来,道:“在下姓王,不知兄台贵姓?”
祁冲微微一怔,想到自己的姓氏,道:“免贵姓祁。”
王公子道:“原来是祁公子,刚才贸然相认,也是一番美意,望祁公子不要计较。”
祁冲道:“哪里?我晓得你的意思。”
王公子抿了一口茶,道:“祁公子是顺安城的人吗?”
祁冲摇了摇头,他心地淳朴,没有想太多,当下把自己的出身和来意简单说了。
王公子听完后,沉吟了一下,放下茶杯道:“祁公子,我与你萍水相逢,也是一场人生际遇。不瞒你说,我幼时曾得异人相传,身怀异能,我观看你的体内似乎有些奇异的东西。”
祁冲大吃一惊,打自己得了“天仙赐福”后,还不曾被人看出来,他是怎么知道的?
那王公子见祁冲目瞪口呆的样子,以为祁冲不信自己的话,当即说道:“你不信么?我且说给你听,你是不是常常感到身上有股热流流淌?”
祁冲点了点头。
他又道:“还有就是身边的事物,比如衣服啦,桌椅啦,突然着火了?”
祁冲摇头道:“着火到是没有,不过有些东西曾不知不觉变成了炭灰。”
王公子一怔,失声喃喃道:“烧成炭灰?”楞了片刻,他喃喃说道:“难道真的是圣火之体?怎么会如此霸道?”
祁冲没有听明白,便问道:“你说什麽?”
王公子目光闪烁,道:“我说我还不能断定你体内的东西,需得测试一番。”说着他不待祁冲拒绝,便伸手握住祁冲的左手腕,一股细细的热流,如游丝一般从他手心流出,顺着祁冲的胳膊,一直通往他心口。倏忽间围着心间打了几个转儿,又迅速收回去了。
第四百五十四章
祁冲被这热流牵引,只觉得心口碰的一声,吸收了一个多月能量的种子便给瞬时激活,一股汹涌的热流跟着那细细的游丝,流了出来,在祁冲身上浑身乱窜。
王公子双目豁然一睁,满眼震惊道:“果然是圣火……”
祁冲慌忙打断他的话,道:“别说别说,说了会遭天谴的!”
王公子愕然:“什麽天谴?”
祁冲急道:“你怎么不知道?天机不可泄露啊!”
王公子愣了片刻,哦了一声,点头道:“是,是。我疏忽了。”他眉头一皱,又问道:“不知道祁兄弟懂不懂,这个……这个的运用之法?”
祁冲犹豫道:“倒是有套口诀,可我一直搞不明白,也就没有弄懂运用的法子。”
“口诀?”王公子大为惊异,问道:“什麽口诀?”
祁冲顿时为难道:“这个也不能说,唉,天意难违啊。”
王公子盯了祁冲一会,他只当祁冲不肯说,便不再追问,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刚才说是跟随你家员外出来贩卖药材的,不知道要去哪里?”
祁冲赫然道:“我不知道,一切都是员外安排的。不过,听说还要走很远的路。”
王公子是个刚毅果断的人,当即拿定主意,起身道:“祁兄弟,我倒是懂得运用那个东西的方法。这个法子也是高人相传,说是他日传与有缘人,今天看来,你便是这个有缘人了。”
祁冲听后一愣。仙人传给他种子的时候,告诉他一套口诀,却没有告诉具体的修炼法门。他也从没想到别人还会运用法子。
王公子解释道:“也不是一定要你用我这个法子,你可以参照那套口诀,两相对照,也许能精进一步,悟出那口诀的意思。”听的祁冲连连点头。
随即王公子又正色道:“不过,我这个法子,切却不能多用。恩,每天只能运转两次,早晚各一次,明白吗?”
那王公子的话本来颇有可疑之处,但祁冲心地质朴,又感谢他给自己解围,所以对这些话竟深信不疑。
当下王公子让祁冲起来,双腿叉开平肩站立,双臂自然下垂,手却在小腹前平放,手心向上。他一手抵在祁冲胸前,让祁冲在意念中催动热流跟着他走。祁冲闭上双眼,感觉到自己心间涌出一股热流,随着那王公子的手开始运转。自上而下,自左而右……
不知不觉中,王公子已经收了手,祁冲却不知道,依旧沉迷其中。那王公子看着祁冲沉静的样子,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祁冲双眼睁开,那一瞬间,王公子似乎感到眼前一亮,似乎整个屋子都亮了一下,这更让他惊异万分。
王公子传了祁冲修炼的功法之后,祁冲行功圆满,只感觉浑身舒坦,他吐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不想全身骨骼竟噼啪作响。微微一怔,他向王公子施礼,感谢王公子的传功之恩。
王公子心中虽然惊异,面上却不动声色,平静的说:“不必言谢,想来这也是天意。不过,还要祁兄弟知道,这个热流在体内积蓄多了却也不好,需要定时将它释放出去。”
祁冲没有想到仙人赐给的东西还有坏处,便问为甚么?王公子解释道:“天地万物皆有阴阳二气,若是阴阳协调,则身强体壮,诸邪不侵。若是阴阳失调,则百病俱生。你体内的热流便属阳气,一旦过于兴盛,必然压制了阴气,导致阳盛阴衰,于你的身体大大不利。”
祁冲听的似懂非懂,向他请教如何释放阳气。王公子道:“只需在行功之后,将那热流注入其他事物里便可。比如说牛马牲口之类。”
祁冲犹豫道:“这样那些牛马牲口没有事么?”
王公子嗤的笑了:“笑话,当然有事了。一般被阳气一蒸,都会气血枯竭而死。”
祁冲一听要烧死牛马,就犹豫了。王公子看出他的疑虑,又道:“也可以将其注入大树,岩石等死物,甚至桌椅板凳也可以。”
祁冲这才释然,便将双手按在桌子上,欲要运功。那王公子忙止住了他,说此地人多,运功之后桌子必然会燃烧,也太过惊世骇俗。不如待天亮了,出城之后,到无人之处再施展。
祁冲一听,颇为自己的鲁莽惭愧。
王公子又郑重说道:“今日之事,祁兄弟千万要保守秘密,不可将此事传与他人,须知天机不可泄露。若是泄露了,你我二人都将遭天谴。”
其实不用他说,本来祁冲就认为“种子”是仙人赐给的,所有跟“种子”相关的,都是天机,决不能泄露,当即点头称是。
回过神来,祁冲问王公子:“现在是什麽时辰?”
王公子道:“已经是寅时了。”
祁冲大惊,怎么自己竟练了这么长时间!想到金小满,他顿时急了,起身跟王公子告辞。王公子也不相拦,淡淡的说道:“祁兄弟请便,日后若是有缘,咱们自能再会。”
祁冲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告别后匆匆下了楼。此刻大厅里人少了许多,却还是有一些赌徒在通宵鏖战,个个都满眼通红,精神亢奋。祁冲转了一圈,没有看到金小满,便出了大门,往四喜客栈跑去。
此时大街上静悄悄的,整个顺安城都进入到一片寂静中。
直到看到四喜客栈,那门楼上高高的挂了两个灯笼,祁冲才感觉到自己回到了尘世,那种孤寂的感觉便如潮水般退去。
祁冲停住脚步,轻轻舒了一口气,他在四喜客栈的侧门处敲了敲,却没有人回应。也是,都这个时候了,哪里还有人?值更的人怕也睡了。
祁冲在门前转了一圈,却是无计可施,正郁闷中,忽然心头猝然悸动,似乎有巨大的危险降临。他身形一闪,躲避到门柱后的阴影里。回头望了望,宽阔的大街静悄悄的,什麽都没有,耳中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声。
祁冲却清楚感觉有人在暗中窥视自己,这种感觉很奇特,虽然他并不清楚自己是如何知道的。那完全是一种直觉,刚才那一瞬间,他甚至预感到一股凌厉的杀气,有人要刺杀自己。那是一种刺骨的寒意,如毒针刺在后背一般。此刻虽然消失了,祁冲依然被刺激的头皮发麻。
他深吸轻呼,慢慢调整自己的气息,四下观察,却毫无发现。又过了片刻,被人窥视的感觉也消失了。一阵轻风刮过,祁冲终完全放松下来,他望了望如水的夜空,群星明灭飘忽,而东方天际却出现了一抹亮色,这一夜终于过去了。
祁冲一直等到天色大亮,四喜客栈开门迎客,才得以进去。
见到了金小满,金小满大发脾气。他以为祁冲一夜未归,是上二楼找女人去了。祁冲反复解释,却因为不能说出王公子传他功法的事,显得语焉不详。这更惹得金小满疑心,叱责祁冲刚出山就沾花惹草,忘记了金嫣红。
祁冲急的都语无伦次了,天大的冤枉啊。最后,他将几枚筹码都拿出来了,说找女人总要花银子,可银子都在这里,自己一分没花。
金小满拿了筹码一看,自己给了他二两,这却是十二两,不但没有少,还多了。这才信了几分。
不料,来福在边上煽风点火,说祁冲的衣袖都撕了,怕是找女人不给钱,让人给扯破了。这一下,金小满又半信半疑了。
祁冲气得要吐血,他干脆从头说起,从自己跟离火宫的人一场误会,到赵美人的无理纠缠,到王公子给自己解围,一一道来。只是略过了王公子传功的事,说自己在王公子房间睡着了,所以回来晚了。
金小满一听,故事还挺曲折,料想祁冲也编造不出来,况且这其中还有许多证人,也就相信了。
让他们这么一闹,祁冲便没有说感觉有人窥视,还想刺杀他的事。其实,便是说了,金小满也未必信,那毕竟只是祁冲个人的感觉。
金小满昨晚手气不错,赢了不少钱,把祁冲的事放在一边,心情便好了起来,让来福叫了早饭,准备吃完了就出发。
祁冲回自己屋去收拾行李,走在回廊上,边上一扇门吱的开了,赫然是昨夜被祁冲打了个乌眼的秦铮。此刻他的黑眼圈已经消了,看到祁冲,他微微一怔,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祁冲想起他们也是住在这四喜客栈的。眼见秦铮走到一间房门前,敲了敲门道:“师妹,是我。”不一会儿门一打开,他便进去了。
那间客房正在祁冲房间隔壁,祁冲也回屋收拾着行李,却听到隔壁秦铮压低声音说道:“师妹,一连好几天都没有线索,你看师叔那里是不是出了差错啊?”
只听那师妹道:“不会,师叔说了必定没有错,是他太狡猾了。”哼了一声,道:“昨日骗我们出城找了半天,没想他竟然还在城里?”
祁冲心道:这个四喜客栈的墙壁太差了,怎么不隔音。却不知道是他自己的功力精进,听觉视觉加上直觉都更敏锐了。
秦铮顿了一下说道:“师妹,我担心耽搁久了,消息泄露出去,惊动黄家和宋家,要知道这里可是黄家的地盘。你看,是不是请师叔他老人家亲自来一趟?”
沉默了片刻,那师妹道:“也好,就让三师弟回去传个话,听听他的意思。同时也问问,我爹究竟什麽时候能出关。”
秦铮道:“好,我这就去安排。咱们今天也再好好找找。”叹了口气,又道:“也不知道老四到底是怎么了?竟然做出这样的事!太伤师傅的心了。”
此时祁冲已经收拾好行李,他并不想听他们的话,毕竟跟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他推门出了屋,跟金小满一起吃了早饭,一切收拾妥当,大家便套上牛车出发了。
出了城之后,祁冲特意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假作要解手,却运功把身上的热流逼到一颗大槐树里。他本以为那大槐树会着火,哪知道,催入热流后,等了半天,大槐树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只能悻悻而去。
却不知他走了不久,那棵大槐树就枝叶发黄,渐渐的枯了,叶子簌簌而落,到最后,叶子掉光,树干也变得焦黑。而这棵焦黑的槐树,让受命出城的秦铮的三师弟看到了,他仔细观察后确定是被离火真气伤的,连忙返回安顺城去通知了秦铮。
秦铮得到消息,师兄妹一行七人匆忙赶来,围着大槐树研究了一会,最后决定,留两个人在安顺城继续寻找,其他人顺着大路追下去看看。而老三也先不必回去了,一起顺大路去找找看。
金小满的最终目的地是黎州,那里临近前线,距离燕乐公的大燕国很近,顺水路可以直接通过去,是条走私的捷径。他那个朋友已经在黎州等着他了。
路上一连两天祁冲都早晚练一次功,同时将热流注入了树木中。却引得秦铮一路跟了下来,几次在祁冲车队走过,秦铮终于怀疑到了祁冲身上。
第二天下午,秦铮跟师妹商量一番,拦住了祁冲一行,点名要见祁冲。这一见面,他发现祁冲的气息有了变化,体内离火真气明显精进了。
本来,秦铮自认为已经查清了祁冲的来历。
那晚,跟祁冲一场打斗之后,他暗中调查了祁冲的身份,知道祁冲绝不是他要找的人,更不是他所怀疑的那些对头。虽然他对离火真气封不住祁冲的穴道很纳闷,但因身有要事,就没有继续去追查。
可是,当离火真气连续在祁冲身边出现后,秦铮终于起了疑心。他将此事跟二师妹说了,那二师妹也记得祁冲。当初,第一次看到祁冲时,她曾用离火真气试探过,因为同气连枝的原因,她感到祁冲身上有离火真气的气息,却十分微弱。而祁冲也不是练过上乘武功的样子,就被她放过去了。
第四百五十五章
这次却不同,当祁冲站在他们面前时,他们同时发现,在祁冲体内有充沛的圣火真气,中文首发似乎是已经修炼了多年。
这让他们大大的惊讶。
金小满见他们围住了祁冲,个个都带了兵刃,十分担心,便上前亮出身份,询问事由。
秦铮早知道金小满是个落魄的爵爷,便跟他客气了几句,说明自己是离火宫的,找祁冲绝对没有恶意。
金小满一听,态度立刻热切起来,说有什麽需要帮忙的,尽管提,他鼎力相助。
祁冲被他们叫出来,心中有些不安,听了金小满的话,才放心些。秦铮也觉察到祁冲的戒备,他微微一笑,和气的问祁冲:“小兄弟,我们来路上看到几处树木让火烧了,不知是否你所为?
祁冲楞了一下,自己曾经向几棵大树注入热流,却没有烧起来啊!秦铮在旁边一一说出那几棵大树的位置。
祁冲一听,疑惑的说道:“我的确是往那几棵树里注入了阳气,不过它们并没有烧起来。”
秦铮与他师妹对视一眼,问道:“注入阳气!是什么阳气?”
祁冲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我也不太明了,就是体内有一股热流,窜来窜去的。”
秦铮一把抓了祁冲的手,道:“是不是这样的?”说着他一运功,将一道圣火真气送过去。
祁冲讶的一声:“你怎么也有这个?”
秦铮正色道:“这是我们离火宫的内功心法——圣火真气!我还想问问你,你是怎么会圣火真气的?”
祁冲登时懵了,这个东西明明是仙人赐给自己的,怎么变成他们家的圣火真气了?他想问,却因为不能泄露天机,嗫嚅着没有问出来。
他的这种表情却被秦铮理解为心中有鬼,正要逼问,金小满看出不妙,忙解释道:“祁冲天生就有这种本事,睡觉能把床烧成炭灰,这热力还能给人治病。”他到没有说祁冲大罗金仙附体的事,因为这事他曾暗中推动,实在的讲,他自己也不怎么相信。
秦铮跟二师妹面面相觑,忽然二师妹说了一句:“难道是天生圣火之体?”
在离火宫有个传言,有的人天生就有圣火真气,能使身边的物体自燃,这种体魄被称为“圣火之体”。身俱“圣火之体”的人,修炼他们这一脉内功,事半功倍,进境一日千里。据说山庄第一代宫主就是“圣火之体”,修为已臻化境。不过之后几百年,再也没有出现过圣火之体的人。
此刻,祁冲的经历,却无不表明他就是罕见的“圣火之体”。如此也能解释通,为甚么秦铮的圣火真气封不住他的穴道。
这件事太过重大,甚至比他们正在办的事还要重大。二师妹当机立断,跟祁冲道:“小兄弟,你这种体魄举世罕见,我们离火宫非常需要,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请你到离火宫一行。当然,我们绝对没有恶意。”
祁冲心中犹豫,他看了看面前这美丽的女郎,又求助的看着金小满。此时,金小满也乱了心思,如果能跟离火宫搭上线,自己的发财大计就有着落了。可是,当好事来的太快,反而让人不放心,万一是一伙骗子呢?
那二师妹解释道:“我叫伍灵儿,家父伍全林,正是离火宫宫主。若是小兄弟肯到离火宫见家父一面,离火宫必有重谢。”
金小满终于动心了,他对祁冲道:“既然伍女侠这么看重你,你便跟他们走一趟,离火宫天下闻名,我也是久仰了。”
秦铮立刻道:“若是田员外肯屈尊同往,离火宫将不胜荣幸。”
当下两帮人都分头商议了一番。这边,金小满让来福带人先到黎州等着,跟他朋友打个招呼,就说他有事耽搁几天,也不必说离火宫的事。那边,秦铮跟师妹伍灵儿说定,秦铮回顺安城继续找人,伍灵儿则陪同金小满、祁冲回离火宫。
这样两帮人变成了三路人,来福率车队往西北去,秦铮回顺安城往南,伍灵儿带了祁冲金小满往东。
分别的时候,秦铮询问祁冲,为何这几天离火功进境神速?祁冲此时也觉察到那王公子有些问题,可是他已经答应了保密,便没有说出来,支吾了一阵,混过去了。
祁冲跟金小满都坐的牛车,而伍灵儿骑了快马,两下差距太大。秦铮跟五师弟罗成谷主动让出坐骑,让祁冲和金小满骑乘。他们余下四人,两人合乘一骑,待返回顺安城后再另行购置马匹。
祁冲初次骑马,心中隐隐有些兴奋。伍灵儿见到他笨拙的样子,便放慢了马速,三人缓缓而行。祁冲的心思都放在马上,而金小满的心思则放在伍灵儿身上。他多次跟伍灵儿聊天套近乎,伍灵儿却是冷冰冰的,回答问题也简单明了,不肯多说一个字,搞得金小满自找无趣。
大约走了七八里路,祁冲忽然心头一跳,有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便在此时,空中传来一声尖锐的啸声,他回头一看,半空中炸开一粉红色的烟雾,正在慢慢扩散。
伍灵儿一看失声道:“不好!大师兄他们有危险!”她拨转马头,转身往来路跑去。
祁冲跟金小满楞了一下,才明白那是秦铮的求救信号,二人忙催马跟着伍灵儿往回跑去。危急时刻,便见出骑术的高低了,伍灵儿一会便跑的不见踪影,金小满也远远的把祁冲抛下了。急的祁冲拼命催促马儿。
匆匆穿过三路人分手的地方,祁冲继续往顺安城的方向追去。好一会儿,他终于看到了金小满的身影,待他气喘吁吁的追到金小满身边,耳中也听到了刀剑相交的叮当声。远远看去,数十丈之外,一伙人正围着伍灵儿和秦铮撕杀。
祁冲现在眼力极强,他一眼便看出秦铮右臂受了伤,左手拿剑,招式十分涩滞。而伍灵儿也头发披散,甚是狼狈。二人相互依靠,苦苦支撑。对方则是一群黑衣人,约有十来个,皆手持长刀,围着两人冲杀。地上躺了很多人,既有离火宫的,也有黑衣人,数过去,还是黑衣人死伤的多。
祁冲又看了片刻,发现那些黑衣人招式并不太高,攻击却相当凌厉,而且他们进退之间,隐隐符合了战法,有攻有防,配合默契。秦铮跟伍灵儿虽然招式高超,却被他们紧紧困住,发挥不出水平,打的十分辛苦。
金小满不消说,从没有动过刀子。祁冲虽然杀过不少野兽,却从没见过这种江湖火拼。一时间,两人都看傻了眼。
又打了一会,那些黑衣人一个呼哨,忽然变了阵型,围成一个圈,绕着两人游斗。伍灵儿得了喘息的机会,她猛然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往对方密集处投去。
轰的一声,那东西竟发生爆炸,一下炸倒了三四个黑衣人。包围圈出现了一个缺口,伍灵儿拉着秦铮开始突围。不料,秦铮失血过多,一个踉跄竟单膝跪倒在地。后面一名黑衣人趁机扑上来,一刀劈下。伍灵儿挥剑去拦,长剑却被旁边伸来的一刀荡开。
眼见敌人又重新围上来,而秦铮也将命丧刀下,忽然“嗡”的一声,飞来一只长箭,正中那刀手的心窝。那刀手顿时定住了,看了看刺在胸口的箭羽,脸上显出难以置信的神情,砰然倒地死去。
其他刀手似乎也都楞了一下,伍灵儿趁机刺到一个,将秦铮拉了起来。黑衣人再一声唿哨,分成两帮,一帮继续围攻伍灵儿,另一帮却向祁冲杀来。
那一箭正是祁冲所射。他见秦铮性命攸关,终于出手。若论武艺搏杀,祁冲不如这些人,可若论弓箭射术,祁冲却绝对是超高水准。
眼见有五六个黑衣人向这边杀来,金小满吓得腿直哆嗦,他心里暗暗埋怨祁冲不该惹祸上身,却是后悔也来不及了。他拨转马头就要逃跑,却是手脚酸软,竟使不出半分力气。
金小满吓的手脚酸软,站在旁边的祁冲却十分镇定。
眼看黑衣人挥舞着长刀,迅速逼近,他平心静气,昂然挺立,左手持弓,右手掂箭,“铮”的一声,一名冲在最前面的黑衣人应声倒地。
剩下五名黑衣人一声呐喊,他们交错穿插,翻滚躲闪,做出种种规避动作。方向却毫无变化,直指祁冲而来。因为他们知道,对于弓箭手,唯有贴身近战,才有生机。
那一刻,祁冲遁入一种空明的状态。黑衣人的动作在他眼中,似乎变得极为缓慢。种种假动作,规避躲闪,都被他一一看穿。他呼吸平缓,双手沉稳,一箭,一箭,又一箭,速度不快,却毫无停顿。数息间,五箭射出,那五名黑衣人全部倒地,当真是箭无虚发。
最后一名刀手距离祁冲不过数尺,凛冽的刀锋似乎就要劈在面前,却被一箭穿心。羽箭透胸而过,巨大的冲击力,将他的身体高高带起来,又重重的昂天摔落。
祁冲并不松懈,角弓一拉,又一箭射出,那围攻伍灵儿的刀手,应弦倒下一个。不过这一箭只是射在大腿上,那刀手在地上挣扎着坐起来,却是一声不吭。
祁冲大叫:“住手!都把刀放下。”
那剩下的五个黑衣人,四下一看,都是脸色大变,地上躺了六七具尸体,心口上都插了支羽箭。没有想到倏忽间,形势颠倒,在祁冲的弓箭下,他们全变成了活生生的靶子。
不知道是哪一个喊了声:“撤!”其中两人扶起地下那个伤了腿的,另外两人横刀掩护,一行五人匆匆撤走。
秦铮嘶声道:“不准走!”想要去拦截,却是力不从心,一跤跌在地上。伍灵儿伸手去扶他,因为精疲力竭,不但没有扶起来,自己也差点摔倒,她用长剑拄地,才勉强支撑住。
她呼呼喘息的时候,祁冲跟金小满已经跑了过来。祁冲弯身去扶秦铮,才发现秦铮的右胳膊被砍了一刀,刀口翻起,露出森森白骨。在他后背也划了道一尺多长的口子,鲜血将衣服都粘住了。
秦铮全凭意志苦苦支撑,此刻精神一松懈,登时晕了过去。
祁冲一看不能扶了,先得包扎伤口才行,可手边根本没有护理工具。他四下一看,伸手撕下了一个尸体的衣袖,也顾不得脏了,先将秦铮的胳膊包起来,并固定好。
伍灵儿此时也缓过气,过来给秦铮点了几处穴道,止血并护住心脉。又拿出一种褐色药膏,让祁冲给秦铮涂在伤口上,重新包扎了。她微一思索,离火宫暂时不能去了,秦铮受了这么重的伤,必须先找地方治疗,离此最近的小镇叫平口,唯有先到那里去了。她跟祁冲和金小满一说,二人都没有意见。
牵过马匹,祁冲帮伍灵儿将秦铮扶上马背。回头,伍灵儿看到地上死去的几个师弟,不由得神色凄然,默默的留下眼泪。自从祁冲遇见她,她始终是不苟言笑,冷冰冰的模样,此刻终于露出了伤心神情。
她将几个师弟摆在一起,从袖里取出一个弹丸,沉吟了片刻,往尸体上一摔,“噗”的一声,竟冒起三尺高的火焰。那火焰见风即长,迅速燃起了熊熊烈火,将几具尸体吞噬包裹。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旷野中,那燃烧的火焰飘忽升腾,祁冲等人脸上皆明灭闪烁,一种悲哀的气息弥漫着。祁冲站在一边,心中生出莫名的忧伤,白日里还活生生的人,有说有笑,傍晚就阴阳相隔,人鬼殊途了,人竟是如此的脆弱。而自己,刚才竟亲手射杀了七个人,七个活生生的性命?祁冲一时间茫然了…
一会儿火焰越来越小,闪烁几下,终于熄灭。伍灵儿上前将灰烬分别包起来,祁冲想过去帮手,被她拒绝了。她收拾妥当,在布包上记了师弟的名字。三人这才牵上马,准备往顺安城走。
伍灵儿和金小满独自一骑,祁冲跟秦铮合乘一骑,秦铮此刻依旧沉沉昏睡。祁冲一脚蹬在脚蹬上,一手抓住马鞍,刚要起身,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脊背上升起来。有杀气!
第四百五十六章
祁冲此刻的这个感觉同前天凌晨他在四喜客栈敲门时的那股杀气是一模一样。这一刻祁冲直接大叫:“小心!有杀手!”同一时间,路边松树上,一道黑影凌空扑向伍灵儿,像狸猫一样敏捷,像鬼魅一样飘忽。
此人当真是江湖上第一流的杀手,隐忍多时,伺候良机,一旦出手,必然是石破天惊。
伍灵儿刚刚跨上马背,尚未坐稳,正是旧力已失,新力未生之时。那杀手的长剑如毒蛇般刺向她后背,祁冲的提醒还是晚了。电光火石间,伍灵儿侧身从马鞍上摔了下去,那杀手一击得手,脚尖在马背上一点,又窜入路边树林中。
待金小满闻声回过头,只看到伍灵儿摔在马下,祁冲气急败坏的奔过去,哪里有杀手的影子。他四下环顾,满脸茫然的样子。
祁冲抢步将伍灵儿抱起来,只见她气息微弱,后背被刺了一个窟窿,鲜血汨汨流出。伍灵儿嘴唇颤抖,似乎说着什麽?祁冲把耳朵贴上去,才听见一句:“用……圣火真气……”然后她就昏过去了。
祁冲慌忙调动体内热流,往她体内输过去。不料,真气一催,伍灵儿的伤口里,血流的更快了。祁冲一惊住手,用手去堵伤口,却哪里堵得住。
金小满见了急的团团转,却毫无办法。想了一下,他过去将秦铮唤醒。
秦铮转醒过来,大惊失色,他挣扎着从马上滚下来,由金小满搀扶着来到伍灵儿面前。他跪下去,让祁冲扶稳伍灵儿,伸左手在她胸口后背各点了几下,封了几处穴道,那鲜血顿时流的慢了。
秦铮略一探察,舒了一口气,道:“这一剑刺的偏了,没有刺中心脏。不过剑气伤了心脉,需要赶快觅地治疗。”他伸手在怀里掏摸,却因为伤势,很不灵便,便让祁冲从他怀里掏。祁冲伸手摸出了两个小布包,还有一沓银票。秦铮从一个布包中倒出一粒淡绿色药丸,给伍灵儿服下。又让祁冲将伍灵儿的后背衣服撕开,给伤口涂抹止血膏药。
祁冲红了脸不好下手,秦铮正色道:“事急从权,救人要紧。江湖儿女,无需顾忌太多。”如此说着,却让金小满回避,搞的金小满十分郁闷。其实,在秦铮心里,祁冲既然是“圣火之体”,那早晚都会加入离火宫,既然是一家人,那就无需顾忌了。而金小满到底是个外人,需要回避一下。
祁冲心道:我可不是江湖儿女。但救人要紧,他还是按照秦铮的话做了。就着那杀手一剑刺出的窟窿,他小心的在衣服上撕了条口子,露出了血淋淋的伤口。秦铮让祁冲把伤口擦干净,轻轻的将药膏涂抹在上面。又让祁冲找布将伤口包裹起来。
做完这一切,祁冲跟秦铮都出了一身汗。缓了一口气,秦铮站起来,郑重跟金小满祁冲说道:“今日之事,全靠两位仗义出手,救了我跟师妹的性命。二位便是离火宫的大恩人。离火宫上下决不相负,日后必有厚报。”
他这一番话,让金小满醒悟到机遇来了,以后算是跟离火宫扯上关系了。这可是一块金字招牌,他心中顿时盘算开了……
秦铮将祁冲叫在一边,把他怀里掏出的一个布包交给祁冲,道:“这是我门中的暗器霹雳子,你拿着。说不定后面还有敌人,我已经受了伤,就全拜托祁少侠了。”
祁冲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是十余粒黝黑光滑的弹子,约有鸽蛋大小,倒是同自己从小玩的石头有些相像,秦铮介绍道:“使用时,往里面注入一缕圣火真气进去,打向敌人就可以了。”祁冲想起先前,伍灵儿曾用暗器将敌人的包围炸开一个缺口,威力十分巨大,想来就是此物了。
秦铮让祁冲跟伍灵儿一骑,行路时,用圣火真气护住伍灵儿的心脉。他怕祁冲出手没有轻重,详细解说了圣火真气的施为之法。
那王公子虽然教给祁冲运功之法,对于圣火真气的运用,却没有细说。此刻经过秦铮一番解释,祁冲才明白圣火真气竟然可以如此运用,实在是变化万端,奥妙不可言。他将伍灵儿抱在怀里,左手握住马缰,右手贴在伍灵儿后背,将圣火真气一缕缕送送进去。
祁冲完全沉迷在圣火真气的运转里,他清楚觉察到伍灵儿的心脉,受到重创,真气混乱,运行涩滞。而金小满见祁冲美女在怀,心里便酸溜溜的,心道这小子倒好艳福,沾足了便宜。
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四人三骑,踏上行程。由于秦铮跟伍灵儿都受了重伤,受不得颠簸,所以行走的速度很慢。
平口是个小镇,祁冲等人到达以后,已经是半夜了。所幸一路平安,祁冲虽然劳累不堪,伍灵儿伤势却没有恶化。他们敲开一家客栈,在伙计惊恐的目光中,走了进去。
几个人都是满身血渍,那睡眼惺忪的老板几乎不肯招待,幸亏秦铮拿出重金,老板才转恼为喜。秦铮一连串的吩咐下去,安排客房,送上饭食,找来郎中,老板一一答应。
安顿下来后,几个人先饱饱的吃了一顿。郎中也给客栈的伙计叫来了,听说是个出手阔绰的主顾,那郎中几乎把全副家当都带来了。
其实这小镇上的郎中,药物还没有秦铮携带的好,不过毕竟他的手法好。秦铮主要是外伤,那郎中给他清洗伤口后,重新包扎了一番。剩下的就是慢慢养护了。
而伍灵儿则不同,她既有内伤也有外伤,影响大的主要是内伤。这个伤,秦铮压根没想让郎中去治。打发走郎中后,他让店家找来两个丫鬟,给伍灵儿擦拭洗漱,并换了套衣服。眼看伍灵儿气色还好,祁冲却已经萎顿不堪,知道祁冲内力尚浅,运转又不自如,已经将圣火真气消耗光了。
秦铮略一思索,决定连夜赶路。他让客栈老板找辆马车来,套上了四匹马,装了足够的干粮和清水,在老板和伙计疑惑的目光下,挥鞭启程。
车夫是客栈的一个住客,被秦铮重金请来。没有办法,他们三个人都太过劳累了,即使是最为轻松的金小满,也让马鞍磨破了大腿。祁冲的体力到没有问题,可是因为圣火真气消耗太多,反倒显得最为疲惫。
车轮粼粼,一路向东。车厢不大,伍灵儿盖了棉被,平躺在中间,沉沉昏睡着。金小满在左边,背靠壁板,也睡了过去。他一辈子从没有吃过这样的苦,骨头都要颠散了,浑身酸痛,精疲神倦。
秦铮也很疲惫,却不能歇息,他要趁此空闲,再次指点祁冲练功。
听着外面嗒嗒的马蹄声,秦铮问祁冲道:“石兄弟,你有没有听说过人身上的奇经八脉?”
祁冲点了点头,道:“以前听人说过,却不太明白。”于先生给人治病时,曾经对他提起过。祁冲听过就忘,没有放在心上。
秦铮道:“那你可知道,圣火真气是如何修炼的?”
祁冲摇头,这一点,他也很好奇。
秦铮悠悠说道:“这天地间自有阴阳二气,阴阳可以化为五行,即金木水火土。咱们练气,便是吸收那天地灵气,日月精华,加以炼化,于体内化出阴阳,再进而演变为五行真气。那奇经八脉,便是咱们吸收天地精华的渠道。
祁冲疑惑的说道:“可是我没有练过那奇经八脉啊?”
秦铮点了点头,道:“这正是你怪异的地方,或许你是属于那天生八脉俱开的人。至于原因,我却不知道了。”
祁冲一听,心想:大约是神仙给的“种子”的原因,把自己的奇经八脉通开了。
秦铮继续说道:对你来讲,因经脉天生自开,真气自然徐徐生养。不过因为你没有加以引导,那真气自然显得斑驳不纯。前几日不知什么缘故,你得到了练气之法,竟将真气锤炼至精。”说道这里,秦铮盯了祁冲一眼,祁冲故作不知,低头不语。
秦铮见祁冲没有解释的意思,也不点破,接着说下去,“你既然八脉俱通,又得了练气之法,暂时虽不能达到练气化神的境界,圣火真气却应当生生不息,气脉悠长才是。可你因为神思不属,意不守心,给师妹疗伤时,真气便一涌而出,一泄而空。”
祁冲听的一振,问道:“那我该如何去做?”
秦铮反问道:“平日里,你的真气都是从何而来?又从何处而发?”
祁冲摸了摸心口,道:“怎么来的我不知道,发出嘛,每次都是从这里窜出一股热流。”
秦铮道:“这天地自然循行有理,我们练武也是顺应天地自然,不过同时人的躯体也是一方小天地。只要咱们运用得当,真气便可以循环往复,生生不息。可该怎样运用,我却说不出来了。”
原来,秦铮自己也没有打通任督二脉,哪里知道具体的运功法门呢?当下他将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跟祁冲一一说了,并指导祁冲运转真气,依次走过。然后便让祁冲自己去体悟。
祁冲资质本不出众,什么阴阳之气、奇经八脉,更是初次思虑,仓促间哪里能悟出什么?只是将真气在体内各条经脉内运转,将所有经脉都疏通了,真气也渐渐充盈。
到天色破晓时分,伍灵儿伤势恶化,一张俏脸惨白,呼吸也变得混乱不均。祁冲发觉后忙将她扶起,双掌抵住她背心,将圣火真气缓缓输入。
这一次注入却有不同。昨夜里祁冲帮伍灵儿疗伤,因为不懂经脉,只知道全力护住心脉。此刻祁冲真气一入,却感觉出她体内自有真气正胡乱流窜。
祁冲便放开她背心,握住了她的双手,试着用本身真气去引导那些散乱的真气,不料真气一经运转,那些真气竟如同找到出口的洪水,纷纷流入祁冲体内。祁冲不知道这是“种子”的特性,对于没有控制的真气,能自动吸收过来,转为祁冲所有。
祁冲大吃一惊,忙把真气再导回去。不料,伍灵儿的真气竟然不弱,那气流比祁冲本体的真气要强大许多。本来伍灵儿的资质就高,作为宫主之女,又有许多得天独厚的条件,她的内力在年轻一辈里佼佼出众,隐隐比大师兄秦铮还要高出一筹。
此刻,伍灵儿的真气不住的流入祁冲体内,越流越快,撑的祁冲经脉突突直跳。祁冲无法,只有守住心神,任那些真气纳入自己心中。过了一会儿,伍灵儿的真气渐渐衰弱,气息一通畅,伍灵儿悠悠转醒,却发现自己的真气大部被祁冲吸去,竟所剩无几,不由大吃一惊,想要挣脱,却是浑身无力。
祁冲此刻也不好受,伍灵儿的圣火真气与他的圣火真气同宗不同源,短时间并不合流,反而脱了驾驭,在他体内左右冲突,他的经脉已经渐渐承受不住,胀痛欲裂。此刻,伍灵儿的真气一弱,祁冲见有了可乘之机,忙将那些真气反送回去。
伍灵儿感到祁冲将真气又送了回来,连忙加以引导,却发觉这真气已经不是自己原来的了,混合了祁冲的圣火真气,变得刚猛热烈。那真气在她体内周流不止,运转了大小周天,圆满之后,却又顺她左手再次流入祁冲体内。
就这样左手出,右手进,渐渐的那真气形成一个循环,在祁冲体内运转完毕,便流入伍灵儿体内运转,之后再传回来。每一次循环,伍灵儿的伤势便好上一分,那真气越发变得中正醇和。
秦铮让祁冲自行体悟后,自己也开始打坐养息。他内伤不重,运转数周天,便精神恢复。睁开眼,正好看到祁冲跟伍灵儿运功不止。
二人皆是满身大汗,衣衫浸湿。祁冲还好说,天气转凉,衣衫穿的厚实。伍灵儿却是在客栈洗漱后,换的衣服,只套了个内衣,衣衫单薄,被汗水浸湿后,紧紧贴在身上,显出了凹凸有致的身材。
秦铮忙转过头,却发现对面金小满已经转醒,正瞪大了眼睛,色迷迷的看着伍灵儿的胸脯。他心中忎怒,咳嗽了一声,对金小满道:“员外,天色已经亮了,咱们到外面去坐会罢。”金小满脸色一红,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跟随秦铮出了车厢。
第四百五十七章
此刻天已经大亮了,这一夜他们跑出了二百多里,那车夫一脸疲惫。秦铮道了一声辛苦,让他停住了马车,都休息休息,和金小满一起走下来。
道旁正好有一条小河,秦铮到河边去洗了把脸。金小满也伸展着腰身,他两条腿都打撇了,浑身酸痛。
那车夫到河边打了桶水,给马儿喝下去。回头秦铮走过来,他问道:“老爷,咱们这是要到哪里去?”
那车夫问秦铮目的地是哪里?秦铮却笑了笑,反问他这一路下去,是什麽地方?
车夫说道:“此地已经是乾州治下,往前一百里有个小镇季陵,从季陵再往东北三百里,便是乾州中心危安城。”
秦铮点了点头,道:“好。你直走便是了,昨晚给你的定金是五十两,现在我再给你五十两。待到了地方,给你一百两。”说着,他递过去一张银票。
五十两银子!一般的车夫要干一年,才能赚到这个数目。现在一夜间便赚了一百两,且还有一百两可赚,那车夫立刻满脸笑容,连连道谢,走路都有些晕头转向了。
车厢里,祁冲跟伍灵儿终于行功圆满。伍灵儿经脉里的伤已经痊愈,如今就只剩下外伤了。
伍灵儿先睁开了眼,她静静的看着祁冲,心中百感交集。从这一路走来,祁冲毫无疑问是个天才,甚至比她心中的那个人还优秀。那个人走了,离火宫大为震动,现在有了祁冲,父亲大概会欣慰些吧。可是,那个人该怎么处理呢?
祁冲一睁眼,发现伍灵儿正在看着他,两人目光对接,不由得都是脸上一红。祁冲忙把眼睛垂下,心里说:“没有想到,伍姑娘也有害羞的时候。”眼神却瞬间凝住了。
伍灵儿眼神转开后,略一沉默,说道:“多谢祁公子施以援手,离火宫上下没齿难忘。”一抬眼,发现祁冲眼睛瞪的极大,直直盯着自己的胸脯。再低头,她不由得一声惊呼,慌忙把棉被拉过来,盖在身上。
祁冲也被惊呼声唤醒,他慌忙转了头,眼前却依然留下了那嫣红的两点。
秦铮听到惊呼声,在外面咳嗽了一声,拉开车门,道:“师妹,你醒啦!”
伍灵儿定了定神,道:“师兄,我的内伤已经好了,只剩下刀口还没有愈合,已经没有大碍了。”
秦铮没有想到祁冲竟然如此厉害,一夜间便将伍灵儿治愈。他拍了拍祁冲的肩膀,大喜道:“小兄弟,这次真亏了你啦,感谢的话,我也不多说了,总之,我秦铮欠你一条命。”
祁冲嗯了一声,笑着摆手说道:“哪里哪里,我还要感谢你呢!教给我那些东西。”其实这一夜疗伤,祁冲所得到的好处,一点也不比伍灵儿少。只是他自己现在都不清楚罢了。
秦铮呵呵笑了,伸手取了干粮来,道:“你也不必客气,咱们先吃饭吧,待吃完饭好赶路。这一路,说不定还要靠你周全呢!”
祁冲钻出车厢,看到金小满正拿眼斜着他,不由一惊,小声道:“员外,怎么了?”
金小满气哼哼的悄声说道:“你小子是得意忘形啦,有了伍姑娘,便忘记我妹子了。”
祁冲脸色一红,急道:“哪里有?都是为了救人……”金小满却气呼呼地转身离开,不肯听他解释。
中午时分,他们到达了季陵镇。
季陵是个小镇,秦铮补充了食物和清水后,又找了衣裳铺,给伍灵儿买了套衣服。乡野小镇,也没有成衣铺,只有订做后缝制的。秦铮找了件体型符合伍灵儿的,丢给那老板一锭银子,便扬长而去。
出了镇子,秦铮叫停了马车,让那车夫将四乘马车,卸下了两匹马。然后掏出一张百两银票递给那车夫,让他骑上一匹马,返回息烽。
那个车夫虽然心中惊异,不过这一路他也十分劳累,此刻拿到了酬劳,还赚了一匹健马,实在是欢喜过了。便听从秦铮的吩咐,骑马回去了。
车夫走后,秦铮让祁冲上另一匹马,随在马车旁。他则亲自驾车,载了金小满和伍灵儿,一路东行。
秦铮十分警惕,这一路走的很小心。那刺杀伍灵儿的杀手,他虽没有亲眼见到,但听了祁冲的讲述后,知道对手非同一般,处心积虑,而且谋划多时。一旦出手,务求一击必杀。这一次伏击,若不是有祁冲,他便要成功了。
祁冲坐在马上,意气风发。自从跟伍灵儿行功圆满后,他感觉浑身精气勃勃,充沛无涯。一口气跑了上百里,依然神采奕奕。可惜他受得了,马儿却受不了。
傍晚,秦铮驾着马车,岔开大路,沿着山脚,寻到一处避风的坳谷。他解开了马儿,让祁冲牵了一起遛遛,洗涮喂食。他则返回去,消除一路留下的痕迹。
当夜,他们便在此地驻扎。祁冲与秦铮轮流值守,所幸一夜无事。
第二天,祁冲发现金小满病了,受了风寒。这一路颠沛流离,餐风露宿,员外本就娇嫩的身体终于支持不住了。还是祁冲用圣火真气,为他祛病驱寒后,病情才有所好转。之后马不停蹄,继续东行。
这下行程便慢了些,黄昏时分,他们到达了危安城。危安城是个大城,远远的祁冲便看到了巍峨的城墙,高耸的城楼。大路上,人流熙熙。近前一看,那城墙约莫有十余丈高,城楼上大大的匾上写着两个大字,危安。
城门口列了两排身披甲胄的兵卒,个个披甲执枪,挨个严查行人。临近傍晚,进城的人还有很多,在门口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伍。临到秦铮一行时,一个头领模样的人过来了,秦铮他们驾着马车,一般士兵不能搜查。秦铮在车上一弯腰,拿出了通关文书,那领头的看了一眼便一摆手,放行通过了。
初到顺安城时,祁冲曾以为那就是最大的城镇了。现在到了危安城,祁冲才明白自己错的多厉害,跟危安城比起来,顺安只算是个小镇。大街上人来人往,川息不绝,做买卖收摊回家的,做工回城的,吃完饭出来找乐的……
进了城秦铮神情明显放松了些,他下了车,牵了马缓缓而行,祁冲牵马跟在一边。一会秦铮离开大街,进了胡同,三转两转,祁冲都分不清方向了,最终在一座大院前停下来。
那座大院子占地甚广,一个高大的门楼,雕刻了飞燕走兽。门前蹲了两个大石头狮子,气势威武。秦铮上去扯了铜色门环当当敲了几下,片刻后,大门拉开,一个人探出头来,喜道:“呀!秦师兄回来了!”
那开门的人再一端详,失声惊呼:“啊!秦师兄,你受伤啦?”
秦铮微笑点头,道:“受了点小伤,不碍事,别大呼小叫的。伍师妹也来了,在车上呢。”
那人听了忙把大门推开,快步跑出来,原来是一个青衣少年,他伸手扯了马车缰绳,将马车牵进院子。此刻金小满也下了马车,他的病已经好了。一行人跟着那少年,穿过一片花圃来到前厅,少年喊一声:“马师叔,秦师兄和大小姐来了。”
厅内顿时传出一声惊呼,哗啦啦,一阵脚步声,出来五六个人。当先的一名老者,面色红润,相貌堂堂,昂首阔步迎出来。秦铮向他俯身道:“师侄见过马师叔。”
那马师叔一把扶住秦铮,吃惊的说道:“怎么回事?受伤了!是谁干的?难道……”
秦铮打断他的话:“马师叔,此事一言难尽。先见见这两位好友吧。”说着他侧身让出金小满和祁冲。
马师叔一看还有外人,也就住了嘴。他抬头看了看金小满,又看了看祁冲,暮然眼睛一亮。祁冲心头顿时一热。
秦铮指着金小满介绍道:“这位是崇远镇金员外。”
马师叔拱了拱手,道:“见过金员外。”金小满不敢尊大,连忙还礼。
秦铮又指着祁冲道:“这位是祁冲兄弟,这一次,祁兄弟可帮了大忙。”因为人多,他话便没有说明,怕引起不必要的惊乱。
马师叔也跟祁冲拱了拱手,笑道:“老朽见过祁公子,祁公子一表人才,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祁冲忙还礼,口称不敢当。
秦铮说道:“马师叔,我们这一路走的匆忙。祁兄弟和金员外都劳累不堪,还请你给安排客房好好歇息。另外,金员外途中染了风寒,你也一并请郎中给瞧瞧。”
马师叔点头道:“这个好说,宋青,你带两位贵客去,好好招待。再把城东徐妙手找来,给金员外诊治。”
话音刚落从马师叔身后走出一名青年,朗声道:“是。”躬身对祁冲和金小满道:“两位请随我来。”
当下,祁冲、金小满同秦铮告别,跟了那宋青去。
那宋青是马师叔的小儿子,全名是马宋青,人长得俊秀,口齿也伶俐,一路上公子长公子短的殷勤又客气,倒不像是江湖人,将祁冲金小满带到了一座厢房,马宋青便安排人烧了热水来,又送了换洗衣服。
待洗漱完毕,天已经黑了,院子里都掌上了灯。马宋青又引来一位老者,便是城东徐妙手——危安城闻名的郎中。徐妙手给金小满把了脉,说已无大碍,只是身子疲弱,需得慢慢调理。
送走徐郎中,马宋青又带着金小满祁冲去前厅赴宴。厅中已经摆好了酒宴,一方面给秦铮接风,一方面招待金小满和祁冲两位客人。伍灵儿伤势太重,并未出席。
前厅很大,里面却只有那马师叔同秦铮两人。秦铮也洗涮一新,见了祁冲微微一笑,打了个招呼。马师叔偕同儿子马宋青作陪。由于三名客人有伤有病,这一餐便吃的清淡,也没有酒水。可满满一桌还是让祁冲开了眼。只见紫菜山药,白藕红菱,还有鹅掌羊脯、蟹黄虾仁,另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香药蜜饯、时蔬干果,瞧得祁冲食欲大开。
金小满见过世面,同几人相谈甚欢,倒是祁冲觉得有些插不上嘴。马师叔又问起金小满想做什麽生意?金小满说做些药材生意。马师叔连声说好,说如果可能,离火宫愿同他合作。听的金小满心花怒放。
不想这时马师叔却又话锋一转,说他是离火宫的一份子,想要合作,需要离火宫宫主同意,他不能私自做主。问金小满愿不愿意到离火宫走一趟。
金小满微微一愣。
其实这一路而来,金小满已经心生悔意,打了退堂鼓。本想与离火宫搭上关系,会财源滚滚,大发而特发。不想刚接上线,就遇到一场江湖仇杀,离火宫死了好几个人。这让他明白过来,与离火宫搭上关系,未必就是好事,说不定会引起离火宫对头的报复。
再加上这一路,伍灵儿都对他不冷不热,而秦铮对祁冲都比对他热情,让他心中很不平衡,十分恼火。本想到了安全的地方,就与秦铮分道扬镳,自己还是带着祁冲去黎州,老老实实做自己的生意去。
可现在马师叔一番话,又让金小满动心了。如果现在后退,这之前的投入全白费了,自己那些罪也白遭了。想到这里,他就定下了心,装作高兴的样子,对马师叔道:“离火宫天下闻名,在下早就心向往之,能到山庄一游,实在是求之不得。”
马师叔同秦铮相视一笑,如此宾主皆大欢喜。马宋青又在一边插科打诨,说乐逗趣,讲些江湖轶事,听的祁冲惊异不止。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
当天晚上,祁冲睡的很香。奔波多日,终于松懈下来了。
第二日,他们再次踏上行程。人却不仅仅他们四个了,马师叔亲自陪同,带了八个门中弟子护送。
这一次他们弃了马车,改走水路。危安城城北二里处,便是彻地江,一艘三层楼船载了他们,顺流东下。祁冲以前在山里,曾坐过渔夫的小划子,这样大的楼船尚是初次见识。江水滔滔,两岸飞驰,船速竟快逾奔马。
第四百五十八章
祁冲、秦铮、伍灵儿和金小满几人一路穿州过城,也不知走了多远。每日闲来无事,秦铮便约了祁冲观看江边景色,并给祁冲讲解各地的风土人情。这一日后,秦铮与祁冲迎风站在甲板上,两岸山势连绵,不住后退,忽然山脉截断,船速渐缓,原来楼船已经出了彻地江。
祁冲只觉眼前豁然开阔,白茫茫一片,水天相接,无边无涯。
祁冲失声惊叹道:“难道这便是大海麽?”他以前曾听于先生说过,江河尽头是大海,大海容纳百川,无边无涯,便以为这是大海了。
秦铮微微一笑道:“不是大海,这是黄城江。大海还远着呢?”
祁冲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湖,四下一望,水天茫茫,波浪滔滔,数点渔舟在浪中起伏。他惊讶的问:“一个湖都这么大了,那大海得有多大?”
祁冲惊异于黄城江之大,便问秦铮大海有多大?
秦铮思索了一下,说道:“大海我见过几次,但皆是在海边,没有深入其中。若是在岸边看来,似乎大海跟黄城江差不多。
祁冲听的不是太懂,秦铮就解释给祁冲听。说完之后,他又说道:“在我师父房间挂了个条幅,写的便是‘心胸似海,以其宏量邃奧,不以风暴舛其肚纳;成功若海,以其夷整渊深,不以寒暑品其怀抱’。
祁冲听了觉得这道理颇为玄奥,似乎心有所得,一时间却又说不上来。
秦铮笑了笑道:“大海无人知其广大,而这黄城江嘛,有人却是知道大小的,世人都说它方圆九百里。”
“不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二人回头,却是伍灵儿过来了。她伤势经过多日休养,已经大好,虽然却暂时不能用力,行走作息却无碍了。她缓步走来,轻声说道:“我听爹爹说,黄城其实不止九百里,他曾亲身测量,应该是一千三百里。”
祁冲吃惊道:“这大湖怎么能测量啊?”
秦铮跟伍灵儿相视一笑,道:“非但这黄城可以测量,举凡山川之高,湖海之深,甚至日月之行,星辰移位,皆可测量。”
祁冲只觉得匪夷所思,问道:“那,你们都会测量吗?”
伍灵儿哑然失笑,说道:“这等大学问,岂是人人皆懂的。”她眼望着天际,悠悠说道:“这个世上,有一类人,专做学问,这些惊奇奥妙的物事,都是他们钻研出的。跟他们相比,咱们不过是凡尘微埃罢了。”
祁冲羡道:“若是有机会,倒真想见识见识这些人。”
秦铮道:“有机会,一定有机会。”说着意味深长的笑了。
楼船入了黄城江后,少了江流带动,速度便慢了。对祁冲而言,初见黄城的惊奇过了,之后几日里,面对了一片茫茫白水,日子便有些枯燥。只是饮食中添了许多鱼鲜,都是那马师叔吩咐弟子,趁着闲暇在湖中捉的。其中一种鱼儿叫做花衣,十分鲜美。
这一日,远远的见到一处陆地,祁冲只当是到岸了。近前一看,原来是个沙洲。沙洲上百草丰茂,许多鸟儿出没其中,秦铮站在甲板上一声长啸,只见数群鸟儿扑棱棱飞起,渐渐的越飞越多,当真有遮天蔽日之势。鸟儿种类极其繁多,黑鹳、白鹤、红喉歌鸲、白尾海雕……,有的漫天盘旋,有的在水面翩翩起舞,还有的直接飞到了楼船上,也不惧人。
秦铮告诉祁冲,这些鸟儿都是从北方飞来的,为躲避寒气,来此过冬的。
过了那沙洲,又行了一日,终于见到了陆地。楼船却不靠岸,沿岸行了半日,再次转入一条大河。这条大河比沅水宽阔多了,水波渺渺,浩浩荡荡,许多船只穿梭往来。秦铮道:“这便是大江。它横贯东西,长约一万多里,是天下最大的江了。”
此刻,马师叔的一个弟子,爬到楼船顶,升起了一面旗帜,红底白字——“离火宫”。
秦铮笑着解释道:“大江水道船只纷杂,前些日子还曾经打过水仗,朝廷巡查的仔细,咱们需得亮出旗帜,免得惹出麻烦。”然后,他长长嘘了一口气,“终于快要到家啦!”
当天夜晚,他们出了大江水道,驶入一处支流,溯流而上,行约百里,终于停下了。岸边一处码头,挂了几盏灯,祁冲一行人趁着灯光下了船。当双脚踏上陆地的时候,因坐船久了,金小满脚下发软,摇晃了一下,差点坐地上,祁冲忙上前扶住了他。
码头早停了三辆马车,一个黝黑的汉子迎过来,同马师叔秦铮寒暄了几句。一招手,大家便乘上马车,继续前行。
马车载了他们,摇摇晃晃,黑夜里也不知道往哪里走。不一会儿,祁冲两眼发困,不觉打了个盹儿。迷糊中忽觉马车停了,听的车外人声噪杂,探头一望,原来已经到了离火宫。
祁冲推开车门,扶了金小满下车。外面灯光摇曳,人来人往,一时间也分不清都是谁。片刻之后,人影晃动,秦铮走过来,领着祁冲跟金小满随着人流往里走。黑夜里,祁冲就着灯光看去,这离火宫临山而建,座落广阔,丛林花树间,露出墙角飞檐;曲径通幽处,灯光星星点点。
走了一会儿,人流分散,人声渐渐稀落,最后,只剩下一个青衣仆从打了灯笼,引着他们三人前行。进了一处院子,推开了客房,秦铮给他二人安排好房间后,便跟金小满祁冲告别,说道:“旅途劳累,不妨碍两位休息了。一切事务待明日再说罢。”指了指那青衣仆从,道:“他叫费玉,有什麽需要,尽可找他便可。”
这一夜,祁冲听的山风簌簌,松涛阵阵,仿佛回到了家里,睡得极是香甜。待他醒来,天色已经大亮,他推门出屋,才发觉自己竟身处半山腰,极目一望,满眼苍翠,红砖绿瓦,楼阁回廊隐与其中,原来,这离火宫竟建在群山丛林之中。
此时,那费玉送来了早餐,让他吃罢饭,随他去见主事。吃完饭,祁冲只当金小满会跟他一起同去,不料,随费玉出门后,才知道只有自己一人。
他惊讶的问道:“怎么就我一人,我家员外呢?”
那费玉微笑道:“员外大人另有安排,已经随人去见管事了,我只受命请你一人的。”
祁冲怅然若失,这一路来,他明显察觉到金小满的冷落,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麽。他怏怏的随着费玉行走,对庄中的美景也失去了兴趣。
“石公子,到了。”费玉一声招呼唤醒了祁冲。他抬头一看,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堂屋跟前,匾额上写了“离火堂”。
费玉示意祁冲自行进去,他却转身自行离去了。祁冲四下一望,周围静悄悄的,竟只有自己一人。犹豫了一下,他抬腿迈进了那离火堂,心中暮然一震
祁冲进入离火堂后,抬头就被震住了。那中堂挂了一副画像,画中一个中年人,面容平和,一双细细的眼睛,正盯着自己。仿佛活的一般,一直盯到祁冲内心最深处。
祁冲感觉那双眼睛带了魔力,发出柔和的光,目光中既包涵着仁慈,也饱含了沧桑,还带着丝丝怜悯。他甚至感觉到那眼神里的微微笑意,笑意中却又带了一种淡淡悲伤。
祁冲心中忽然发热了,他感到浑身越来越热,似乎身处地狱,被烈火焚烧,一声长唳,自己化身为一只火鸟,腾空而起……
“你看到了什麽?”心底涌出一个声音。祁冲豁然转醒,发现自己依然站在那离火堂之中,四周寂寂,唯有堂上又多了一名老者。那老者一身灰衣口袋,面带精光,眼睛里却闪着一抹柔光,正注视着祁冲。祁冲心上一热,感觉他的目光似乎与那画像颇为相似。
“你看到了什麽?”那老者再次发问,声音平淡。
祁冲微微一怔,嗫嚅道:“我……我看到了战场,怪物,杀人,还有……一只火鸟。”
那老者点了点头,忽道:“你曾经是一名下人?”
祁冲点了点头,道:“是的。”
那老者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该来的终究要来啊!”他回头对祁冲说道:“你过去上柱香吧!”指向的正是那中堂画像。
祁冲虽然不明了,还是按他的意思,过去恭恭敬敬的敬上了三炷香。
看着祁冲敬完香,那老者又问:“你愿意留在离火宫吗?”
祁冲楞了一下,随即摇头道:“我是跟我家员外一起来的,我不能同他分开。”
老者却是一笑,道:“员外那里你不用担心,我是问你,你自己愿意留在离火宫吗?”
祁冲思索了一番,想起了老爹,还是金嫣红,他摇头道:“不愿意。”
老者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道:“罢了。这个送给你,将来也许能用的到。”他伸手递过来一本发黄的书。祁冲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离火诀”三个字,他不知道这是什麽意思,抬头去看那老者。
不料,那老者却双目一阖,再也不看祁冲,挥手道:“你去吧。”
祁冲无端受了人家东西,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让他忒不自在。可那老者言语中带了无形的威势,让他无法拒绝。默然片刻,祁冲向老者躬身告辞。
出了离火堂,祁冲心头一阵迷茫,不知该往何处去。正微微发愣,拐弯处走来了秦铮,他笑眯眯的望着祁冲。祁冲招呼道:“秦大哥,你怎的来了?”
秦铮笑道:“还叫我秦大哥,该叫我大师兄才是。怎么样?师父怎么说?”
祁冲一头雾水,疑道:“什麽师父?你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秦铮正要说话,忽然看到祁冲手中那本离火诀,不由讶然失声:“啊,师父把这个都传给你了?”口气既是惊异,也有羡慕。
祁冲迟疑道:“是个老人家给我的,这到底是什麽东西?”
秦铮上上下下看了祁冲,道:“你怎么如此糊涂!还老人家?那是师父——离火宫宫主。他为了见你,特意破关出来的。”
祁冲一惊,离火宫宫主?
秦铮见祁冲不知所谓的样子,便拉了祁冲到一座小亭里坐下,问祁冲在离火堂里都做什麽了。
祁冲将经过一一说了。秦铮听了长叹一声,细细的解释给祁冲听。
那老者正是离火宫宫主——伍全林,他已多年不管山庄杂务,潜心修炼。只因听说祁冲是圣火之体,才破关而出。没有想到一见面就把“离火诀”送给祁冲了。这“离火诀”是离火宫的顶级心法。离火宫上下数千人,修炼了离火真气的有数百人,可修炼离火诀的,却不出五个人。
祁冲听到这里,大吃一惊,起身就想把离火诀还回去。秦铮拉住了他,道:“你真傻啊!师父既然给你,必定有他的用意,你收好便是。”
祁冲急道:“可我并不是离火宫的人啊,你们都不能练它,怎么倒给我了?”
秦铮笑道:“谁说你不是离火宫的人?你不是在祖师画像前上香了么?既然见过祖师画像,又上过香,那便是离火宫的人了。”
祁冲又不懂了,他想到那神奇的画像,便问秦铮那画像到底是谁?竟如此神奇!
秦铮一阵苦笑,问祁冲:“难道你不知道咱们离火宫的来历吗?”
祁冲见他说的意思,似乎自己该知道,可自己却是真不知道。他红着脸,摇了摇头。
秦铮想到初次见面时,祁冲就说没有听过离火宫,他一拍脑袋,懊恼道:“怪我,都怪我!是我一开始疏忽了,没有给你说清楚。”他停了片刻,问祁冲道:“你总应该听说过五大势力吧!”
祁冲点了点头,这个他知道。
“那你可曾听说疯癫道人传人?”秦铮又问道。
祁冲摇了摇头,却猛然间想起,于先生说过疯癫道人的传说,说其有门人传下,在江湖上是个不小的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