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九章
黄元圣向前走了几步来到高台的正中,大声说道:“授剑仪式完毕,现在有请言戒主持为黄龙剑开光诵佛,愿此剑成为一把匡扶正义降妖除魔之剑,为武林保平安去灾难之剑。”言戒大师从林楚手中接过黄龙剑,举过头顶,双目紧闭,口中开始念念有词,大约进行了一炷香的时间,算是开光完毕,将黄龙剑放在地上,双手合十,拜了三拜。再将剑拿起来还给了林楚。
“现在进行大会的第三项,有请腾冲道长为黄龙剑开剑。”黄元圣继续宣布道。
腾冲走过来接过黄龙剑,将剑拔出剑鞘。阳光下,黄龙剑散发着点点青光,冰冷的剑气,让周围的人不由得感到寒意阵阵。腾冲双手握剑,将剑举过头顶,用尽十层功力,猛地削向石棺,瞬间,犹如山崩地裂一般,石棺断为两断,在地上翻滚,众人不由的都往后缩了几步,生怕石头翻滚下来伤着自己。而再看黄龙剑,竟无一点破损,依旧发着寒光。
“好剑!”人群中有人大声叫好,其他人也跟着一阵欢呼。腾冲点点头,随后将剑归还林楚,回位坐下。
黄元圣面露笑容,黄龙剑出世,要数他最为高兴。
“成金大会到此结束,庄内有好酒好肉,还请……。”黄元圣本想早早结束成金大会,让大伙好吃好喝,自己则早些看看那大脑袋究竟是何人,心中又怕自己的儿子黄子晋吃亏受伤。可他话还未讲完,却被一人出声打断。
那人年纪不大,也就二十来岁。浓眉大眼的长相显得比较敦实,他高声一句:“慢着,我为我大师兄心中叫屈。”
随后那人便飞身上了高台。
黄元圣认得那人,看向他,说道:“周元礼,你难道这么不懂规矩,我黄龙山庄和你们黑陈帮素来要好,我跟你师父齐圣道可是十年的知心好友,今日你以下犯上。若将此事告知于他,你必将受到重惩。”黄元圣生怕周元礼前来捣乱,用言语先行恐吓。
“黄前辈,我实非诚心冒犯,我只觉得此事稍有不公,为什么选定的是林楚,论武功,论修为,我大师兄任守礼比他高出不止一筹。如果林楚真的是个剑客的话,就跟我大师兄比一比。”
这时任守礼也飞身上了高台,拉着周元礼的胳膊说:“师弟,休要闹事,我们出门之前,师父有所交代,勿要在外惹是生非。”周元礼说道:“大师兄,我们没有惹事生非,我只是觉得成金大会就是安排好的,几个人在演一出戏罢了!”
黄元圣听到耳中,大怒,口中说道:“住口!黄毛小辈,口无遮拦。你可知道在座几位的身份?难道不知祸从口出吗?”
周元礼不卑不亢的回道:“黄前辈,晚辈全无冒犯之心,若那林楚不敢与我大师兄比试,我们也不勉强,那就让他好好的苟活下去。”
周元礼一直激将林楚,林楚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之情。奈何师傅韩久一直示意他不要应答出战。不过林楚毕竟年少轻狂,不能把持自己的情绪,心中犹如烧着万丈火焰,不听师傅阻拦,跃身来到任守礼面前。冷笑道:“黑陈帮高徒,我瑶鬼派领教了。”
说着黄龙出鞘,一招“打草惊蛇”刺向任守礼胸口。
任守礼还想解释,可剑已至,他急忙格挡。挡下一招的任守礼还想说什么,但是林楚的下一招又至,两人只得打作一团。
高台下的各路江湖人物各自议论着这场战斗谁是赢家,谁是输家。有人说是林楚必将是赢定,因为有黄龙剑在手。有人说任守礼不会输,因为他得到了师父齐圣道的真传。
“哈哈。”高台下有一面罩薄纱之人突然仰天笑道:“两小辈打架,如同猴戏一般被人观看,守礼,还不快快住手。”那人说话间已蜻蜓三点水上了高台。
任守礼听说话之声,已然猜到是师父。心想:原来师父心中放心不下,一路尾随到此。这时,林楚一招寻身林雪,刺向任守礼脖颈,任守礼竖剑格挡之后,身子往后退出三丈,收剑归鞘。林楚向前还欲要与任守礼决出胜负,被师父韩久叫回。
齐圣道取下薄纱,向高台上几位一一向前招呼,唯独对韩久忽视不见。韩久见状,尴尬笑道:“齐掌门,近来无恙吧。”齐圣道似乎全然没有听到,笑着对着黄元圣说道:“黄老弟,好久不见,哥哥我甚是想念,不知何日再去我那黑陈山一游,让老哥哥好好招待你一番。”黄元圣笑道:“老哥哥,小弟一直琐事缠身,不便离开。老弟我早就想再去一次,想二十年前一样,我们喝茶下棋,饮酒论剑,好生快活。”林楚见师父对齐圣道问候,他不作答,反倒与黄庄主畅聊不止,心中愤怒异常,大声喊:“齐圣道,我师父问你你却不理睬,难道没有把我们瑶鬼派放在眼中。”
齐圣道听见有人直呼自己名字,回头望去,竟是林楚,心中不由的有些不满,说道:“不只我没有把你们瑶鬼派放在眼中,怕是就连台下的各位也未必放在眼里。”
韩久听完有些面红耳赤,可又不愿于齐圣道言论,哈哈乐道:“齐掌门,何必跟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辈一般认真计较。”齐圣道说道:“我倒是不会计较,可那血鬼帮的帮众与贵派计较不计较,我老头子就不太清楚了。”
齐圣道话语说完,就见有一人身着红色衣服上了高台。口中骂道:“你奶奶的,我们血鬼帮在树林中等了你一天,竟然连你一撮毛都没看到。我弟兄们在林中被毒虫咬的浑身不舒服。”说话之人正是血鬼帮的副帮主姜七。
韩久邹邹眉头,说话之人言语如此粗鲁,真让人难以入耳。他说道:“敢问阁下可是血鬼帮人称三把飞刀的姜七?”姜七说道:“你别罗里吧嗦的,你就说此事怎么办?”韩久不知姜七所说之事是为何事,问道:“姜帮主,不知你所说的是何事?”姜七有些不耐烦,又有些愤怒,大声骂道:“林楚这个兔崽子,在刘家庄竟然对我家帮主的千金不敬,我看他是活腻了。”林楚听后,辩解道:“我没有,分明是你们小姐诱惑我在先。”
韩久也说道:“我们瑶鬼派的弟子绝对不会做出这等龌蹉之事,我看其中必有误会。”
姜七听完如同要气炸了肺,直接拔剑出鞘,刺向林楚,林楚全无防备,此时冷不丁的一剑刺来,难以招架。韩久见徒儿危在旦夕,急忙向前帮手,可姜七刺来之剑甚是迅速,等韩久挡开此剑,剑尖已刺入林楚右肩三寸,鲜血瞬间流出。韩久见状,不由大怒,大声说道:“你血鬼派未免欺人太甚。”剑柄转动,化守为攻,两人打在一起。
韩玲儿见林楚受伤,急忙给他包扎伤口。还好只是皮外之伤,林楚身体并无大样。齐圣道在高台上得意洋洋,捋着几根长须。目不斜视的盯着两人所出之招。
两人打斗了近四十个回合,齐圣道心中明白,论武功和内力,韩久都比姜七高出不少,如此打下去,必是韩久赢定,那岂不是给瑶鬼派长了威风。心中想到此,身影转过,站在两人中间,将其手中之剑挡格出去。说道:“你们两人都是武林中的好手,今日本是成金大会,何必在这么喜庆的地点杀杀砍砍的。今日,你们都先罢手,有什么事情,日后再谈。”
“哼!”韩久也是老江湖,他又岂不能明白他其中的意思?但是今日众目睽睽之下自己也不好太过计较以免落人口舌,只得愤愤回到原位,而姜七自知不敌韩久,现在有台阶下,也就顺势下了高台。
黄元圣本以为此事完结便可散会,可有一个声音从空中传来:他们的事情完了,可我们金银山的事情还没完。那人说话很轻柔,很媚人,正是金银山的右使者金三闲。金三闲站在高台上对着台下喊:“杜少侠,你也上来,让我们聊聊四杰被杀之事。”杜明锦看看金三闲,慢慢的,一步一步坚定的走上高台。
五丈高台,现在却成了生与死的距离。杜明锦走上了高台,也许就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人生,有很多次选择,选错了一次也许还有第二次机会,也许我们将付出自己的生命为选错的代价。众人都在为杜明锦惋惜,在他生命中最美的年华离开世间,无疑是一个美丽的感叹!因为遇到了被金银山视为宝贝的人。
杜明锦直直站在高台上,双眼望着远处。没有人知道他现在想什么,也没有人猜到他现在想什么,人们只是觉得他很孤单。风吹着他的鬓发,吹着他那粗布麻衣,吹着他手中那把沾了很多人血的惊鸿剑。突然,他觉得这种感觉他很熟悉,就像他十岁那时。
杜明锦没有见过他的父亲,他小时候事情现在也记住甚少,他只记住十岁的时候他的母亲忽然把他寄养在一户农家,临走时他母亲告诉他:“阿锦,娘会来接你回家的。”杜明锦于是每天都爬到不远的山坡上,望着远方,看有没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向自己走来。那种感觉,就像现在。
“好一把惊鸿剑,可惜它马上就失去了主人。”金三闲说道。“我本知道你会去杀了四杰,我还特意派人给他们留了一张纸条,可那茶馆的伙计却认错了人,这是上天不给他们活路,可我身为护山使者,就必须要为他们讨回一个公道,不然我无法向山主交代。”金三闲说道。
柳千枫这时才明白,那茶馆伙计给自己和陆哑巴的字条本是给金银山四杰的,而在林中看见的红衣人是血鬼帮的帮众,是在等林楚一行的。那茶馆伙计没有做好别人交代的事情,现在可能早已身首异处,也许他所得一两银子还老老实实的揣在怀中,不知道地府收不收阳间的银子。
杜明锦一直望着远处,金三闲所说的话他仿佛全未听到。金三闲轻哼一声,身影闪电一般扑向杜明锦,鬼影手已指向杜明锦要害之处。金三闲的身法虽快,可惊鸿剑出鞘更快,鬼影手还未触到杜明锦衣衫,惊鸿剑已削落金三闲几缕青丝。
金三闲心中大吃一惊,心中暗惊杜明锦那骇人的出剑的速度,于是身法更加敏捷,鬼影手全力攻击。两人身形如同鬼魅一般,看的在场的人眼花缭乱。
也许不管两人谁胜谁败,谁生谁死,而众人都过了一次眼福,在当今江湖的高手之中,能一次和金三闲过上五十招的人已经很少了。
两人突然静止在高台上,杜明锦手持着惊鸿剑,金三闲双手成掌。有人明白,他们在比拼内力。此时最忌外界干扰,若是心神不定,内力走岔路,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突然有人向远处一指,惊呼道:“看,那是什么?”众人闻声望去,只见远处,有一片黄色,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如同云彩般的彩色雾气向高台快速移动过来。
有人眼尖,顿时惊呼道:“不好!是毒气,大家赶快散开!”人群一阵骚乱,像炸开的油锅。
韩久领着瑶鬼派向迎风方向躲去,齐圣道领着黑陈帮直接离开了赤龙剑庄。在场的武林侠客都一一找好退路,离开了高台。而高台上,杜明锦和金三闲依旧对峙着。台下,只有陆哑巴和柳千枫还在原地未动,用内力屏住呼吸,避免毒气的侵扰。此时黄色烟雾已笼罩着整个高台,像一个彩色魔鬼,张牙舞爪。
“噗”一声,杜明锦吐了一口鲜血,而金三闲嘴角也现出血迹。两人紧绷的身体突然软了下来,杜明锦用惊鸿剑支撑身体,勉强站稳。金三闲擦拭完嘴角的鲜血,身形晃动着离开了。
第四百三十章
杜明锦看着眼前的一幕,肩膀突然被人拍打一下,回头看去,正是傅悦琳。傅悦琳笑着望着自己,仿佛对周围的毒气全不在意,“走,跟我走。”傅悦琳说道。陆哑巴飞身上了高台,将杜明锦背负肩上,和柳千枫跟着傅悦琳离开。
傅悦琳带着他们左拐右拐的,像是走迷宫一样,不大一会,来到一口枯井前,傅悦琳纵身跳了下去,陆哑巴和柳千枫相继也进入枯井。枯井中散发着阵阵霉臭味,一些不知名的小虫在脚下爬来爬去。
刚入枯井本是一条羊肠小道,高不过五尺,只容一人弯腰通行,可渐行渐宽,不出十几丈,便豁然开朗,一个石台呈现在面前。石台上爬满了不知名的小虫,石台周围用石块砌着墙壁,石台下面是万丈悬崖,石台前方是一条瀑布哗哗淌水。在黄龙剑庄竟然还有这么一个洞穴,让人意想不到。
柳千枫这时才看清脚下爬来爬去的是何物,像壁虎一般,只是比壁虎头上多了两只角,眼睛发着红光。陆哑巴将杜明锦放在石台上的一个石墩上,望着周围的一切,面无表情。柳千枫很惊奇的问傅悦琳:“你怎么知道这里还有这么一个地方。”傅悦琳笑了笑,没有回答。径直走到杜明锦面前,把起杜明锦的手脉。把了一会,眉头一皱,一脸的迷惑不解。柳千枫问道:“傅姑娘,这位杜少侠病情如何。”傅悦琳笑道:“没事,还好他内力深厚,能抵制毒气入侵,只是内力耗损过度,需要调理,还好这里有灵蟾,可以加快他内力恢复。”
柳千枫此刻方知,在地上那些小动物就是灵蟾,他早有耳闻,灵蟾对很多病都有奇效,养身护体,尤其对内伤方面有着神奇的功效。传说这种东西早已难以寻觅,不想竟在黄龙剑庄见到许多。傅悦琳伸手捉住一只,从袖中拿出一把小刀,手起刀落,将灵蟾的头颅割下,手扶起杜明锦的头,想要把这灵蟾之血灌入杜明锦的口中。
就在这时,陆哑巴突然出手制止了傅悦琳的行为,并且用手掰开杜明锦的左眼,只见其眼珠血红。
傅悦琳见了呀的一声,说道:“原来如此,我刚才把脉之时,只觉得他脉象紊乱,却并未察觉他体内有另一种毒正在克制刚才所中之毒。”柳千枫听到傅悦琳的话语甚是不解。傅悦琳继续说道:“这灵蟾之血乃是极热之物,若是贸然用它来治疗,到时必定两物相冲,反而使内伤更加严重。”
陆哑巴听后微笑的点点头。
傅悦琳看着陆哑巴抱拳说道:“敢问前辈是……。”
陆哑巴转过身去,没有回应。
傅悦琳冲着陆哑巴的背影一伸舌头,随后望着手中的灵蟾,说道:“这等灵物,可不能糟践了。”说罢她一仰头,将灵蟾之血倒入口中。柳千枫看着直咂舌头。
中午时分,柳千枫捡些柴火,用火石将其点燃,陆哑巴在水中捉了几条鱼,三人一边烤鱼一边闲聊。实际上是柳千枫和傅悦琳二人闲聊,毕竟陆哑巴不会说话。
柳千枫问道:“究竟是何人竟敢在成金大会上下毒?”
傅悦琳一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在艮州的武林江湖中,谁能做出这种事,除了金银山,别无他人。”
柳千枫点点头,傅悦琳说的有道理,不过他仍有一些地方不甚明白,于是又问道:“金银山如果想对黄龙剑庄出手,怎么会选择在江湖这么多人聚集的今天呢?难道当真不怕落了其他人的口实?”
傅悦琳轻哼一声,答道:“这样才显出金银山的威风嘛,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不过,黄龙剑庄是早晚要毁在金银山的手中的,二十年前,金银山和五大剑庄在黑陈山大战,当时虽说金银山以胜利告终,但本身自己也是元气大伤,折兵损将,而五大剑庄之中的铁城和金氏剑庄两大剑庄竟死的没剩一人,不过后来江湖传言说两大剑庄各剩一妇一孺逃过劫难。而富江剑庄也是伤残无数,所剩不过几人。可不知为何,黄龙剑庄竟得以保身。人们猜测黄龙剑庄庄主黄元圣暗中与金银山勾结,泄露了五大剑庄的机密,所以导致五大剑庄败得一塌涂地。如今,金银山势力庞大,实力雄厚,必然将以前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要一一抹去,而知道这些事情的人就要遭殃了,刘海洋可能就是其中一个。”
柳千枫点点头,不过又奇怪的问道:“二十年前你都才多大?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傅悦琳面楼得意的说道:“我都是听我父母说的。”
柳千枫听后口中哦一声表示应答,而陆哑巴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二人的谈话。
傅悦琳说完,便专心致志烤鱼不再言语。不一会,鱼香味飘起,引得柳千枫口水连连。可这时,陆哑巴忽然盯着洞内观看,仔细听着洞内的声音,另外两人这才发觉,洞内竟然有其他人人走动的声音。
洞内走动的似乎不只一人,而是多人同行。
“啊!”洞内传来一声惊呼,接着有人大声喊:“是灵蟾,灵蟾呀”那人似乎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之情,高兴的跳起来,洞内“咚咚”响着他的脚步声。
“五弟,小声点,别惊扰了少帮主。”有一女子教训道。那人听完哦了一声,这才安静下来。
柳千枫盯着洞内,刚才那女子的声音甚是熟悉,可一时又无法想起是何人。脚步声越走越近,马上就要到达石台,陆哑巴、柳千枫和傅悦琳都紧绷着神经,不知来者是敌是友。
第一个从洞中出来的是一名唇红齿白的少年,十一二岁的模样,头上梳着小辫,一脸的顽皮相。身上穿着蓝色衣衫,蹦蹦跳跳的跑了出来。少年一出洞口见到石台上遍地都是灵蟾,大声呼道:“我的妈呀,这里怎么还有这么多。”随后他抬头见到柳千枫几人,不由一怔。
这个时候从洞中又走出五人,其中一人被一个壮汉背着。
“李十娘!”柳千枫忽然想起来,口中叫道:“几位可是黎州塞外大名鼎鼎的神符五杰?”
李十娘一愣,上下打量了柳千枫以后明白过来,说道:“我想起啦!你们曾在我的有一人酒馆喝过酒。”
“不错。”柳千枫看看背负一人的壮汉,正是盛大海。盛大海将肩负之人放在石墩上,那人左脸有一块梅花形状胎记。
盛大海将神符五杰一一介绍道;“在下盛大海,这是我二弟陈奇,三妹李十娘,四妹石琼,五弟贾议。那位是我们神符帮少帮主,杨左成,刚才不幸中了毒气,现在已无大碍。”
柳千枫一拱手,说道:“在下柳千枫,久闻神符五杰的大名,这位是陆前辈,这位傅悦琳傅姑娘,那位是杜少侠,刚才与金三闲交手受了内伤。”柳千枫说着用手指了指靠在石墩上的杜明锦。”贾议用手揪揪头上的小辫子,惊呼道;“这位就是刚才与金三闲比武的杜少侠,让人佩服。”贾议说着像只兔子一般跑过去,将杜明锦从头到尾打量一番,似乎想把每一根头发都看的清清楚楚。盛大海笑着赔礼道:“我五弟年岁小,甚是顽皮。还望莫怪。”
随后几人又捉了些鱼,烤制起来。
贾议看着满地的灵蟾,甚是欢喜,像一个得到玩具的孩童,独自跑到一边玩耍起来。
“四姐,问你个问题。”贾议对着正在整理头发的石琼说道。石琼手上停顿一下,白了贾议一眼问道:“你又有什么奇怪问题?”
贾议吐舌一笑,没有说话。
石琼看看他,用手中木梳在贾议头顶上敲了一下说道:“你又想出了什么坏点子?”贾议呵呵乐出声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石琼看着他,也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伸手捏住了贾议的耳朵,把贾议吓了一跳。“快说,不说我可下手了。”石琼佯装要用力的样子。
“我说,我说。”贾议捂着耳朵连忙说道:“四姐。”贾议嘴上停顿一下,脸上又坏笑起来。石琼松开捏着贾议耳朵的手,说了声爱说不说又打理起秀发来。
“四姐。”贾议这会儿终于凑到石琼耳旁,小声说道:“咱们怎么想办法把这些灵蟾带到黎州塞外去吧。”
石琼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四姐,我是认真的。”贾议有些着急的说道。石琼又瞪了他一眼,说道:“你别再惹事了,上次你骗林楚去偷看血鬼帮帮主千金吕静儿洗澡之事我还没有对大哥说,这次你再惹什么祸,我可禀明大哥,让大哥好好教训你。”
贾议有些惊讶的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事,这事只有三姐知道啊,再说那事不怪我,只怪林楚那小子不机灵。”
石琼一拍其脑袋,说道:“你跟我说说,当日是怎么回事。”
贾议口中哼了一下,说道;“不跟你说,三姐言而无信,她答应我的不跟任何人说的,没想到却告诉了你。”
石琼笑了笑,说道:“你不跟我说,我这就去跟大哥说。”石琼说着站起身来就要往前走。这下把贾议吓坏了,连忙拉住石琼的胳膊,哀求道:“四姐,别这样,我跟你说就是了。”贾议把当日怎么骗林楚偷看洗澡之事原原本本的给石琼说了一遍。
刘海洋生前与血鬼帮帮主吕施为交情甚好,如同亲兄弟一般,每逢佳节,两人互相来往,在一起谈天说地,饮酒作乐。吕施为本打算将自己唯一的女儿吕静儿嫁与刘容光,可那刘容光偏偏看上了自己的表妹韩玲儿。虽然这门亲事未成,可两人的交情愈加浓厚。当吕施为听闻刘海洋逝世的消息,嚎啕大哭,也加上夜里受了风寒,不久便卧床不起。请了不少名医来诊治,一个个都连连摇头,说陈帮主得的是心病,还需心药来治。刘海洋出殡的前几日,吕施为非要亲自去一趟刘家庄,要见刘贤弟最后一面。在女儿和副帮主姜七的极力劝阻下才打消了念头。在刘海洋出殡的前两天,姜七和吕静儿带着血鬼帮帮众到达刘家庄,黄巧莲给他们安排了住宿和用餐。
而贾议是来到刘家庄打探少帮主杨左成的消息。清晨,贾议在刘家庄溜达着看,就看到到了吕静儿正在练剑。心想:找了这么多天都没有少帮主的消息,今天不如就休息休息,来看看这位美人的剑法。贾议坐在走廊的扶手上,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苹果,一边吃一边看。二吕静儿专心练剑,全无察觉周围有人。贾议吃完苹果,看着手中的苹果核心血来潮,玩心大起,把苹果核用力的掷向吕静儿,口中大声喊着;“小心,有暗器。”吕静儿先是惊了一下,接着看有一物向自己飞来,并未看清是什么,手起剑落,将苹果核削为两半,可苹果汁却溅到了脸上,把贾议乐的前仰后合。
吕静儿不急不躁的来到贾议面前问道;“苹果核是你丢的?”
……
贾议独自一人百无聊赖,东瞧瞧,西看看,又走到杜明锦的面前,看着杜明锦的脸色通红,面上散发着一种热气,他眉头一拧,用手指掰开杜明锦的眼睛,只见其眼珠通红,像入魔一般,心道这不是跟二哥当年所中之毒一模一样吗。想到此,他便把手搭在了杜明锦的手上,为其把起脉来。
给杜明锦把完脉,贾议来到火堆旁边对众人说道:“杜少侠体内有一种热毒,和当年二哥所中的心炎散看似一样。”
众人抬头看向贾议,陆哑巴则向贾议投来赞许的目光。
贾议接着说:“可能是杜少侠内力深厚,心炎散的毒性一直处于似发未发的状态。”
柳千枫这时问道;“莫笑在下无知,这心炎散是何物?”
贾议说道:“这就得让我二哥给你好好说说了。”
第四百三十一章
陈奇清清嗓子,慢慢说来。
“记得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一日,我来到一个名叫沙眉河的地方,在一个酒楼吃饭,当日酒楼的生意特别好,我吃完饭,本是急着赶路,可这时候,从外面走进几个人,第一个就是金三闲,当时我便心中奇怪:堂堂金银山使者怎么来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便有心停下听他们在谈些什么。而跟在金三闲身后的是金银山两大使毒高手,孟令侠和云梦宗。隐隐约约的听到他们似乎在谈论一个孩子,好像那孩子是血轩剑庄的遗孤。我当时听得一知半解,而对方似有察觉,便没有久留,起身离去。可自那起没过几日,便感到浑身乏困,每当提气之时,丹田绞痛。我自知不好,知道肯定是中了不祥之物,好在我对医术还略懂一二,每日服用草药,这样才控制住了毒性的扩散。五年前,我有幸遇到袁林深老前辈,袁老前辈悲天悯人,告诉我所中之毒为心炎散,世上根本没有立时解药。不过前辈却送了我一本内功心法,让我日夜练习,可慢慢化解身上毒素。到现在毒性虽然偶尔还会发作,只是间隔时日较长。在那以后我再一次去沙眉河的时候,发现那里已是废墟一片,到处是白骨。后来我才知道,金银山为了扫除五大剑庄的残余势力,研制出心炎散,此物无色无味,能让人不知不觉中毒。我第一次去沙眉河的时候,正好碰到有人告知金银山说血轩剑庄的后人隐藏在沙眉河,金银山竟派人将心炎散投放在沙眉河的河水中,可怜沙眉河一带的几百条人命无一生还。”陈奇说着连连摇头,惋惜不已。听者也都唏嘘感叹。
忽然贾议叫道:“杜少侠不见了!”就在众人专心致志的听着陈奇讲心炎散的事情的时候,杜明锦走了。他喜欢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去面对江湖,这是他的习惯。
这时杨左成也醒了过来。众人吃些烤鱼,便说要分开。神符五杰要回到神符帮,柳千枫和陆哑巴要回天华山壁水山庄。傅悦琳似乎不知自己要去哪里。便说道;“我到处逛逛。”
众人从枯井中出来,贾议看着井中的灵蟾恋恋不舍,一走一叹息,三步一回头。十娘拍拍贾议的脑袋,示意他赶快离开。
黄龙剑庄此时一片寂静,这里像是一座尘封多年的古刹,了无人烟,和之前热闹的场景大相径庭。
……
贾议此时脸色苍白,漆黑的夜,遍地的死人,鲜血遍地,就算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壮汉此时见了都会接受不了,何况是一个刚涉世不久的少年。贾议比兔子跑的还快,灵蟾这时也早抛在脑后,忘记的一干二净。
回到客栈,贾议还心神不宁,坐在床沿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心中久久难以平静。
窗外,风呼呼的刮着,树枝在风中如群魔般乱舞,贾议站在窗口,望着屋外,他突然好想找个人聊聊天,就像心中有很多话要说却说不出来堵在胸口。贾议发现,四姐石琼的房间和少帮主杨左成房间的灯烛还闪动着光芒。“噔噔噔。”贾议敲响了石琼的房门。
石琼正在对着灯火发呆,她自己也不明白,无缘无故难以入眠。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又看到了杨左成还是今天看到了柳千枫或者杜明锦。总之,她感到在自己的脑海中,有一个身影不断的闪现。一个人难以进入梦乡,或许是因为另外一个人,也许是一个人太过孤单。
“四姐,我有事情跟你说。”贾议站在门口说道。石琼猛地从沉思中惊醒,心中奇怪,这么晚了五弟不去睡觉,怎么还来我这里。想着石琼给贾议打开房门,贾议跌跌撞撞的进了屋内,见着石琼就像见着救星一般,一把抓住石琼的手,口中说道:“四姐,可吓死我了,妈呀,吓死我了。”石琼倒被贾议吓了一跳,还以为贾议梦魇,用力的怕了拍贾议的脑袋问道;“你出来梦游呀。”贾议用手挡格住石琼的手臂,说道;“四姐,我没有梦游,我真的有事情告诉你!”石琼看见贾议一脸的严肃,不像平日那般诙谐不正经,便问道;“什么事情不能明天说,非急着晚上告诉我。”贾议说道;“这事把我吓死了,我不说出来,我心中堵得慌。”石琼见贾议哭丧个脸,心中思道:“难道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情,这么晚了还跑过来告知我。“什么事情,你快说,别耽搁我睡觉。”石琼说道。贾议便把自己为什么去黄龙剑庄,怎么看见满地的死人一一清楚的告诉石琼。石琼看着贾议笑道;“谁让你不好好睡觉,又跑回去找那些灵蟾。”贾议哼了几声,没有说话。
“四妹,五弟。”门外响起了李十娘的声音,贾议赶紧跑过去打开房门。李十娘走进屋内问道;“三更半夜的不睡觉,你们兄妹两人有什么话不能明天说,我正在房中休息,就听见你们这里有动静,还以为出了什么意外。”贾议嘴快,把今晚去黄龙剑庄的事情又叙述一遍给李十娘听。李十娘听完,眉头紧锁,口中说道;“不好,大哥,二哥还在剑庄内。”贾议问道;“大哥,二哥去剑庄干什么?”李十娘说道;“我们神符帮有一个死敌。名叫关二鬼,几十年前,他曾杀我神符帮百余帮众,我们神符帮帮众大多也都曾立过毒誓,只要见到关二鬼,必将其诛之,若不能胜之,必与其同归于尽,否则愿受天打雷劈,千刀万剐。关二鬼已十多年未在江湖走动,可大哥在成金大会上见到了他的一个徒弟叫做毒公子,人称阴毒鬼手。大哥二哥就是为此,夜晚又回到黄龙剑庄,不知现在处境好坏,你们两人随我去一趟黄龙剑庄,察看一下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还有,不要惊扰了少帮主。”李十娘说完,三人静悄悄的离开了客栈。
贾议回到客栈的时候,柳千枫看个正着,心中纳闷,怎么这么快就返回?见他行迹匆忙,似乎发生了什么状况。
柳千枫想去问个究竟,可心中一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还是赶紧回家,看望家中娘亲。
柳千枫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在半睡半醒之间,忽然听闻有人有人从自己房门前经过,听脚步声,似乎有两三人。柳千枫不由精神一振,心中好奇。究竟是何人夜不入眠要去何地。
柳千枫穿上衣衫,悄悄尾随过去,见到前面不远处三人急匆匆的赶路,夜色模糊,看不见三人的样子,只看到其中一人很像贾议,头上的小辫摆动着。
不大片刻,李十娘三人匆匆赶到黄龙剑庄,石琼一看,果然如贾议所说,遍地都是尸体,血流汇成小溪。十娘对石琼和贾议说道:“你们两个去东边,我去西边看看,有什么情况我们便发暗号。”
贾议和石琼听从李十娘的安排,两人从东边寻找大哥二哥的踪迹。贾议把火折子点着,两人靠着身子往前走着,仔细地看着周围有没有大哥二哥留下的暗号。平日嬉皮笑脸的贾议这时紧绷着脸,一言不发,这倒把石琼给逗乐了。贾议知道石琼在笑自己胆小,也不申辩,挨着四姐继续前行。
穿过花园,来到一座凉亭,凉亭内有一张石桌,两张石凳,两人坐下。贾议说道;“四姐,大哥二哥会不会离开了黄龙剑庄,去追那个什么狗屁毒公子去了。”石琼点点头,说道:“不知道,不过我们既然来了,还是仔细看看好了。”贾议问道;“四姐你说那个毒公子厉害不厉害,大哥二哥打的过他吗。”石琼说道;“我也不知道,我都没听说过这号人,不过以我看,既然大哥二哥一起去的,看来这人不怎么好对付。”贾议手撑着脑袋瓜不再言语。两人休息片刻,继续前行,可在离开凉亭的时候,石琼忽然发现了一个四角梅花的标记,心中大喜,将走在前面的贾议一把拽了回来,口中说道;“看,大哥留的标记。”贾议兴奋的大叫起来,连忙从口袋中拿出一柄小笛子吹响,来告知李十娘。两人高兴一阵,石琼说道;“我们再去别处看看,看看还有没其他记号。”
两人离开凉亭,左拐来到会客大厅。大厅中散发着一种迷人的花香。贾议叫道:“蝴蝶霉!”石琼也有嗅到,急忙运气抵御毒气入侵。贾议笑道:“没事,四姐,我这有解药。”贾议从口袋中拿出两个红色药丸,两人各吃一颗。
“哈哈。”本来漆黑无比的大厅忽然亮起了灯火。本来安静无比的大厅忽然有人哈哈大笑。贾议吓了一跳,手中的火折子也掉落地上。石琼望着哈哈大笑之人,只见那人长得丑陋无比,不是别人,正是荣大头。
荣大头当日在小酒楼遇到杜明锦,杜明锦告知他天玑匣藏于黄龙剑庄。荣大头离开小酒楼,就直奔黄龙剑庄。在苗家客栈,荣大头遇到杜明锦剑杀邓小龙和邓小虎两个恶贼。
成金大会之日,荣大头进入黄龙剑庄,未走正门,而是从后院翻墙入内,正巧落在后院的茅坑内。里面正有一仆人方便,见有人从天而降,吓了一跳,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荣大头,荣大头看着那仆人,两人大眼瞪着小眼。仆人颤抖着声音问道:“你是来上厕所还是?”荣大头没有回答,手捂着鼻子,口中叫道;“臭死了,臭死了。”
荣大头离开茅坑,往前走没多远,来到一座小花园。花园中有一座凉亭,凉亭里有一女子和几个丫鬟。那女子面容姣好,一直手半空中拿着一个茶杯,眼睛空洞的望着远处,像是在走神,想着某些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才能想的问题。荣大头心中想到:这女子应该就是黄元圣的千金黄一曼。
荣大头小心翼翼的绕过花园,生怕有人发现。往前右拐,进入了一个小院子,院子中长着一棵枝叶茂密的杨树,树下放着一把藤椅,藤椅上放着一本书。往正房看去,房门上面挂着一块匾,匾上刻着“识字楼”二字。荣大头心想:这应该就是黄元圣的书房了吧。
识字楼门未上锁,轻轻一推便开了,荣大头进入识字楼内又将门轻轻掩上。
识字楼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周围放着三个大书架,中间放着一张书桌,书桌上搁置着文房四宝。似乎刚有人出去不久,书桌上写着一行字,而字迹还未干透。
荣大头在识字楼内东瞧瞧西看看,也没发现什么线索,自己坐在书桌上,看桌上放着一杯茶,便顺手拿起喝了一口。荣大头忽然发现,茶杯下面竟有一张金银山的金银山令,圆圆的,正好被茶杯所覆盖。金银山有三种颜色的生死令,红色令牌为免死,黑色为必杀,黄色令牌为囚禁。荣大头发现的那张令牌竟为红色。
荣大头心中嘀咕:黄元圣和金银山究竟是什么关系,这里怎么会有金银山的生死令。可又自己转念一想,他们就算有什么不可见人的事情,也跟我没有丝毫关系,找到了天玑匣,我就回我的黎州塞外,任这边纷乱四起,天天争斗的你死我活。荣大头在识字楼内来回踱步,心中思考这天玑匣究竟放在何处呢。
这时屋外响起了脚步声,荣大头左瞧瞧又看看,发现房内空挡的毫无遮掩之地,便蹭的一声,飞身上了房梁。
“吱呀”一声,有人推开识字楼的房门,荣大头往下看着,就见有一仆人走进了识字楼,手中拿着一把扫帚,看来是要清扫识字楼。荣大头心中一动,从房梁上下来,一把摁住那仆人,仆人吓了一跳,等看清荣大头的模样,竟大声叫起来。荣大头连忙捂住仆人的嘴,口中恐吓道:“你再出声,我就要你的命。”仆人惊恐的点点头。荣大头将手从仆人嘴上拿开,问道:“你们庄主平时放一些比较珍贵的东西都是放在什么地方呀,老实回答,否则你的命还是要丢!”
第四百三十二章
仆人吓得口词不清,含糊道:“小的就是一个扫地的,庄主家的宝贝我哪有见过。大爷,你饶了我吧。”
荣大头呵呵一乐,威胁道:“你要不说,那可别怪我手中的刀不长眼了。”荣大头说着把刀抽出来吓唬仆人。”
那仆人甚是胆小,见到明晃晃的刀锋以后竟吓得哇哇的哭出声来。这下倒把荣大头弄懵了。怎么一个男人也能像娘们一般痛哭,一把鼻涕一把泪,比死了父母还要痛心。荣大头看在眼中心中有些怜悯,嘴上说道:“别哭了,你一个男子汉怎么这般没出息,好了,好了,该干什么去干什么吧。”那仆人听完荣大头的话,撒开腿就往院子里跑,左拐右拐几个弯,来到黄龙剑庄少庄主黄子晋的房间,大声喊着:“少爷,不好了,有个坏人在识字楼,要偷老庄主的宝贝!”
黄子晋此时正在房中思量想着要不要去前院看看成金大会现在是何等情形,可父亲离开时又吩咐说不让自己走出后院一步,心中正难以抉择的时候听到仆人大声喊道,心中欣喜,暗道这下可算是有事情做了。
黄子晋来到识字楼门前,见门掩着,推开门进入屋内坐在书桌前,手拿起一本《终子卷》,假装看起来。荣大头看着黄子晋奇怪不已,心道怎么突然冒出一个人坐在书桌前看书。时间一点一滴的走着,已过了半个时辰。荣大头躲在房梁上心中叫苦。心道这小子从早上看到晚上,那我岂不是就得在房梁上从早上待到晚上,倒不如我把这小子制服,让他告诉我他爹的宝贝都藏在什么地方。荣大头想到这里,脱下一只鞋,扔在书桌上,发出了啪的一声。
黄子晋早知道荣大头躲藏在房梁之上,可未想到此人竟会来这一招。心中一怒,暗道看我我要怎么教训他。他抬头看见了桌上的笔和墨,心中偷笑,手拿起笔放在砚台中吃饱了墨汁。手臂一挥,墨汁如细雨般洒在房梁之上,荣大头来不及躲闪,脸上沾到好几滴。用袖抹擦几下,一张脸顿时变得灰不溜秋,像刚从炉火中爬出来。荣大头知道黄子晋在耍自己,口中骂道:“他娘的,玩起老子来了。”说着从房梁上跳了下来。
黄子晋大笑道:“哦,怎么房梁之上还有人在,你不去前院参加成金大会,来后院做什么?”
……
黄子晋见烟雾越来越近,心中疑惑不已,思量道:“今日乃是我黄龙剑庄立剑大会之日,汇聚了江湖各路豪杰,怎么有人敢在此施毒?难不成有人要对天下英雄不利?”
黄一曼见弟弟一动不动在原地发呆,上前一步拍打胳膊说道;“子晋,你先去后山避避,我去前院看看爹爹。”
黄一曼说着便要往往前院跑去,这时黄子晋一把拉住姐姐的手臂,说道;“姐姐,爹爹他武功高强,必定有办法,我们去了反倒是他的累赘,还不如我们一起去后山,保护好自己不让爹爹他操心。”黄一曼犹豫一下,心想也是如弟弟所说,况且自己武功低微,去帮爹爹倒不如说去给他添麻烦。黄一曼对着黄子晋点点头,两人一同往后山跑去,也顾不了与荣大头缠斗。
荣大头看着黄子晋和黄一曼离开,竟毫不慌张,拍拍大脑袋,从袖中取出一个小黑瓶,从瓶中倒出了一粒药丸,张开嘴巴把药丸放在了舌头下面。荣大头颇为自得道:“多亏我还有所准备,不然又要受苦了。”
荣大头在识字阁周围溜达,不时看见剑庄的仆人发疯一般的跑来跑去,口中叫喊着,模模糊糊也让人听不清楚。
荣大头见状心中不由窃喜,心道:黄龙剑庄越乱越好,那我就可以好好找一找我的天玑匣。
不过任荣大头在黄龙剑庄转了一圈又一圈,却还是一无所获,没有办法,荣大头最后又回到了识字阁,他自己分析道:黄元圣那老头必定把宝贝藏在了自己最经常去的地方,他每日来识字阁读书写字,天玑匣在这里的可能性应该是最大的。荣大头仔仔细细的把识字阁翻了个底朝天,看有没有暗号,或者暗藏玄机,可任他看的眼花缭乱,头脑混沌,累的满头大汗,除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别的一无所有。累的荣大头直接躺在书桌上,口中破口大骂道:“他娘的,黄元圣这个龟儿子到底把天玑匣放在何处,这个王八……”
此时窗外一片寂静,整个黄龙剑庄如一片坟墓,人都已经走光了,只有偶尔的几声鸟鸣,真如同荒郊野外一般。在这种诡异的安静氛围中,荣大头骂着骂着竟然睡着了,鼾声大作,不时的还说着梦话:“我的,谁都不要抢,就是我的……”仿佛在睡梦中知道了天玑匣的所在之处。
黄昏,本来寂静的剑庄忽然响起厮杀声,兵器叮叮作响。荣大头睡得正香,就听见有人闯门而进,荣大头一下子惊醒过来,就地一个“鲤鱼打挺”从书桌上起来,拔刀刺向那人喉咙,来人大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求救道:“大爷饶命!饶命啊!”
荣大头定睛一看,原来是黄龙剑庄的一个下人,荣大头问道;“前院发生了什么事情?”下人结结巴巴的说不清楚,似乎吓破了胆。荣大头把刀往书桌上一立,大声说道;“你说,没事,有你荣爷爷在此。”
下人连连摆手,说道:“大爷,大……爷,你小点声,那帮人可都是恶魔,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荣大头心中惊讶不解问道;“你说谁跟谁打起来了?”
下人咽了口吐沫,回答道:“就是今天来……参加立剑大会的那些人,本来早上有人放毒气,有些大侠离开了,没走的那些就遭殃了。”荣大头看了下人一眼,意思让他继续说下去,下人这时心情稍微平复一些,说道;“刚刚不久,不知道从哪里冒出许多黑衣蒙面人,每个人手中提着一干丈八长枪,这些黑衣人不仅武功高强,而且刀枪不入,自进入黄龙剑庄大门后,见人就杀,好多大侠都遇难了。”
荣大头听完,点了点头,叹道:“原来如此。”
下人说道;“幸亏我跑的快,要不然早成了他们的枪下之鬼,大爷,我们可不要出去,出去了肯定会死的。”下人一脸畏惧的表情。荣大头哈哈笑了起来。用刀背拍拍下人的后背,说道;“看把你小子吓得,我要是如同你这般贪生怕死,我也不会活到现在。”
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是荣大头终究没有出去,荣大头从窗纸上往外看去,只听到远处的嘶杀声,不断的惨叫声。
荣大头盘腿坐在书桌上闭目养神,看似在打盹,实际上是在思考,他在心中琢磨下人口中所说的黑衣蒙面人会是谁。当今武林,究竟有谁有能力来黄龙剑庄大开杀戒。在艮州,只有一个势力或是魄力敢这样做,那就是金银山,更准确点来说,是左风流。
很久以前荣大头就听说过江湖上的一个传说,听说金银山培育了一批杀手,把他们一个个都训练成刀枪不入以一敌百的杀手。
想到这里,荣大头可以断定,黑衣蒙面人不是别人,就是金银山杀手。
荣大头听着外面的动静,此时外面已无声响,料定该死的人都已死去,活着的人都已离开,他不由心中思量道:我是为天玑匣而来,寻找天玑匣才是我的重中之重,其他的与我毫无关系。心中想到此,推门出去。下人见状急忙在荣大头后面叫道;“大爷,外面危险呀。”
荣大头在黑夜中缓缓的走着,每走几步就能望见一具尸体,每具尸体皆是刺穿要害而死。荣大头在漆黑的夜里遇到这么多死人,心中也有些按捺不住,他快步的往前走着。在一个拐角处,荣大头忽然发现有一人被一柄钢枪钉在大树之上,借着昏暗不清的月光下,荣大头打量着那人,他觉得很面熟。忽然他想起来,此人乃是有艮州第一剑之称的邹剑生。荣大头不由得暗暗吃惊,心中想道:连邹剑生都打不过的人,我荣大头必定也不是对手。如果我今日也去看立剑大会的热闹,怕是也要凶多吉少。
荣大头继续往前走着,没走多远,便到了前院大厅。推门而入。进到大厅,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楚,荣大头站在大厅正中,他忽然听到一种声音,一种急促的呼吸声。在墙角,荣大头发现一个身受重伤的人。
荣大头不慌不忙的点着大厅的烛火,往墙角望去,看见一个黑衣人。那人脸色惨淡,双眼紧闭,身上满是伤口,还往外滴滴淌血。
荣大头走向前去,左看看,右瞧瞧,把手指搭在那人手腕处,感觉到其心脏还有跳动。心想:这人是谁,来黄龙剑庄做什么,难不成是金银山的杀手?看看那人,也就二十出头,面容清瘦,身形单薄。
可不一会荣大头感到周围气味不同,有种淡淡的甜味。让人闻见有些心智不清,胡思乱想。荣大头不由低声喊道:“不好,是蝴蝶霉!”殊不知,花瓶只是摆设为花瓶,而是里面储蓄着满满的毒气蝴蝶霉,荣大头连忙从袖中取出小黑瓶,倒出一粒药丸放在舌下。
黑衣人慢慢醒来,手脚慢慢挪动着,想要离开,可是因为他浑身没有一丝气力,废了半天的力气却也动不了多远。荣大头走到其面前,问道;“你是谁?”黑衣人张开双眼,把荣大头吓了一跳,就见其眼中布满了血丝,在烛火的映照下泛着幽幽的红光。“你来黄龙剑庄做什么?”荣大头又问道。黑衣人在地上爬着,一步一步的向大厅门口爬去,其所拖拉之处,皆是血迹。荣大头跟在黑衣人身后,继续问:“你是不是金银山的人,是左风流派你们过来屠杀黄龙剑庄的大侠吧!”黑衣人听到金银山二字,略微停顿了一下,继续往大门口爬去。
荣大头挠了挠大脑袋,心中甚是不解:这人难道是哑巴,不会说话?
自从黑陈山一战之后,金银山元气大伤,左风流也身受数伤,从那时起,为了巩固金银山在艮州的武林霸主之位,左风流派手下在天下寻找骨骼奇异的练武天才,教授他们上乘的练功心法,和最夺人命的招式。他们从小长到大,也不知道杀过多少人,杀过多少老人,杀过多少小孩。他们只知道,只要是山主让杀死的人,无论他逃到天涯海角,他们都会追杀到底。
荣大头看着黑衣人在地上艰难的爬着,好像有种东西忽然触动自己的心,让他忽然想起十年前他最好的兄弟姜雀。
那日,荣大头和姜雀来到黑陈山脚下,忽然被一群黑衣人围杀,两人都身负重伤,在生命紧要关头,幸好父亲荣有春和神算子赶到,可姜雀却死去了。在临死前,姜雀也是一步一步的爬向自己。那种身姿,那种眼神,还有一地的鲜血和现在一模一样。荣大头用力的拍了一下大脑袋,说道:“不管你是谁,我都救定你了。”
黑衣人一步一步的向前爬,不管前方有什么阻碍,他都要越过,他要回到金银山,他只知道那里才是他的家,那里才是他的容身之所。荣大头将黑衣人扶住,口中问道;“你去哪,我送你。”黑衣人看看荣大头,半晌以后,他的口中说出了“金银山”三个字。荣大头摸摸脑袋,很是为难,第一是因为自己跟金银山虽然没有仇恨,可平日也无交情,我这般冒昧送他过去,会不会得罪那些与金银山不共戴天的仇家。第二就算我这般将他送到金银山,那金银山山主能否领情,江湖传言左风流心狠手辣,肆意妄为,到时候再对我不利,我岂不是出力不讨好。
第四百三十三章
荣大头心中考虑到此,头像拨浪鼓一般摇动,说道:“除了金银山,什么地方都可以。黑衣人听完,又回过头去一步一步的往前爬着。荣大头看着那黑衣人,突然心中一怒,突然一把将黑衣人拉起来,说道;”你不要爬来爬去的,让我想起了我的好兄弟。”说完,竟然眼含泪水,好像稍不经意眼泪便要夺眶而出。黑衣人看着荣大头,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兄弟,死了吗?”
荣大头点点头。
“他叫什么名字?”黑衣人问。
“姜雀。”荣大头答。
“姜雀。。。”黑衣人口中独自念叨着,随后摇摇头,说道:“听着很熟悉,可我们杀的人太多了,我记也记不清了。”黑衣人咳嗽两声,这口气说完,不知道下口气还能否说下去。
“我以前也曾怀疑我兄弟的死跟你们金银山有关,可是我查来查去仍然毫无头绪,一无所获。再到
后来我听说是海外龙宫之人做的,可我从未听说过此海外龙宫,更与他毫无恩怨,他们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对我们不利呢?再后来,我渐渐都忘记了这件事情。刚才看见你,又想起。”荣大头说着,大脑袋上竟然流下几滴眼泪。
黑衣人苦苦一笑,道:“那人若知道有人为他流泪,我想他在九泉之下也会笑的。”黑衣人说着咳嗽起来。
荣大头沉默。
“这位前辈,在我死后,希望你把这个锦囊带到金银山左山主手中,就说,辛乙命薄,对不住山主。”黑衣人说着从衣袖中取出一个青色锦囊交予荣大头。
荣大头接过锦囊,看了看,随后说道;“你不会死的,我一定把你救活。”荣大头正要抱起黑衣人往厅外走去,这时,贾议和石琼来到大厅。
贾议看着荣大头大声喊道;“老头,你三更半夜不睡觉,怎么在这里装神弄鬼?”
荣大头大笑的反击道;“我不睡觉,你们不是也没睡觉?”
石琼在一旁一拱手,说道;“前辈,实不相瞒,我们是在这里找人。”
荣大头问道;“找人?找谁啊?或许我有见过。”
石琼说道:“一个名叫毒公子的人。”荣大头一听毒公子三个字就觉得心中憋着气,说道;“你说是那个王八羔子呀,你是他什么人呀?”
石琼眼放寒光,幽幽说出两个字:“仇人。”
荣大头听完双手叫好说道;“是仇人,太好了,太好了,那么老夫可以告诉你他在什么地方,不过你们得先帮老夫一件事。”
贾议听完冲着荣大头大声喊道:“你还提条件,小心小爷要了你的命。”
身旁的石琼立即瞪了贾议一眼,示意他不要口无遮拦。荣大头反倒不放在心上,嘻嘻哈哈的笑着。石琼问道;“不知道前辈需要在下做些什么?”
荣大头这时从大厅的角落里把黑衣人背了出来,说道:“你们只要把他救活了,我一定帮你们找到毒公子。”
这时贾议插话道;“那如果你说话不算数呢!”
“如果我说话不算数……”荣大头想了想接着说道;“那就让我不得好死,死了都不得安宁。”
贾议拍手笑道;“好好好,那我就救活他。”
石琼和贾议来到黑衣人的跟前,见黑衣人已经昏了过去,用手摸摸额头,有些冰凉,看看舌苔,又用手探探气息,气息虽然微弱可是均匀。贾议说道:“他不会死的,只是失血过多,然后中了金银山双毒龙孟令侠和云梦宗的失魂散。这不要紧,我这刚好有百毒丸。”
贾议说着从口袋中拿出黑色药丸,接着摇头说道:“可惜百毒丸还需一味药引才能化解这失魂散之毒。”
荣大头忙问道;“小娃娃莫要卖关子,到底是什么药引。”
贾议说道;“乃是灵蟾之血。”
石琼听见贾议说什么灵蟾之血,瞪了他一眼。贾议吐了吐舌头,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
荣大头摸摸脑袋一副不了解的模样,问道;“灵蟾是个什么东西。”
贾议立即回答道:“我可以告诉你,就在后院的那口枯井里。你找个什么东西,我这有一包香料,你将香料放在里面,灵蟾自会爬进里面的。”
荣大头接过贾议给自己的香料,看着贾议半信半疑的说道;“你小子不会骗我吧?”
贾议笑道;“你看我年纪这么小,我怎么会骗人呢。”
荣大头看了看贾议,无论怎么样,自己既然已经决定要救那黑衣人,那就只能听这个少年得了,心中打定主意,荣大头便拿着香料往后院走去。
荣大头刚走出大门,贾议便悄悄对石琼说道;“四姐,我看这老头肯定不知道那毒公子的下落,他是在唬人,不如等他拿到灵蟾,我们就把他们用迷香迷倒,拿着灵蟾去找三姐。”
石琼想了一下,说道:“万一这老头真的知道那毒公子的下落呢?”
贾议闻言撅了撅嘴,固执的嘟囔道;“他肯定不知道毒公子的下落。”
石琼拽拽贾议的小辫看着黑衣人说道:“不管他知不知道毒公子的下落,地上躺着这个人还有救吗?”
贾议看看石琼,说道:“我们与他无故无亲,干什么要救他,万一他是个坏人我们岂不是做了一件坏事?坏人还是早些死去为好。”
石琼摇头道;“话不可以这么说,不管他是好人坏人,我们是要那老头告知我们毒公子的去处,与其他的事情都无关。”
贾议叹了一口气,一副老成的口气摇头说道:“这个人有救,但是我看你是无药可救了!”说着将一粒百毒丸放入黑衣人的口中。
石琼奇怪,问道:“五弟,你不是说需要灵蟾做药引吗?”
贾议一脸坏笑道:“我骗那老头呢,他若真能把灵蟾捉来,那我还没白救这人一命,可惜我看他那笨头笨脑的样子,估计是捉不来的。”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门外响起的脚步声,石琼望去,见荣大头提个筐子兴高采烈的回来了。贾议睁开惺忪的双眼问道;“捉到了?”
荣大头说道;“捉到了,好多只呢。”贾议连忙跑过去,见框子里一只只灵蟾微微蠕动,拥挤着大概十多只。”
“哈哈哈哈!太好了!”贾议兴高采烈的一把接过筐子,笑道;“前辈真是有能耐,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荣大头拍拍身上的灰尘,笑道;“我姓荣,别人都叫我荣大头。”
贾议一脸媚笑,拱手说道:“原来是荣前辈,久仰久仰。”
荣大头拍拍大脑袋说道:“小兄弟,赶快救人吧。”
贾议哈哈一乐说:“不过半个时辰,他就会自己醒来,他的病已经好了,日后注意调养,身体就会慢慢恢复过来。”
荣大头一脸的迷惑,问道;“他真的好了?”贾议答道;“真的好了!”荣大头说;“不用灵蟾做药引吗?”
贾议嘿嘿一笑,道::“本来是用灵蟾做药引的,可我看当时情况危急,迫不得已我就用内力输入他的体内,刚才内力损耗过多,我现在都有些头晕站不稳。”
贾议说着故意装出摇摇晃晃的样子,荣大头连忙上前扶住他。
贾议接着说:“现在他身上的毒已解,荣前辈,你该告诉我们毒公子在何处了吧。”荣大头看着黑衣人,一会探探他的气息,一会看看他的脸色,见黑衣人面色渐渐变得红润,呼吸也比先前顺畅,甚是高兴,对着贾议说:“小兄弟,没想到你医术这么高,一会的功夫把人的病就治好了,真是佩服佩服。”
贾议说道;“荣前辈,这些赞扬的话我都听腻了,你老人家还是告诉我毒公子在哪吧。”
荣大头说道;“毒公子那王八犊子居无定所,行无影踪,找他还得真费几回波折。”
贾议心中骂道:“糟老头,你这说与没说有何区别。”
石琼说道:“荣前辈,我们真的有急事找他,还望前辈早些告知,莫耽搁了时间。”荣大头想了想说道:“我知道毒公子爱去一个地方,你们去那里肯定能找到他。”
贾议连忙问道:“什么地方?”
荣大头说了三个字——指月楼。
“你是说妓院!”贾议听后大声叫道。荣大头哈哈笑道;“看来这位小兄弟深谙此道呀。”说完又大声笑起来。
石琼脸色绯红说道;“荣前辈,那毒公子可真爱去风月场所?”
“是呀,那王八犊子,平日里看起来文质彬彬,可发起兽性来,嘿嘿!无人可比,他从刘家庄一路来到黄龙剑庄,每天晚上都要去指月楼**一番,那指月楼的小姑娘现在见了他就躲。”荣大头嘿嘿怪笑的说道。
石琼抱拳说道;“多谢前辈,那晚辈二人就告辞了。”
石琼和贾议离开了大厅,贾议手里拿着一筐灵蟾又不得不放下。“四姐,我们真要去指月楼呀?”贾议问道。
石琼点点头说道:“只要能找到大哥二哥,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去。”
贾议揉了揉鼻子坚定的说道;“四姐去哪,贾议就去哪。”
两人走出大厅,来到花园。贾议和石琼走在花园中,忽然看见不远处的树下隐隐约约有四个人,两人站着,两人坐着。石琼和贾议跃身闪在花丛中。仔细的观察着那四人的一举一动。可看了一会,贾议便说道:“四姐,我怎么看着那几人像是大哥二哥和三姐,还有一个似乎是柳少侠。”
“嗯。”石琼点点头,说道:“我看也很像。”贾议伸手摘一片叶子放在嘴边,唧唧吹响。贾议心道:“这种声音我不知道吹了多少次,如果树下真是大哥他们,听到便会辩认出来。”
随着贾议吹出的声音吸引了对面的注意力,不一会儿便听树下有一高个子说道;“五弟,可是你么?”
贾议和石琼对视一眼,都是面带喜色,大声回应道:“大哥,是我们!”
盛大海和陈奇两人当日傍晚来到黄龙剑庄,还未走进庄内就在山脚下遇到毒公子,毒公子以为盛陈二人也是来参加成金大会的侠士,便未在意,却没想陈奇背后给自己一掌。将其打的口吐鲜血,五脏翻滚。瞬间明白自己结过不少冤家,今日肯定是遇到复仇之人。虽然受了内伤,可毒公子轻功实在了得,任凭盛大海和陈奇追赶,相差却越来越大,最后,连毒公子的影子都无处可寻。
两人虽未杀的死毒公子,可陈奇那一掌也伤他不轻,非疗养一年半载不能再现江湖。两人见天色已晚,担心李十娘们在客栈着急,便快速赶回客栈,可客栈里面房门紧闭,叫门良久,无人应答。两人心想:定是三人见他二人未归,又去了黄龙剑庄找自己。
两人刚走到剑庄大门之处,就看见柳千枫和李十娘两人走来。原来从黄元圣手下救出李十娘之人并非别人,而是柳千枫。
李十娘看见大哥二哥甚是欢喜,心中一热,把持不住心脉,一口鲜血吐出。盛大海见李十娘身负伤痛,问道:“三妹,何人欺负我们神符五杰。”李十娘就把和贾议石琼两人一起上山来找盛大海和陈奇,怎么在半山腰碰到金耀海和黄元圣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盛大海和陈奇。
盛大海听完便面漏惭愧的说道;“是大哥不好,让你们受苦了。”
李十娘摇摇头,说道;“我们还是早些将四妹和五弟找到,免得落入敌手。”盛大海和陈奇连连点头。
几人进入黄龙剑庄,查看了大大小小的房屋几十间,都未曾发现两人的影子,走到花园中,盛大海见李十娘步履不稳,心中知道定是伤的不轻,便在一棵树下为其运功疗伤,这时却正好碰到贾议和石琼两人。
六人就这样走出黄龙剑庄回到客栈,还好一路上并未遇到黄元圣和金耀海。此时天色已经微微亮。
柳千枫回到房内后便感觉到困意十足,便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第四百三十四章
柳千枫不知睡了多久,听到有人敲自己的房门。看看窗外,应该是到了晌午时分,柳千枫穿好衣衫打开房门一看,原来是陆哑巴。陆哑巴此时背着包裹,似忽已经有准备要离开之意。
柳千枫见状有些尴尬,知道自己睡过了头,便急忙收拾收拾,胡乱吃些填填肚子,跟着陆哑巴离开客栈,向月华山庄赶去。
柳千枫心中盘算,从此地到月华山庄也就四五百里的路程,若是走的快些,三天便可到达。如果骑快马的话,一天也可赶到。
正想着,忽然就看见前边不远处有个马棚,一个老汉正悠闲的坐在马棚前抽着旱烟,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柳千枫赶紧过去买了两匹上好的好马,与陆哑巴快马赶到月华山庄。
柳千枫回到了离开许久的家,瞬间眼中湿润,那种亲切感,那种熟悉感,都让柳千枫感触颇深。
下人来福从院中跑出来,大声喊着:“少爷回来了。”家中的黑狗小黄跑在来福前面摇头摆尾的扑到柳千枫的怀中。柳千枫笑着抱起小黄。
柳千枫走在熟悉的路上,看着庄内的一草一木,看着每一个角落,都像是自己的朋友一样在热情的欢迎自己。他忽然觉得,人生最幸福的事情,不过是体会到以前没有体会但现在可以体会的事情。
柳千枫领着陆哑巴来到母亲面前。柳千枫的母亲陆嫣红站在大厅门口,手中拄着一根拐杖,银白色的头发,以及略带皱纹的脸庞,在夕阳的余晖下多了一丝苍老和忧伤。
陆嫣红看着陆哑巴眼神忽然直了,两滴眼泪啪的一声打在前襟,陆哑巴呆呆的看着陆嫣红,眼睛红红的,一张冷峻的脸也多了一丝温暖。
“哥,是你吗。”陆嫣红喊。
“嫣红,是我!”陆哑巴竟然开口说话了!
陆嫣红看着陆哑巴,手中的拐杖啪的一声倒在地上,掉在地上翻滚发出铛铛的响声。陆哑巴走过去,拉起陆嫣红的手,双目相望,泪眼婆娑,喉咙哽咽更是难以发声。仿佛天地间也都因为这一刻而停止。最深的感情不是天天如胶似漆,而是离别了二十年,见面依旧如同昨天一般。
柳千枫看着母亲和陆哑巴惊呆了,愣住了,为这一刻自己也好像停止了思考和呼吸。一切仿佛像梦境一般。不知过了多久,柳千枫惊醒,心中大为惊奇;陆哑巴怎么开口说话了,而母亲竟然称他为哥哥。难道陆哑巴和我母亲是离散多年的兄妹两人。那陆哑巴不就成我的舅舅了?”柳千枫从小到大只知道唯一的亲人就是自己的母亲,也从来没有听到母亲提起过自己还有其他的亲人。
陆哑巴和陆嫣红抱在一起。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了,天地间只能看到一对失散多年的兄妹在紧紧的相拥着。小黄这时也静静地蹲在地上望着主人,一脸的肃然。过了良久,两人平静了情绪,陆嫣红叫柳千枫来到跟前说道;“枫儿,这是你亲舅舅,快叫。”
柳千枫呆呆的走到跟前看着陆哑巴,一时有些叫不出口。
“快叫啊。”陆嫣红带着呵斥的语气说道。
柳千枫脖子下意识的一缩,小声叫道:“舅舅。”
陆哑巴微微一笑说道;“没想到一晃二十年,千枫长得一表人才,我都不敢相认了。”
“是呀,这二十年来,你一个人在回春谷中,过得还好吧?”
陆哑巴叹了一口气,说道;“此事说起来话长……。“
陆哑巴看看柳千枫,欲言又止。
陆嫣红领着陆哑巴来到会客厅。柳千枫和来福带着小黄则跑到后花园里戏耍。
“那日,我本以为你和千枫死在了左天龙的手下,要与左天龙决一死战,可惜一剑刺去并未刺中他要害之处,反倒被他的金银山秘术震碎身上所有经脉,全身武功尽失。后来,我觉得自己如同废人一般,便一个人躲在回春谷,继续研制药物。谁知福祸难料,我竟然误食一味药,把自己的功力恢复了。”
陆嫣红听完说道;“你一个人在谷想必也吃了不少苦。”
陆哑巴摇头笑了笑;“要知道今日我们兄妹能再相逢,就是吃多少苦我都愿意。”
两人沉默了一会。陆嫣红说道:“哥,你来了,便告诉范剑一声吧,他死之时,最惦记的人是你,他临死前,还一直在念叨他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们韩家。”
“唉!”陆哑巴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事不怪他,要怪就怪我学艺不精,如果我当日能杀了左天龙,那这一百几十条人命也不会……。”陆哑巴说到这里有些说不下去。
陆嫣红带着陆哑巴来到书房,轻轻转动书桌上的一方砚台。一道暗门伴着“吱吱呀呀”的声响打开。两人走了进去,里面有一张方桌,上面放着几尊灵牌,几盘祭品,两杆蜡烛,上头的灯火摇曳不止。
陆哑巴来到一尊灵位前,点上三炷香,口中说道;“范剑老弟,大哥我来看你了,二十年了,哥哥终于来看你了。”陆哑巴说着就有些难以把持自己的情感,泪水夺眶而出。
陆嫣红上前安慰道;“哥,都二十年了,你就别再难过了。”
陆哑巴搽搽眼泪说道;”二十年了,千枫也长大了,等时机成熟,我就将他的身世告知他,到时定要替你报仇血恨。”
陆嫣红却摇头说道:“哥,以前的事情都让他过去吧,我想范剑也不想让千枫为他报仇而去闯那些腥风血雨,况且千枫这孩子生性单纯,让他做些心狠毒辣的事情他又不为。如果能报仇固然是好,如果报不了,我们娘俩儿就在这月华山庄平平淡淡的度过下半生了。”
“说的也是,千枫这孩子心肠太好,在江湖上走动容易吃亏呀。”陆哑巴点头说道。
陆嫣红答道;“我从小教他的便是侠客之道,当时我是想,让他本本分分的做人,莫做些大奸大恶之事。就算他以后平庸的过一辈子,我也不怪他,平平常常的也挺好。”
“嫣红,你说的没错,固然他以后不能在江湖上叱咤风云,可他若能找个贤惠的姑娘,平平安安的过一生,倒也是我们作为长辈的所期待的。不过……。”陆哑巴看看陆嫣红不知道自己话该不该说出口。
陆嫣红说道;“哥,你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陆哑巴叹了口气,道:“可他身为乾灵剑的唯一传人,我还是希望他能重振乾灵剑的威名的。”
“唉。”陆嫣红叹了一口气,露出了难过的神色,道:“话是这样说,但是毕竟是自家的儿郎,若是真的将乾灵剑交给千枫,那么无疑是让这孩子置身于江湖的旋涡中心,其中的凶险,你我再知道不过,我怕枫儿不能胜任,到时会......”说道这里,陆嫣红抹了抹自己的眼角。
“我也是知道的。”陆哑巴这般说道,随后又道:“不过眼下的局面,恐怕即便我们将乾灵剑永远的隐藏下去,金银山也不会放过我们,左风流生性贪婪,阴险狡诈,同时金银山在艮州的实力又这般庞大,难保哪一天就查到了我们的头上,到时候千枫这孩子还懵懂不知的话,会吃大亏的,依我看,不如这样,我们将事情的真相告诉给千枫知道,将选择权留给孩子,这样一来,千枫若是想继承乾灵剑的话,我们就将乾灵剑传给他,若是他不想继承乾灵剑,那我们就把乾灵剑永远的藏起来,同时这样一来,即便左风流找来,千枫也不会因为不知情而陷入被动了。”
陆嫣红闻言想了想,随即点头道:“为今之计,也就只有这样了。”
刘家庄,自打刘海洋死以后,刘家庄便再没有一刻安生过,数不清的江湖侠客,前来拜访,说好听的叫做拜访,说难听一点,就是来勒索,不过不管是什么,刘家庄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现在刘海洋已死,刘家庄的主心骨便是没了,江湖上的各路人士自然不再像之前一样忌惮,虽说有韩玲儿的父亲韩久庇护,但是刘家庄的人都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若是刘家庄真的因为有韩久做靠山而得罪了那些前来勒索的侠客们,一旦被他们怀恨在心,那么刘家庄也就再没有好日子过了,毕竟韩久是一帮之主,不可能永远的留在刘家庄,一旦韩久离开,那些得罪的侠客便会立即让刘家庄付出代价。
不过好在刘家庄现在的主事人刘夫人黄巧莲够圆滑,但凡是来勒索的侠客,她无一不是忍让之至,一点都没有让对方找到发火的理由,这样做虽然刘家庄的人各个心中都憋着一股气,但是也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娘!你就把《逐虎神功》交给我吧!”刘夫人房中,其独子刘容光眼睛通红的向黄巧莲哀求道。
“不行!”黄巧莲直接拒绝。
“为什么?”刘容光气恼道:“现在我们刘家庄简直就是江湖上的一块笑柄,任谁都能任意的欺凌嘲笑,原来见到我爹毕恭毕敬的人,现在居然能趾高气扬的来到咱们家里要这要那,不就是欺负咱们刘家庄里没有掌门级的高手了么?娘你把咱么刘家庄的家传秘籍交给我,我只要练成了那《逐虎神功》,看谁以后还敢同我们这样!”
面对刘容光的大呼小叫,黄巧莲的脸色没有任何的变化,还是那么淡然,她道:“你爹在世的时候就曾经说过,你的资质,不能修炼咱们刘家秘传的《逐虎神功》,难道你忘了么?”
“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娘!”刘容光大叫道:“现在咱么刘家庄已经到了紧要关头,我是刘家的独子,自然要扛起刘家的重担,您把《逐虎神功》给我,我不多练,只要掌握了前五层,我们就有了立足的资本,到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来找我么的麻烦了。”
“还是不行。”黄巧莲的语气十分强硬,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她道:“刘家庄还没有到你想像的那般境地,你只要稳扎稳打的练功即可,若是真的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你韩叔父会出手的。”
“娘你怎么能这样想。”刘容光反驳道:“韩叔父虽然能保住我们一时,但是却保不住我们一世啊!韩叔父身为一帮之主,早晚是要离开的,到时候韩叔父走了,我们还能找谁?”
“你放心。“黄巧莲淡定道:“我已经同你韩叔父商量了,过了这个月,你就同玲儿把婚事办了吧。”
“什么?”刘容光大吃一惊。
“没什么好惊讶的。”黄巧莲道:“你与玲儿两人情投意合,早晚都要在一起的,现在你爹死了,我们就更要早点把这件事给办了,亲事一成,我们与你韩叔父自然是一家人,凭借着你韩叔父的名声,那些肖小之徒自然也就不敢来了。”
“可是......”刘容光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黄巧莲问道:“难道你不喜欢玲儿?”
“不不不!”刘容光脸色突然变得通红,声音低下来,道:“孩儿自然是喜欢玲儿表妹的,只是,只是爹刚去世,我们就办喜事,未免......”
“那也总比你强练《逐虎神功》强了。”黄巧莲道:“你若是真的走火入魔,那刘家才是真的没救了。容光你记住,你活着,刘家才真的存在,记住了么?”
刘容光听了这句话,眼眶不由湿润起来,点点头,道:“孩儿记住了。”
“嗯,好,你便回去吧。”黄巧莲说道。
“是。”
刘容光抹着眼泪刚刚走出去,便听得外面一个声音道:“容光表哥你怎么了?难道姨娘没有答应将《逐虎神功》传给你?”
不一会儿,韩玲儿便跑进了黄巧莲的屋子,道:“姨娘,为何不把刘家的家传武功传给容光哥哥啊?容光哥哥也想为刘家出一份力啊。”
黄巧莲轻拍一下韩玲儿的脑门,轻斥道:“傻丫头。”
第四百三十五章
正是晌午十分,太阳在高空懒洋洋的悬着,万里无云,整块天空仿佛一块巨大的蓝宝石。天空之下,巍峨的崇远山脉。远远望去,山脉起伏,一直消失在山气中。山下是宽阔的崇远河,在那里静静的流淌着。
“碰”的一声,一块比婴儿拳头大不了多少的光滑石块落在水里,使得水花溅射,激起涟漪。
“哈哈哈!又没打中。我看你又要输了。”一个皮肤黝黑,身材壮实的少年站在河岸边,双手叉着腰,满脸得意。在他身后,一群同他差不多大小的孩子跟着起哄,叫道:“祁冲要赢啦!祁冲要赢啦!”
另一边的不远处站着一个又瘦又高的少年,他满脸懊恼的走过来。嘴里不服气的嘟嚷着:“就差了那么一点点。”
“怎么会是一点点?”名字叫祁冲的少年得意的说道:“我扔了十次,你却打中了七次,这可是差了三下。”祁冲说罢伸出三个指头,轻轻的晃着。
瘦高的少年撇着嘴说:“你得意什么?我还没有扔呢!说不定你连七下都没有,等你打中了我的石头再说吧。”
祁冲闻言笑了,道:“你放心,我保证让你输的心服口服就是了。”说完他又对旁边一个小孩子说道:“小金,去帮我把石头捡回来。”
“好!”,小金欢快的应声而起,和另外几个小孩,蹦蹦跳跳的将地上散落的石头捡了回来。
“冲哥,你的石头少了一个,好像掉到河里了。”小金把一堆石头放到祁冲面前然后说道。这些石头婴儿拳头大小,表面光滑,都是由一种名叫松金的石头制成。
“这下糟了,石头能沉水的。”祁冲说着转头往水里看去。只见水面上什么也没用,那个石头彻底不见了。
小金看祁冲痛惜的样子,说道:“祁冲哥,要不你就先用我的吧!我的石头虽然轻了些,但是也很好用的。一样能赢高明。”说着小金递过来一块石头。
祁冲接过石头,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然后说道:“赢输倒不要紧。可我这套松金石是嫣红小姐送的,现在丢了一个,若是被知道了,怕是嫣红小姐要气恼的。”说罢祁冲叹了一口气。
这时,名字叫高明的瘦高少年已经收拾好自己的石头。他站在距离祁冲三十步远的地方,大声喊着:“祁冲,你还在磨叽什么呢?准备好了没有?”
祁冲一听,便暂时将丢了石头的烦恼抛开,不甘示弱的叫道:“我早就准备好了,就等你了。”说罢他双手利索的把自己的石头整理好,在地上摆成一排。
打石头在当地小孩子之间非常流行,一般是两人比赛。一套石头有十个,比赛时,双方每人一套,相距三十步左右站好,一人先将石头抛向空中,另一人则也扔出石头,若是能够把先扔的石头击落。则后者得分,反之若是不中则前者得分。十个石头打完,二人交换,由后一人来抛,前一人来打。一个回合以后,以得分多少来计算胜负。
祁冲和高明已经比完了前半场。祁冲抛石头,高明打石头,十扔七中。现在则是换过来,高明抛石头,祁冲打石头。
不过正当祁冲和高明两人站好位置,做着准备活动时,却听见河岸边的大路上传来一阵马蹄声。众小孩抬眼望去,只见两人骑马缓缓而来。那两匹马一看就不是凡品,颇为神骏。当先的马上坐一个身穿锦衣的美公子,眉清目秀,神采飞扬,十分俊美。后面的马上则是坐着一个腰间跨刀的黑衣刀客,神态严肃,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块木头一般。
祁冲等人都是下人身份,见到了锦衣少年这样的人,无不低头退后。不过那锦衣少年行到众人眼前却停了下来,问道:“你们在打石头么?怎么不打了?“
祁冲等人没想到那锦衣少年竟会同自己讲话,不由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祁冲鼓起勇气说道:“小人等怕冲撞了公子。”
那锦衣少年闻言摇头一笑,说道:“无妨,我退后些,你们接着打便是。”
祁冲见这锦衣少年语气较为平和,胆子也大了些,又说道:“小人还是不敢,石头若是惊了公子的马儿,小人们也是吃罪不起的。”在崇远山脉里,若是祁冲他们这样的下人得罪了人,是十分危险的,若是锦衣少年想要处置他们,不会有人为他们说话。
锦衣少年闻言又是一笑,仔细打量了一下祁冲,说道:“你倒是懂事,不过你放心,我是自愿观看你们比赛的,若出了差错,本公子也不会找你们的麻烦。”
祁冲看了看高明,又看了看身边的小孩,到底是小孩心性,急于玩耍。两人点了点头,祁冲便说道:“小人谢过公子。”
于是锦衣少年勒马退后,空出了路中间的场地。祁冲和高明各自站到了原来的位置,两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只见高明手握一个石头,活动了一下手臂,憋足了劲后,“嘿”的一声,将石头高高抛起。众人都昂起头,注视着石头。
只见石头在空中旋转着上升,越升越高,越升越慢,待力道用尽,升到尽头时,只听祁冲“嘿”的一声,一块石头呼呼的飞起,“啪”的一声,两石头相撞,齐齐的跌落下来。
“哦!”拥护祁冲的小孩登时发出了一阵欢呼。
之后,高明接连抛出了八次石头,小金等人便又发出了八次欢呼,祁冲竟然无一落空。
只剩下最后一块石头了,高明听着那群小孩的嘲笑,不由气馁起来,他赌气般将最后一个石头丢出。然而却是力气不济,丢的偏了,石头落在他的身后。
祁冲玩的投入,全神贯注的看着高明的石头,见到高明扔出来,他来不及细想,手中的石头也脱手而出,只听到“啪”的一声,又击中了,但是击中了高明的石头后,两块石头却是在相撞后划了一道弧线,朝着后面的锦衣少年打去。
众人都是“呀”的叫出声来。要知道,石头那么坚硬,若是击中人身体的要害,怕是有性命之危。
眼看两块石头,一前一后,射向了马上的锦衣少年,祁冲等人此时都已吓的呆了。只见那个公子却依然神色淡然,他似漫不经心的伸出右手,在半空中轻轻划了一下,下一刻两块石头已经落在他手中。
看到那锦衣少年安然无恙,祁冲等人才舒了一口气,齐齐的跪在地上,说道:“公子恕罪!“
那位身着锦衣的公子此刻跳下马来,缓步走来,一直走到祁冲面前。他双手各拿一个石头,互相敲击,发出哒哒的两声,他低头看了看,道:“好材料。”而后又将一个石头伸到祁冲面前,问道:“这是你的石头?”
祁冲心中忐忑,抬头一看,那石头黑中带点红,的确是自己的,便应声道:“是。”
那锦衣少年又问道:“你叫祁冲?“
祁冲吃了一惊,抬头看那锦衣少年,问道:“是。你、你、公子怎么知道?”
锦衣少年微微一笑,说道:“石头上不是刻着你的名字么?”
的确。送给祁冲石头的人很细心,在每个石头的两面,分别刻了“祁”、“冲”两个字。不过字迹纤细,平常人不易发觉。
那公子将石头丢在祁冲面前,说道:“你石头打的很好,来和我打一局吧。”
祁冲听了前半句,心中不免沾沾自喜,待听了后半句,却立刻惊慌失措了,连声说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啪”的一声,只见一块黄色的东西滚落在祁冲面前,祁冲等人定睛一看,是一块金子,那公子此时又说道:“你跟我比,赢了这块金子便是你的。”
金子?活了十四年,祁冲也只听过却没见过。看着这么大一块金子,祁冲更加确定这位公子不是一般人,他更加不敢造次,连声不敢。
看着祁冲惶恐的样子,锦衣少年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满地的石头,他微一思索,又说道:“这样吧,我看你的石头似乎并不配套,只有九个。如果你跟我比了,不管输赢,金子都是你的,另外我再给你做一个配套的石头,保证一模一样。”
听了锦衣少年这话,祁冲大为心动,丢了嫣红小姐送的石头,她一定会生气的。祁冲可不想因此让她怪罪自己。不过祁冲仍然没有答应,一想到这个人来历神秘,再想到冒犯了这些人以后的下场,祁冲狠下心,摇头说道:“多谢公子。我的石头本来是十个的,只是刚才一个掉到河里了,小人自己会下去捞的。”
“哦?掉河里了?”锦衣少年问道:“掉在哪个位置?我帮你捞上来。“
祁冲刚想婉言拒绝,毕竟若是真的让其为自己捞上来,那这不比也要比了,却不想小金嘴快,此时伸手便指着河中一处说道:“就在那个地方。”
锦衣少年笑了笑,他回头对身后的护卫说道:“展凉,你去找找看。”
那名名叫展凉的跨刀护卫也不答话,直接走到河边,却不下水,只是弯腰将手伸到水里。小金见了忙叫道:“错啦,不是掉在那里,是在河中央。水很深的,你得脱了衣服下河才行。”
然而小金的话没说完,只见平静的河面突然没来由的晃动起来,激起阵阵波浪,从护卫伸进河里的手开始,一直到河中央,波浪起伏,汹涌翻滚,起伏越来越大,好像水开了一般。
没过多久,那护卫便站起身来,手中拿了一块松金石头,正是祁冲掉落的。再回头看看河里,此时却已是风平浪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祁冲等人看的目瞪口呆,心道:难道这个人会什么法术么?
护卫将石头交给了锦衣少年,又站在了少年身后,依然沉默无语。那公子掂着手中的石头,笑眯眯的看着祁冲说:“跟我比吧,比了就还给你。”
祁冲从刚才的惊诧中回过神来,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心中寻思:这俩人既神秘又神奇,恐怕一味的退避会惹得对方不快。祁冲心中有了计较,便朗声说道:“若是要比试的话,小人这自有一套石头,可公子的石头在哪里?”
锦衣少年微微一笑,说道:“这个好说。我就用你的石头吧。”说着他用手一指,指向了高明。
高明听了锦衣少年要用他的石头,他哪里敢拒绝,连忙唯唯诺诺,点头称是。
祁冲见此情形,心中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此,那就请公子指点指点小人。小人粗鄙,若有冒犯公子,还请公子宽恕。”
锦衣少年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你放心,我们只是玩一场游戏而已,这样好了,你先抛石头,我来打。”说罢,锦衣少年走到原先高明站的位置。
祁冲将自己的石头整理好,玩伴们都站在他身后。反观对面,跨刀护卫将高明的石头收拾妥当,摆在锦衣少年的脚下。祁冲手握石头向锦衣少年施了一礼,站直之后运力于手臂,“嘿”的一声,便将第一块石头抛了出来。
众人目不转睛的看去,只见石头脱手而出,越飞越高,几乎变成了一个小黑点。见此情形,小金等人不由的欢呼起来。
要知道打石头主要考校的就是眼力和手力,当然也有一定的技巧性,石头从上升到落下,中间有着一段短暂的停顿时间,打石头的人一般趁此时机出手,是最容易打中的。然而石头若是扔的高,停顿点便不好估算,算到了也不容易把握机会,此时众人见祁冲石头扔的极高,便无不以为胜算在握了。
石头升到最高处,力尽而落,那锦衣少年却仍然没有出手。要知道石头自空中下落,速度都是越落越快,此时再想打中,就难上加难了。小金等人已经开始高声欢呼,便是祁冲也认为自己胜券在握,不由得笑了。
第四百三十六章
众人笑意未停,却听“啪”的一声脆响,锦衣少年的石头已将祁冲的石头打中,半空中双石头微微停顿,又齐齐落在地上,却正好落在两人的中间位置。
欢呼声戛然而止,祁冲等人面面相觑。再看那锦衣少年,气定神闲,一众人竟没有察觉到他如何出手的。
祁冲自小随父亲在山中打猎,练就了出众眼法手法,不但射术高明,便是打石头,在崇远镇也是数得着的高手。不过他的心中再清楚不过,在刚才的状况下,石头急速下落,换做自己出手是决计打不中的。一瞬间他就明白了,锦衣少年跟那个跨刀护卫一样,都是习武高手。
祁冲想的也简单,既然技不如人,那么认输便是。当下便俯首施礼道:“公子,你的准头太高,小的比不过你,小的认输。”
然而锦衣少年玩性刚起,怎么能就此作罢呢?如此便是赢了又有何意思。他笑着对祁冲说道:“一场比赛,刚开了头,你便认输投降,岂不让人小瞧了你?须知做人得有始有终,所谓输人不输阵,输了比赛不打紧,却不能丢人。”
祁冲不过十四岁,正是年少好强,血气方刚的时候,被锦衣少年拿话一激,顿时好胜心大起,也不说话,弯腰拾起一个石头,朝那公子点了点头,随后大喝一声,将石头扔了出去。祁冲的本意是要将石头扔到锦衣少年的头顶正上空,这样石头下落时正冲着头顶,锦衣少年要想如上次一样打法,难度又要大些。
然而令祁冲没有想到的是,锦衣少年此次却没有等待石头落下,祁冲刚一出手,锦衣少年的手腕便闻声而动,手中石头疾射而出。由于动作太快,小金等人看去,似乎是与祁冲同时将石头掷出。
只见锦衣少年的石头速度极快,瞬间就到了两人之间的正上空,祁冲的石头堪堪赶到,两石头相交,看上去倒像祁冲的石头打中了他似的,“啪”的一声,两个石头落了下来,依然是在两人中间的位置。
这一石头料敌先机,后发先至,更是让祁冲等人叹为观止。众人都是惊的鸦雀无声,祁冲咬了咬牙,再次拿起石头又扔了出去。这一石头是祁冲有些挂不住面子胡乱扔出,力度虽然更大,却没有什么章法。只见石头飞到空中,悠悠停住,又倏地落了下来,这时锦衣少年的石头也冲天而起眼看要击中祁冲的石头,却失之毫厘,擦边而过。
居然没有打中!怎么会没有打中呢?直到两个石头“碰、碰”的先后落到地上,祁冲才回过神来。这会儿打不中的情形比前两回打中更让他吃惊。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抬头看过去,那锦衣少年伸出双手做了自嘲的手势,对着他微微的笑着说:“没打着。”却是举手扔足之间,越发现出了绝佳风采。
祁冲心中略有些振奋,想道:“老虎也有打盹儿的时候,大约是他疏忽大意,失手了。”但是冷静下来以后,祁冲转念再一想:“不对,他的水平如此之高,又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失手呢?刚才这一石头,便是自己打,也一定会中的。他是故意让我的,一定是这样的。”想到这里,他心里更没有半分胜利的喜悦了。
但是祁冲却不能表露出什么,照旧拿起一个石头,用力的抛起。那锦衣少年也甩手抛出石头。两个石头交错而过,悄无声息,又没打中。
再扔,不中。
再扔,还不中。
继续扔,依然不中。
祁冲一口气将剩下的石头接连抛出,锦衣少年居然连续八次都没打中。祁冲呼出了一口气,看着地上七零八落的石头,心中没有半点欢喜,只是充满了疑惑。他甚至怀疑锦衣少年起始打中的两石头是不是凑巧蒙的,只觉得此事太过荒诞,不可思议。
锦衣少年笑盈盈的走到祁冲面前,说道:“恭喜你,这半局你赢了。”
祁冲俯首说道:“是公子谦让我的。”
锦衣少年倒不推辞,淡淡的说道:“下半场,该我抛你打了。”抬头看了看天色,又说:“你累不累,要不要歇息一会儿?”
祁冲连续扔了十石头,加上开始跟高明比过一场,双臂确是有些酸了。便趁势说道:“小的是有些累了。”
锦衣少年点了点头,缓步退了回去。他身后,跨刀护卫已经将满地的石头收拾好了,摆齐。
祁冲揉着肩膀坐到地上,小金和高明等都围了上来。小金小声说:“这个人好奇怪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高明撇着嘴说:“故意让祁冲呗。”顿了顿又说:“就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来路?”
大家都看着祁冲,祁冲却似乎没有听到,伸长了脖子在看着那锦衣少年,眼睛瞪的溜圆。众人随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锦衣少年右手掂了一个石头,在手指间玩耍。那石头便像是一个活物一般,在他手中跳跃翻转,一会在上,一会在下。片刻之后,他又放了一个石头上去,一只右手玩弄两个石头,依然十分灵动。
大家都看的入神,突然小金恍然大悟似的说道:“我知道他是什么来路了,他是个耍把戏的。”
小金的声音不大,却被那锦衣少年听见了。只见锦衣少年右手一顿,“啪”的一声,两块石头握在手里,脸色顿时变得阴冷起来,眼神如闪电般射了过来。小金顿时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祁冲等人也感到一股寒气侵漫过来。
不过是数息时间,祁冲等人却感觉似乎过了许久,那锦衣少年“哼”的一声,面色缓和下来。祁冲等人则感觉寒意退去,都长长舒出了一口气。祁冲心中暗想:这人好大的威势,便是山中的猛兽也不如他。
这时只听锦衣少年冷声说道:“小子,歇息好了没有?好了便开始吧。”
锦衣少年刚才气势森然,让一干少年都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祁冲定了定神,站了起来,跨前一步说道:“小的已经歇息好了,公子请。”
锦衣少年面色这才平静下来了,他左手负在背后,右手平托胸前,掌心竖立了一个石头,说道:“小子,瞧仔细了。”也不见他如何作势,手腕一抬,石头便“嗖”一声,箭一般直直射了出去。
祁冲抬头去看,那石头已经变成了一个小黑点。这还亏得天气好,祁冲的眼神也好,不然根本就找不到了。高明喃喃说道:“飞哪里去了?怎么没有了?”
那个小黑点先变的越来越小,微乎其微了,又慢慢变大,祁冲忙把石头举起,还没有来得及出手,“嗤”的一声,一阵凉风拂面,石头已经落了下来,却是力量太大,竟然直直的砸在地上,距离祁冲仅仅一步之遥。
“什么声音?刚才是什么声音?”高明糟糟的问着。他刚才眨了一下眼,只听见石头落地的声音。
祁冲躬身说道:“公子神乎其技,小的便是练上一辈子也比不上的。”
锦衣少年神色如水,说道:“再来。”说完“嗖”的一下,第二个石头出手,祁冲还是没有来得及反应,石头已经落地,依然砸在地上,与第一个石头排成一线。
第三个,第四个,祁冲都没有机会出手。不过祁冲却渐渐明白,若是等到看见石头再打,是如何也来不及的。唯有听声辨位,提前出手,才有机会了。
到第五石头,祁冲终于出手了,可惜石头下落太过迅捷,没有打中。
第六石头、第七石头、第八石头,祁冲连续出手,却一次也没有打中。再看地上,祁冲的石头七零八落,而锦衣少年的石头,四个一排,整整齐齐的砸进地里,恰巧排成两行。
此时祁冲还没有输。前半场比赛,锦衣少年击中两次,八次不中,正好跟祁冲现在的状况一样。不过,若是再有一石头不中,祁冲便要输了。
其实祁冲现在心里并没有想着输赢,他只是觉得自己一石头不中,就此输了,太过窝囊。当下抖擞精神,紧紧的盯着锦衣少年。
他已经渐渐掌握发石头的了时机。而且,锦衣少年既然想把石头砸进地里,排成两行,那么石头的落点已经定了。以此推导打过去,打中的机会就更大了。方才第八块石头时,便仅仅差了一点,祁冲有信心在第九块石头打中它。
“呼”的一声,锦衣少年第九块石头出手了。不料这一石头与前八石头不同,并不是直直的上升,而是快速旋转着上升。由于转动速度太快,半空中只见一团虚影,呜呜作响。其飞速却并不快,甚至要比普通人扔出去的还要慢些,朝着祁冲面前飞来。
祁冲微微一愣,却不及细想,瞅准光影处,甩手扔出石头。众人眼看着两跟石头要撞到一起了,那旋转的石头忽然一歪,绕过祁冲的石头,划了一道斜斜的圆弧,落在祁冲面前。却没有砸进地里,而是平落在地上的石头上端,兀自缓缓转动着。
这种发石头的法子,祁冲等人不用说见了,便是想都不曾想过。一干人都傻傻的愣着。片刻之后,祁冲红着脸低头说道:“小的输了,公子赢了。”
锦衣少年淡淡说道:“还剩最后一石头,别忘了要有始有终。”
就在此时,官道拐弯处跑来一个十余岁的孩童,那孩童满脸焦急,边跑边喊道:“祁冲!祁冲!快回家去,别玩啦!你爹被毒蛇咬了,已经昏过去了。你快点回家去罢。”
祁冲的母亲在很早以前就死了,自小便是他们父子相依为命,两父子的感情自不必说,祁冲闻此凶信不由大惊失色,几乎抬腿便要向家里跑去,刚欲动身,又想起了神秘的锦衣少年,忙回身向锦衣少年施礼道:“公子恕罪,小的家中有事,这场比试公子已经赢了,请容小的告退。”说罢便头也不回的飞奔离开。
祁冲的爹爹是个猎户,同时也是崇远城一户员外家的下人,六天前他带着员外家的猎户队进了山。自年轻时,他就被称为崇远镇最出色的猎户,箭术精湛,猎物无数,深得老员外的赏识。但是已夫父亲这么老道的经验,怎么就会被毒蛇咬着呢?祁冲边跑边想,心中既着急又疑惑,只盼望是那小孩在哄骗自己。
片刻之后,祁冲跑进了镇子,绕过规模宏大,气象威严的员外府,他冲进了一间小院。这里距离员外府只有一条街,住的都是下人。看到院子里站了不少人,祁冲心立刻就沉了下去:平日里家里根本不会来这么多人的,只有一个可能,家里真的出事了。
“祁冲你终于回来了。”一个驼背的白胡子老头见到祁冲以后喊道。
祁冲气喘吁吁的喘着粗气,急道:“王爷,我爹到底怎么了?”
老王头扯住了祁冲,安慰的说道:“别慌,别慌。于先生正在屋里救你爹呢,一会儿就出来了,你不要着急。”
祁冲看到房门紧紧关着,就坐到凳子上喘了几口粗气,心中略微定下神,便对一旁的黑脸汉子问道:“赵叔,我爹好好的怎么会被毒蛇咬了呢?”
“我也说不上来,哎!”,旁边一个壮硕的黑脸汉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自打我们这趟上山,你爹就怪怪的,也不怎么打猎,就是一个劲的往山里走。一直走到三里林的窝棚才停下了。歇息了一夜,你爹便还要往里走。”
听到这里,祁冲心里咯噔的一下。他知道,那个三里林的窝棚是猎人们在山里设的最远的一个歇脚点。再往大山深处便是深山荒林,一般人根本进不去。即便是三里林一带,也是时有猛兽出没,一般的猎人都不敢去。祁冲就曾多次让老爹带他去,老爹一直不肯。
黑脸汉子继续说着:“我们都拦着不让他往里去,他却执意要去。说就是独自一人也要进去。我们就问他为什么要进去?他却不说。我看他铁了心要进山,心里放不下,就跟他一起进了山。”
第四百三十七章
祁冲听到这里,站起身来给那黑脸汉子跪下,感谢说道:“大宝大叔的恩情,祁冲一辈子不会忘。”
那赵大宝见状急忙把祁冲拉了起来,说道:“祁冲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和你爹打小在一起,那是什么感情?那年猎杀那白老虎,若不是你爹救了我一命,我哪里有今天?你这么跟我说话不是生分了么?”
把祁冲按在凳子上,大宝又接着说下去:“我跟你爹翻过三里林,又穿过一线天,再后面的地方我以前都没有走过,就只能紧跟着你爹。待快到天黑的时候,我们来到了一处山崖边,山崖下是万丈深渊,根本看不到底,你爹说他给那地方起了个名叫老虎牙。我和你爹在顶上找个山洞,待了一夜。第二天,你爹把我们俩带的绳子接到一起,又砍了些藤蔓连上,一头绑在大树上,一头扔在悬崖下。他让我在山崖顶上看住绳子,他自己顺着绳子便爬下去了。”赵大宝停了一下,又说道:“祁冲,你爹下去的时候说,如果他有什么意外,让我告诉你,要你好好的活着,做个好人。”
祁冲听了这话,鼻子一酸,眼泪瞬间流下来了。
大宝伸出大手,摸了摸祁冲的头以示安慰,然后继续说了下去:“山崖下有浓雾,你爹一下去,我就看不见他的人了。我也不敢喊他,怕招来什么野兽,只能默默地等待,随后就感觉绳子不住的抖动,到后来绳子的抖动又停止了。又过了老半天,我实在忍不了,就压着嗓子喊了一声,他还是没有回声。又等了老长时间,我又喊了一嗓子,这下倒是听见你爹的声音了,我赶快拽着绳子往上拖,你爹上来以后就说他让百节毒蛇给咬了,不过却说让我不用管他,随后他便把一颗很奇怪的草儿给我,让我交给员外。我一看,伤口在小腿上,就先给他放毒血,然后赶快把他背回来了。也许是我毒放晚了,你爹在半路上就人事不知了。哎!”说完赵大宝又叹了一口气。
这时从大门外进来一个灰衣下人,急匆匆的问道:“老王头,员外是在这里么?”
老王头点点头,说:“在里面呢,有甚麽事?”
灰衣下人不再理老王头,只是高声叫道:“员外!员外!”
屋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一个青年,个子很高,面貌俊秀,一身蓝色长衫,显得风度翩翩。只见他微微皱着眉头,道:“嚷嚷什么?出了甚麽事?”
他这一出来,院子里的人都站了起来,口中齐称:“见过员外。”原来,他便是崇远镇的金员外,金小满。
那灰衣下人上前说道:“员外,府里来了客人,说是从黄土城来的。”
金小满一听,脸色顿时变了数变,片刻之后,他又回身进了屋去,只听他在屋里说道:“于先生,这里的一切就拜托你了。”也没听到于先生怎么回应的。不过金小满再出来时手里却多了一个红色布包,他看了祁冲一眼,匆匆而去。
祁冲感觉,员外看自己的那一眼,似乎隐含深意。
大家又待了一会儿,日暮西山,天色已经慢慢暗下来了,只听里屋有人说道:“祁冲进屋里来点上灯,其他人先回去吧。”
祁冲早已等的百抓挠心,坐立不安,听了这话送走老王头、大宝等人后,急忙进了屋。屋里光线更暗,祁冲先摸着火石,将油灯点燃了。再一看床上,老爹还在昏迷着,一条右腿肿的竟如水桶一般,上面插满了银针,床边一个山羊胡子的中年人捻动着手指,又插了一个上去。
祁冲走上前去,有些嗫嚅着问道:“于先生,我爹他有没有事?”
那于先生四十来岁,目光闪烁,下巴上一缕山羊胡子,颇为飘逸。他坐在床前,意态平淡,并不理会祁冲,只是专注于手中的银针。只见他双手忽快忽慢,忽弹忽捻,在那些微微颤动的针上起伏,过了好一回儿才停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又将那些银针慢慢拔了出来,一一收好。
祁冲见状再次问道:“于先生,我爹他,没事了麽?”
于先生微微叹了口气,轻轻的摇摇头,说道:“祁冲,你爹他很不好。我暂时给他制住了蛇毒,可是如果没有好的解毒药,你爹他、他怕是活不过三天了。”
祁冲万万料不到老爹竟伤重到如此地步,他如遭雷击,此刻方寸尽失,瞪着眼睛喃喃说道:“不会的,不会的,我爹不会死的。”猛的他又回过神来,一把抓住了于先生的袖子,急急的问道:“于先生,到底要怎样救我爹?需要甚麽解毒药?我去采。”
于先生双眼一眨,轻轻说道:“其实,这解药你爹已经采回来了。”
这话又让祁冲摸不着头脑了,急切的问道:“采来了?在哪里?快给我爹用上啊!”
于先生正要回答,门外却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祁冲哥,祁叔怎么样了?我来看看他?”
祁冲忙去开了门,说道:“嫣红小姐,进来吧。于先生也在呢。”
只见从门外进来一名黄衣少女,身着黄色长裙,面容精致,貌美如花。进门后她看了祁冲一眼,却先向那于先生微微颔首,说道:“金嫣红见过于先生。”
于先生取过一个拐杖,挣扎着站了起来,点了点头,道:“嫣红小姐不必客气。”原来他竟是个瘸子。
这登门拜访的少女是崇远镇员外金小满的妹妹,叫做金嫣红,曾跟随于先生学过诗书。而这于先生也不是下人,他是员外府的客卿,与员外府亦客亦主,故而双方之间十分的客气。
金嫣红向祁冲说道:“听说祁叔给毒蛇咬了,一早想来看看,奈何你家杂人却太多了,只好等到现在。祁叔到底怎么样了?”
此时祁冲已经定下心神,他黯然摇了摇头,转向那于先生,说道:“于先生,解药到底在哪里?”
于先生看了看金嫣红,说道:“那解药被员外拿去了。”
金嫣红听的一头雾水,祁冲也感觉莫名其妙。
且说这金员外一家,与别些个员外不同。从上一代的老员外,到这一代的金小满,对待下人都不严苛,甚至是颇为优容。在崇远镇,下人虽然没有普通人的社会地位,但也不会给人轻贱。一些有本事、有技艺的下人,还很受人尊重。如果说下人生了病,或是受了伤,不要说像祁冲爹这样的好猎手,便是一个普通的下人,员外家都会悉心照料的。
所以,金嫣红和祁冲听说员外拿了解药,却不给祁冲爹解毒,都十分的不解。金嫣红更直接说了出来:“不能,哥哥有解药怎么会不救祁叔呢?”又一想,这于先生非比常人,绝对不会无故生事,拿假话来骗他们的。便又说道:“我回去问我哥哥去。于先生,那解药是什么样子的?”
于先生摇了摇头说道:“你去找他也是无用。他是不会给你的。”
金嫣红登时着了急,说道:“我哥哥不是那种人,他不会见死不救的。”
于先生沉思了片刻,微微叹息道:“我还是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说给你们听吧。”顿了顿又道:“不过,说之前总要先吃饱肚子。金小姐,你既然来了,总不会是空着手来的吧?”
金嫣红俏脸微红,转身推开门,轻声说道:“小叶,拿过来罢。”从外进来一个丫鬟,手中提了一个精致的食盒,看了祁冲一眼,也是先给于先生行了礼,然后把食盒打开,从里面端出一份酱鸭子,一份红糟鱼,两碗白米饭。还有一罐银耳小米粥,却是给祁冲爹准备的。
金嫣红含着歉意说道:“于先生,白饭怕是少了,我再让小叶回去取。”他原本只准备了祁冲和他爹俩人的,现在多了个于先生,饭便少了。
祁冲忙道:“不用不用,尽够了,我也不饿,于先生吃就就行了。”
于先生淡淡对祁冲说道:“一起吃,一人一碗。不吃饱了怎么给你爹找解药?我饭量小,一碗便够了。你若不足,把粥喝了。这粥太稠,你爹喝不下。”又对金嫣红说:“回去,用绿豆熬清汤,掺和蜂蜜,给老祁灌上。”金嫣红点头称是,吩咐那丫鬟小叶回去熬制。
于先生再不言语,低头吃了起来。祁冲也端了一碗米饭,大口大口的吃下去。祁冲狼吞虎咽,几口把米饭拨到嘴里。而于先生却吃的甚是斯文,一口饭一口菜,祁冲等的着急,坐不住,便去给他泡了一碗茶。
于先生用完饭,吃完茶,待祁冲收拾妥当了,他却两眼望着虚空,不言不语。只等的祁冲心急如焚,他才悠悠说道:“方今天下,民众贵贱不等。达官员外高高在上,不事生产,却残暴贪狼:下人贱民命如蝼蚁,终日劳作,却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祁冲和金嫣红听的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为何发此议论。特别是金嫣红听了这话,心中委实不自在,却又不便反驳。
于先生看了看金嫣红,眼光柔和了些,说道:“你金家算是员外中的异类了,山外面的员外却没有这般良心,他们根本就没把下人当人看待。哼!别说是下人,便是普通人平民,他们也是随意欺压,任情盘剥。”说道后面,语气渐变严厉。
“欺压够了下人普通人,利益所驱,员外之间也是明争暗夺,勾心斗角。大员外吞并小员外,阴谋家欺负老实人。整天价纷纷扰扰,无时不斗,无事不争。这大中土,也给他们斗的肢零破碎了,怕是……。嘿!”
他这话说的甚是偏激,祁冲不明世事,听的糊涂。金嫣红却是知道于先生的来历,知道他年轻时为豪门欺辱,所以言语激愤。
祁冲插话说道:“便是如此,可于先生,这跟咱们有什麽相关?”
于先生冷冷说道:“相关,大大的相关。金小姐,虽然你年少单纯,不管府里的杂务,可这些年,不觉得员外府有了很大的变化么?”
金嫣红沉吟了片刻,道:“自爹爹去世,哥哥继承家业之后,这几年,府里便是人越来越少,没有以前热闹了。”
于先生道:“你可知这是为何?”
金嫣红摇了摇头,于先生说道:“自我入府十七年来,最多时府中有四百八十五人,那时,客卿便有近百人,当真是车如流水马如龙啊。可惜,老员外不懂经济,整日风花雪月,赋诗作画,却是坐吃山空。原本有这崇远镇千倾良田,一条大河,便是坐吃一百年,一千年,山也空不了。可偏偏有人看上了咱们这片山水,这十多年来,巧取豪夺,用尽手段,将那良田大河夺了大半去。没有了风月酒肉,那些宾朋客卿也就慢慢散去了。”
听了这话,祁冲心中也有点印象,记得小时候,老爹的猎人队有二十多人,可现在还不到十个人了。想来,不但是客卿散了,下人也去了不少。
于先生接着说道:“到你哥哥继承家业,还是一般的纵酒欢歌,声色犬马。而且小员外还学了一样坏毛病——赌博。这下子家道败的更快,短短三年多,偌大的一个员外府,就剩下我一个客卿了,下人也不过百十人。这点家当,别说跟豪门员外比,便是一般的富商之家也不如了。”
这一番话,让祁冲和金嫣红大吃一惊,没意料到员外府竟然如此败落。
祁冲大声说道:“那我们赶快想点法子啊!于先生,你那么有本事,又看的清楚,怎么不帮员外啊?”
于先生看了看祁冲,道:“你太看的起我了,我若是真有本事,也不会流落到员外府了。”
金嫣红轻咳了一声,道:“于先生,便是员外府再怎么落魄,我哥哥也不会不救祁叔的。”
于先生点点头,道:“你哥哥当然不是见死不救的人。可惜啊,他上个月在黄土城跟人赌博,我看十有**是中了人家的圈套,把员外府最后的田产,加上员外府的地契全部输出去了。”
第四百三十八章
“什么?”祁冲和金嫣红都猛的站了起来,失声道:“怎么会这样?”“那可怎么办?”
于先生冷笑一声,说道:“怎么办?小员外打探到债主家里有个病人,需要一味及其珍贵的草药来治病,他便苦苦哀求对方,看能不能用那种草药来抵账,最终他们答应了。回来小员外就找来了老祁。”
听到这里,祁冲想起大宝跟自己说过,老爹好像是去采了一颗奇怪的草儿。当时心慌意乱,也没有听仔细。
抬头看那于先生,于先生一双眼睛也正瞧这他,道:“那草儿叫逆天改命草,是种顶稀罕的宝贝,你爹这次就是为了采这逆天改命草,才被毒蛇咬了。天幸他找到了逆天改命草,这逆天改命草也能解了他中的蛇毒。可是祁冲,你说小员外能用它来给你爹解毒么?”
听到这里,祁冲顿时哑口无言。他们本来是员外府的下人,员外为了保存员外府,牺牲一条下人的性命又算什么呢?祁冲猛然抬头说道:“我再进山去采那灵芝。”
于先生摇头道:“逆天改命草非常稀少,你爹走遍十万大山,也不过发现了这么一株。你上哪里去找?
而且,你爹他现在只能等三天。”
祁冲又呆住了,想了一阵,却没有法子,心中急苦,眼泪登时流出来了。
只听金嫣红朗声说道:“这个员外府便是不要也罢,我这就去找哥哥,让他拿逆天改命草来救祁叔。”
原来这金嫣红与祁冲自小长大,早就倾心于祁冲,可是拘于主仆身份,一直不能表露。大九州律法明定:下人不得与员外通婚。此时,她听了于先生的话,心中想正好趁此散了这员外府,让祁冲和老祁脱了贱籍,自己跟祁冲在一起,不做这员外家小姐了。
祁冲和于先生听了这话,都吃了一惊。祁冲站起来说道:“金小姐,这怎么可以。”
于先生却怔怔的看了金嫣红一会,说道:“人说女生外向,果然不假。不过,你舍得这员外府,你哥他舍得麽?”
金嫣红脸色一红,顿了一下,决然道:“我这就去跟他说。走,祁冲哥,我们一起去。”说罢拉起祁冲就走,祁冲踉踉跄跄,随她而去。
于先生看着他俩的背影,慢慢没入黑暗中,叹了口气:“可怜痴情小儿女,不识人间风波恶。”抓起拐杖,一步一拐的走出来,也渐渐没入到那浓浓黑夜里。
却说金嫣红拽着祁冲,深一脚,浅一脚,从侧门进了员外府,七转八绕,到了一处楼阁前,正是金小满休息的地方。金嫣红敲了敲门,叫道:“哥,哥!你睡下了么?”
无人应声。
金嫣红又叫了几声,身后有人应道,“嫣红小姐,员外今晚陪客人,饮酒醉了,已经睡下了。”祁冲回头去看,正是白天去祁冲家找金小满的灰衣小厮,名字叫祥福,此时举个灯笼站在院里。
金嫣红还想再叫,祁冲拉住她,说:“既然员外已经睡了,就等明天吧,不差这一夜。”
金嫣红想想,这么重大的事,在哥哥酒醉中也说不清,也就罢了。当下去厨房找小叶,盛了绿豆粥,让祁冲带回去。
那祥福打着灯笼,送祁冲出了员外府。祁冲三步并两步,快要到家时,忽然从黑暗中走出个人来,叫道:“祁冲哥。”
祁冲正想着心事,冷不防吓了一跳,定神一看是高明。高明提了一包石头,说道:“白天你走的急,也没有来得及收拾石头,我过来送给你。怎么样?你爹没有事吧。”
祁冲摇了摇头,却也不想多说,接过石头,道:“谢谢你,高明。”
高明嘻嘻笑着说:“不用,不用。祁冲哥,我还把这个捡回来了。”
祁冲见他神神秘秘,有些疑惑,问道:“什么?”
高明伸出手来,只见手心里放了一块金子,在星光下闪着黄芒。祁冲想起,下午那个跟自己比石头的锦衣少年,曾给过他一块金子。
祁冲拿起金子,在眼前瞅了瞅。若是往常,得到这么稀罕的东西,他肯定是开心的不得了。可是今天受了太大冲击,祁冲心里没有半分喜悦。他将金子放回高明的手里,说道:“既然是你捡回来的,就给你吧,我不要了。”
高明又惊又喜,说道:“真的?”旋即又觉得不好意思,道:“还是不了,祁冲哥,这东西很贵重的。”
“再贵重也救不了我爹的命。”祁冲心中默默想着,对高明挥了挥手,说:“给你就是给你,拿走便是。你回去吧,太晚了,我也要回去照顾我爹。”
看着高明蹦蹦跳跳的走了,祁冲忽然觉得自己心境变了,不仅是因为老爹病危,而是听了于先生今晚的一番话,他再也轻松不起来了。掂了掂那一包石头,祁冲心想:也许以后再也不能打石头的了。
回到家中,给老爹灌了一碗绿豆汤。看着老爹气息微弱的样子,祁冲心如刀割。他也不敢睡,就坐在床前呆呆的看着老爹。
第二天,祁冲被人叫醒。朦胧中一看,是员外金小满站在自己面前。原来他折腾了一天,到底支持不住,趴在桌子上睡了。
他急忙给金小满施礼,金小满扶住了他,走到床前看了看老祁,低声说道:“祁冲,我对不住你爹。”祁冲听了,心中戚然,却也说不出什么。
金小满又说:“你爹他是个好人,这次为员外府立了大功,我会好好奖励他的。如果、如果他有什麽不测,我就好好的奖励你。”
祁冲心中想道:“我不要奖励,只要我爹平安无事。”
忽听有人说道:“奖励什么?把人救过来就是了。”原来是金嫣红到了。
金嫣红清早起来去找哥哥,却被告知员外去了老祁家。她一路寻来,正好听了金小满的话,便出言反驳。
金小满摇了摇头,道:“救不过来了,唉!”
金嫣红急道:“怎么救不过来?哥,你把逆天改命草拿来,给祁叔用上。”
金小满一惊:“你都知道了啊!”
金小满点点头,道:“哥,员外府咱不要了,咱把田地和房子给他们算了。咱们有手有脚,还不能养活自己么?省的别人总是说我们。”
金小满怒道:“你胡说什麽?得了失心疯了!咱金家几十上百年的家业,不能传到我手里就平白没了,你让我怎么跟祖宗交代。”
金嫣红见了哥哥发怒,放缓了语气道:“你这会儿想到跟祖宗交代了,可你跟人赌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呢?况且,便是这次祁叔找来逆天改命草,给你抵账。下次呢?你若还是不理家业,整天胡闹,这员外府的家业早晚还得败。”
金小满听了更是大怒,伸手便欲打金嫣红,可是自小实在是疼爱这个妹子,而且又是自己理亏,那手举起来了,却迟迟落不下去。
祁冲忙上前去拦住金小满,说道:“员外息怒,不要为此伤了兄妹的情分。”
金小满叹息着放下了手臂,金嫣红却伸出手来,道:“逆天改命草在哪?拿来救祁叔吧。你忘了小时候,祁叔怎么疼爱你的了?”
金小满目光闪烁,摇了摇头,说道:“逆天改命草不在我这里。”
“什麽?”听了这话,祁冲和金嫣红同时叫出声来:“哪里去了?”
金小满道:“已经送给人家了。现在便是想要也要不回来了。”
祁冲心中一转,道:“难道昨天晚上的客人就是……”
“不错,”金小满点头说道:“昨晚的客人正是来要逆天改命草的。我已经将逆天改命草给了他。”
祁冲心中登时冰凉。倒是金嫣红依旧不肯放弃,道:“我们用田契和房契去换回来,反正他还没有走,哥,我们找他去。”说着就去扯金小满。
金小满侧身躲开她,厉声说道:“你不要胡闹了!你到底明白不明白,这东西原本就是要送给人家的,现在已经给人家了,你再去讨回来,怎么能成啊。”转头看了看祁冲,又放缓了语气对金嫣红说:“你的心思我知道,我现在就当着你和老祁的面,除了祁冲的奴籍,一干文书改天让于先生补齐。”
金嫣红听了这话,脸顿时红了,羞恼道:“什么我的心思?你不要岔开话。祁叔为了你,把命都丢了,你这么做也是应该的。我只问你,你去不去要逆天改命草?”
金小满摇了摇头,道:“不去。”
金嫣红一跺脚,咬牙道:“好,你不去,我去。”转身便走。却被祁冲一把拉住了。
“别慌,嫣红小姐,员外,”祁冲说道:“我想,我们能不能跟那客人打个商量,先用逆天改命草救我爹。等我爹好了,我们再上山去找一棵还给他。我想,虽然于先生说,这逆天改命草及其稀少,可我爹既然能找到,说不得山上还有。”
听了他的话,金嫣红点点头说道:“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那逆天改命草总有根的,总会开花结种子的。难不成这十万大山,就这么孤零零的一棵。”
金小满听了这话,脸色阴晴不定,楞了半晌说道:“好罢,我们便去找他商量商量。不过,如果他不肯,你可不得无礼。”当下便带着金嫣红回府了。
祁冲在家中照顾老爹。他先烧了热水,用热毛巾给老爹擦了擦脸,又和了些绿豆粥给慢慢灌下去。看着往日强壮如虎的老爹气息微弱的样子,心中好不难受,暗暗的祈求上苍。这时于先生来了,祁冲把他刚才跟金小满兄妹商量的法子讲了。于先生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径直去查看祁冲爹的腿伤,发现毒蛇咬中的地方已经开始溃烂,便让祁冲按住了他爹的腿,用一把瓷刀将烂肉剜去。又让祁冲用力的挤压伤口,挤出了一大滩毒血。最后再用银针止气血、排毒液。
正忙着,金小满匆匆赶来,只见满脸笑意,连声说道:“祁冲,成了,成了。”
祁冲大喜,说道:“他答应借给咱用了么?”
金小满道:“哪有那么容易的事?那人也是个好赌之人,他说只要你跟他赌上一把,赢了就借逆天改命草给我们用。”
祁冲一听赌博,迟疑道:“赌博?我不会啊。”
金小满眉开眼笑的说:“没有关系。那人说了,就比赛打石头。这打石头你可是把好手,崇远镇你说第二,谁敢说第一?还不是稳赢。”
祁冲心中突然咯噔一下,比赛打石头?他想起昨天下午那神秘的锦衣少年,难不成这客人便是他?忙问金小满:“员外,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一身锦衣,长的很好看。有个带刀的护卫,不说不笑,挺古板的。”
金小满讶然道:“是啊。怎么?难道你见过他么?”
祁冲心中一下凉了,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丧气的说道:“我是见过他,还跟他打过石头,我比不过他,他的水平太高。”当即把昨天下午的事说与他们听。
金小满一听,也是垂头丧气,说道:“这黄家三少爷果然狡猾。我求他一直不肯,小妹出面央求,他才答应了。不想竟然是个空头人情,白白求他了。”
祁冲听他说的委屈,想到他以员外之尊,去低声下气的求人,的确不易。便说道:“员外也是尽心了,是祁冲无能,怨不得别人。”
只听于先生正声说道:“祁冲,上次输了,这次未必也输。便是有一丝机会,也不能放弃。去跟他比!”
祁冲听的精神一振,可再想到那锦衣少年的打石发石之法,委实差距太大,心思又动摇了。
于先生见他犹豫不决,当即大声呵责道:“大丈夫立身处事,当知何所为,何所不为。咱便是输了一场比赛,却也不该输了志气,你这般畏畏缩缩,岂不让人耻笑?”他骂的严厉,祁冲登时红了脸,想要辩驳,却又说不出话来。
第四百三十九章
金小满也说道:“祁冲,在赌博行当有句话,叫'天下没有必胜的赌局',你又怎么能说自己一定输呢?不比一定输,比了或许赢。该怎么选择不是一目了然麽。”
祁冲听了心想:是啊,不比一点机会都没有,比了总不会比现在更糟糕。握紧了双拳说道:“好,我跟他比。”
于先生点头说:“这就对了,我照顾你爹,你去跟他比。”
进了员外府的大门,往西是一处水塘,水面满是密密的莲叶。穿过池塘,绕过一组回廊,进了二进门,是一个宽阔的演武场。这员外祖上是个将军,南征北战,也立下过一些功勋,得了许多赏赐,子孙承平日久,渐渐弃武从文,耍弄起诗书音律,全然忘记了刀枪弓马,演武场也渐渐荒废,变成了一个草场了。
此时,祁冲和金小满等人正在演武场练习石头,几个役奴则用白石粉来来回回划出界线,以做比赛场地。
投了一会儿石头,祁冲说道:“员外,这打石头的手法技艺,不是一时三刻便可以提高的。不如你先给我说一说那个锦衣少年的底细,于先生说过:知彼知己,百战百胜。我多了解他一分,便多一分的胜算。”
金小满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有道理。不过对于这个人我也不是太了解。单知道他是黄土城黄家的三少爷,名字叫作黄锋镝,是个风流倜傥的人物,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琴棋书画,他都样样出众,极受人推崇,在黄土城可以说的上是无人不识,人称浮世佳公子。”说到这里,金小满的话里便有些羡慕的意思。
这时候金嫣红来了,她今天穿了一身淡青罗裙,便如绿草地上一朵盛开的百合花,皓齿明眸,笑意嫣然。她听了哥哥一番话,当下白眼说道:“人家是世家子弟,家学渊博,当然得此美名。哪里像你?整天单知道玩。哥哥也莫要扯远了,就这个人石头打的怎样?”
金小满微微摇头苦笑道:“我没有瞧过他打石头,这你得问祁冲了。”
金嫣红尚不知道祁冲曾与那黄锋镝比过,本来心中欢喜,以为祁冲必胜,待听了祁冲讲了昨日比斗经过,不由的花容失色,抚胸道:“这可怎么办?这岂不输了。”
金小满瞅了金嫣红一眼,说道:“必输却也未必。不过,照祁冲说的,这人石头能打到如此地步,说不定是用上了他们黄家的波动神功。不然普通人如何能打出如此花样?”
“波动神功?”金小满和祁冲齐声问道:“那是甚麽东西?”
金小满道:“好像是一种武功心法,我也是听人说的。说是练这种功法大成,甚至可以御水而行。”
祁冲听了这话,脑中顿时闪过一景:那跟随黄锋镝的带刀护卫,蹲在河边,单手搅动的河水波浪翻滚,将自己的石头捞了上来。心中醒悟道:“怪不得他有如此神通,大约就是用的波动神功吧。”当下又把昨天捞石头的事说给了二人听。
金嫣红听了祁冲如此重视自己送给他的东西,不由心中窃喜,却听了金小满叹气道:“人家如此神通,我们又如何跟人比啊?”登时,又愁意满面。
祁冲三人正无计可施,但听一人朗声咏道:“诸位久候了。”三人举目望去,正是那黄锋镝到了,只见他丰神俊朗,神态怡然潇洒,果然不负浮世佳公子之名。在他身后依旧跟着那不苟言笑的护卫。
金小满忙迎了过去,二人互相见礼之后,只听黄锋镝含笑说道:“久与员外相识,不意员外竟然有个如此绝色的妹妹。自昨夜相见,黄某一夜辗转难眠呐。”
金小满听了黄锋镝言外之意,似乎是看上了金嫣红,不由的颇为心动。如若金嫣红嫁入黄家,那员外家就有了绝大的靠山,自己再也不用劳心费力了,不由的笑容满面,道:“三少谬赞了,在下虽然放狂孟浪,舍妹却是知书达理,兰质蕙心,乃是我家的一颗明珠。”
祁冲少时大多跟随父亲打猎做活,偶尔跟随于先生读了几天书,也是认字而已,却是不通诗文,单知道黄锋镝夸赞金嫣红美丽,没有听出黄锋镝诗中言外之义。金嫣红却是晓得,听了黄锋镝与哥哥的对话,心中微微羞恼,瞟了祁冲一眼,见他一脸茫然,不由的更是暗暗生气:这个大笨牛。暗里轻轻推了祁冲一把。
祁冲上前对黄锋镝俯首施礼,道:“见过大人。”
黄锋镝似笑非笑,微微点头道:“今日便是你要与我比斗麽?”
祁冲咬牙道:“昨日承蒙大人点拨,今日原本不该自不量力,只是事关家父性命,只好斗胆请大人出手,求大人怜悯。”
黄锋镝淡然道:“与我比斗,不知你有几分胜算?”
祁冲沉默片刻,涩声道:“实在是一分也没有。”
黄锋镝点了点头,“那就开始吧。”抬步往场中走去。
待几人进入场中,金小满轻咳一声,道:“今日比斗,不同平日嬉戏,须请两名裁判,来判定胜负。我算作一名,另外一名则由郑统领担任。”说的却是那不苟言笑的护卫。祁冲曾听黄锋镝叫他展凉,想来他的名字叫做郑展凉。
打石头原本有详细的规则,对于抛掷石头的高度、方向,乃至石头落地的位置,都有限制。平日小儿嬉戏,一般不做细致规定,今日却是事关重大,需得郑重其事。当下金小满、黄锋镝、祁冲,加上郑展凉,一起重申了比赛的规则,商议妥当。之后抽签定先后手,最后决定是黄锋镝先发,祁冲打石头。
二人各自站好方位。祁冲心中砰砰,双手沁出汗水,几乎握不住石头。看那黄锋镝,却是淡定自如,浑然无事一般。只听金小满高声叫道:“比赛开始。”
金小满话音未落,黄锋镝已然出手。便同昨日一样,石头笔直射出,箭一般没入空中。金嫣红失声惊呼,她从来未曾见过石头能投如此之快,如此之高。
祁冲有了昨日的经验,到也并不惊慌。他并不一味的去等待那石头下落,而是瞅准石头的落势,侧耳凝神,提前一石击出。可惜还是投的晚了,只听嗖一声,黄锋镝的石头已经落在了地上,他的石头却堪堪飞在半空。
金嫣红见没有打中,又是哎呀一声。却听得金小满叫道:“黄锋镝得一分。”
祁冲咬紧了牙,在身上擦了擦手上的汗,喝道:“再来。”
黄锋镝嘴角含笑,抖手又是一石飞出。祁冲奋起右臂,嘿的一声,石头出手,斜斜的划过天空,却依然慢了少许,没有打中。
之后,黄锋镝再发三石,祁冲虽然万分用心,无奈实力相差太大,石头或高或低,或远或近,竟然全部落空,无一中的。直急的金嫣红咬牙顿足,坐立不安。
连续五击不中,祁冲只觉得心如擂鼓,双臂发酸,两腿发软,便是以往打上十场,也不至累成这般模样。正急躁中,心里蓦然想起老爹的一番话。那时,老爹刚刚猎杀了一只吊睛白虎,对祁冲说道:“一个好的猎人,越是遇到凶狠的野兽,越要放松冷静。倘若是害怕紧张,自乱阵脚,只会死的更快。”
想到这里,祁冲渐渐深呼吸,放松了双臂,渐渐冷静了下来,一双眼睛越来越亮,紧紧的盯住黄锋镝的右手。黄锋镝依然混不在意,甩手投出石头。祁冲看着那石头冲天而起,遥遥的没入空中,化为一点黑影,又徐徐的变大。那一瞬间,他忽然心有所动,下意识的手臂一挥,石头脱手而出,啪的一声,却正中黄锋镝的石头,又双双跌落尘埃。
祁冲连续五石失利,金嫣红都已经是垂头丧气,一声不吭。这时,祁冲突然打中,这啪一声清脆响亮,立刻让金嫣红精神一振,脱口一声:“好!”引得众人目光都向她看过来。金小满眼中微有嗔意,祁冲却是心中惭愧,黄锋镝则嘴角含笑,眼中略有促狭之意。
祁冲一石打中,信心大增,石头越发的得心应手,接下来的两石居然都打中了。金嫣红更是气势大振,只是不便放声欢呼,只好挥动着粉拳,为祁冲鼓劲。
待到第九石,黄锋镝停了下来,仔细看了看祁冲,点了点头,道:“你很好,非常不错。不过,这一石你可要小心了。”言罢将石头擎在掌中,大拇指与食指一捻,石头立刻滴溜溜旋转起来,一阵呜呜声中,石头转成一团虚影,斜斜飞起,却隐隐的呈弧线前行,忽左忽右,飘无定向。
见到黄锋镝发出这样一石,祁冲顿时面色发白,心中惶急,却是毫无办法。眼看那石头飞过中场,虽然有了下落之势,方向却依然飘忽不定,唯有咬牙乱打一气了。果然石头出手,却是交错而过,无功而落。
而黄锋镝的石头依然呼呼转动,划过一条悠长的弧线,却是朝金嫣红飞去,嗤的一声落在金嫣红面前。金嫣红看到黄锋镝发出如此神奇的石头,只觉得神驰目眩,不可思议。眼睁睁看那石头落在自己面前,却张大了嘴,一句话说不出来。
众人都是十分惊讶的时候,却听那郑展凉沉声说道:“第九石,祁冲胜。”声音暗哑,无喜无惊。
原来,黄锋镝卖弄石头手法,将石头发的远了,落地时出了界限,祁冲虽然没有打中,却得了一分。如此不胜而胜,祁冲心中也不知是喜是悲,便是金嫣红此时也高兴不起来了。
黄锋镝又输了一分,却依然神色自若,看了看金嫣红,将第十石发了出来。仍旧旋转飘忽,方向难定。祁冲没有破解的方法,只有继续乱打过去。他瞅准了那团虚影,奋力将石头投出,却不知道是凑巧还是怎的,居然啪的一声打中了,虚影散去,两只石头一起落了下来。
这一下颇出众人意外,场中诸人都怔了一怔,便是黄锋镝也“咦”的一声,神色微微惊异。只听得金小满高声喊道:“上半局,黄锋镝、祁冲各得五分,两人平局。”
祁冲长长吁了一口气,打成平局,对他来讲简直是做梦一般。他心中暗道:今日这半场总算比昨日强了几分,只盼望老天爷可怜我,救我爹一命。金嫣红走上前来,递给祁冲一杯清水,道:“祁冲哥,打的好,你一定能赢。”
郑展凉也拿了杯水给黄锋镝送去,黄锋镝接了过来,远远的看了看金嫣红,又看了看祁冲,微微撇了撇嘴,便低下头去饮水。
稍微歇息了片刻,金小满示意下半场开始。当下祁冲与黄锋镝互换了位置,各自站好。只听金小满叫道:“下半场开始。”祁冲挥起手臂,拼尽全力,将石头斜斜的投出。
石头刚刚飞了屋檐高,只听黄锋镝大叫一声:“着!”啪的一声,祁冲的石头已被击中,两石齐齐跌落,当真是清脆响亮,干净利落。这一下先声夺人,把祁冲刚刚涌上的一点信心又给打下去了。
接下来的几石,祁冲是煞费苦心。或者抛的偏远一些;或者学黄锋镝抛出旋转石头;或者利用日光方位刺激黄锋镝的视野。无奈黄锋镝都是一击便中,毫无迟滞。他每次发石都是简单的一投,可祁冲觉得,无论自己将石头投向哪里,他都能打中,几乎让祁冲以为是自己的石头凑上去让他打一样。
转眼间五石已经打完,黄锋镝全部打中。这时,不但祁冲绝望了,便是金嫣红也看出来,祁冲要想赢黄锋镝是毫无机会了。因为之后的五石,祁冲必须一次也不让黄锋镝打中,才可以打成平局。可看黄锋镝现在的轻松神态,也许他闭着眼也能打中祁冲的第六石。
祁冲只觉得心乱如麻,手中的第六根石头湿漉漉的,沾满了汗水。握在手里如重千钧,几乎让他投不动了。颤动良久,祁冲大吼一声,将石头奋力投出,却是低着头,看也不敢去看。耳中听得一声脆响,啪!祁冲顿时扑到在地。
第四百四十章
又听金小满高声说道:“黄锋镝得一分,下半局黄锋镝胜。统观全局,这次比斗,黄锋镝胜。”
金嫣红忙上前去扶起祁冲,只见祁冲泪流满面,口中喃喃:“我救不了我爹了……”。他泪眼依稀看到黄锋镝走过来,三两下爬到黄锋镝面前,想要说出乞求的话,却不知道如何启齿,愣了片刻,猛的给黄锋镝砰砰磕起头来。
金嫣红看到祁冲如此伤恸,不觉也眼泪蒙蒙。只听黄锋镝长叹一声,道:“我非是不愿意相救。天生仙药,本来便是用来救人的。只是我家中有位兄长,亦是自小患病,非此药不能救治。唉!我只有一个哥哥,你叫我如何是好啊?”
祁冲听了此话,顿时无语了:自己的爹爹性命重要,人家的哥哥性命也重要啊。况且,人家是身份尊贵,性命比他们这些低等贱民不知贵重多少倍。当下爬了起来,抹了一把眼泪,抬头看了看众人,见到金嫣红关切的眼神,鼻子一酸,泪又流出来了,忙转身奔了出去。
祁冲一口气跑回家中,此时于先生已经给老祁用完了针,正坐在那里喝茶。看到他灰头土脸、失魂落魄的样子,知道比赛必是输了。于先生也不多问,只是叹了口气,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也算是命了。”
祁冲看了看昏迷的老爹,发了一会愣,猛地说道:“都是我没有用,赢不来逆天改命草。我现在便上山去,给我爹寻那药草,于先生,麻烦你照看我爹。”
于先生一惊,忙劝阻道:“不可。你小小年纪,一直不曾进过深山,这一去,也太过危险。”
祁冲擦了一把脸,毅然决然的说道:“便是天大的危险我也要去,于先生,你不必劝我,我这就走。”说完他便转身去拿了弓箭,又提了把砍刀,转身便走。于先生挣扎着来阻止他,却因为腿脚不灵便,没有扯住他,只急的大声喝叱。
祁冲一阵风的出了门,却迎头碰到了金嫣红,猝不及防下,二人哎哟一声撞做了一团。祁冲忙伸手去扶住了金嫣红,只听金嫣红嗔道:“你慌张什么?摔坏了逆天改命草怎么办?”说罢也不顾自己身上的泥土,急忙从地上捡起一只黑色木盒。
逆天改命草?祁冲暮的一呆,双眼紧紧的盯着那木盒。只见金嫣红小心依依的打开木盒,里面一块红色棉布,揭开棉布,里面包裹了一支怪异的草儿。那草儿粉红的茎上只长了四五片细长淡紫色叶子,大约是采摘时间长了,叶子有些枯败。
“果然是逆天改命草。”祁冲抬头看去,却是于先生出来寻他,正好瞧见了。于先生目光炯炯,看了看那逆天改命草,又抬头看了看天色,连忙把他二人唤回屋中。于先生掂起逆天改命草问道:“嫣红小姐,这药草你是怎么得来的?”
金嫣红脸色怔了一怔,道:“于先生你莫要多问了,先救祁伯的吧,反正不是偷来的,你尽可使用便是了。”
于先生点了点头,再不多问,他对祁冲道:“你去我家,在里屋的桌子上有一包草药,你快快去取来。”祁冲唯唯应声,飞也似的去了。于先生擎起药草,仔细的观察了一番,又挨个叶子闻了闻,最后将其中的一片叶子掐了下来,截成一段一段的,放到一只碗里。
此时祁冲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捧了一个蓝布包,交给了于先生。打开后里面是一包包草药,有的是还是树根草叶,有的则裁成一截一截的,还有的已经研磨成粉末。于先生挑选了几种药物,放到有蓝叶子的碗里,交给祁冲,让祁冲捣烂。又从逆天改命草上取了两片叶子,连同另外几种药草放到一只砂锅里,交给了金嫣红,让金嫣红去熬制。
一个时辰后,于先生将祁冲捣烂的药糊糊,加米酒搅拌成稀汁,涂到祁冲爹的腿上,又把金嫣红熬制的汤药给他灌下肚子去。之后他便运用银针刺激老祁腿上穴位,推宫活血,这样忙活了半个时辰。一切妥当后,他吩咐祁冲,熬制的药水一天早晚服用两次,外敷的药汁涂三次。
此时已过晌午,那叫做小叶的丫鬟送来午饭。当下金嫣红张罗安排,三人开始用饭。吃了几口米饭,祁冲忽然停了下来,看了看金嫣红,又看了看于先生,突兀道:“我不是在做梦吧?我爹真的没事啦?”
金嫣红扑哧一笑,横了祁冲一眼,道:“真是个呆子。”祁冲呵呵笑了,于先生也自莞尔。祁冲仍低头吃饭,忽又抬头问金嫣红:“这逆天改命草你是怎么得来的?”
金嫣红却不回答,岔开话头,问于先生:“我看先生只取了那逆天改命草的叶子,那根茎莫非无用?”
于先生咽下一口饭道:“这逆天改命草,几种部位各有属性,可以应对不同的病症,老祁被百节毒蛇咬了,若是用了根茎,非但不能克制毒性,反而催化毒性更猛烈,一旦吃了,立时毙命。”
祁冲吃惊道:“那还是赶紧把它丢了吧。”
于先生笑了笑:“那也不必。这根茎对你爹是毒药,对别人却不一定,用的得当一样是救人良药。”
吃罢了饭,于先生察看了老祁的伤情,一切无碍,便叮嘱了祁冲几句,自己回家去了。金嫣红也说身子劳累,要回家休息,与小叶一起走了。祁冲一人坐在床前,看着老爹昏昏沉睡,恍惚了半天,心中才醒悟过来:老爹已经得救了,死不了了,这不是在做梦。
这一夜一日之间,他情绪大悲大喜,极端波动,又经过一番恶斗比拼,心力憔悴。此时一松懈下来,竟趴在床前睡着了。迷糊中,老爹的毒性已经全去了,身子也完全康复,正带了他和金嫣红在山中狩猎。但见蓝天白云之下,山花烂漫,百草丰茂,他和金嫣红一路嬉闹,好不开心。突然间风云变转,从林中窜出一只巨大的百节毒蛇,张开獠牙大嘴,一口衔住了金嫣红,翻山越岭,蜿蜒而去。自己大声疾呼,拼命追赶,却越追越远,只听得金嫣红一声声凄惨的呼喊,渐渐消失在山林中。
暮然醒来,发觉原来只是一个梦而已。祁冲长吁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劳乏,疲惫不堪。抬头看了看窗外,只见天色昏黄,竟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没有想到竟睡了这么久。再看床上,老爹呼吸悠长平稳,早已经不是早晨奄奄一息的样子了,祁冲心中微喜,心道这逆天改命草过然灵验。
祁冲起身点上了灯,活动了一下手脚,想起梦中金嫣红遭受危险,不由心中惴惴。正烦躁不安,房门吱的一声开了,但见金嫣红提了一只篓子进来,祁冲忙过去接下篓子,道:“这些粗活儿你不要动手,我去做就好了。”
金嫣红目光下垂,低下头轻声道:“也不重,我拿得动。倒是祁伯,他好些了么?”
祁冲点头道:“好多了,看样子是没有事了。”
金嫣红点了点头,又问:“晚上的药用了没有?”
祁冲哎哟一声道:“还没有呢?刚睡醒,还没有来的及。”想到自己梦中胡思乱想,不由的暗自好笑。
金嫣红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当即去引火熬药,祁冲则去给老爹上外敷的药。待涂完药汁,一回头,金嫣红正捧了药碗过来,灯光恍惚下,只见金嫣红仪态婀娜,莲步盈盈,神态却是小心翼翼,专注谨慎。刹那间竟展现出一种夺人魂魄的美,祁冲瞧的入神,一时竟然呆了。
金嫣红明眸流转,看了看祁冲,粉脸晕红,倩然一笑,那笑容却颇有些复杂。她轻轻的把碗放在桌子上,便让祁冲小心扶起老爹,一口一口的给他喂下汤药。屋内寂寂,却又温情脉脉,莫大的幸福感涌在祁冲胸中,想说点什么,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安顿好老爹,二人坐了下来。金嫣红忽然悠悠叹了口气,道:“祁冲哥,这次哥哥除了你的贱籍,你以后就不是下人了。不知道你以后有甚麽打算?”
祁冲愣了片刻,道:“打算甚麽,你放心罢,我便是脱了贱籍,也不会离开员外府,我在这里长大,一辈子也不会离开的。”
“不、不!”金嫣红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脱了贱籍,便是自立门户了,难道没有想过到外面闯荡一番?”
祁冲想了想,皱眉道:“我若走了,我爹怎么办?再说,我出去做甚麽啊?”
金嫣红紧紧的盯着他,幽幽说道:“祁冲哥,如果我要离开这里,离开崇远镇,你、你肯不肯陪我一起走?“
祁冲大为惊讶,只觉得金嫣红今天说话颇为奇怪,便问道:“可是这里是你的家,还有金员外也在这里,你为甚么会想要离开这里啊?”
金嫣红闻言眼睛一红,忽然流下泪来。祁冲见状登时手忙脚乱,忙站起来安慰道:“嫣红,你别哭啊,好,我陪你,你去哪里我都陪着你的。”他小时候一直叫金嫣红是嫣红,长大后明白尊卑有别,便改口叫嫣红小姐。现在一时情急,儿时的称呼又脱口而出。
金嫣红摇了摇头,轻轻泣道:“祁冲哥,我好害怕。”
祁冲伸过手去,轻轻的握了金嫣红的手,道:“怕甚麽?到底出了甚麽事?”
金嫣红拭去了泪水,刚要说话,忽然传来敲门声,有人问道:“嫣红小姐在么?天已经晚了,员外让你快些回去。”却是丫鬟小叶的声音。
金嫣红忙应了一声,看了祁冲一眼,抽回手来擦了擦脸,便起身往外走去。祁冲起身相送,出了门,果然是小叶提了灯笼候在门口。金嫣红向祁冲点了点头,便径直去了。祁冲站在门口,眼看着她主仆二人,伴着一盏孤灯,在黑漆漆的长街缓缓离去,心头不由一阵失落。他长长的叹了口气,不料叹息声刚落,身后又传来一声幽幽叹息,唬的他豁然转身。
只见门边墙角转出一个人来,却是金家家主金小满。祁冲忙躬身施礼,道:“员外这么晚怎么到这里来了?”金小满却不回答他,但目光烁烁的看着他,只看的祁冲莫名其妙,心头打鼓。金小满却又转身进了屋里。
祁冲跟着进了屋,金小满正盯着床上躺着的老爹,一言不发。祁冲心中疑惑:今天他们都是怎么了?。他又壮起胆子来到金小满身边,嗫嚅问道:“员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看着祁冲不明所以的样子,金小满暗暗叹息。只听他说道:“祁冲,你自小与嫣红一起长大,嫣红对你的情意,你不会不知吧?”
祁冲脸上一红,低头道:“员外,我不过是一个下人,怎么敢有非分之想呢。”
金小满点点头,直接了当的道:“你的确是配不上嫣红,可惜嫣红竟然瞧上了你,这是你的福气。”顿了顿又说:“我本来不想告诉你,可又怕嫣红不开心,还是告诉你罢。哎!这样做也不知是对是错,只望你以后好好对待嫣红,若是员外府败落了,你也别让她受上一丁点伤害。”
祁冲听了心中隐隐觉得不妙,却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故,不由得心中发慌。只听金小满道:“你知道那黄锋镝为何又把逆天改命草让给你了?”
祁冲摇了摇头,他心中也奇怪呢。
金小满道:“今天上午打完石头,你前头跑了,后面嫣红便跟那黄锋镝求情,要他把逆天改命草借与你。黄锋镝起初不肯相让,只是嫣红再三的恳求,他才勉强答应。不过却要嫣红立下了一个字据,他要嫣红在一个月之内再找一株逆天改命草还他,如果逾期还不上,就要嫣红以身抵帐,嫁给黄锋镝。”
听到这里,祁冲如遭雷击,不由失声道:“这怎么行?!”
第四百四十一章
金小满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床上躺着的老祁,道:“不能?若是不能你爹又怎麽办?哼!我早就看出那黄锋镝对嫣红有意思,当时还想着黄家官大势大,嫣红跟了他到也甚好,就没有阻止嫣红跟他立约。可回头看看嫣红难受的样子,我就知道,嫣红喜欢的只有你,如若跟了黄锋镝,她一定不快活,再三考虑,还是跟你说了罢。希望你能在一月之内找到逆天改命草,不然,就让嫣红嫁给黄家吧。”
祁冲霍然而起,大声道:“我一定把逆天改命草取回来,决不让嫣红受了委屈。”
金小满道:“先别说大话,你当逆天改命草是野葱么?漫山都有。你爹手段这么高明,尚且冒了生命危险,才找了这么一棵。你若冒冒失失上山,只怕是枉送了性命。嫣红为甚么不肯告诉你?不就是怕你上山采药草,危险麽?”
祁冲顿时醒悟过来,暗道:“对啊,不能莽撞。我丢了性命不打紧,嫣红可怎麽办?”
只听金小满沉声道:“白天我仔细想了,若要在一个月的时间里漫山去找一棵逆天改命草,无疑于大海捞针。思来想去,还是要去你爹去的地方—老虎牙,既然已经在那里发现了一棵逆天改命草,说不得还有第二棵。”祁冲听了连连点头。
金小满继续说道:“但是那里又太过危险,你爹便给毒蛇咬了,你若是去,也要冒极大的风险,说不得是性命难保。你敢去吗?”说罢他目光炯炯,盯着祁冲。
祁冲热血上涌,大声道:“怎么不敢?我明日便去。”
金小满眼中露出嘉许之意,点头道:“好,不愧为你爹的儿子。不过光有胆子还不成,还得动脑子。你本领不如你爹,就更加要好好谋划。我一向少上山,也不知道山上的状况,出不了什么主意。你好好睡一觉,待明日早上,我唤了于先生和赵大宝一起来你家,大伙儿好好商量商量。”祁冲点头称是。
金小满说完之后去仔细查看了老祁的病情,见平静无事便告辞走了。祁冲送走了金小满,回头躺下了,却怎么也睡不着。心中波澜起伏,想起自小与嫣红一起玩耍,那时候年龄小,也不分尊卑,就渐渐滋生了男女之情。到长大了,晓得了尊卑之别,知道自己身为下人,不能跟员外有感情的。其实自己便不是下人,也是匹配不上嫣红。嫣红温柔聪慧,自己有算什么呢?傻小子一个。老爹便多次旁敲侧击,再三告诫,勿要乱了规矩王法。奈何情根一种,连绵无穷,哪里是说断就断的,这次金嫣红为自己做了如此牺牲,自己该怎么办呢?
祁冲越想心中越乱,以至于睡意全无。最后干脆不睡了,起来收拾弓箭,打磨砍刀,筹备上山用的一应家伙。
清晨,当金小满领了于先生和赵大宝来的时候,祁冲已将一干工具收拾妥当,只在凌晨时分眯了一小觉。
于先生先给老祁检查了病情,说已经没有大碍,再有一两日便能醒过来了。祁冲一听没有了后顾之忧,更加意志坚定。当下金小满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问赵大宝和于先生的意思。
赵大宝听了面有忧色,想了片刻,沉声道:“小员外,我看还是不要让祁冲去了,他还是个孩子,我上山便够了。我去过一次,熟悉情况,只要小心些,应该不会出岔子。”他与于先生等人是看金小满长大的,一直称他小员外,多年习惯也没有改。
金小满大摇其头,道:“不成,此事事关重大,不能有半点闪失。不但祁冲要去,我还要再挑两个人,你们一起上山去,彼此相互照应。”'
于先生也点了点头,道:“一个人去,确然不可。一饮一啄,皆有定数。此事因祁冲而起,祁冲不能不去。”
赵大宝看了看祁冲,只见祁冲眼神炽热,便不再说什么了。
事情既然议定,几人便分头准备,金小满去找另外两个猎户,赵大宝回去准备家伙,于先生则说回去拿点东西给他们用。剩下祁冲一人,左右无事,想了一想,祁冲决定去员外府见一见金嫣红。
他自小常出入员外府,道路极是熟悉,跟门房打了招呼,三转两转,眼看到了金嫣红的院子。却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悠扬的箫声,他并不懂音律,只是听着那箫声起伏婉转,甚是悦耳。心中好奇:嫣红却是不会吹的。这大清早,是谁在奏乐?
这时节正好朝阳初起,霞光明媚,那箫声越发回环婉转,宛如一道清溪在山间跳跃奔流。祁冲便是不懂音律,也听得心中欢喜,满是勃勃之意。倏忽间,箫声一转,隐隐含着一阵啾啾鸟语,恍如阳春三月,锦花满山,群鸟起舞,往复唱和。祁冲听的入神,不知怎的就想起金嫣红了,似乎与她一起化为两只云雀,漫天飞舞。
忽然“咔嚓”一声,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破了,于箫声中听来甚是刺耳。那箫声一梗,便自停了。祁冲回过神来,听了有人说道:“府中管教不严,婢子失礼,打碎了茶盏,扰乱了黄少爷的雅兴,当真是不好意思。”却正是金嫣红的声音。
只听一个男声呵呵笑道:“无妨,倒是在下清早吹笛,惊扰了田小姐休息,失礼的很。”祁冲心中吃惊,原来是黄锋镝!他来这里做甚麽?想到金小满说他对嫣红有爱慕之意,不由的心中酸苦,一时间倒不想进去见他。
金嫣红却也寂寂无声,并不答话。那黄锋镝待了片刻,又道:“今日天气甚好,我久闻崇远山脉风景秀美,正想游览一番,不知田小姐可有雅兴伴我一游?”
金嫣红略略一顿,道:“黄少爷远来是客,金嫣红本该一尽地主之谊,奈何近日身体染恙,不便出门,便让家兄陪你畅游一番罢。”
黄锋镝顿了顿,道:“也好。便请田小姐好好歇息,只盼望田小姐早日康复,黄某告退了。”祁冲忙躲到一边,只见黄锋镝从院中出来,仪态逍遥,洒然而去。祁冲看他玉树临风,气质华美,不由的暗自惭愧,心道嫣红若是嫁给他,倒是郎才女貌,极为般配。
忽听院中有人说话:“小姐,那人走了。”却是丫鬟小叶的声音,“这人大清早来聒噪,好不讨厌。”
金嫣红笑道:“便是你乖巧,故意打翻了茶杯。不过这人吹的笛子当真不赖,人也翩翩有礼,不愧是世家子弟。”
小叶又道:“他吹的是甚麽呀?是蛮好听的。”
金嫣红悠悠道:“那是一首有关表达情意的曲子,他吹的不错,只是不该到这里吹。”
小叶低声又说了什么,祁冲没有听清,只听得金嫣红大发娇嗔,两人嘻嘻打闹。
祁冲心头涌起百般滋味,思虑再三,便没有进去,转身出了员外府。
那小叶低声说的却是:“对啊,咱们小凰儿的心早给了祁冲哥啦。”她自小跟着金嫣红,当然知晓金嫣红的心事,便故意打趣。金嫣红心中欢喜,脸上却故作羞恼,起身挠小叶的痒痒,小叶连声求饶,二人闹做一团。闹完了,金嫣红想到,找不到逆天改命草,自己便要跟了黄锋镝去,顿时又愁上心头。再三思虑,却是毫无办法,不由的愁肠百结,长吁短叹。
待小叶准备好早饭,她不欲祁冲知道逆天改命草的事,强打笑颜,提了食盒往祁冲家走去。到了祁冲家,看见于先生正在给老祁施展银针活血之术,打过招呼,便待在一旁。她知道于先生话少,也不便多问。等于先生用毕银针,她给老祁喂下稀粥后,又等了许久,还是不见祁冲回来,便忍不住问道:“于先生,祁冲哥呢?”
于先生看了看她,道:“他跟赵大宝,徐花脸,还有周三脚,一起上山去了。”
金嫣红心中吃惊,忙问道:“上山去做甚麽?”
于先生一叹,道:“傻丫头,你说他上山做甚麽?”
金嫣红迟疑的问道:“找逆天改命草?”见于先生点了点头,不由的心中百感交集。她既害怕要嫁给那黄锋镝,又担心祁冲上山冒险,此时听了祁冲上山去,登时眼泪婆娑。泣声问道:“他都知道啦,他们甚麽时候走的?”
于先生略一沉吟,道:“已经走了大半个时辰,此时怕已经翻过了黄蜂腰了。”
金嫣红一听,抹了一把眼泪,撒腿便跑。她一口气出了镇子,往西望去,只见山脉连绵不绝。在最近的一道山梁上,隐约有四个小小的身影在动。那山梁被人称之为黄蜂腰。金嫣红痴痴的看着那山梁,心道:祁冲哥,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
金嫣红眼角不由再次湿了。
且说祁冲等四人翻过黄蜂腰,一路疾行。此时秋高气爽,山气清冽,途中不时惊起灵巧的野鸡,肥肥的野兔,松鼠等,仓惶而逃。若是往日,祁冲一定会兴致大发,射下几只来,满载而归,可今天他们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赵大宝当头带路,他身高体壮,大步流星。第二个人个子不高,却也是粗壮如牛,满脸的疤痕。下人虽然都有名有姓,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名字也就是个记号,往往都随性就意,起的随便。这徐花脸,便因满脸疤痕而得名。祁冲随在他身后,再后面则是周三脚。周三脚身形瘦小,比祁冲也要矮了一些,他的性格比较木讷,但是脚力非凡,像是比别人多长了一只脚一般。
开头几座山靠近村镇,大型野兽很少,故而四人走的极快。到晚间的时候,他们在一处窝棚过夜,此时已经进了深山,四周郁郁苍苍,除了虫鸣鸟叫,不时得还传来一阵阵嚎叫声,那是野狼的叫声。
吃罢干粮,赵大宝对三人说道:“再往里走,就有大家伙了,咱们都小心些。咱们这次上山不是打猎,能躲过去就躲过去,别惊动了那些凶猛的家伙。”说着他特意看了看祁冲。
这个地方祁冲以前跟随老爹来过,再往里就没有走过。祁冲略微有些激动,他从衣袋中掏出四个布囊,一掏出来,几个人都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祁冲解释道:“这是临走的时候于先生送我的。说里面包了雄黄粉,味道虽然刺鼻,但能克制毒蛇,还能掩盖掉我们的气息,一般兽类都闻不着我们。咱们一人一个,带上罢。”
徐花脸笑道:“那太好了,于先生专能捣鼓些好东西。”当先接过布囊,赵大宝和周三脚也都接过去,佩在身上。当晚赵大宝负责守上半夜,周三脚则是守下半夜。祁冲躺下去,虽然心中意念潮起,但走了一天,到底累了,不一刻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四人马不停蹄,继续赶路。这一路就慢了许多,莽莽丛林中,虽然有一条依稀的小径,但杂草相掩,稍有不慎便要走错。赵大宝与徐花脸,轮流开路,还小心的躲避着大的野兽。所幸一路无事,晚上他们赶到了鸡爪部。
鸡爪部山势高耸,南面是群山,西北面则是一道陡峭的山崖。山崖最高出斜斜探出两只巨石,形状如鸡爪。此地是崇远山脉的一个界线,山这边尚有人迹可循,过了此处,里面便是成片荒林,林木参天,遮天蔽日,有的地方便是大白天也见不到阳光,极少有人进去。曾有传说说那里面有一只神兽休养生息,可以吞云吐火,神通无穷。
祁冲四人在这里设有一个窝棚。当晚四人到了此处时都已是疲劳不堪。吃过了饭,洗刷干净后,赵大宝安排徐花脸守上半夜,祁冲守下半夜,几个人便早早睡去。本来赵大宝要替祁冲守夜,但他夜里警戒,白日开路,已经极为辛苦,祁冲说甚麽也不肯让他。徐花脸也说如果赵大宝出了差错,他们谁也找不到那老虎牙,赵大宝便不再坚持。
第四百四十二章
这些山中的窝棚,都是由老一辈的猎户慢慢建起来的。做为猎户进山休息的据点,大多用粗大的原木做成,分为上下两层,造得极为结实。一般下层有锅灶水桶,上层有草毡铺床。为了安全起见,窝棚都在下层都留有一个哨口,给守夜人用的。
祁冲躺倒在草毡上,只感觉浑身酸痛,虽然外面虫嘶鸟鸣,却是一闭眼便沉沉睡去。迷迷糊糊睡不知何时,突然间他感觉有人站在自己面前,当即翻身而起,顺手把砍刀拔了出来。
“是我!”一双粗壮的大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却是徐花脸的声音,原来换班的时候到了。徐花脸悄声说道:“小子行啊,反应够快的。”
祁冲赫然笑了,这一下子,他也睡意全无,清醒过来。徐花脸累了一天,早就困了,交待祁冲小心些后便躺倒草毡上呼呼睡去。
祁冲一人坐在哨口,静静的待着。此时已过半夜,丛林中一片死寂,便是吱吱鸣叫的虫儿也没了声息。祁冲忽然有一种错觉,似乎这天地之间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一种无比空旷,无比浩渺的感觉,弥漫了身心。这是一种全新的感觉,祁冲既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
正恍惚间,忽然有道暗影从他眼前窜过去。祁冲精神一振,凝目看去,却是一团团的漆黑,什么都没有。祁冲侧耳去听,似乎有树叶唰唰的声音,难道起风了?再仔细去听,却又悄无声息了,只隐约传来楼上徐花脸的呼气喘息声。
大约是自己眼花了,祁冲自嘲的笑了笑。他松了一口气,感觉一切又都安静下来,心中不由想起了金嫣红,想起那天早上听到的箫声。心道:“听嫣红的口气,对那黄锋镝似乎也有好感。是啊!黄锋镝家世好,人又英俊潇洒,我怎么能跟人比?嫣红跟了他会幸福吧。若是如此,我来找这逆天改命草,又为了甚麽呢?便当是还她人情吧!”一时间祁冲患得患失,心乱如麻。
一夜间想着心事,天色渐渐发白,林间有不知名的鸟儿,啾啾鸣叫,新的一天开始了,丛林里又是生机勃勃。祁冲站起身活动发麻的手脚,心中想道:“别胡思乱想了,今日应该就能到那老虎牙,还不知能不能找到逆天改命草呢。”正寻思着,忽然楼上传来一声惊呼:“有长虫!”跟着又是一声惨叫,似乎有人受了伤。
祁冲箭步上楼,一看之下,顿时心胆俱裂。只见两条粗大的长虫,在木板上游动,周三脚紧紧的抱着右胳膊,大声呼喊。
赵大宝已经从地上跳起来,一声大喝,弓步上前劈手一刀,将一条长虫砍做两段。祁冲反应过来,忙拔刀上前将另一条长虫也砍死了。
徐花脸睡的晚,此时刚刚转醒,瞪大了眼,看了地上四截兀自扭曲的长虫,叫道:“他奶奶的,长虫怎么进来了?”当地人把细短的蛇叫做长虫,巨大的蟒蛇称作毒蛇。
赵大宝面色铁青,快步扶起周三脚,撕开衣袖一看,两个牙痕正沁出血丝,当真是触目惊心。他从腰间拔出一把小银刀,对周三脚道:“你忍住了。”当即一刀下去,扑哧一声,溅出一道黑血,赵大宝让徐花脸来按住了血脉,便开始用力挤压毒血。
他们此次进山,因有了老祁的前车之鉴,身上都带有解毒药,只要不是剧毒之蛇,解救及时,便不会有性命之忧。赵大宝挤完毒血,又拿出一块白色的石头贴在伤口处,只见那白色的石头颜色渐渐变红,又变黑,吸干净了毒素之后,啪嗒一声掉了下来。赵大宝长舒了一口气,道:“没有事了,周三脚,你死不了的。”拿出棉布给周三脚扎住了伤口。
他扎好伤口,起身仔细看了看那两条长虫,抬头问道:“咱们身上有雄黄粉,毒虫不侵,怎么回有两条长虫进来?”
周三脚服下两粒自己随身带的解毒药,喘息道:“我一睁眼,就看见眼前一条长虫,张嘴吐着舌头,我唬了一跳,就翻身往后退,哪想到身后也有一条,我一巴掌拍在它身上,一下就给咬了。”
祁冲惭愧的说道:“都是我不小心,没有值好夜,让长虫进来了。”
赵大宝摇了摇头,表情甚是疑惑,问祁冲:“你值夜的时候,有没有发现甚麽情况?“
祁冲想起那道黑影,可是也许是自己眼花,便摇头道:“没有情况啊。”
赵大宝皱着眉头,想了一会,起身道:“算了。周三脚受了伤,虽然不会丢性命,却也不能再往里走了。就留在这里吧。”看了看祁冲,又看了看徐花脸,道:“我们还得留个人来照顾他,你们谁留下?”
祁冲应声而起,道:“让胡子哥留下吧,我随你进山。”徐花脸神色复杂,其实这次进山十分危险,凡人皆好生恶死,他内心并不想来,奈何员外下了命令,不得不来。现在有个退出的机会,不由的心思动摇了。
赵大宝看了看徐花脸,暗暗叹了口气,道:“好罢,徐花脸便留下,你们在这里休养,等侯我和祁冲回来。如果五天之后,我们、我们还不回来,你们便不要等了。”
祁冲听了这话,胸间油然生出了一股壮烈之气。
过了鸡爪部,赵大宝在前,祁冲在后,二人低头闷走。荒林中,树木间的枯叶也有数尺厚,踩下去没入小腿,极是难走。过了一阵子,地势渐高,渐渐出了丛林,上了一道山梁。此时已近午时,二人找了一处光滑的大石头,坐下去歇息。
祁冲拿起水囊,打开了递给赵大宝道:“赵大宝叔,喝口水。我看你神色不对,是不是有甚麽问题?”
赵大宝喝了口水,回头看了看身后:“也许是错觉吧,我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咱们。”
祁冲一惊,回头望去,只见漫山草莽,郁郁苍苍,根本见不到人。
赵大宝沉声道:“你不用看了,我做了这么多年猎户,预感甚准。我现在便感觉有巨大的危险要临在我们身上。”说到这里,他双眼发光,一字一顿道:“便跟当年要打那吊睛白虎一样。”
那吊睛白虎大如牛犊,四爪坚硬如钢,力能裂石,兼其速度迅捷,来去如风,上树涉水,无所不能,一般猎户根本不敢招惹它。平时它也都活动在深山之中,极少下山。可多年以前,在祁冲九岁的时候,有一只吊睛白虎忽然闯进了崇远镇,杀人食畜,害了数十条性命。
众人多次围猎,不但没有抓住它,反而又伤了不少人。最后还是老祁带着一众猎户,花费了无数心思,设下一个圈套,将那吊睛白虎引到一个大陷阱中,乱箭齐发射死了它。那一战,死了六个猎人,赵大宝也险些给豹子扑中,关键时刻,老祁射箭引走了吊睛白虎,救了他一命。故而这么多年来,赵大宝每每想起那一战,都心有余悸。
此时,赵大宝再度提起,说的又如此严重,祁冲不由暗暗心惊。想起昨晚自己恍惚看到的黑影,便不敢隐瞒,告诉了赵大宝。
赵大宝越听脸色越沉,道:“看来当真是有人跟着我们了。到底是甚麽人呢?”
二人商议片刻,却不得要领。赵大宝有心想退回去,看祁冲的意思却是不肯,唯有继续赶路。赵大宝便使出浑身解数,想方设法做了种种伪装,去掉二人路过的痕迹。祁冲跟随老爹也学了不少法子,当下二人全神戒备,小心前行。
走了十几里路,二人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便在一棵大树下停了片刻。祁冲嗅动了几下鼻子,忽然低呼:“不好!”赵大宝一惊而起,问道:“怎么了?”
祁冲道:“我们身上带了雄黄包,这个气味掩盖不掉,若有人闻味追来……。”
赵大宝脸色一时也变了,不过随即恢复过来,笑道:“这果然是个大破绽,不过我们现在既然知道了,就有法子应付。”当即稍稍废力去抓了一只野兔,山中极少见人,许多小兽见了人也不避。这野兔,虽是兔子,只是却肥硕许多,大如野狗,跑动也不甚快,饮食却是老鼠习性,甚麽东西都啃。二人把雄黄包拿出来,一包用油纸包裹严实装好,另一包绑在那野兔身上,将野兔放走。
再一路下去,赵大宝就感觉不到有人窥探,二人便加快了速度。这一天本来走的便晚,路上又再三耽搁,赵大宝只怕天黑前到不了老虎牙。果然,太阳落山的时候,二人来到一座山的半腰上,赵大宝远远指着一处山崖,告诉祁冲,那就是老虎牙。祁冲眺目望去,晚霞映射下,那山崖显得很高。虽然从此处看去距离也不甚远,但若是摸黑走去,怕到半夜也过不去。
赵大宝四下转了一圈,想找个树洞之类的地方歇息,但是一时半刻之下,根本找不到。无奈之下,祁冲二人便找了一棵大树,爬上去,找到一处粗壮的树杈,用绳子将身体绑在树杈上。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林中越发黑暗。赵大宝拆开雄黄粉,在树下撒了一圈,又将剩下的半包收好。此刻性命攸关,也顾不得暴露行踪的事了。
祁冲倚在树叉上,耳中听到归巢的鸟儿叽叽喳喳,回洞的野兽连连咆哮。嚎叫声此起彼伏,不由的心惊肉跳。此时二人虽然万分劳累,却都不敢睡去,便互相说着话,提醒精神。约到半夜,四下慢慢的静了,当真是万籁俱寂。二人也说不出甚麽话了,祁冲渐渐困意上涌,终于睡了过去。
这一觉醒来却是天色大亮,祁冲直觉得手足具酸,哼了一声,慢慢翻身坐起,看那赵大宝依然在沉睡。这一路上他出力最多,最为辛苦,加上年龄偏大了,体力恢复起来不如年轻人,一时竟睡过了头。
祁冲也不急着叫醒他,反正今天一定能到那老虎牙,便让他好好休息罢。他慢慢活动开了手脚,便轻轻解开了绳子,溜下树来。他们所处的位置正是半山腰,祁冲举目望去,只见群山之间,有白雾浮动,清风拂过,此时临近目的地,祁冲心头不自主的想起金嫣红来。她现在好麽?这会儿又在做甚麽?那黄锋镝大概又在给她吹箫吧?想到这里,祁冲心头慢慢的涌起一阵莫名的酸楚。
忽然,空中传来一阵刺耳的鸟叫声,打断了祁冲的遐思。他抬头一看,只见一只体型极大的鸟儿正在仓惶逃窜,祁冲向后一看,原来那鸟儿后面紧紧追了一只巨大灰雕。尽管那大鸟体型比巨大灰雕大了许多,却似乎并不敢同那灰雕一战,它边逃边叫,声音刺耳凄厉。巨大灰雕速度略快,它张开双翅,堪堪飞到它上方,一个俯冲,爪子便抓住了大鸟的翅膀,那大鸟奋力挣扎,到底体型大,挣脱了雕爪。可惜虽然躲过一劫,翅膀却受了伤,只见羽毛纷飞,大鸟盘旋着掉落下来,竟是朝祁冲而来。
祁冲见那大鸟叫的凄惨,一时间起了怜悯之心。他当即摘下弓来,搭箭引弦,指向巨大灰雕。巨大灰雕全力追逐大鸟,全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数息间飞进了祁冲的射程。只听铮的一声,给射了个正着。巨大灰雕一声长鸣,扑腾了几下,便直挺挺的落入了林子之中。那大鸟在空中盘旋了几圈,终于稳住了身形,也慢慢落入林中。
祁冲这一箭射的畅快,登时心中的郁闷之气也消散了。只听得身后有人道:“好箭法!”回头一看,正是赵大宝。原来他也给那大鸟的叫声惊醒了。
赵大宝笑道:“哈哈!祁冲,你这一箭射的当真巧妙。”
祁冲微笑,道:“赵大宝叔,你可休息好了?”
赵大宝点头道:“今天便要到老虎牙了,确是要养足体力。先莫要急着赶路了,咱们先好好的准备准备。”
第四百四十三章
当下两人用过早饭,便把随身带的干粮,水囊,砍刀,匕首,绳子等等家伙,全都整理了一遍。祁冲整理完后,一看赵大宝,他却去砍了一节竹子,做了个竹筒。祁冲奇道:“赵大宝叔,你这是做啥?”
赵大宝神秘一笑,道:“做啥?做咱最厉害的武器。”
祁冲大为惊疑,不知赵大宝是什么意思,只见赵大宝把竹筒插在地上,小心的拿出一包白色药粉,倒在竹筒里,又打开水囊,往里倒了些水。只听嗤啦的一声,竹筒里立刻冒出一阵白烟,一股腐坏恶臭的味道弥漫开来。赵大宝忙喝道:“不要喘气,往后退。”
祁冲听话的连忙后退,只见白烟没一会儿便散了,只见那节原本颜色青青的竹筒,此时已变的枯黄。赵大宝一手捂住鼻子,一手拿了水囊又往里倒了些水,这次却没有白烟冒出来。
祁冲这时也明白了,赵大宝是在配制某种毒药。猎户们在对付一些凶悍的野兽时,就经常会用一些毒针毒箭,只是不知这毒是什么,看起来毒性似乎很是猛烈。他奇怪的问道:“赵大宝叔,这到底是甚麽毒啊?这般厉害。”
赵大宝稍稍后退,对他解释道:“这是临走的时候,于先生给我的,说是用逆天改命草炼制的。你说奇怪不奇怪?同源的两个部位,既是救人的良药,又能炼成猛烈的剧毒。”
祁冲一下想起那株逆天改命草的根茎,当时金嫣红疑问,于先生说是用了反而有害,便留了下来,不想被他炼成了毒药。不由的嘴里喃喃说道:“于先生当真了不起。”
赵大宝拿出一支箭来,轻轻了搅拌那筒毒液,应道:“是啊,天地造化神奇万分,出了这种奇物,也只有于先生这种奇人才能运用。”
随后,两人用棉布包了手,依次在砍刀,匕首,箭头上涂上了那毒液,待那毒液被山风吹干了,才一一收起。赵大宝再三的告诫祁冲,千万别用手直接碰触涂过毒液的地方。其实不用他说,祁冲也知道这个马虎不得。
一切收拾妥当,二人便起身赶往老虎牙。
这一次,因为要保持体力,二人走的便慢了许多。晃晃悠悠,太阳已经升上中天,赵大宝在前,祁冲在后,二人下了山谷,走进了一片稀疏的闫翠树林。赵大宝看祁冲一脸汗水,便提议歇息一会。赵大宝倚在树干上掏出水囊喝水,祁冲丢下行囊,抬腿往边上走了几步,忽然觉得脚下踩了甚麽东西,黏糊糊的。低头一看却是一坨粪便,不知道是甚麽动物拉的。
祁冲轻声咒骂一句,随意抬脚在树干上擦了擦。赵大宝听了祁冲的声音,便问:“怎么了?”
祁冲随口道:“不知道什么东西在这拉了一泡屎,叫我踩到了,真倒霉。”
赵大宝一听,走了过来,一看那坨粪便,顿时脸色大变。他快步上前,伸手毫不避讳的抓了一把大粪,放在鼻子下一闻,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唰的一下抽出砍刀,四下张望,目光警惕。
祁冲看他神色不善,忙也拔出砍刀,四下巡视,嘴里问道:“大宝叔,怎么了?发现甚麽了?”
赵大宝沉声道:“这是吊睛白虎的粪便,我们怕是进了它的地盘。”
祁冲一惊,顿时有些紧张的问道:“甚麽?你不会、不会看错罢。”
赵大宝继续四下望着,嘴里道:“不会,当年为了对付那只吊睛白虎,我们追了它近两个月,我绝不会看错,绝不会看错的。”想到那吊睛白虎的凶猛残忍,赵大宝的声音不由的有些发颤。
祁冲见他甚是恐惧,不由得也有些害怕,道:“那我们快些走吧。离开它的地盘。”山中猛兽一般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它们用粪便或者气味做标记,其他猛兽一般不会越界,以免相互发生战斗。
赵大宝听了这话,也稍微冷静了一些,他微一思索,道:“事到如此,也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走了。祁冲,若是碰到吊睛白虎,我缠住它,你用最快的速度跑,千万不要管我,知道麽?”
祁冲闻言立刻急道:“那怎么成?多一个人多一分力,我怎么能独自逃命?”
赵大宝辨认了一下方向,持刀边走边说:“祁冲,你听我说。我们这次来是找逆天改命草的,若是都死在这里,嫣红小姐怎么办?”
祁冲一听这话顿时有些犹豫,赵大宝继续说道:“况且,那吊睛白虎十分厉害,你便是留下,也帮不上忙,只枉送了性命。这种时候要分的清轻重,你一定要听我的!”说到最后,赵大宝的语气十分严厉。
祁冲心中百般不愿,却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跟了赵大宝快步行走,同时心中盼着那吊睛白虎别来找二人的麻烦,让他二人平平安安的去老虎牙。然而天不遂人愿,就在两人堪堪要走出这片树林的时候,祁冲忽然感觉一阵大风吹来,脑后一阵寒意,他头皮发麻,本能的往地上一扑,只听呼的一声,有东西从头顶掠过。
祁冲抬头去看,只见一道白色的影子,嗖的窜了过去。赵大宝一声大喝:“着!”手中砍刀疾劈过去。
铛的一声,却是赵大宝连人带刀跌飞出去,撞到一棵大树上,那白影却一晃又没入了树林。
祁冲连滚带爬,跑去将赵大宝扶起,却见赵大宝面色焦黄,两眼没了神采,那砍刀已经折为两段,他的右胳膊此时已经皮开肉绽,鲜血直流,祁冲眼角含泪的连声呼喊,连晃带揉,赵大宝才嗯的一声缓过气来。
刚才吊睛白虎偷袭祁冲不成,就势扑向前面的赵大宝。赵大宝反应敏捷,又有祁冲的缓冲,他瞅准了吊睛白虎的来势,冲了上去。可惜吊睛白虎太过迅猛,他的砍刀非但没有对大虫产生伤害,还被吊睛白虎的一扑之力生生震断,人也跌的昏头昏脑,闭过气去。
祁冲又是惊骇又是恐惧,他将赵大宝扶在树干边,右手持了砍刀,左手攥着匕首,大声喝道:“畜生!滚出来!”然而青黄的树叶飘飘扬扬,祁冲的回声传遍整片林子,但吊睛白虎却是踪影也无。
祁冲上前两步,又要放声喝骂,忽然发觉眼角白影一闪,那吊睛白虎伴着恶风扑来,祁冲来不及转身,情急之下右手砍刀直接掷出,身子就地一滚,只听嗤的一声,白影掠过,祁冲的右臂衣袖破碎,若是再慢上半分,只怕祁冲一条膀子就没有了。
祁冲就地滚起,背靠大树,再看那吊睛白虎又没了踪影,砍刀已掉在十步之外,祁冲不敢去捡,那吊睛白虎速度太快。祁冲只觉得血气翻腾,心儿砰砰如鼓,他竭力聚气凝神,不敢有丝毫放松。
“现在该怎么办?”祁冲心头急转。这吊睛白虎速度极快,便如黄锋镝发出的石头一般,风驰电掣,来去无影踪。一瞬间祁冲心中有了计较,他掂了掂手中的匕首,心中把这匕首当做是自己的石头,那吊睛白虎便如黄锋镝的石头。吊睛白虎虽然神出鬼没,体型却比石头大了许多,黄锋镝的石头我都击中了,难道竟打不中偌大的吊睛白虎?这样想着,祁冲的心中倒是安心了几分,气息也渐渐沉静下来。
便在此时,却听见身后赵大宝大吼道:“小心!”赵大宝神智刚清醒过来,正看到那吊睛白虎自树上凌空扑下,便使出全身的力气大声提醒。祁冲只觉得头顶一暗,头也不及抬起,扬手便投出了手中匕首,人却往后一跃。
赵大宝看得分明,那匕首迎头射向吊睛白虎,电光火石间,吊睛白虎铁爪探出,铮一声将匕首击飞。祁冲单想到吊睛白虎体型比石头大,却忘记了,石头是死物,吊睛白虎是活的。
吊睛白虎大约是嗅到了匕首上淬有剧毒,落地之后它没有追击祁冲,而是弓身一跃,跳上一棵大树,只见树叶抖动,瞬间吊睛白虎又跳到另一棵树上,由此及彼,不住跳跃,待祁冲站稳脚,抬头去看时,但见到落叶缤纷,又不见了吊睛白虎的踪影。
祁冲一击不中,心头往下一沉,此刻他已是赤手空拳,砍刀匕首皆不及捡取,弓箭也在第一次扑到时掉落。他背倚大树,正惶恐无计,只听赵大宝此时哑声道:“用我的弓。”他的弓尚在身上,未曾失落。
祁冲精神一振,当即取过赵大宝的木弓与箭袋,低头一看箭袋,顿时面色发苦。原来赵大宝被吊睛白虎撞出去的时候,正巧将箭矢压在身后,一袋箭矢已经折断大半。祁冲略加审视,竟然只剩下两只完好的箭枝。
祁冲定了定心,将一支箭打横咬在嘴里,另一支搭在弓弦上,冷哼一声,将弓拉满,他凝起双眼,竖起双耳,四下巡视,不敢放过林中一丝一毫的动静。
良久,林间虫鸣鸟叫,却不见那吊睛白虎,便似早已离开了一般。祁冲不敢放松,竭力警戒,无奈双臂却渐渐酸软,额头汗水缓缓流淌而下,力气也似随汗水不住的流走。
赵大宝见他双手虽然稳当,呼吸却甚是急促,知道他已经坚持不多长时间,便扶着树干吃力的坐起,缓缓走向祁冲掉落的砍刀。
祁冲大为担心,可口中咬箭,说不出话来,低声叫了几声,赵大宝也不理他,只是咬紧了牙,憋住一口气,挪到了砍刀跟前,待要弯腰去捡取,却是双腿一软,跌坐地上呼呼喘息。
祁冲几乎忍不住便要去扶赵大宝,却在此时头顶树叶又是哗哗作响,祁冲知道,吊睛白虎又要动了,祁冲顿时打起十二分的注意。
转眼间,吊睛白虎已经疾扑下来,祁冲弓弦引满,嗖的将箭往头顶射出去,人则横着就地一滚。滚动中见到树叶纷纷而落,那吊睛白虎在落叶中凌空一折,闪过箭矢,一声咆哮,却扑向了瘫倒地上的赵大宝。
祁冲心中大骇,来不及起身,翻滚中已将口中之箭搭在弦上,狂喝一声,顿住身形,将最后一支箭射向吊睛白虎。
只见吊睛白虎双爪在赵大宝身上一落,一沾即走,祁冲那一箭堪堪擦着它的后腿划过,叮的一声,没入对面一棵树干。
祁冲扑到赵大宝跟前一看,只见赵大宝双眼无神,口中吐出血沫,胸口深深的凹了下去,一道深深的爪痕触目惊心。吊睛白虎一扑之势已将他的胸骨内脏全部抓碎。此时已经是没有救了。
祁冲心中巨痛,扶着赵大宝的头失声喊道:“赵大宝叔,宝叔,你醒醒,你快醒醒啊!”
赵大宝喉中咯咯作响,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噗的吐出一口血,其中还夹杂了些内脏碎块,他双手一紧,抓住了祁冲的胳膊,摸索挣扎了几下,突然垂下双手,歪头死去。
祁冲放下赵大宝,放声嚎叫,恐惧和愤怒让他陷入了狂躁状态。他一手抄起地上的砍刀,一手捡起掉落的匕首,旋风般在林中奔走,口中连连喝呼:“畜生!滚出来!快滚出来受死!”
东南方向猛的传出一声咆哮,祁冲闻声冲过去,此时愤怒的他速度甚快,片刻间已经跑出数十丈,却依然不见那吊睛白虎的踪影,只见到空中地上飘飘洒洒的黄绿色树叶。祁冲转了一圈,毫无发现,他停下步子侧耳倾听,四下也是一片寂静,除了自己剧烈的喘息声,只有那山风轻轻的拂过树梢,树叶哗哗作响。
祁冲神智一清,心神稍定,他心中惊疑,不敢逗留,又快速的跑回赵大宝身旁。远远的一看,登时又惊又恨。只见赵大宝的尸身此时已经给拦腰撕断,下身双腿已经不见了,上身脏腑鲜血流了一地。
祁冲虽然常年跟随老爹打猎,可如此血腥的场景还是初次见到,不由的锐气消退,悲情上涌,一下跌坐在地上,眼泪哗哗的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