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灰色的王者（11）
乔佛里不认识此人，不了此人立刻认出了他。
那人鞠躬，并用粗哑的声音说：“陛下大驾光临，实在是让人惶恐。”
到这个时候乔佛里才知道，这人竟然是八爪鱼，情报总管瓦里斯，是他无法认出的太监。
“……”
瓦里斯似乎理解了他的想法，脸上堆笑，在刀疤和他那身打扮的衬托下，一个谄媚的粗俗**的形象惟妙惟肖，“陛下请别见怪，小人平日里需要多方打探情报，很多时候连我的小小鸟们都力不从心，不得不亲自出马。”，他看了看周身，露出满意的神色，“您看这身打扮，很难认出是吧。”
“啊！”，乔佛里下意识的点头，随即想起自己的身份，收敛起叹服的神色，“大人您日夜为国操劳，甚至还要亲身犯险，实在是让人敬佩。”，这些并非完全的官话，他可真是没有料到，为了情报，无所不知的八爪鱼还会亲自乔装外出。不光是平日里那个油头粉面的大胖子不见了踪影，包括气味、神态、乃至于声音都发生了根本的改变。
“别去相信他的忠诚，太监有他的生存之道。”，小恶魔打破了乔佛里的幻想，伸手把他拽过来，“瓦里斯，你提供的场所真是让人满意，你确定这个女人值得信赖？”
小恶魔的语气让乔佛里为之一愣，随即他反应过来，所谓的女人并非指爱拉雅雅，而是进门时看到的爽朗女子，应该是爱拉雅雅所在店铺的女主人。“大人啊，在这变幻莫测、诡秘难料的世界上，我可是什么都不敢确定呢。莎塔雅对太后素无好感，她也知道之所以能够除去亚拉尔.狄姆那个讨厌鬼全赖您所赐。”，太监若有所思的看了乔佛里一眼，“我们走吧。”，他迈步朝隧道深处走去。
这个人连走路方式都变了。乔佛里不断的在内心摇头。瓦里斯身上散发的是劣酒和大蒜的味道，很难想象平日里常用薰衣草的人能够忍受这么冲鼻的气味。
“我挺喜欢你这套行头。”，小恶魔边走边开口。乔佛里意识到自己实在同不懂事的孩童没什么两样，他现在看到的才是真实世界的一部分，比起御前会议、王座厅还有红堡的居室更加的现实。因此他决定观测多听少说的策略。
“我的工作不允许我在大批骑士的簇拥下穿越大街小巷。”，瓦里斯边走边说，他的步伐稳定，似乎很熟悉这里，“每次出城，我都会扮成不同的身份，如此才能活的长久，继续为陛下效力。”。
他不确定太监是否瞥了自己一眼，不过他很明确的感受到表忠心的这句话就是对自己说的。
“皮衣真的挺适合你，下次就穿着上朝吧。”，小恶魔语带调侃。
“大人，恐怕令姐不会同意。”，这次他确定瓦里是确实看向自己。似乎他的存在影响了情报总管可以映照的气氛，他也觉得自己同这里格格不入。
“老姐会吓得尿裤子。”，小恶魔似乎在黑暗中微笑，“照我看，一路走来，她的眼线没能跟住我。”
“大人，听您这么说，我很高兴。令姐的手下多半也是我的人，只是她不知道罢了。弱势他们笨手笨脚，被人发现，我可不会高兴。”
似是退让，实则反击，瓦里斯同舅舅的唇枪舌剑让乔佛里大开眼界。
“大人，您还真敢说，就不怕我去告诉母亲？”，乔佛里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
“哈哈哈…”，尖锐刺耳的笑声让他直皱眉，“我可爱又单纯的侄子啊，既然我把你带入真实的世界，就已确定你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是个花瓶了。告诉我你真的会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瑟曦吗？”
乔佛里很想说他会的，可是让他意外的是，自己却毫不犹豫的摇头。
小恶魔从阴影中露出那张丑脸，就好像童话故事中的男巫一样邪恶，“我就说嘛，你真的很聪明，比起我老姐来还识时务，你很清楚她的缺陷，并且不愿意同她一起共赴不归路。”
“不！”，乔佛里终于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要摇头了，“我知道母亲的弱点，但不会放弃她，我会把她一起拉回正轨。”
大小眼等着他，似乎在嘲笑。
太监躲在阴暗中，乔佛里仿佛被地狱的恶鬼在窥视。他挺起胸膛，他知道这两个人在盯着自己，他不愿意露出自己的弱点，“要让他们看到我的决心！”他默念着。
注视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哎，如果这么憋住一身的火，大费周章的爬过衣橱，结果没有用处，我也不会高兴。”，小恶魔没有听见似得继续同太监说话。
“没可能没用。”，太监强调，“他们的确知道您在这里，至于要假扮成恩客闯入莎塔雅的店铺，我想还没人有那么大的胆子。”
“这里怎么刚好有个密道？”，提里昂奇怪道。
瓦里斯继续前进，他那宽阔的背影让人无法同平日里男女部分的油腻强调联系起来。“通道是另一位首相挖的，他自重身份，不愿光明正大的来。”，乔佛里差点要道自己的舌头。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他没好气的在地上啐了一口。“对于这个通道，莎塔雅可是守口如瓶。”
“可你却知道。”，小恶魔指出其中的关键。
“小小鸟儿总是在黑暗的通道里飞嘛。小心，坡度很陡。”
他们从一间马厩的暗门离开。乔佛里估算了一下，大约在雷尼丝的下面穿越了三条街区。
小恶魔把门关上，栏里的马匹嘶鸣。
瓦里斯吹熄蜡烛，将其放上破旧的桌子。
环顾四周，乔佛里发现马厩共有一头驴子和三匹马。其中一匹花斑马模样憔悴，看上去一跑就会断气。“这些马不堪使用。”，他如是评论道。
“它们确实不是什么战马。”，瓦里斯回答，“但用来代步还是可以的，且没人会注意你。”，瓦里斯呵呵的笑着，“马厩的小厮，他能看到的不过是些动物。幸好我对于突然多出个人来的情况有所准备，不然今天真的会挺难办。”，太监从墙上的挂钩处拿了两件斗篷，斗篷是粗布织成，被太阳晒的褪了色，破旧的让人怀疑这种东西能够起什么作用。
乔佛里结果斗篷，很为难是否要往身上套，他平时喜好干净，可不愿意让这东西弄脏衣服。“这些斗篷最大的好处是十分宽松，任何人都可以使用，且能够让你隐形…”，太监带着笑意的注视下，乔佛里只能把斗篷披上，很快他便明白所谓的隐形是怎么回事了。斗篷将人包裹严实，且显得粗鄙破落，没人愿意多看他一眼。
“希望您们别嫌弃。”，太监假惺惺道。说话间三人都把帽兜拉下，表情同外貌同时影藏在阴影中，乔佛里觉得现在自己一定显得肮脏又下作。“一般而言，人们只会看到想看的东西，侏儒可不像小孩那样的常见，所以人们眼中首相大人只会是个穿着斗篷的小男孩，也许他们还会想象出您不过是偷骑老爸的马儿外出，回去后会是一顿毒打呢。”
乔佛里强忍着笑。
“正合我意…往后我一定采纳您的建议，事实小心行藏。”，小恶魔言不由衷的回应，他走到那匹老马旁，“就这匹吧。”
“我来为您配鞍。”，瓦里斯手脚麻利的根本不像是个重臣。
提里昂在一边用沉重的步伐踱步，“你错过了一场热闹的会议。”，乔佛里明白舅舅想要说什么，却想象不出他为什么要告诉瓦里斯，据他所知那件事情已经不需要情报总管出面了，“斯坦尼斯似乎要自立为王了。”
“我知道。”，太监毫不犹豫的回应并不让人惊讶，毕竟他是情报总管。
“他指控我老姐和老哥乱来，真不明白他是打哪儿知道的。”，舅舅若有若无的视线刺痛了乔佛里，幸好斗篷可以隐藏他的表情。
第168章 灰色的王者（12）
“或许他读过什么书。”，太监的声音中带着笑意，并非平时咯咯的笑声，而是更加深沉刺耳的那种。“又或者看到劳勃私生子们的发色。”，他有意在这里顿了顿，乔佛里的心也在这里顿了顿，没来由的，他能够确定太监下面的话很重要，“就像奈德.史塔克，还有之前的琼恩.艾林一样。”，太监摇着头，仿佛在茶饭之间的闲谈，“又或许有人告诉他的。”
乔佛里终于明白了，他早该知道的。事实上他只是装作不知道。在救出奈德大人时，史塔克公爵用怜悯的眼神盯着他看，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乔佛里还是得出了结论。可是他有意忽略了那个结论，也许是他下意识的避免把结果放在眼前。
“比如说，你这种人？”，小恶魔虚着眼睛注视瓦里斯。被注视者毫不在乎。
“您怀疑我？”，嘶哑的笑声断断续续的让人难受，“不，不是我说的。”，太监的态度如此坚决，乔佛里竟然相信了他，虽然理智告诉他，不应给与变色龙般的情报总管任何信重。
“就算是你说的，你也不会承认。”，小恶魔果然不相信太监。
“当然不会。”，太监的脸皮同他的硬皮甲相似，“但是我已经保守了如此长时间的秘密，又何必把他讲出去？欺君罔上其实很容易，但是要瞒过草丛中的蟋蟀和烟囱里的小小鸟儿们，可没那么容易。”，瓦里斯说的坦然，乔佛里忍不住点头同意，“私生子们就摆在那里，大家都看得到。”
乔佛里继续紧闭嘴巴，他意识到在这两人面前，自己如同懵懂的婴儿，要同他们勾心斗角，简直时痴心妄想。他已然把自己放在最低的位置，他现在不是国王，只不过是个跟班。
“劳勃的私生子们？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我所知一共八个。”，瓦里斯边骑着驴子，按住缰绳。“不管孩子们的娘，有着怎样的头发，古铜色、蜂蜜色、栗子色、还是奶油黄，生下的孩子们，哥哥拥有乌鸦般的黑发…如果这些都是巧合，我宁愿相信劳勃是被天上乌鸦拉的屎砸死的。”，瓦里斯看了看乔佛里，“看来我们的新王知道的不少，不过您还真是出人意料的坚强，我对于未来您的治世愈发期待了。”，太监躬身道，“您们瞧，陛下、米塞拉和托曼，从太后肚子里蹦出来时，就有着太阳般的金发，事实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不是你说的，又有谁？”，提里昂一边摇着头一边问。
“想也知道，铁定是那个叛徒嘛。”，太监的语气变得小心翼翼。
“小指头？”，小恶魔试探性的问。
“这我可没说。”，太监继续假惺惺。
“瓦里斯大人，有时候我觉得全君临，就算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更多的时候，我觉得你更适合当作一个可怕的敌人。”
“这可奇了，咱们可算彼此彼此。”，瓦里斯毫不避讳乔佛里大声的回应。
……
乔佛里以为小恶魔会放自己回去，可是随之而来的夜会派席尔大学士还是让他大跌眼镜。
“而今睡眠不比从前。”，大学士苍老的声线中带着歉意，“我宁可早早起床，也不愿辗转反侧，为了未完成的工作忧愁。”，他虽然这么说，不过低垂的眼皮，仿佛又快睡着了一样。
大学士同提里昂坐在鸦巢下通风的房间里，乔佛里扮作侍从站在一旁。派席尔的女侍送上白煮蛋、煮李子还有燕麦粥。“非常时期，许多的百姓饿着肚子，我想自己也该一切从简。”
“真是让人敬佩。”，提里昂用毫无起伏的语气敷衍老头子，只见他敲开一颗棕色的大蛋，毫不客气的咬了一口，“我的看法同您的不一样。我想要在能吃的时候尽量吃，以免明天吃不到再后悔。”他露齿而笑。乔佛里不由得皱起眉头，舅舅正在动坏脑筋，问题在于，对上老好人，又是让人遵劲的派席尔大学士，他这是要做什么？“说来，您的信鸦起的也很早吗？”
大学士习惯性的捻着白色的胡须，“那是当然，等您吃完，我就叫人拿笔和纸来。”
“不必了。”，提里昂取出两份信，放在燕麦粥旁，这是两份卷的很紧的羊皮纸，侧面用蜡封的很好。“让你的女仆下去，我们好好说话。”
“孩子，你先退下。”，大学士下令，女仆匆忙的离开房间。
乔佛里感受到大学士灼热的视线，他低着头，斗篷几乎把整个脸庞都埋在阴影里。“哦，他不用，这是我们兰尼斯特家的一个小辈，父亲让我多加照拂。”
“啊，没问题，泰温大人看上的孩子一定出类拔萃，别人介意小兄弟。”，老头子谄媚的笑容让乔佛里觉得恶心，“请问，这些是…”，老头子指着羊皮纸，欲言又止。
乔佛里感觉道小恶魔若有似无的一瞥，明白到了关键之处。他打起精神聆听，“这些是寄给多恩亲王道朗.马泰尔的信函。”，小恶魔丢给他一个剥好的鸡蛋，乔佛里也真是饿了，咬了一口。没有加盐，不合他的口味。“一式两份，事关重大，派你最好的鸟儿送去。”
“吃完早餐，我立刻处理。”，老头子点头。
“现在就办，李子可以待会儿吃，国家大事可等不得。”，小恶魔郑重其事，“眼下蓝礼大人正率军沿着玫瑰大道北进，谁也说不准史坦尼斯大人会在何时从龙石岛。”
派席尔眨了眨眼睛，“大人，如果您坚持...”
“我很坚持...”，小恶魔并不给四朝老臣任何的面子。
“我随时任您差遣。”，学士蹒跚的起身，劲链咔啦作响，他的链子粗大而沉重，重量可能是普通学士的十数倍，互相串联，镶嵌了宝石。
乔佛里意外的敲了敲坚持的提里昂，以及一脸哀怨的大学士。他扯一点就让隐藏容貌的帽兜掉落下来，这是哪一出，舅舅为什么如此针对此人？
派席尔的动作很慢，拿着羊皮卷进入鸦厅后很长时间没有动静。
“你知道吗？”，提里昂边吃着李子边对乔佛里说，“大学士的劲链应该是学识的象征，却很少有人拥有如此多贵重的金属。”
“什么意思？”，乔佛里不解。
“我亲爱的外甥。”，小恶魔的脸上显出讪笑，“你应该向剑舞者多学些查人观像的技术...也许找西格是个更不错的选择，我们敬爱的大学士，比起钱财和虚荣，他可以说极端的鄙视真正的才学，比起真正有才学的大学士，他劲链中的装饰太多，代表学识的玩意儿可就太少了些。”
乔佛里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哇哦，李子的味道可比鸡蛋好太多了。烂熟多汁，你要来点吗？”
两人正说话间，信鸦扑腾翅膀的声音传来。
小恶魔居然起立，从椅子上爬了下来。他仰望窄窗外的天际，似乎在凝视信鸦黑色的身影，随即转身跑向房间远端的置物架。
让乔佛里惊讶的一幕发生了，舅舅提里昂，竟然不顾身份，在大学士琳琅满目的物品架上翻找起来。
学士的药品数量惊人。几十个蜡封的罐子，百余瓶塞住口的小瓶子，还有差不多数量的玻璃瓶以及数不清的干草药罐。每个容器上都用工整的字迹写了精确的标签。光是从标签和置物架的摆放方式可见大学士的个性属于井井有条的类型。
“舅舅，你在做什么？你可是国王之手，不是窃贼...”，乔佛里压低声音，尽量用严肃的口吻斥责。
“嘘...闭嘴，你知道这里有什么东西吗？”，小恶魔就像掉进面粉罐的老鼠，“甜睡花还有龙葵、忘忧奶、里斯之泪、灰章粉、鬼舞草、瞎眼毒、寡妇之泪...”，他根本没有注意到乔佛里的意思，亦或者他明知却故意忽略他。
第169章 灰色的王者（13）
“老头子可不是你认为的那样，纯洁如天使。”，提里昂边解释便继续他的不检点行为，他踮起脚尖，使劲全身的力气向上伸展，终于够到了一个放在高处，被灰尘覆盖的小罐子。他像是捡到宝似得，仔细端详罐子上的标签，随即藏进衣袖。
派席尔大学士慢吞吞的走下楼梯时，乔佛里正在内心挣扎，是否要把小偷小摸的首相明正典刑。小恶魔已经坐回桌边，吃起另一颗蛋。
“大人，办妥了。”，大学士颤颤巍巍的坐了下来，“这种...事情，得办的越快越好...才对，您说...事关重大？”，老头子语气变得粘稠，显然很好奇刚才信件的内容。
“啊，没错。”，提里昂露出嫌弃的表情，应该是对燕麦粥有所不满。“粥太稠啦，还有您的侍女少放了奶油和蜂蜜。”
对于提里昂的抱怨，乔佛里不以为然。这阵子君临城已经很难吃到奶油和蜂蜜了。城堡的供应都是央求盖尔斯伯爵领地的直供。一想到现在城里出现粮食短缺，乔佛里就忧心忡忡，包括母亲和重臣们似乎没人把这当回事儿。连红堡的供应都出现了危机，难道这些人就不怕城里发生饥荒吗？
这也是乔佛里一直跟着舅舅的原因，似乎整个王室，只有舅舅和他本人才意识到危机迫在眉睫。
“寄给多恩亲王本人的重要信件...我...可否问问...”，老学士的姿态很到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却能够让人对他的意思明了，这也代表了老学士并不简单。
“最好别问。”，小恶魔，可是以牙尖齿利出名的，任凭老学士如何的婉转，也是一口回绝。
“如您所愿。”，强烈的好奇心纵然是在桌子远端的乔佛里也能感受的到，“或许...该让御前会议...”，乔佛里皱起眉头，老学士终究开始露出獠牙了，颤颤巍巍的语调，却吐出了威胁的话语。
舅舅拿起木勺敲击碗的边沿，“我的好师傅...”，他的语气变得轻柔，“御前会议的职能是辅佐陛下。”
“是啊是啊。”，老学士热心的回应，“而陛下他...”
“陛下他年方十五，由我代为行事。”，提里昂不动声色的用话堵住了老学士的嘴。
“的确，您是当今首相，可是...您那让人敬爱的姐姐，我们的摄政太后她...”，老头子再次威胁。乔佛里在一边听的目瞪口呆，果然舅舅说的没错，老家伙可不是什么纯洁的天使，威胁、恐吓这种事情竟然做的如此的顺畅，很难想象如此慈眉善目的老人会做这些事情。
“...我老姐她那漂亮的肩膀背负了太多重大的责任，我可不能无端的给她加重负担，您说对吧？”，舅舅的语气继续软化，他歪着头看向大学士。
老头子做作的垂下视线，似乎不敢与首相争锋。这时候乔佛里也看出来了，老头子多半并非真正惧怕什么，这种看似懦弱苍老的行事方式不过是他的习惯罢了。
提里昂继续用他那一大一小，一黑一绿的眼睛盯着大学士。乔佛里听舅舅说过，大部分人被大小眼盯着会很不舒服，舅舅这是善加利用自己的天赋。
“啊...”，老头子似乎认输了，语气充满了沮丧，“大人您是正确的，为她省去这些...负担...您真是太体贴了。”
“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就是体贴。”，提里昂的脸皮简直比红堡的城墙还要厚实，他一边继续吃着燕麦粥，一边皱着眉头，“瑟曦毕竟是我的亲姐姐嘛。”
“是啊，她终究还是个女人。”，大学士开始符合舅舅了。乔佛里在一边感受很奇怪，听人谈论母亲，不似平时那样的恭敬。“虽然太后并非平凡女子...终究内心脆弱，想挑起国家大事，太不容易了...”
小恶魔的脸上，写满了不以为然，“知道您同我一样关心她，实在是让我倍感欣慰。谢谢您的款待，不过我今天还有事要办，就不打扰了。”小恶魔变扭的爬下椅子，“等我们收到多恩方面的回信，要劳烦您立刻通知我啊！”
“遵照您的吩咐。”，大学士恭敬道，他的一举一动就好像先前的威胁、恫吓都是虚假的一样。
“只通知我一个人哦。”，小恶魔别有用心的强调。
“啊...一定一定。”，老头子用布满老人斑的手抓住胡子，狠命的拉拽。
离开大学士的居所，两人走在前往庭院的路上。
艳阳高照，天空蓝的通透。
“怎么，你也很感兴趣？”，小恶魔用随意的口气问道，乔佛里差点绊倒。
“真是的，难道我的表情就那么明显？”，作为一位新王，他的姿态放的很低很低。
小恶魔笑了笑，他的笑容丑陋，却给人一种坦率，“不，你伪装的很好，要不是一路的沉没，我不会注意到你的想法。”
“呼...”，乔佛里长叹一声，“比起你们，我觉得自己就是个婴儿。”
“不能那么说。”，小恶魔循循善诱道，“至少你发现了自己的差距，这已经比许多人要高明的多，你知道最恶劣，也是最让人难以接受的品质是什么？”
大小眼的注视下，乔佛里感觉到被老师傅盯着，测验知识掌握程度的那种紧张，“是什么？”
“傲慢...我的孩子，不管你是勇敢还是胆小，是刚直还是猥琐，那都没什么，就看刚直如劳勃，建议如奈德，猥琐如小指头，阴险如瓦里斯，这些人在七国都有一席之地。”，他察觉到舅舅是认真的，他的语气已然温和，但是眼神变得凌厉，“可是，维度傲慢没有市场，别看我的姐姐，还有泰温大人，他们不过是表面上的傲慢，真的在对待敌人时，基本上会放弃一切的自尊，把敌人消灭才是最高目标。你知道奈德大人为什么会失败吗？”
“傲慢吗？我觉得他虽然严肃，却并不是高高在上。”
“他当然没有高高在上，不过他的行为可就太离谱了。在发动之前，竟然给予我姐姐，也就是你母亲三天时间准备，而且他竟然拒绝了包括蓝礼、小指头以及其他方面结盟的要求，这不是傲慢是什么？最终他失败了，本可以大获全胜，原本你我的头颅都改悬挂在红堡的城楼上，现在换上的是他，本质上是傲慢在起作用。”
乔佛里很想告诉他，奈德大人并没有死，不过他及时制止了自己，并且他基本同意舅舅，傲慢确实不是什么好的个性，至少十分讨人厌。“那么您寄给多恩亲王的信中写了什么？”，他终于忍不住问道。
小恶魔低着头走着，仿佛在策划措辞，“我...打算把弥赛拉嫁到多恩领...”
一瞬间的怒气，让乔佛里想要拔剑，随即他按捺主这股愤怒，尽量用理智来对待，只需顺着舅舅的思路去考量，他便不觉得这个想法是那么不可接受的。
理智能够接受是一个方面，情感又是另一个方面，他的牙齿咬得咯咯响，“弥赛拉她不会答应的，她想要成为剑舞公主，她的目标是薇尔莉特...”，他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知道这样的自己是多么的任性。
小恶魔用同情的目光盯着他看了好久，“弥赛拉比你更加懂事...如果她是个男孩，也许比你更加适合铁王座。”
“也许吧！”，乔佛里板着脸，这已经是他最大限度的沉静了。“你没有同我母亲商量过。”
“...”，太阳高挂天际，城堡里熙熙攘攘，守卫们在城墙上巡逻，骑士和他们的随从以钝器练习战技。“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必须知道多恩亲王的反应，不过比起把弥赛拉留在即将成为战场的君临，你不认为她在多恩反而更加安全吗？”
“......”
波隆就在广场附近，坐在一口井边，两个漂亮的侍女合力提着一个装满毯子的柳条篮经过，佣兵目不斜视。
第170章 灰色的王者（14）
“波隆，你真是没救了。”，小恶魔指着两个美丽的女孩，“大好的春光，你却在做什么？...只顾看一群呆头鹅打架...”，他做出一副难以理解的表情。
“城里的风月街，有一百间店铺，只要花上几个铜板，便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波隆对小恶魔确实嗤之以鼻，“可那天从这群呆头鹅身上学到的东西，却可能救我一条命。”。乔佛里很意外会从佣兵身上学到挖掘节操下限之外的品质，“那个穿蓝格子外衣，盾牌上有三只眼睛的小鬼是谁？”
小恶魔看了比武的人一眼，“大概是某个雇佣骑士，好像叫塔拉德还是什么的...你问这干嘛？”
波隆撩开头发，“这里边就他最强。可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行动有一定的节奏。每次攻击都依照次序使用相同的招式。”，他嘿嘿的笑着，仿佛地狱来的恶鬼发现了新鲜的血食。“哪天他跟我对上，没准会因为这个缺陷丢掉性命。”
乔佛里挑了挑眉头，“他已经宣布效忠于我，不应该会同你对上。”，他们一同穿过庭院，乔佛里和波隆都必须放慢脚步，配合提里昂的短腿才行。
乔佛里仔细观察，发现这位没有节操，却又武艺高强的佣兵，已经很有些派头和气势了。黑发梳理的整整齐齐，胡子也剃的干劲，他身上穿着都城守备队军官的黑色胸甲，一件兰尼斯特家的深红底金手披风。由于提里昂任命他为侍卫队长，即使在兰尼斯特家族，也已经身在高位，更何况提里昂暂代首相的关系，波隆更是身为首相卫队长这一荣誉的头衔。
“今天有多少人情愿？”，小恶魔是喜欢奇兵突起的类型，他转换话题的速度比起翻书还要快上不少。
“三十多个。”，波隆回答，“同以前一样，不是来抱怨，就是有事相求。对了你的宠物回来了。”
小恶魔烦恼的呜咽着，“坦妲伯爵夫人来过？”
“她的随从来过，再度邀请您去共进晚餐。说是备下了一大块的鹿肉，两只淋了甜酱的填鹅，以及...”
“...以及她的女儿。”，小恶魔厌恶的抢着说完。他转向乔佛里，“自打我抵达红堡，坦妲夫人便穷追不舍。她轮番祭出鳗鱼派、野猪肉和美味的奶油浓汤。”，说话间小恶魔不断舔着嘴唇，“她的女儿洛丽斯不但肥胖，柔弱且蠢笨，更谣传都三十三了还是个少女。不知道她是发了什么疯，竟然认为我同她女儿是天生的绝配。”
乔佛里耸耸肩，他望向波隆，后者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听上去确实不错。”
“要去你去！”，小恶魔对着波隆龇牙咧嘴，“你就去吃鹅再把少女迎回家算了。或者换个人，让夏噶去也不错。”，小短手激动的挥舞着。乔佛里看的很纳闷，这之前，可是少有看到舅舅抓狂的样子。
“如果夏嘎去了，多半会吃了新娘子，把鹅娶回家。”，波隆笑着调侃自己的同僚，“不过，洛丽斯可比夏嘎还要重。”
“这倒没错。”，小恶魔承认道。就在他们走进两座塔楼的密闭通道时，提里昂突然语气变化，“还有谁？”
波隆正色道，“有个布拉佛斯来的钱庄老板，手上拿了些有模有样的借据，说要跟国王见面，谈谈归还欠款的事儿。”
乔佛里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随后才意识到，先前的对话不过是掩人耳目。
“可怜虫，”，提里昂摇着头，随即望向乔佛里，“嘿我亲爱的侄子，怎样？以你的才学，估计数到二十都困难吧。”
乔佛里皱起眉头，刚想发作，却想到了小恶魔的性格，“...这又有什么关系，把他交给小指头处理就好。”
小恶魔做出一个没劲的姿势，随即发问，“再来呢？”
“一位来自于三河地区的领主老爷，控诉你老爸的手下烧了他家的城堡，欺负了他的老婆，还把他的农民给杀光了。”
“我们不是在打仗嘛？”，提里昂按住乔佛里摸向剑柄的手，“这八成是魔山干的好事，不然就是亚摩利.洛奇爵士，或者那群科霍尔的恶狗。对了，他要我们的新王陛下怎样？”
“赐给他新的农民。”，波隆说，“他大老远走到这里，宣扬效忠的是王室，并要求补偿。”
小恶魔沉思的样子让乔佛里不由得停止发怒，好奇的大量舅舅。
“我明天找时间见他。无论他的效忠是否处于真心，一个听话的河间贵族终归会有用的。”，从小恶魔的语气中，乔佛里似乎听出了弦外之音，他决定不去干涉这件事情，“给他弄个舒服点的房间，热好饭菜，在让人送双好点的靴子去，一定要上好的，就说这事我们乔佛里的心意。”，小恶魔深深的看了乔佛里一眼，“慷慨的表示总没错。”
波隆敷衍的点头，“还有一大群面包师、屠夫和菜贩子，吵着要见国王。”
“他们要见我作甚？”
“我上回说了，没有东西可以给他们了。现在君临的食物少的可怜，其中多半要供应城堡和军营。”提里昂同乔佛里相视，两人同时苦笑出来。
君临的问题已经到了让人难以承受的程度，乔佛里也是根据小恶魔的体型才意识到，君临城内部的压力已处于十分危险的边缘。“希望他们能够吃到鱼。”，乔佛里在内心祈祷，这也是现阶段王室唯一能够提供的保障了。毕竟河流与海洋还都掌握在他们手中，万一史坦尼斯公爵渡海，连这些都不敢保证。
“他们要的是安全和保护。”佣兵用探讨午饭菜色的语气说道，“作为有个面包师被人放在自己的炉子上烤熟了，暴民说他的面包卖的太贵。”
“这是真的吗？”，乔佛里问。
“反正，现在他也无法否认了。”
突然想到什么似得，小恶魔突然间浑身打颤，“难道他们没把他给吃了？”
“这倒不曾听说。”
“想来下次就会了。”，提里昂沉重的说，“能提供的保护我都给了...对了金袍军们...”
“他们声称，金袍军也有人混在暴民里边，因此要求觐见陛下本人。”
“既然如此就让我去见他们。”，乔佛里大声的回应。
“一群蠢蛋。”，小恶魔满脸的沮丧，“上次我可是好说歹说，连连致歉才把这些人送走的，要是换做别人早就动用鞭子和长枪了.......真他妈的，我都不想管了...”
乔佛里深深地看了提里昂一眼，他没有责怪小恶魔，也不想责怪他。侏儒的办事能力他很清楚，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侏儒是不会弄砸的。
“...哎...不行啊，不能那么做。敌人早晚要兵临城下，此刻最不能允许有人城里的人出卖我们。”，侏儒唉声叹气，“告诉他们，乔佛里国王陛下业已体察他们的恐慌，将尽一切努力为他们改善环境。”
“我想这没用。”，波隆说，“他们要的是面包而不是什么承诺。”
“要是我给他们...”，侏儒盯着乔佛里说，“明天来请求的就会多上一倍，还有什么人？”
“有个长城来的黑衣兄弟，声称带了个罐子，里面有只烂掉的手。”
“真令人惊讶。”，侏儒的笑声很无力，“怎么没人把它给吃了。我该见他的，不会刚巧是尤伦吧？”
“不，是个骑士，叫索恩。”
“艾里沙.索恩爵士？”，提里昂尖着嗓子，“那个刻薄恶毒，且自大的白痴...！”
第171章 灰色的王者（15）
“仔细想想，我并不是很想见艾里沙爵士…”，小恶魔一脸恶作剧的表情，“这样吧，帮他找个一年没换毯子的小房间，让他那只手多烂一点。”
“我以为你很看重黑衣人呢。”，乔佛里不解道，“我还记得西格对我说，七国上下没有真正的骑士，没有荣誉的战斗。光荣和完美骑士全在长城上待着呢。”
小恶魔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我的孩子。”，他用手拍了拍乔佛里的手背。“但是任何群体都有害群之马，艾里沙爵士绝对是守夜人中最该死的那个，真可惜，我不能无缘无故的杀他。熊佬派他来，可是犯了很大的过错。”
佣兵大笑着走开。
乔佛里继续担任自己舅舅侍从的角色同他一起爬上螺旋的梯子。
两人一前一后走过广场。乔佛里对自己的地位很气馁，作为一国之君，失踪了那么长时间竟然无人过问，显然没人真的期望听到他的指示，偌大的国家，无数的事情等待着王者去过问，却没有人真的来过问他。
铁闸缓缓升起，嘎吱声中，瑟曦正带着人马准备出门。
她骑在高大的骏马上，一袭绿衣宛如女神。“我亲爱的弟弟。”，她的语气可一点都不热情。乔佛里可是明白，母亲对于舅舅整治杰诺斯.史林特的事情耿耿于怀。
“太后陛下。”，小恶魔恭敬至极的鞠躬，不过效果嘛，就如同猴子学人的动作。“您今早看起来明艳动人。”，她头戴黄金宝冠，身披毛皮斗篷，身后跟着大群骑马的随从。其中御林铁卫的柏洛斯.布劳恩爵士身穿白鳞甲，一如往常的皱着眉头；巴隆.史文爵士把弓斜挂在镶银的马鞍上；盖尔斯.罗斯比伯爵的哮喘越来越严重；大群的人马中还有炼金术士公会的火术士哈林，以及母亲的亲随，堂叔蓝赛尔.兰尼斯特爵士。他原本可是父亲劳伯的侍从。
一想到劳伯的身份，以及自己的出声，乔佛里就心中不快。
另外还有维拉尔以及二十名卫士护送。
“姐姐，您这是上哪儿啊？”，小恶魔并不在乎瑟曦的冷脸，殷切的询问。
“我到各城门视察新造的弩炮和喷火弩。我可不要别人以为我和你一般，对城防设施不闻不问。”，瑟曦那双清澈的绿眸，死死地盯住小恶魔。乔佛里都替舅舅感到不自在，不过被盯着的本人似乎不受影响。“我接到报告，蓝礼.拜拉席恩已率大军从高庭出发，眼下他的重兵正沿玫瑰大道向北进发。”
“瓦里斯也是这么告诉我的。”，小恶魔很敷衍的回应。
乔佛里浑身发抖。纵然知道没人在意他，他不过是个傀儡，却没想到被鄙视到了如此地步，不管是母亲还是舅舅，虽然都是重臣理应接到如此重要的情报，但是最应该知道事情真相的不应该是他吗？
为什么没有告诉他蓝礼叔叔正在进军？
“等下次月圆，他就会到了。”，瑟曦不悦的说。
“以他的速度…不可能的！”，提里昂斩钉截铁道，“他每晚在不同的城堡欢宴，遇到岔路口就开庭主持朝政。”
“每一天都有更多的士卒聚集到他的麾下，据说兵力已达十万。”，瑟曦的柳眉倒竖。
“的确挺多的。”，小恶魔继续敷衍。
“他身后可有风息堡和高庭撑腰，你个笨蛋！”，瑟曦骂了出来。“提利尔账下所有的诸侯都站在他那边，唯有雷德温除外，就这点还得感谢我，只要我握有那两个丑八怪双胞胎，他就只能窝在青亭岛。”
面对瑟曦的雷霆震怒，小恶魔阴阳怪气的笑着，“只可惜你让百花骑士溜走了。总而言之，除了我们外，蓝礼还有许多事情要操心，比如我们那手握重兵待在赫伦堡的父亲大人，还有奔流城的罗伯.史塔克..如果我是他，也会选择这种策略，缓步前进，一边展示实力，一边观望等待。让别人去自相残杀吧，他只要静待时机成熟。”，小恶魔侃侃而谈。乔佛里眼里，侏儒的舅舅变得高大起来，“倘若史塔克军打败我们，整个南方将如诸神洒落的恩惠，立刻落到他的手中，不用费一兵一卒，假如我们胜利了，他也可以趁虚而入。”，乔佛里怔怔盯着小恶魔，他不知道别人怎样看，反正光是这番话代表了小恶魔的睿智。不管是狡猾的小指头，还是无所不知的瓦里斯，似乎没有人真的拥有判断大局的能力。
“我要你命令父亲即刻率军来君临。”，瑟曦怒声呵斥。
“哈哈，这样做唯一的好处是让你安心。”，小恶魔语带嘲讽，“可惜那样做没有任何的意义…还有你什么时候认为我能够‘命令’父亲做任何事情了？”
“还有，你打算什么时候救詹姆出来？他一个人抵你一百个！”，瑟曦噘着嘴道。
小恶魔傻笑着，“我求你了，这秘密可千万别让史塔克夫人知道，我们可没有一百个我可供交换。”
“父亲一定是疯了，才派你来这里。你连一无是处的白痴都不如。”，瑟曦一扯缰绳，调转马头，快步跑出城门，皮斗篷在她身后飘荡。她的随从们赶忙跟上。
两人继续信步而行，“事实上啊…蓝礼对我们的威胁，不及斯坦尼斯的一半。那个家伙固然深受民众的爱戴，但他从未率兵打过仗，斯坦尼斯可不一样。”，小恶魔的脸上充满了深深的戒惧，“此人作风严厉，冷酷无情，若有办法知道龙石岛的情形就好了…”，乔佛里还是第一次看到舅舅沮丧的神情，他意识到舅舅对自己并不设防，“不论招募多少渔夫前往刺探那里的情报，没有半个人回来。就连太监也宣称布置在斯坦尼斯身边的密探杳无音信。”
“这真是奇怪了，即使封锁龙石岛，总也应该有船外出巡逻，应该有补给出入，斯坦尼斯大人那里竟然能够做到天衣无缝，完全没有破绽？”
回应乔佛里的是小恶魔的叹息，“这就是斯坦尼斯的可怕之处。他的严酷不管敌人还是自己人都深受其害，却也换来了严格保密情报等好处，连太监的小小鸟儿们都没法谈查到情报看，其严酷和可怕程度可见一斑。”，乔佛里对于斯坦尼斯的可怕并没有直观的感受，他的印象中，这位叔叔为人阴沉，仅此而已。不过看到小恶魔的神情，让他有了体会，能够让小恶魔如此忌惮，估计连朝廷重臣都无法做到才对。“有人在岸边看到里斯的战舰和斑纹船身。瓦里是从密尔得到报告，有当地的佣兵船长前往龙石岛效命…所有的情报仅此而已。”，小恶魔摇着头，十分苦恼道，“倘若斯坦尼斯从海上进攻的同时，他的弟弟蓝礼从陆地上攻城，不用片刻，你的脑袋就得挂在枪尖上。更糟糕的是，我的脑袋会挂在你的旁边。真是让人沮丧啊！”，小恶魔沉默下来，乔佛里不由的悚然而惊。到时候自己和舅舅的脑袋不打紧，会不会来母亲、小妹还有小托曼的脑袋都挂着了呢？纵然他已经有所觉悟，意识到自己并非劳伯所处，可是真的要面对亲人头颅挂上城墙的事情，他还是无法接受。总算乔佛里能够体会珊莎的感受，并为女孩能够从容应对叹为观止。
如果换做自己，能够做到这些吗？是否早已精神奔溃，拿着剑自取灭亡了呢？
两人继续前进，目的地是首相塔。
在首相书房的门口，波德瑞克.派恩正在研究地板。“他在里面。”，很奇怪的，明明看着地面的波德却能准确捕捉到两人的行踪，并适时汇报。他对着提里昂的腰带宣布，“在您的书房里面，大人，对不起。”
小恶魔叹着气，“看着我…我受不了你看着我的裤子讲话，这让人很不舒服，再说我那儿可没开口。到底是谁在我的书房里面？”
“小指头大人。”，波德飞快的瞄了两人一眼，又匆忙的垂下视线，“我是说，培提尔大人，贝里席大人以及财务大臣。”
“你把他说的好像一群人似得。”，乔佛里不禁摇头吐槽。
第172章 灰色的王者（16）
男孩弯下腰，就像挨打了一半，乔佛里内心感觉到了某种莫名的罪过。
为了瞒过小指头，乔佛里不得不从场面上消失，他藏在首相书房的小隔间偷听。虽说这样做有损一国之君的威严，不过他很好奇，并非正式的场合下，重臣们都是怎样的一副嘴脸。
培提尔伯爵坐在窗边，穿着李子色的长绒毛外衣和黄缎子的披风，戴着手套，一只手搁在膝盖上，模样优雅而慵懒。
“培提尔大人，要不要先喝点什么？”，小恶魔示意波德退下，大声对小指头说。
“谢谢，还是不用了。”，门缝间，室内的情况十分清晰，小指头露出招牌式的笑容，“有人说，醉来饮侏儒，醒时守长城。我本就气色不佳，穿上黑衣就太明显了。”，果然是挖苦，乔佛里想，小指头同平日里在御前会议上截然不同，多了一份狡猾，又有些傲慢。
“您可不用害怕这个。”，小恶魔满脸堆笑。乔佛里想着，舅舅为小指头准备的可不一定是长城，但应该不会是什么好地方。“大人，您今天看起来可真雅致。”
“听您这么说，我好难过，我可是努力让自己每天看起来都雅致哪。”，小指头展现出的近乎于无赖的气度，以及高超的说话技巧，同瓦里斯又有所不同，不过在乔佛里听来，都是他所不能及的。
“这是套新衣服？”
“是啊，您的眼光很不错。”
简短的对话，似乎有所交锋，不过乔佛里听不出他们在哪儿针锋相对了，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傻瓜，还是真的傻瓜？
新王不由得焦躁的挠头。
“李子色和黄色，可是您家徽的颜色？”
“不是，每天穿得颜色相同，会让人厌烦，总得不时的换换，您说对吧？”
似乎又有一轮交锋。乔佛里并非通过耳朵，而是感受到书房中的氛围才有这样的结论。
“您那把刀子也漂亮极了。”，关于匕首的事情，乔佛里听舅舅提过，西格也说到过，他大体上知道，这是小指头捣的鬼，导致史塔克夫人怒捕小恶魔。甚至可以说是一切混乱的根源。难道舅舅在这里要同小指头摊牌吗？
“是吗？”，培提尔的眼里闪过一抹促狭，他抽出匕首，若无其事的看了一眼，仿佛是这辈子头一遭见到，“瓦雷利亚钢的，龙骨的刀柄，可惜就是样式普通了些，您感兴趣的话，送你也行。”，乔佛里震惊了，小指头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当着证据的面竟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做的就好像无辜者一般。
“送给我？”提里昂意味深长的盯着培提尔，“不，我觉得不妥，还是别给我的好。”，小恶魔的脸上隐隐有怒气出现，乔佛里只有通过感觉才能隐约的察觉。他相信小指头一定不用那么麻烦。培提尔的姿态，高傲的很，他一定是算准了小恶魔无法动他，才如此表现的。在这个世界上，假如说真的有谁用黄金武装起来，那一定是小指头。
来这里的路上，提里昂同乔佛里讲了很多，他对培提尔的感觉是十分的危险，“了解这个人越透彻，就越是能够察觉他的危险之处。”，这可是提里昂的原话。
乔佛里来之前做过功课，对培提尔也有所了解。
十年前，培提尔被琼恩.艾林安插在某个偏僻海关的小职位吃闲饭，结果他以三倍于其它税吏的收入脱颖而出。父亲花钱很厉害，所以像培提尔.贝里席这种，能够把两枚金龙磨一磨生出三个来的人，成为不可多得的人才。小指头一路扶摇直上，入宫不过三年，便已成为财政大臣，列席御前会议。比起焦头烂额的前任来，如今王室的岁入是过去的十倍还多...不过王室的负债也大幅度的增加了。小指头从某种角度，就是变戏法的高手，到现在乔佛里虽然明白是做了什么，却不明白为什么干这些就能达到如此惊人的效果。
“他很聪明。”，提里昂这样评论小指头，“他不是简单的收取税金，然后将之深锁国库，他的办法多着呢。此人用种种国王的承诺来抵支债款，再将国库里的资金拿去运用。他购置货车、店铺、船只和房舍，在作物丰收时低价买入谷物，在粮食短缺时高价卖出面包。他从北方买进样貌，自南方购入麻布，从里斯进口蕾丝，或存储起来，或四处流通，染色后继续卖出。金龙仿佛自行繁衍般不断膨胀增加。小指头放款出去，连本带利的受了回来。”，小恶魔的一达通话，乔佛里听得似懂非懂，他只知道，小指头很厉害，舅舅也不赖，这两位天才之下，自己这个国王真是不值得一提。“与此同时，他逐渐培养心腹，四库总管都是他的人，王家的会计、度量员，就连铸币厂的负责人都是他提名的。除此之外，港务长，包税人，海关人员，行业代理商，道路收费员，船坞长等等...凡是同钱有关的人里头，十个中九个是小指头的人。这些人大多数家世普通，有商人之子，小贵族，甚至是外国人，但是这些人的成就可就比前任要超出太多太多。”，提里昂讲解的口干舌燥，乔佛里听得眉头深锁，如此危险的小指头，有如此大的用处，怪不得人人都觉得他不好对付，却又，没人能够撼动此人的地位。
“从没人质疑那些任命，何必呢？小指头对谁都不构成威胁。他聪明伶俐，笑口常开，和蔼可亲，是每个人的朋友。不论国王和首相需要什么样的款子，他有求必应，况且他出身不高，只比雇佣骑士稍好一点，因此也不起眼，他没有封臣和诸侯，没有众多的仆从，没有雄伟的城堡，没有值得夸耀的祖业，没有高攀婚姻的本钱。”，提里昂的话给了乔佛里提醒，他说的这些小指头都没有，可是小指头很能够，他的能量很大，他壁王国的大多数领主、骑士都更加重要，难道是因为他太过特意，还是封臣、诸侯、仆从、城堡、祖业以及高贵的婚姻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样重要？
“大人。”，提里昂小心翼翼的开口，乔佛里还从未听他如此慎重的措辞过，“您小时后在奔流城做养子，听说您和徒利家的关系亲近。”
“可以这么说，尤其是和女孩子们。”，小指头恬不知耻的应和。
“有多亲近？”
“我破了两人的处子之身，够亲近吧？”，说真的，培提尔的断言足够耸人听闻。
这是个谎言，但是看小指头如此的信誓旦旦，乔佛里突然没了自信。此人撒谎全然若无其事，难道撒谎的人是凯特琳.史塔克？乔佛里觉得世间的事情可比他想象的复杂了许多，要知道真相又是难上加难。
“霍斯特大人的两个女儿对我都无好感。”，小恶魔坦诚道，“即便我的提议再真诚，再有益，她俩也不愿意听。可是呢，假如从您口中说出来，同样的话就是甜在心里了。”
“那得看说什么话了，如果您想用珊莎换您的哥哥，还请您去浪费别人的时间，乔佛里绝不肯放掉他的玩具，而凯特琳夫人也不至于蠢到拿弑君者同你换一个女儿。”
乔佛里差点就要把门踢坏，什么叫做乔佛里的玩具，他可是从没有把珊莎当成玩具看待。但是他随即明白，这样的看法早已深入人心。
“我准备把艾莉亚还给她，我已经派人去找了。”
“找人和找到人是两码事。”
“大人，我会谨记您这句忠告，不过我的意思是，希望您前去打动莱沙夫人，对她，我开除的条件非常优厚。”
“莱沙比凯特琳听话，这点你看的很准...不过她的胆子小，而且她非常的恨你。”，小指头直言了当。
第173章 灰色的王者（17）
“她自认理由充分。我作客鹰巢城时，她坚称我是谋害她丈夫的凶手。对我的辩解和驳斥充耳不闻。”小恶魔向前，声音也便的更轻，就想要传递某种秘密，“您看，假如我答应把杀害琼恩.艾林的真正凶手交给她，或许她会因此对我转变看法。”
小指头坐直了身体，“您找到了真凶？我的承认，您挑起了我的好奇心，打算怎么做？”
乔佛里在隔间则嗅出了阴谋的味道。
提里昂微笑着。“莱沙.艾林得先知道，我这人送朋友礼物，向来是心甘情愿。”
“您要她的友谊，还是她的军队？”
“两者都要。”
两个假话的声音愈发细小，乔佛里感觉身上的汗毛竖了起来。
小指头捻着修剪整齐的胡子，“莱沙有她的难处，明月山脉里的高山氏族越来越肆无忌惮，数目逐渐增加…装备嘛，日益精良。”，他就差把提里昂是这一切的主使这句话说出来了。
“真叫人头痛。”，一切的始作俑者说道，“不过这个忙我能帮，只需要一句话就成。”
“这句话的代价呢？”
“我要莱沙夫人母子奉乔佛里为王，宣示效忠，然后…”
听着提里昂继续，乔佛里感觉怪怪的，舅舅虽然出于一片好心，不过他的做法更像是在为自己偷取王权。
“…然后出兵攻打史塔克和徒利？”，小指头摇摇头，“兰尼斯特，你计划的漏洞在于，莱沙绝对不会与奔流城作对。”
“我当然不会要求她这么做。我们可不缺少敌人。”，小恶魔理所当然道，“我希望能够动用她的军队去对付蓝礼或者斯坦尼斯…若斯坦尼斯真的从龙石岛出兵的话。作为回报，我会还她一个公道，为琼恩.艾林主持正义，并恢复谷地的和平，我甚至会任命她那可怕的孩子为东境守护，继承先父的职位。”
“我要看他飞！”，小劳伯的声音在乔佛里的记忆中回荡，他以为小家伙可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位适合东境守护的人选。
“为确保我履行承诺，我还会把外甥女交给她。”
小指头眼里闪动的惊讶，是谈话以来第一次。
“弥赛拉？”，小指头也会向其它人那样重复着愚蠢的问题，让乔佛里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虽然自始至终他都不是谈话的一份子。
“等她成年以后，可以嫁给小劳伯公爵。在此之前，她留在鹰巢城当莱沙夫人的养女。”，小恶魔这句话让乔佛里差点跌出门去，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并告诫自己，一切都是小恶魔的策略。
“请问太后对此有何看法？”，小指头大笑，“想也知道，兰尼斯特，你真是个危险的小家伙。”，笑声持续不断，“我可以在莱沙耳边对她这么唱。”，自信以及狡猾交替的出现在他的脸上，“如果我愿意的话。”
提里昂点头，但并未有进一步的表示。
“好吧。”，坚持的时间并不长，乔佛里知道这次是舅舅赢了，虽然他更关心妹妹的未来，他可不喜欢可爱又爽朗的妹妹会同小疯子结合。培提尔面无愧色的接腔，“你打算给我什么好处？”
乔佛里感到的是一阵厌恶。唐唐七国的公主弥赛拉.拜拉席恩，她的未来幸福竟然成为言行家的筹码。
“赫伦堡。”，小恶魔抛出的显然是早已准备好的答案。
小指头静默期间，乔佛里仔细考量，发现舅舅拿出的砝码说不定能行。
培提尔的父亲是王国贵族中最卑微的一类，他的祖父更只是个没有田产的雇佣骑士。他继承的家业，不过是五指半岛海滨区域的一片狂风肆虐的沿岸。赫伦堡确实七大王国中，最为丰饶肥硕的领地之一。其占地广大，土壤肥美，壮丽的主城固若金汤，与任何城寨相比，都不逊色…同赫伦堡相比，奔流城都是小巫见大巫。小指头当年在奔流城当过养子，不过他不知分寸，窥探霍斯特公爵的千金时，被粗暴的轰了出去。
小指头花了好长时间整理披风，乔佛里看到他那狡诈的双眼中闪动着饥渴。
“赫伦堡可是个不详之地。”，培提尔装模作样的说，表面上显得很无趣。
“那就把它夷为平地，依照您的意思重建。”小恶魔显得很热切，“不用担心经费问题，我打算让您总领三河流域。这些河间贵族已经证明了他们有多的的反复无常，就让他们对您宣示效忠吧。”
“连徒利家也一样？”，小指头眯起眼睛。
“加入我们胜利后，徒利家还存在的话。”，小恶魔用一句俏皮话给出了回复。
显然小恶魔的建议大大的合乎小指头的胃口，后者就像偷咬了一大口蜂窝的男孩，很向提防蜜蜂，却又为太过甜美的蜂蜜而诱惑。“赫伦堡及其所有领地、税负。”，小指头把盘算说出了口，“如此你就让我跻身于王国最显赫的贵族之林。大人，不是我不懂得知恩图报…可您为什么要这样做？”
“国王继位的危机中，您辅佐太后匡扶王上，立下了汗马功劳。”，提里昂给出了一个解释。
“杰诺斯.斯特林不也一样？况且他新近获得了赫伦堡…可一旦他没了利用价值，城便被收回去了。”，小指头显然不笨，一针见血的指出了问题的所在。
“您可真尖刻，大人。”，小恶魔笑着说，“您需要我如何打消您的念头呢？我需要您去说服莱沙夫人，单我不需要杰诺斯.史林特来长官军队。”，侏儒耸耸肩，“我宁可让您接手赫伦堡，也不愿见到蓝礼坐上铁王座，这不是很明显吗？”
“此话有理。”，小指头的笑容并不单纯，“您知道，为了让莱沙.艾林同意婚事，我很可能要有所牺牲。”
“您一定会胜任愉快的。”，提里昂断言道。
“我曾对奈德大人说过，如果发现躺在身边的是个丑女，最好的办法是闭上眼睛，赶紧办事。”，培提尔十指相交，盯着小恶魔，“给我两周时间，结完手边的事务，然后安排船只送我去海鸥镇。”
“没问题。”
两人似乎达成了协议，乔佛里真的坐不住了，他简直不敢想象，舅舅这样把弥赛拉给卖了。
小指头站起身，“兰尼斯特，看来今天早上不仅让人愉快，且大家都是获益良多…”，他一鞠躬，大跨步的走了出去，黄披风在身后飘荡，意气奋发之状溢于言表。
提里昂送完客人回到书房。
人形的凶兽怒吼的撞了上来，几乎要把小恶魔给撞飞出去。一双有力的打手事实掐住他的脖子，让他难以呼吸。
小恶魔艰难的扭动身躯，表情痛苦。
“你很开心是不是，今天这个好天气，同某人一起获益良多…你的获益是建立在弥赛拉的痛苦的基础上。”，乔佛里怒不可遏，他几乎要哭出来了，“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她可是你的亲侄女啊，而且她一直很喜欢你…”
理智好一会儿才回到乔佛里身上，他放松手，侏儒在艰难的尝试了两次之后才获得了新鲜空气…“该死的，我最讨厌这种不讲道理的粗汉了，她不会有痛苦，相信我，这件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乔佛里的表情冷若冰霜。“我也许不比你聪明，经常被你当猴耍，但是你要明白，你刚才把我的妹妹卖给了小指头，你们密谋让她嫁给被惯坏的小疯子！”
大小眼盯着他，显出了笑意，“我的孩子，你真是太善良了，谁告诉你我对小指头的承诺是真的呢？如果我真的要这样做，就不会让你留在隔壁偷听了，不是吗？”
第174章 灰色的王者（18）
乔佛里回到隔间，他还是不放心，可是舅舅并不像骗自己，最主要的是，小恶魔一直以来对于所有女人都很好，他希望弥赛拉不要成为第一个受害者才好。
小恶魔让乔佛里等待，他估计瓦里斯不久后就会过来，也许是傍晚，或者更晚一些。“如果想要看一场好戏，就必须有耐心。”，舅舅笑着对他说，“等到你明白我这次为什么这样做，就会觉得简直是大快人心。”
乔佛里虽然不觉得自己真的会因此而快活，却也明白这是绝好的机会。虽然他永远不可能像舅舅那样，长于心机，且能够谋划大事于千里之外，至少希望自己能够在阴谋的漩涡中自保才好。
月亮出来了，波德为两人准备了丰厚的餐点，蜂蜜涂抹的面包，加上烤鸽子派，再加上胡萝卜、斋菜浓汤。就在两人讨论，太监该不会不如传闻中那么神奇时，石鸦部的盖特通知，脸上扑粉的家伙来访。
“您害大学士局促成那样，真是没心肝呦。”，太监假惺惺的斥责提里昂，“提醒您哦，此人无法保守秘密。”，乔佛里又一次回到了隔间。
“怎么，乌鸦还嫌弃八哥黑吗？难道你不想听听我给道朗.马泰尔的信里写些什么？”，小恶魔似乎在卖关子。
瓦里斯咯咯的笑着，并且他的眼睛不时的瞟向隔间的方向。乔佛里一阵无语，他敢打赌，偷听的小把戏无法瞒过太监。
“说不定我的小小鸟儿已经告诉我了。”，太监并不做作，事实上他现在的做派近乎于高傲。
“哦？是吗？”，乔佛里好整以暇，乔佛里知道，小恶魔正想听这个，“你倒说说看？”，乔佛里也是很好奇，因为舅舅告诉他需要靠自己的本事猜出来才行。
“迄今为止，多恩尚未卷入任何一方，道朗.马泰尔虽然召集诸侯，但仅止于此。可是，他对兰尼斯特家族的仇恨人尽皆知，世人多半认为他会投靠蓝礼大人。您打算劝他打消这个念头？”，乔佛里震惊了，这听上去并非出自于小小鸟的嘴巴，而是太监自己推测出来的，如果真是如此，情报总管的才能就太可怕了。
“这很明显。”，小恶魔并不显得有多惊讶，显然他能够接受瓦里斯有如此程度的应变的才能。
“唯一费人思量的是，您究竟拿什么区换取他的盟约。亲王是个重感情的人，至今都在为妹妹伊莉亚和她的小宝贝哀悼啊。”，瓦里斯似乎动了感情，表情哀婉，甚至眼圈都为之一红。
“家父曾经告诉我，为政之人，决不能让私人感情影响政治之道...眼下杰诺斯大人穿了黑衣，这会儿朝中就有这么个重臣的位置空着呢。”，提里昂侃侃而谈，不过乔佛里知道他这都是胡扯，舅舅真正在意的是瓦里斯知道多少。
“重臣的席位不容小觑。”，瓦里斯承认，“可要让一个心高气傲的人忘记妹妹惨死的悲剧，光这样足够吗？”
“何必忘记呢？”，小恶魔微笑着，仿佛真正的恶魔在召唤人们堕落，“我已经允诺，交出杀害他妹妹的凶手，要死要活，随他高兴。当然，得等真正结束后再说。”
太监的眼里闪动着精明和干练，一点都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充满了脂粉气，“我的小小鸟儿告诉我，当有人找到垂死的伊莉亚公主时...她口中哭喊着...某个人的名字。”
“大家都知道的秘密，那还叫秘密吗？”，乔佛里也略知一二，据说杀死伊莉亚公主母子的是格雷果.克里冈，人们盛传他先杀了襁褓中的王子，受伤沾满了孩子的鲜血和脑浆，在欺辱公主。
“您口中的秘密，可是令尊的部下。”，瓦里斯提醒道。
“家父会头一个告诉你，拿一只疯狗去换五万多恩士兵相当划算。”
瓦里斯摸摸扑粉的脸颊，“可是，万一道朗亲王不知要求凶手伏法，连背后的主使者也要偿命怎么办？”
“叛军领袖是劳勃.拜拉席恩，归根结底，所有命令都是从他而起。”，小恶魔似乎很有信心。
“但是劳勃当时并不在君临。”，瓦里斯指出其中的关键。乔佛里有种奇怪的感觉，明明讲的是涉及国家社稷的重大事件，这两人却像棋盘前博弈的棋手，又像游戏人间的顽童。
“道朗.马泰尔不也一样？”，小恶魔不以为意道。
“所以，用血债血偿来安抚亲王的自尊，拿重臣的职位满足他的野心。不用说，还要加上金银和封地。这提议确实诱人...然而，再如何诱人，都是可以下毒的。如果我是亲王，在伸手拿下这块甜美的糕点之前，还会要求表示诚意的信物，确保自己不会遭到背叛。”，太监露出狡猾的微笑，“我很好奇，您到底把哪位送给了他？”
提里昂叹了口气，“你早知道了，对吧？”
乔佛里本是边听边喝着水，被呛到后又不敢发出声音，差的被噎死。
“哎...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我来猜猜，是托曼对吧？毕竟您不可能把弥赛拉同时送给道朗.马泰尔和莱沙.艾林两人嘛。”，太监轻描淡写的讲出了白天的秘密，乔佛里简直不敢相信，他是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的。
“以后记得提醒我，别同你玩这种猜谜的游戏，你会作弊。”，小恶魔没好气道。
“托曼王子是个好孩子。”，瓦里斯惋惜道。
“如果我趁着他年少，把他自瑟曦的魔掌中带开，或许他长大后还会是个好人。”，小恶魔这句话听上去并不像是开玩笑。
“也是个好国王？”
“乔佛里才是国王。”
两人间的谈话愈发的危险。
“倘若陛下有什么不测，托曼舰继承王位。这个孩子天生可爱，又是出了名的...听话哪。”，乔佛里听了更是背后发毛，怎么感觉这两个人希望自己立刻死去似得，虽然他不期望这个七国的铁王座，可也没有打算立刻去死，生命中有太多的美好，他还想要去一一享受呢。
“瓦里斯，你的想象力也未免太丰富了。”，幸好小恶魔止住了两人间危险的话头。
“大人，我把您这话当做恭维吧。总之，既然您对他如此礼遇，道朗亲王断无拒绝之理。我不得不说，您办的实在高明...除了一个小小的漏洞。”
侏儒大笑，“这个漏洞叫瑟曦？”
听说去很不是滋味，两人谈论自己的母亲，就像对待某种蛇蝎般谨慎。
“国家大事哪比得上母子亲情呢？或许看在家族荣誉和王国和平的份上，太后会勉强同意把托曼同弥赛拉之一送走，但是两个都要？绝无可能。”，太监下了断言。
“只要别让瑟曦知道，她就不会妨碍谁。”，舅舅的语气非常的危险。
“万一计划成熟之前，就被陛下她发现了呢？”
“这个嘛...”，小恶魔的神情也变得危险起来，“我自然把告密的家伙当作死对头喽。”
瓦里斯咯咯的笑着，乔佛里陷入了迷茫，舅舅同时和三位重臣接触，其中关系到的国家大事自然重要，但是他似乎又在进行某项计划，是把三位重臣都卷入其中的计划。
......
“如果你想回家，今晚请到神木林。”
从珊莎手中接过羊皮纸卷看了又看。乔佛里皱起眉头。信是在珊莎的枕头底下发现，不知是怎么来的，也不知由谁送来。信上没有署名，没有封蜡，笔迹也很陌生。
“如果你想回家，今晚请到神木林。”，乔佛里把信贴在胸前，想象着自己就是珊莎，且处于更糟糕的境地，这封信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
“我要不要把信交给你母亲，证明我的乖巧听话？”，珊莎不安的揉着肚子，那是马林爵士的铁拳所致，太后竟然命令他揍了珊莎，这让乔佛里非常不满。据说深紫色的淤青已然消退，现在她身上还剩下褐色的黄色，但是疼痛依旧。
第175章 烈焰红星（1）
就在乔佛里同珊莎两人讨论神秘来信的那段时间，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龙石岛的动向，虽然由于西格的介入有所延缓，却终究还是步入正轨。
戴佛斯注视着天空，诸神燃烧的浓烟将晨空染得灰暗。
少女与圣母，战士与铁匠，珍珠眼瞳的老妪，镀金胡须的天父，就连模样更趋近于动物的陌客，七神尽皆置身火海。
雕像们在裂岩中噼啪作响，陈年的干木和其上数不清的层数的颜料、油漆发出炽烈而饥渴的红芒。热气升腾，袅袅的热浪刺破冰冷空气的防壁，城墙上的石像鬼和石雕的龙在烟雾和热气中显得朦胧飘逸，仿佛隔了一层泪水的帘幕。
那些怪物正在蠢蠢欲动，戴佛斯想着，他们正在准备着什么？
“造孽啊！”，阿拉德说，幸好这个家伙还知道放低音量。一旁戴尔低声赞同着。
“别做声！”戴佛斯警告道，“这里不要乱讲话。”，他为儿子们担心，两人都是好人，但是年级太轻，阿拉德尤其让他操心。倘若当年他没有洗手不敢，如今阿拉德大概会落得个流放长城的下场，是斯坦尼斯救了他们，他欠他的情…
数百民众聚集在城门口，观看焚烧七神的场面。难闻的气味在空中飘散，对多数人敬拜了一生的诸神做出如此大不敬的行为，即便是负责维持秩序的士兵们也深感不安。
红袍女环形火堆三次，一次以亚夏语祈祷，一次使用高等瓦雷利亚语，最后一次使用通用语。
戴佛斯只能听懂最末的一次，“拉赫洛啊！吾人身处黑暗之中，请降临于此！”，她高喊道，“伟大的光之王，我们将这些虚伪的诸神奉献于您，这七面一体的神，是您的仇敌。请取走他们，将您的光明赐予我们，因为长夜慢慢，凶险随见。”，赛丽丝王后跟着复诵祷文。斯坦尼斯站在她身旁，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他的胡子修的很短，洒下黑蓝色的阴影，下面是坚硬如石的下巴。他的衣着较平时华丽一些，放佛准备上圣堂膜拜。
龙石岛的圣堂，是当年征服者伊狄扬帆，征服维斯洛特大陆前夜跪地祈祷的地方，然而它也没能幸免。后党人士推翻祭坛，拉倒神像，以战锤砸毁彩绘的玻璃。巴尔修士无法阻止，只能不停的咒骂，然而赫柏.蓝布顿爵士领着三个儿子，前往圣堂捍卫信仰的诸神。蓝布顿一家斩杀了四名后党人士，最后被众多士兵制伏。时候，诸侯中性情最温和，信仰也是最虔诚的冈瑟.桑格拉斯伯爵向斯坦尼斯表示无法再支持他，于是伯爵被捕入狱，和修士以及赫柏爵士的两个幸存的儿子一同坐牢。其余诸侯很快从中学到了教训。
对走私者戴佛斯而言，诸神没有特别的意义，但他和多数人一样，每次出征前总是供奉战士；有船下水会敬拜铁匠；妻子有了身孕，会向圣母祈祷。眼见诸神被焚烧，他觉得很不舒服，这不只是浓烟的缘故。
如果克里森师傅还建在，一定会全力阻止此事。谣传老人公然挑战光之王，结果因亵渎而遭到天谴。然而戴佛斯知道真相，因为他亲眼见到老学士往酒里放了东西。一定是毒药，除此之外别无可能。他自愿喝下死亡的毒酒，想为斯坦尼斯除掉梅丽珊卓，但不知为何，她的神显灵庇佑。他本想自己动手杀了红袍女，可连出生学城的学士都力有未逮，他又怎么可能成功？
他不过是出身跳蚤窝的走私者戴佛斯，被拔耀至高位的洋葱骑士。
燃烧中的诸神仿佛穿着颜色多变的烈焰长袍，由红转橙再变黄，反射出漂亮的光芒。巴尔修士曾对戴佛斯说，神像都是用船桅雕刻而成，而这些船乃是坦格利安一族的先祖从瓦雷利亚渡海逃来时搭乘的工具。几个世纪的时间，它们被涂上层层的彩漆、镀金、烫银、镶嵌珠宝。“它们越是美里，便越能讨赫洛欢心。”梅丽珊卓祖父斯坦尼斯拉倒神像，并将之拖到城堡大门前时如此说道。
少女张开双臂，横躺在战士之上，像是要和他拥抱。烈焰舔舐着圣母的面颊，她仿佛为止颤抖，一把长剑将她穿心而过，皮革握把上火焰跃动。天父头一个被推倒，所以压在最底层。戴佛斯看着陌客的手指纠结扭曲，逐渐焦黑，乃至终于剥落，成了梁红的炭火。
赛提加伯爵离火堆很近，正剧烈咳嗽，他拿着一条绣有红蟹的亚麻方巾，遮掩布满皱纹的脸庞。密尔人一边在火边取暖，一边谈笑风生；年轻的巴尔艾蒙伯爵面如死灰；瓦利利安伯爵眼看着国王，并不瞧着熊熊的烈焰。
戴佛斯很想知道，他心里在盘算什么。但瓦利利安这样身份地位的人，不会对他吐露心声。瓦利利安家族的别号是“潮汐之王”，身负瓦雷利亚古老的血统，曾三度与坦格利安家结亲，而戴佛斯.席渥斯呢？不过是浑身鱼腥和洋葱的臭味。其它贵族对他的态度也差不多，他无法信任他们，他们也绝不会与他推心置腹，甚至连他的孩子都瞧不起。将来我的孙子们会在比武大会上同他们的后代较劲，有朝一日，说不定他们的后台会和我的子孙结亲。总有一天，我的小黑船旗会如瓦利利安家的海马旗或赛提加家的红蟹旗一般高高飘扬…
一切的前提，都是斯坦尼斯赢得王位，否则…
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赐予的，斯坦尼斯封他为骑士，让他与其他贵族并肩而坐，并令他放弃走私小艇，指挥战船。到如今，戴尔和阿拉德已各有船舰，马利克当上了怒火号的桨官，马索斯在黑贝莎号上为父效力，国王更将戴冯收作王家的侍从，有朝一日定能受封骑士，他的两个小儿子将来也会走上同样的道路。妻子玛瑞亚成了风怒角小城堡的女主人，仆人都得尊称她为夫人，戴佛斯还可以在属于自己的森林里猎鹿。这些全拜斯坦尼斯.拜拉席恩所赐，他付出的代价仅仅是几根指节。他对我的惩罚很公正，我过去一向藐视王法，而他却赢得了我的忠诚。戴佛斯摸摸悬挂在颈间的小皮袋，被砍下的指节是他的幸运符，而他眼下需要的正是好运。
是啊，我们每个人都需要好运，尤其是斯坦尼斯大人。
黯淡的火焰舔舐着灰暗的天空，黑烟升起，翻腾扭动。风向忽的转变，围观者们纷纷眨眼、流泪、揉眼。阿拉德转过头去，一边咳嗽一边咒骂。这是不好的征兆，戴佛斯暗想，在这场战争中，还会有更多，更多的东西付之一炬。
梅丽珊卓一身绯红色的锦缎，她身披血色天鹅绒长袍，眼睛和喉际的宝石红艳的刺眼。“据亚夏古书预言，长夏之后，星辰泣血，冰冷的黑暗将笼罩世界。”，她的声音宛若歌唱，又如祈祷，在洪亮和轻柔之间徘徊，让人难以揣测，“在这恐怖的时刻，以为战士自烈焰中拔出燃烧的剑，那把剑是光明使者，英雄之红剑，持有该剑的人是亚索尔.亚亥转世，他将驱除黑暗。”，女人的音量拔的极高，她的声音传遍城门附近的角落，所有围观者都能听到她的祷文，“受拉赫洛宠爱的亚索尔.亚亥啊！光明的战士！圣焰之子！来把！你的剑正等着你！拔起属于你的剑！”
戴佛斯突然间有种诧异，那种感觉似曾相识。那个名叫西格的怪人，曾经劝说斯坦尼斯带人潜入君临，在和暗中行动，杀了一些人，救了一些人，当时给人的感觉一切都是荒谬至极，可是相比于之前，现在的所作所为反而更加荒唐。
斯坦尼斯像士兵上战场般，大步前进，他的两位侍从连忙跟随。戴佛斯看着儿子戴冯为国王的右手带上一只又长又厚的手套，男孩穿着白色的上衣，胸前绣着一颗烈焰红心。另一人，拜兰.法林的衣着相似，他为斯坦尼斯在颈间围上一袭僵硬的皮革斗篷。
戴佛斯隐约听到背后传来铃铛的叮当声。“海底下，冒烟就是冒泡泡，火有绿有蓝还有黑！”，补丁脸的歌声从远方传来，“我知道，我知道！”
第176章 烈焰红星（2）
斯坦尼斯要紧牙关，举起皮革斗篷阻挡裂岩，他大跨步的冲进火堆。
戴佛斯看着都觉得热仿佛火焰直接烧在自己身上，一阵哆嗦。
他的国王直接走向圣母，用戴了手套的右手握住宝剑，用力一拔，将之从燃烧中的木雕上抽出，借着便快步退开。
那里一定很热，戴佛斯怀疑，国王必须屏住呼吸，不然可能伤到自己的肺。
斯坦尼斯将宝剑高举，剑身被摇曳的火红色缠绕，碧绿如玉的，火舌不断的舔舐着周围的空气，发出噼啪的爆响。卫士上前，拍去国王衣服上的火星，整个过程中，斯坦尼斯不免要尽力的歪曲脖子使得头部原理诡异的火苗。
“燃烧之剑！”赛丽丝王后高叫，亚塞尔.佛罗伦爵士等后党人士也跟着呐喊，“燃烧之剑！燃烧啊！燃烧吧！燃烧之剑。”
梅丽珊卓将双手高举过头，“看！许诺之兆。今已实现！看，那就是光明使者！亚索尔.亚亥已经重临人世！欢呼吧！为光明的战士！颤抖吧！为圣焰之子！”
杂乱的喝彩缺少应有的气势，此起彼落的声响给人以不协调感。
这是国王的手套烧了起来，他咒骂着，把剑朝湿泥地中一插，就着大腿拍手，以熄灭火焰。
“伟大的光之王啊，请将您的光明赐给我们！”，梅丽珊卓继续高喊。
“因为长夜黑暗，险恶处处！”赛丽丝和她的一党继续应和。这些人似乎忘记了他们的国王正忙于灭火，甚至没有向国王头去一丝关注。
我该不该跟着喊？戴佛斯暗想，我真的欠了斯坦尼斯那么多？难道这个火神真的成了他的信仰？他那截断的手指不禁抽搐起来。
斯坦尼斯脱掉手套，任其掉落在地面。
火堆上的神像已经模糊难辨，铁匠的头在灰烬和火星中断裂纷飞。梅丽珊卓用亚夏语高声吟唱，声音如海潮般高低起伏。斯坦尼斯解开了正在燃烧的皮斗篷，站在一边静静的聆听。
“光明使者”插在地上，红光缠绕，不过碧绿的火舌已经减弱。
咒语吟唱完毕，诸神只余灰烬和焦炭。这时候他的国王的耐心似乎也用尽了。他抓住了王后的手肘，强行送她回龙石城堡，把光明使者留在原地，就像用过即弃的垃圾。
红袍女留了下来，监督戴冯和拜兰拿起国王的皮革斗篷，跪地包住那柄焦黑的长剑。
好一把英雄的长剑，看起来更像是一块废铁。
戴佛斯暗自想道。
只有几位贵族逗留了片刻，他们站在火堆的上风处低声焦炭。这些人一望见戴佛斯望向他们，便都保持沉默。倘若斯坦尼斯失势，他们必然立刻推翻我。可悲的是，他同后党那群野心勃勃的骑士和小贵族们也是格格不入。这些人依了光之王，获得了王后的宠幸和保护。而他的地位显得极为尴尬，两边都不是，又被两边忌惮和鄙视。
等梅丽珊卓和侍从带着宝剑离开，火堆几乎成为了灰烬，炭黑的灰堆中，不时的有猩红色的火星跳出又消散。
民众们，看热闹的水手还有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这时才开始撤出。戴佛斯带着儿子们加入人群，只有在这些人之间，他才感觉到了同人群融为一体，他并非贵族也不是什么骑士，他骨子里还是个走私者，是个一文不名的罪犯，理应同身份相当的人待在一起。
说是人群，不过龙石岛上真正的平民可是稀罕物，大部分都是某条船上的水手。队伍朝海岸和船队走去。“戴冯表现不错。”，作为父亲，他担负起活跃气氛的责任。
“没错，他取手套时很沉着，没把它弄掉。”戴尔调侃道。
阿拉德点头，“戴冯衣服上的徽章怎么回事？就是那个冒火的心。拜拉席恩家族的标志不是宝冠雄鹿嘛？”
“领主有权使用多种徽章。”戴佛斯都不明白为什么要替斯坦尼斯辩解，就好像斯坦尼斯错了，追随他的自己错误会更大一样。
戴尔微笑，“父亲，就像一艘黑船和一颗洋葱？”
“我才不管什么红心和洋葱呢，把七神烧掉，这种大不敬都该被异鬼抓走！”，阿拉德边踢石头便嘟哝着。
“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虔诚了？”，戴佛斯压低变得尖细的嗓音，“走私者之子懂什么神的事情？”
“父亲！我是骑士之子！这点假如您自己都不在意，其他人会怎么想？”，儿子焦躁道，想必平日里没少给人奚落。
“你爹是骑士，你却不是。”戴佛斯一如既往的论调，“你要是继续多管闲事，就一辈子当不成骑士。斯坦尼斯可是我们的国王，他做什么决策，轮不到我们来指手画脚。”，他叹了口气，“我们帮他驾船，照他的命令行事，这样就够了。”
两个儿子都是心不在焉，他知道这些话可不合年轻人的心意。
“说起这个，老爸…”戴尔说，“我不喜欢他们为海灵号准备的水桶，都是未经干燥的松木，出海肯定泄漏。”
“我的玛瑞亚夫人号也一样。”阿拉德接着抱怨，“后党的人搜去了所有干燥木料。”
“这是我会跟陛下谈。”戴佛斯叹了口气安抚两个儿子，话由他去说，总比让阿拉德讲好。他的儿子们都是优秀的水手和出色的战士，却不懂政治也不明白如何同贵族们沟通。他们和我一样出身低微，只是他们不愿意承认罢了。在他们眼里，家族旗帜不过是一艘随风飞驰的大黑船，而假装没有看到那颗洋葱。
戴佛斯从未见港口如此拥挤过，每座码头都有大批水手在搬运补给，每间酒店都挤满了士兵，赌钱、喝酒或者同风月女**…可惜这一切都是白费功夫，因为斯坦尼斯禁止在岛上开设风月店铺。
战舰、渔船、结实的武装商船和宽底货船排列在岸边。最好的泊位被大型舰艇占据。斯坦尼斯的旗舰怒火号在史蒂芬公爵号和海鹿号之间摇晃，叛变有瓦利利安伯爵的银色船壳的潮头岛之荣光号和她的三艘姐妹舰，赛提加伯爵装饰华丽的红钳号和有着长长铁锤笨重的剑鱼号。
外海下锚的是萨拉多.桑恩的巨型旗舰瓦雷利亚人号及其他二十多受体型较小，船身彩绘的里斯舰艇。
黑贝莎号、海灵号、玛瑞亚夫人号以及其他五六艘百桨级的船舰停泊在码头的尽头。那里有一间饱经风霜的小酒馆。戴佛斯略感口渴，便支开儿子们，独子走向那里。酒馆门外蹲着一只及腰高的石像鬼，由于常年受到风雨和海水的侵蚀，容貌早就不复辨认。它同戴佛斯可是老朋友了，他拍了拍石像的头，喃喃自语，“好运”，方才步入酒馆。
众声喧哗的厅堂尽头，萨拉多.桑恩正吃着盛在木碗里的葡萄。他一见戴佛斯便挥手让他过去。“骑士先生，来跟我坐坐，吃几颗葡萄，很甜哦。”，这个家伙天生的油嘴滑舌，笑容满面，他的服侍更是夸张特异，闻名狭海的两岸。今天他穿着银线织成的亮丽外衣，悬空袖子长的拖地，纽扣则用翡翠雕刻成猴子形状。他在一头纤细的亮色卷发上，带了顶扇形的漂亮帽子，上面装饰着蓝色的孔雀羽毛。
戴佛斯穿过桌凳，拉了把椅子坐下。他未册封为骑士之前，常跟萨拉多.桑恩打交道。里斯人自己也走私，同时也经商、放贷、他还是个恶名昭彰的海盗，自诩为狭海的亲王。海盗只要有钱有势力，照样被奉为亲王。他之所以前来，正是戴佛斯亲自前往里斯，才将人请来的。
“大人，您没去看他们烧神像吗？”，他问。
“红袍僧在里斯就有座大神庙，成天烧个没完，嘴里唱着那个拉赫洛。他们的火老子早就看腻啦，希望咱们的斯坦尼斯陛下没多久也深有同感。”，里斯人仿佛不在意被人听到，自顾自的吃着葡萄，把籽吐在嘴唇上，再用手指弹掉。
第177章 烈焰红星（3）
“亲爱的爵士先生，我的千鸟号昨个儿进港啦，她可不是战舰哦…一艘有意思的商船呢，而且前些天还应召去了君临一次。”，里斯人不惊不满道，“你真的不尝尝这葡萄？听说城里的孩子都在饿肚子哪。”一边用甜的发腻的声音说，他拿起葡萄串，还挑衅的在戴佛斯的面前晃了晃，灿烂的微笑始终挂在他嘴边。
“我要的是麦酒和新闻。”，戴佛斯没给对方好脸色看，他非常怀疑这个人不在乎所谓的脸色。
“我说你们维斯洛特人啊！”，里斯人摇着头抱怨道，“就是性子急，可是你能否行行好告诉我，干嘛非得这么急？越是急着过日子，可越是早进坟墓的知不知道。”，萨拉多.桑恩冲着戴佛斯打了个嗝，“凯岩城的老头子派他的侏儒儿子到君临管事啦，弄不好他想利用儿子的丑脸吓走敌人…嗯，也许是想让小恶魔在城墙上跳舞，活活的害咱们笑死，谁知道呢？”，萨拉多的表情忽而严肃，“记得吗？金袍子的老大原本是个大老粗，侏儒把他赶跑了，换了个铁手骑士。”，里斯人捻了一颗漂亮的紫色葡萄，用拇指和食指把果皮捏破，果肉和果汁自然的送进嘴里，却把他的手溅的一塌糊涂。
一名女侍推开人群走过来，边用巴掌甩开偷摸的手。戴佛斯点了麦酒，转身追问桑恩，“城中的防御怎样？”
对方耸耸肩，“城墙又高又厚，但是有谁来守呢？他们忙着建投石机和喷火弩…金袍子确实不少，可是这些人里有太多的菜鸟。”，里斯人的脸色变得可怕有狰狞，语气依旧潇洒，“依咱看，只要迅速出击，像老鹰俯冲兔子那样，伟大的都城就是咱们的啦。”，他的声音中满是诱惑，他的眼神迷离，就好像被深深的吸引住，“如果风势顺畅，你们家的国王，明儿傍晚就可以坐在铁王座上，说不定还可以把侏儒小丑，拿枪戳他的屁股。看他为咱们跳舞一定棒极了。”，惹人厌的口水来不及的落下，“你那好心的国王，说不定还会恩准我同美丽的瑟曦共度良宵…”，他赞叹的摇着头，“为了她俺可是抛下家里的妻子们好久啦。”
“海盗！”，戴佛斯提醒他，“你的梦可以醒了，你根本没有什么妻子，有的也只是姘妇。”他想斥责，却意识到对这个家伙那样做没用，“…你出的每一份力气，可都是有重酬的…”
“我得到的只有承诺。”，萨拉多.桑恩哀怨道，“亲爱的爵士先生，我想要的是金子，并非白纸黑字。”，他边说边把普通丢进嘴里。
“等我们夺下君临，国库里的金子就能用来支付你的酬劳。斯坦尼斯.拜拉席恩可是七国上下最讲信用的人。他一定呼履行诺言。”，他边说着便体会嘴里的苦涩，这个世界简直没救了，要他这样一个出身低微的走私者来为国王的信用做担保。
萨拉多一脸的不削，“这种话我可是听过太多次了。我向你的国王提议，干脆来一次大的，老朋友哪，时机已经成熟，比这葡萄还要熟。”
麦酒送了上来，戴佛斯给了她一个铜板。“就算如你所言，我们拿下了君临…”，里斯人拿着酒杯，就好像七国的首都已经在他的掌握中，“能守多久呢？泰温.兰尼斯特手握重兵，驻守赫伦堡，而蓝礼他们…”
“噢，对了，说起弟弟。”，桑恩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可是个不小的麻烦，我的朋友，他已经动身拉。这年头，国王一大把，连我的舌头都讲累了。总之，那个家伙带着年轻貌美的王后，和一大群花草的骑士，以及多的数不清的步兵从高庭出发。他正沿着玫瑰大道朝君临去呢。”
“他带着他的新娘一起？”，戴佛斯不敢相信，这个世界竟然有人会带着新娘参加战争。
桑恩耸了耸肩，“估计他是忘记向我解释原因了。或许他一夜也舍不得那美丽的女孩吧。”，里斯人眨了眨眼睛，“当然，也可以认为他自认为胜券在握。”
“这事儿一定要让陛下知道。”，戴佛斯痛恨自己的无知，竟然在消息上还不如一个海盗。
“我的好爵士，我早就报上去啦。虽然陛下见我时，每次都皱眉头，害我一想到要见他就发愁。”，他突然醒悟似得一拍巴掌，“要不我改穿乞丐服去吧，用最严肃的神情，你猜他会不会爱上我？”，随即里斯人又换上了一副哀伤的神情，“算了，反正我不会那么做的，我是个有原则和坚持的人，恐怕他得忍受我这身绫罗绸缎喽。否则来自就带着船去到更欢迎我的地方去。”，他盯着戴佛斯，“我的朋友，我要提醒你，那把剑可不是什么光明使者。”
话题的转变让戴佛斯一时间不明所以，“什么剑？”
“不就是那把从火里拔出来的垃圾喽。我向来笑容可掬，所以人人都愿意把事情告诉我。”，里斯人一排不修边幅，不过他的眼神可没有笑容，“斯坦尼斯要一把烧烂的剑有什么用？”
“那可是燃烧之剑。”，戴佛斯违心的替自己的国王辩护。
“烧烂的剑。”萨拉多强调道，“我的朋友，对此你应该感到庆幸，你可知真正的光明使者是用什么铸成的？让我告诉你吧。那是个黑暗笼罩世界的时代，为了抵抗黑暗，英雄们自然要一把出挑的武器。”，转换为故事诉说者的桑恩一脸严肃，“于是呢，亚索尔.亚亥在神殿里不眠不休地干了三十天三十夜，他用圣火锻造宝剑，加热、敲打、叠层、加热再敲打再叠层…直到宝剑铸造完毕。可当他把剑插入水中冷却时…轰…剑碎了。”
戴佛斯眨巴着眼，不明所以。
“身为英雄，他当然不可能同我一样，就这样耸肩去吃甜葡萄。所以他从头再来。这次他花了五十天五十夜，成品可别提多么精良了。亚索尔.亚亥抓来一头雄狮，准备把剑插进野兽的红心冷却，没料到剑还是断了。他很难过，又很悲伤，因为他终于知道该怎么做了。”
“……”
“第三次，他总共花了百日白夜铸剑，最后当圣火的洗涤下，剑身呈白热状时，他换来妻子。‘妮莎、妮莎’，他对她说，‘敞开你的胸膛，记住，世上最爱你的人是我。’让人难以相信，那个娘们竟然听话并照办了，然后亚索尔.亚亥把冒烟的剑插入老婆跳动的心脏。据说它用混杂了痛楚和狂喜的呐喊，使月亮裂开了一道凹痕。她的血液、灵魂、力量和勇气都注入了那把剑。这才是英雄的红剑，光明使者的来历。”，桑恩长须一口气，“你听懂了没？你应该庆幸，因为陛下从火中拔出的是把烧烂的剑…如果是真的，我亲爱的朋友，光是喷溅的火焰就会把这里烧成白地。”萨拉多.桑恩吃完最后一颗葡萄，扁了扁嘴。“亲爱的爵士先生，你可知道陛下什么时候下令出航？”
“应该快了。”，戴佛斯后悔在桑恩这里浪费时间，“如果他的神这么希望的话。”
“他的神？”，桑恩满脸的诧异，“难道不是你的神吗？请问洋葱骑士戴佛斯.席渥斯，你的神又是谁？”
戴佛斯啜了口酒，为自己争取时间。酒馆里的人很多，而你可不是萨拉多，他们提醒自己。你一定要小心回答。“斯坦尼斯陛下是我的神，他造就了我，他用信任来荣耀我。”
里斯人面无表情，“我记住了。”，他起身，“不好意思，这些葡萄我是越吃越饿，而晚餐正在瓦雷利亚人号上等我。今天可是胡椒碎羊肉和茴香蘑菇加洋葱和烤海鸥。希望不用多久，咱们就能在君临的长桌上用饭。我盼望着在红堡大快朵颐，观赏侏儒跳舞。”，他作势离开，一脸的阴沉，“记得提醒斯坦尼斯陛下，到下次新月，他欠我的钱又得添上两万三千金龙。他应该把那些雕像送给我，多么的漂亮，烧了太可惜。运到潘托斯或者密尔没准能够卖个好价钱。如果他愿意让我同太后睡一晚，这些都可以打折的。”，海盗拍了拍戴佛斯的背，大摇大摆地走出旅店，仿佛店就是他开的。
戴佛斯在酒馆里继续坐了会让，在四周的嘈杂和谩骂中，边喝酒边思考。一年前他同斯坦尼斯还都在君临。劳伯国王为庆祝乔佛里的命名日，特别举办了比武大会。他还记得密尔的红袍僧索罗斯在团体比武时，便是挥舞着一把会冒火的剑。那个家伙的装束可真是五彩缤纷，红袍在风中抖动，手中的长剑被淡绿的火苗缠绕。不过每个人都清楚那并非魔法。最后他的火焰果然熄灭了，他也被青铜约恩.罗伊斯手中的钉头锤敲中头颅，摔下马来。
如果今天的剑是真品，足可以称得上可以依赖之物，不过…他想到妮莎.妮莎，形象转换成玛瑞雅，她是个好心肠的女人，虽然不算漂亮，却总是带着笑容，是全世界最好的女人。他试图想象把宝剑插入她的心口，不禁浑身颤抖。
“我果然不是做英雄的料。”，他下了结论。
第178章 烈焰红星（4）
戴佛斯认清了自己，他可不是当英雄的料。要想让他抛弃妻子，来获得魔剑，对他来说不低于要了他的命。他喝干麦酒，粗鲁的推开酒杯，离开酒店。
途中再次拍了拍石像鬼的头，喃喃自语：“好运。”，我们都需要。
入夜后，戴冯骑着一匹备好马鞍的雪白骏马来到黑贝莎号，“父亲大人。”，他用高高在上的姿态宣布，“陛下命令您到图桌厅去见他，请您骑上这匹马吧。”
戴佛斯很喜欢儿子如此漂亮又器宇轩昂，他这辈子算是完了，走私者的气质无法改变，但是儿子可以，光是看外表谁又会想到戴冯的父亲是个出生卑微的人呢。不过他对斯坦尼斯的召唤感到不安，莫非他要下令出航？
他背过身躯，暗自揣测。除了萨拉多.桑恩外，还有许多船长认为时机成熟，应该立刻出兵攻打君临，但是作为走私者必备的耐心提醒他不要忘乎所以。回龙石岛的当天，他便对克里森师傅说过，胜利无望。而情况至今没有改变。
陛下的兵力太少，敌人又太多，一旦划桨入水，全体必死无疑。想象着让人绝望的现实，他不禁气馁。不管如何，还是上马再说吧。
戴佛斯抵达石鼓楼时，十几位诸侯正要离开。赛提加和瓦利利安伯爵唐突的向他点了点头，其他人则对他视而不见。只有亚塞尔.佛罗伦爵士停步同他说话。
赛丽丝王后的伯伯，他简直就是个会行动的大酒桶，双臂粗壮，腿脚弯曲。此人生着佛罗伦家的招风耳，比他的侄女更大也更丑。他那粗重的耳毛并不影响城里的大事小情钻进他的耳中。从前当斯坦尼斯在君临担任劳伯的朝廷重臣时，亚塞尔爵士便担任龙石岛的代理城主，长达十年之久。进来他成为后党的首脑人物。“戴佛斯爵士，真高兴见到你。”
“大人，我也是。”，戴佛斯觉得这样的对话实在没有营养，而且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客气的对话，实在不应该。
“我早上注意到您了。虚伪的诸神烧起来令人愉悦，您说是不是？”
“烧起来确实明亮耀眼。”，他提起了警觉。对方固然多礼，戴佛斯却不信任他。更何况佛罗伦家族早已投靠了蓝礼。
“据梅丽珊卓夫人说，优势拉赫洛会容许他虔诚的仆人自圣火中瞥见未来。今天早上，看着火堆，我似乎看到十来个身穿黄丝衣裳的梅丽少女在一位伟大君王周围翩翩起舞。爵士先生，我觉得这个征兆假不了，这是我们收复君临，为陛下取回应得王座之后，将会获得的诸多荣耀之一。”
斯坦尼斯不可能对舞蹈感兴趣。戴佛斯只是在心里想想，不过把意见宣之于口，他更不敢冒犯王后的伯伯，“我只见到火焰。”，他谨慎的选择措辞，“烟熏得我一直流眼泪。爵士先生，请您原谅，陛下在等我过去。”，他挤向前，心中纳闷亚塞尔就是为何如此大费周章，最正常的做法是无视他才对。
斯坦尼斯坐在地图桌前，派洛斯学士随侍在旁，两人面前堆了厚厚一叠纸。“爵士。”，国王一见他进来便说，“过来看信。”
他恭敬的任意拿起一封，“陛下，这信看起来很好，只可惜我不识字。”地图和海图对戴佛斯来说不成问题，但信札和其它文件他就无能为力了。但是我的儿子们识字，他在心中如此骄傲的想。
“我忘了。”，斯坦尼斯面露不悦，“派洛斯，念给他听。”
“遵命。”学士拿起一张羊皮纸，清清喉咙，“众人皆知吾乃风息堡公爵史蒂芬.拜拉席恩与其妻伊斯蒙家族的卡珊娜夫人所生嫡子，吾在此以家族的荣誉起誓，吾所敬爱之兄长劳伯，亦既吾人故王，过世后并未留下嫡系后裔。盖男童乔佛里、男童托曼与女童弥赛拉实乃瑟曦.兰尼斯特与其弟‘弑君者’詹姆**所生之孽种。根据继承与血统的律法，吾于今日申明，吾乃维斯洛特七大王国铁王座之所有人。勤王者应立刻宣誓效忠。奉承真神的明光照耀，安达尔人、洛伊拿人和先民的国王，七国统治者，拜拉席恩家族的斯坦尼斯一世封印手书。”长长的一段念完后，派洛斯放下信，羊皮纸轻声作响。
“改成弑君者詹姆爵士”，斯坦尼斯皱眉道，“不论此人行径如何，终究是个骑士，除此之外，我也不明白，为何要把劳伯说成吾所敬爱之兄长？我跟他之间没有什么感情。”
“陛下，这不过是表示敬意，无伤大雅。”，派洛斯说。
“这是撒谎！把这段去掉。”斯坦尼斯转向戴佛斯，“前一段时间，我动用了手上全部的一百一十七只信鸦能把一百一十七封信的抄本带到全国各个角落，从青亭岛直到长城。我想，总有一百只可以穿越风暴，猎鹰以及弓箭的袭击，总会有一百位学士将我的信带进书房和寝室，念给他们的主子听…然后不是信被烧掉，就是听者守口如瓶。诸侯们艾德是乔佛里、蓝礼或者罗伯.史塔克，我虽是他们合法的国王，他们却会装聋作哑。到现在为止，竟然没有任何一人宣誓效忠于我。所以我需要你。”
“陛下，我随时任您差遣。”，戴佛斯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出兵的命令，对他来说都是好消息。
斯坦尼斯点了点头，“我要你架势黑贝莎号向北，途径海鸥镇、五指半岛、三姐妹群岛、甚至是白港。你儿子戴尔则指挥海灵号向南，越过风怒角和断臂角，沿着多恩海岸，直到青亭岛。你们各带一箱改过的信，每座港口、每间庄园和每个渔村都发上一封，把信钉在圣堂和旅店的门上，让识字的人都能看到。”
戴佛斯说：“恐怕没几个人识字。”，他说的可是实话，识字在这个世道可是奢侈的事儿，即使是骑士和贵族，也有大把的人像他一样根本不认字。
“陛下，戴佛斯爵士说得没错。”派洛斯学士说，“把信念出来的效果更好。”
“好是好，却也很危险。”斯坦尼斯说，“我这都是些不中听的话。”
“请派骑士给我，让他们来念。”，戴佛斯说，“这样比我说什么都更有分量。”
斯坦尼斯似乎很满意这个建议，“好，我给你几个人，反正我手下有的是宁愿念信也不想打仗的骑士。安全的地方就公开行动，危险的时刻掩人耳目。用上你所知的一切走私伎俩：黑帆、隐秘海湾之类的。如果缺信，就抓几个修士，叫他们多抄几份。你二儿子我有用，我要他驾着玛瑞亚夫人号横渡狭海，抵达布拉佛以及其它自由贸易都市，将这些信带给那里的统治者。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我的宣言，以及瑟曦的恶行。”
您当然可以告诉他们，戴佛斯心想，但是他们不会相信。他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派洛斯学士。国王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学士，去写信吧，时间紧迫，我们还有很多信要写。”
“遵命。”，派洛斯鞠躬后退出。
斯坦尼斯等到对方离开才开口：“戴佛斯，你有什么话不愿在学士面前说？”
“陛下，派洛斯人很好，但每当我看见他脖子上的颈链，就忍不住为克里森师傅哀悼。”
“老头子的死难道是他的错？”斯坦尼斯望向炉火，“我根本没打算让克里森参加宴会。没错他是惹恼了我，给我一堆糟糕的建言，但我没要他死的意思。我本想让他安养天年，那是他应该得的补偿，结果…”，他把牙齿磨的咯咯响，“反正派洛斯很能干…”
“派洛死不是重点，这封信…我很好奇，您的诸侯会有什么看法？”
斯坦尼斯冷哼一声，“赛提加断言信写得好，即使我让他去瞧便池，他也照样会说好。其他人只会像鹅一样点头，瓦利利安例外，他说事到如今，要靠武力解决，而不是白纸黑字。这还用的着他教我吗？让他们全被异鬼抓走吧。我要听听你的意见。”
戴佛斯仔细措辞，尽可能保护国王的自尊心，“您的信，说话直截了当，措辞激烈。”
“我说的是实话。”
“但是…您没有找到证据。”，戴佛斯艰难的说出事实，他发过誓，只对斯坦尼斯说实话。
第179章 烈焰红星（5）
“并非没有证据。”，斯坦尼斯叹息着，“人证在风息堡，就是劳伯的私生子，那个他在我结婚之夜，在我的喜床上搞出来的小家伙。狄丽娜是佛罗伦家的人，被他临幸时还是个处女。所以后来劳伯公开承认了这个孩子。大家叫他艾德瑞克.风暴，据说同我哥长得一模一样。”，斯坦尼斯一脸的厌恶和唾弃，“只要让百姓看看乔佛里和托曼，再对比一下艾德瑞克，真相不辩自明。”
戴佛斯知道，自己应该就此打住的，可是他发誓不欺骗自己的国王，“可倘若他人在风息堡，又怎么能让全国的百姓看到呢？”
他的国王用手指敲打地图卓，“这是个难题，众多难题中的一个。”他抬起眼，“关于这封信，我知道你还有其它看法。快说出来，我封你为骑士，可不是让你学花言巧语的道道儿。这些门道，我手下那批诸侯难道还不够吗？有话直说，戴佛斯。”
他闻言鞠躬，“信的末尾，有一句话，怎么念的？奉承真神的明光照耀…”
“是。”国王的脸色阴沉，要紧牙关。
“您的子民恐怕不会喜欢这句话。”，纵然再危险，再艰难，戴佛斯也只能实话实说。
“他们都像你一样？”，斯坦尼斯的语气尖锐。
“您或许可以改成以天上诸神与地上凡人为见证或者以新旧诸神之名…”
“走私者…你倒是虔诚起来了？”，国王的语气充满了愤怒和讥讽。
戴佛斯刻意忽略其中让人难以接受的部分，“陛下，这正是我想问您的。”
“是嘛，听上去你不但不喜欢我的新学士，连我新信仰的神也不喜欢。”
“我对光之王所知不多。”，戴佛斯承认，“但对我们烧掉的诸神很熟悉。铁匠常年保佑船只平安，圣母给了我七个身强力壮的儿子。”
“是你妻子给了你七个身强力壮的儿子，你可有向她祈祷？我们今早烧掉的不过是些木头。”，斯坦尼斯的话语中更多的是辩解，也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或许如此。”，戴佛斯说，“我小时候，在跳蚤窝沿街乞讨，修士们偶尔会给我东西吃。”
“如今给你东西吃的不就是我吗？”，斯坦尼斯已经处于狂暴的边缘，他那秃顶的边缘，夹杂着银丝的头发根根竖起。
“您让我身居高位，而我给您的回报便是实事求是和实话实说。假如您把老百姓长久以来信奉的诸神全部推翻，硬塞给他们一个连名字都念不好的神，恐怕他们不会爱戴您。”，一口气说了许多，戴佛斯感觉自己的勇气已经用尽了，他不确定的抬眼，确定这番话的后果。
斯坦尼斯起身，“拉赫洛念起来有那么难？百姓不会爱带我？你倒说说看，他们什么时候爱过我了？既然如此，他们爱不爱我又有什么关系？”，他快步走到南窗前，用不必要的力度踩踏地板，“从我目睹傲风号沉没的那天起，便不再信神。我指天发誓，绝不敬拜任何淹死我双亲的残酷神邸。在君临时，总主教成天对我唠叨世间一切公理和正义均来自于七神，但我见到的重重公理正义，都是人力所为。”
“既然您不信神…为什么…？”，戴佛斯不明所以。
“…那为何又要找个新的？”，斯坦尼斯露出笑容，是那种不讨人喜欢的狂妄的神情，“这话我也问过自己。我对神明知道的不多，更不想理会它们。但我知道，这个红袍女祭司有力量，我需要的力量。”
戴佛斯不以为意。虽然没有读过书他还是知道，所谓的力量有许多种，也像神一样有不同的方面，“克里森师傅有智慧。”
“走私者，我相信他的智慧，也相信你的机灵。可这有什么用？风息堡下属的诸侯对你不理不睬，我低声下气的向他们请求，得到的却是嘲笑。我再也不会如此窝囊了。”，斯坦尼斯挥动手臂，力量使得他攥紧的拳头微微发抖，“谁也别想再嘲笑我。铁王座于法于理都属于我，但我要如何夺取？国内有四个王，其他三个都比我有钱，兵力也比我多得多，我手中只有船…还有她。你知道吗？我手下一半以上的骑士连她的名字都不敢念，就算她别无长处，光是散播恐怖这一项，就已经很有价值了。人一旦胆寒，便输了一半。更何况她还有真本领。这个我很清楚。”
“您指的是那个西格吗？您的观点同他很相似，为什么不去找他帮忙？我虽然粗鲁却还记得我们的一次行动，潜入君临，把劳伯救了出来，所以你哥哥还未死。”，戴佛斯终于还是讲了出来，有那么一段时间，西格成为了禁止词汇，没人愿意提起，但是现如今不得不把那个年轻人抬出来了。他有种感觉，西格是唯一可以帮助斯坦尼斯的人，而不是红袍女。
斯坦尼斯身上的怒气，就像熔岩遇到了冰水，瞬间在呲呲声中消散。他的国王来回踱步，“确实，那个家伙很有本事，而且为我指出了国王的资本。没有他的那番话，我都不会鼓起勇气夺取属于我的东西。可是他现在人在哪儿？我遍洒人手去找他，他却像消失了一样，也许被红袍女干掉了也不一定。”，斯坦尼斯的语气中很少有不确定，戴佛斯敏锐的听出了他现在的状态，并清楚也许西格是唯一可以把国王从红袍女身边解救出来的那个。
“我同你讲…”，也许是气势被夺，斯坦尼斯不再暴怒，他似乎被深深的忧虑所笼罩。“年轻时，曾在野外发现了一只受伤的苍鹰，我为它疗伤，取名傲翼。它会停在我的肩上，会跟着我来来回回，还会吃我手上的食物。但是它不肯展翅翱翔。我多次带它去打猎，它始终不肯飞到树梢上。劳伯笑话它是衰翼。他的那只鸟叫响雷，从未漏掉一只猎物。某天我们的叔公哈伯特爵士要我换只鸟养，他告诉我继续养傲翼会让我变成笑柄。”，斯坦尼斯转身，背离窗户，离开海的幽影，“既然七神连只鸟都不曾给我，现在只有自己动手了。我不过是换了一只猎鹰，戴佛斯，换了一只红色的猎鹰。”
……
……
劳伯眼里，奈德的儿子，罗伯新铸的王冠，根本就是一个沉重的负担，压在年轻人的头上，实在不合适的紧。
据说冬境之王的古老王冠早在三百年前托伦.史塔克向征服者伊狄臣服时就已失传。他把王冠献给了伊狄，而征服者如何处置并未流传下来。
今天这顶，是霍斯特公爵手下铁匠的优良手艺，王冠正如传说中那样，宛如史塔克先王：青铜铸造的冠冕，刻有先民的符文，九根长剑形状的黑铁尖刺挺立其中。这顶王冠没有黄金、没有白银、没有珠宝装饰，唯有钢铁和青铜，暗沉而坚硬，正是对抗严寒的冬之金属。
他们静待奔流城的大厅，在那里等待囚犯。小家伙把王冠往后推，安放在那蓬棕色的厚发上。没过多久，他又把王冠往前拉了拉，接着又转了转，一切的动作似乎都是为了让王冠戴起来更舒服些。
戴王冠可不容易。劳伯幸灾乐祸的想，对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孩子来说，尤其如此。事实上他本人一直到几个月前，还没有习惯该死的七国王冠。
等犯人带入，小家伙命人取剑。奥利法.佛雷以剑柄在前的姿势递了上去。抽剑，横放在膝上，小国王煞有介事的坐在那里，一脸严肃。劳伯则是看热闹的站在一旁，他真是喜欢现在这种状态，烦心事情都交给别人，却能够参加刺激的战斗，鲜血、哀嚎、以及战场上特殊的臭气都会让他陶醉，而平日里，只需站着就能观摩宫廷里的滑稽戏剧，何乐而不为。
真搞不懂，白痴们为什么这么想要带上王冠。
第180章 风息堡之围（1）
“陛下，这就是您要的人。”徒利家的侍卫队长罗宾.莱格局势高声宣布。
“兰尼斯特！见了国王还不快快跪下！？”席恩.格雷乔伊大喝，罗宾把囚犯按倒。
这个家伙，根本就是格孬种。劳伯如此评论道，并且他以为在场的其他人同他也有相似的看法。事实上不管是河间贵族还是以傲气粗鲁出名的北方领主们，大多向囚犯投去不削的目光。
这位克里奥.佛雷爵士的母亲是泰温.兰尼斯特的妹妹吉娜夫人，但兰尼斯特家著名的美貌和金发碧眼他没有遗传到半分，此人反而继承了父亲艾蒙.佛雷爵士...他是老侯爵瓦德.佛雷的次子…的体征。生得一头纤细的棕发，下巴短小，脸型消瘦，一双眼睛苍白无色，水汪汪的，还卖萌似得眨个不停。也许是见光的关系，奔流城下的地牢向来以阴暗潮湿闻名…近来又格外拥挤。
“克里奥爵士，起来吧。”，小国王的声音不弱其父那么冰冷，却也不像十五岁的孩子。劳伯很清楚这是为什么，是战争迫使人成熟。横放在膝上的剑映射着晨光，锋刃时而闪烁。
不过劳伯以为，让克里奥爵士焦虑的可不是宝剑，而是那头冰原狼。被命名为灰风的狼，身躯庞大如猎鹿犬，身无赘肉，毛色烟黑，眼瞳宛若熔金。它缓步向前，踱步到骑士身边，嗅了嗅。
恐惧的气息在大厅里蔓延，事实上很多属于己方的人也不习惯这头冰原狼。劳伯对于恐惧很敏感，他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这头狼，期待着也许有一天可以同这头畜生来上几个回合。
克里奥爵士是在呓语森林战役中被俘的，那一次冰原狼咬断了五六个敌兵的咽喉。
骑士踉跄着站起，慌忙后退，引得围观者哈哈大笑。“谢谢您大人。”，幸好骑士并未忘记应有的礼数，说明他至少还有那么几份胆气。
“叫陛下！”，外号大琼恩的安柏伯爵怒喝。小国王的北方诸将中，属他嗓门最大，也最为忠诚勇猛。至少大琼恩一直如此坚持，此人第一个提出让小家伙坐上王位，自然容不下任何对新王的不敬。
“陛下。”，克里奥爵士立刻改口，“请您原谅。”
此人就如先前表现的那样，一点都不勇敢。他基本上就是个佛雷家的人没错。至于兰尼斯特嘛，虽然劳伯不齿于金发碧眼的家伙们，但是他清楚，如果换做弑君者，一定是另一番态度。这些人不可能逼迫詹姆那个混蛋的俏嘴里吐出陛下二字。
“我把你从牢里放出来，是要你给我送信去君临，给你表姐瑟曦.兰尼斯特。你将打着和平的旗帜，并且会有我的三十名得力手下随行护送。”
爵士很明显的松了口气，“我很乐意替陛下送信给太后。”
“但是你要知道，”，小国王继续道，“我可没放你自由，你的祖父瓦德大人率佛雷全族上下归顺于我，你的堂兄弟和叔舅们更在呓语森林之战中英勇奋战，可你却选择了狮子的旗帜。既然如此，你就是兰尼斯特的人，而非佛雷。我要你以骑士之名誉起誓，一旦将信送达，立刻携瑟曦的答复返回，继续作为俘虏。”
克里奥爵士立刻回答：“我在此立誓。”
“你的话，大厅里每个人都听见了。”艾德慕.徒利爵士警告他。由于霍斯特公爵病危的关系，现在由此人代表奔流城和三河诸侯发言。“若你去而不返，举国上下都会唾弃你出尔反尔的行径。”
劳伯差一点就控制不住冷哼出声。这个艾德慕也是格废物，战争不行，指挥不行，嘴巴倒是很厉害。
“我这个人说到做到。”克里奥爵士倔强的回答。劳伯差不多要大笑出声，刚才被冰原来嗅的时候，可不见他那么倔强不屈。“请问要我带什么口信？”
“我的和平条件。”小国王手握长剑，站立起来，灰风跑回他身边，大厅也随之寂静无声，“你去对太后摄政王说，只要她同意我的条件，我就会收起这把剑，结束彼此的纷争。”
劳伯注意到，大厅后方，高大且憔悴的瑞卡德.卡史塔克伯爵推开一排守卫，默默的离开。其它人则一动不动。小国王并未理会这些骚动，“奥利法，把信拿来。”，他下令，侍从取走长剑，递上一卷羊皮纸。
罗伯展开信纸，“第一，太后必须释放我的两个妹妹，并让她们经由海路，从君临安全返回白港。我在此宣告，珊莎同乔佛里.拜拉席恩的婚约正式解除。一旦我收到代理城主的通报，确定她们安然抵达凛冬城，便会释放太后的两位表弟，侍从威廉.兰尼斯特和你弟弟提恩.佛雷，并护送他们安全抵达凯岩城，或是任何她要求的地方。”
现场的气氛并不和谐。一张张严肃的脸庞，一双双紧邹的眉头，还有每一对抿起的嘴唇，都是矛盾和不甘的心在掌控着。
“第二，立刻归还先父的遗骸，我们将遂他的遗愿，将他安葬在凛冬城的墓窖里，让他和兄弟姐妹们一同长眠地下。追随死于君临的卫士们的遗体也必须归还。”
活人南下枯骨北归。这句悬挂在北方人头上的诅咒再一次应验了。劳伯心中也是五味杂陈，因为让这些人南下的正是自己。信号奈德没有真的成为枯骨，不然他也无法释怀。他注意到凯特琳.史塔克夫人，身体在微微颤抖着，这个可怜的女人，一定在自责，因为他听她无数次说起，是她力荐奈德南下的。早知如此，还不如让这个老朋友在凛冬城发霉呢，劳伯不由得长叹起来。
“第三，家父的巨剑寒冰必须送来奔流城，交于我手。”
艾德慕.徒利，神色庄严，他用拇指勾着剑柄，面色凝重如石。
“第四，太后必须晓瑜其父泰温.兰尼斯特公爵释放自绿叉河之战中，俘虏的我方骑士这领主。他照办后，我也会释放所有在呓语森林和奔流城战斗中扣押的人质。当然詹姆.兰尼斯特除外，我会留着他，确保他父亲表现良好。”
小国王身边，那个总是笑呵呵的席恩.格雷乔伊夸张的微笑着，似乎在享受某种秘密的玩笑。劳伯对此摇了摇头，比起自称铁民的他的任命和亲属这小子似乎软弱的很，真是鼠辈。
“最后，乔佛里国王和摄政太后必须公告全国，放弃对北境和三河地区的统治。从今往后，我国与其不再有任何瓜葛，而是一个独立自由的王国，同古时无异。我国领土包括颈泽以北所有史塔克家族的封地，以及三叉戟河及其支流流经的地区，西起金牙城，东至明月山脉。”
“北境之王万岁！”，大琼恩高喊，挥舞起猪腿般粗大的拳头。“史塔克万岁！史塔克万岁！”
罗伯卷起羊皮纸，“韦曼学士已经画好了地图，上面标识着我国主权范围，我们会让你带上一张去交给瑟曦。泰温大人必须立刻自我国边界撤军，并停止烧杀劫掠。摄政太后母子不能向我领民抽取税收，索要贡品以及征求劳役，且立刻接触我国领主与骑士向铁王座、拜拉席恩家族或者兰尼斯特家族立下的重重效忠、誓言、抵押、债务及义务。此外在双方同意的名单中，兰尼斯特家应挑选十名出声显赫的贵族前来奔流城作为和平的担保。我将依据他们的身份和地位，以贵宾之礼相待。只要对方信守承诺和条约，我将每年释放两名人质，并护送他们安然返回家乡。”
卷轴啪的一声丢在骑士脚边。“这就是我的条件。如果她接受，我就给她和平，若是不接受…”，他吹了一声口哨，灰风立刻咆哮驱前，“我就让她尝尝呓语森林的滋味。”
“史塔克万岁！”，大琼恩再次率领众人高喊。
“史塔克万岁！”
“北境之王万岁！”
“呜呜呜…”，冰原狼咆哮着加入进来。
克里奥爵士脸上的血色尽失，“我会把您的信件带给太后…陛下。”
第181章 风息堡之围（2）
“很好。”罗伯说，“罗宾爵士，让他报餐一顿，换上干净的衣物，明天天明就出发。”
“遵命，陛下。”罗宾.莱格爵士答应。
“会议到此为止。”，罗伯转身离去，灰风紧随其后，在场的诸侯纷纷屈膝下跪，奥利法.佛雷快步跑到前面开门。凯特琳示意劳伯跟随后，同她弟弟一起跟了出去。劳伯吊在三人不远处，他对于屈膝下跪以及当人侍从之类的事情并不反感，事实上比起身在铁王座时期，他现在可是自由的很，也没有各种鸟事烦他。打猎、喝酒这种以前借以逃避现实的嗜好突然就不见了，体内反而有种让人难以言喻的空虚，因此他很希望能够在体面的状态下为人多做些事情，不为别的，只是打发时间。
“你表现的很好。”大厅的走廊上，史塔克夫人迫不及待的拥抱自己的儿子，“但是放狼吓唬人不是国君应有的举动，倒像是小孩子的把戏。”
小国王挠挠灰风的耳根，巨狼温顺的坐了下来，“母亲，你没见刚才的表情？”他微笑着问。
“我只看到卡斯塔克大人离开了。”，很显然史塔克夫人并非阿谀奉承之辈，也许几年以后这招会对小国王失效，不过现在嘛，国王脸上的笑意立刻消失了。
“我也看到了。”罗伯双手摘下王冠。劳伯虽然没有亲自掂量过，不过看架势这个王冠不必双手剑轻上多少。“把它拿回卧室去。”，国王轻易的把王冠丢给侍从，继续回到谈话中来。
三人有意等侍从离开，他们似乎瞥了劳伯一眼，不过劳伯站得离开很远，又做出欣赏奔流程走廊上石头雕刻的样子，三人没有再理睬他。他们不知道的是，劳伯感觉敏锐，隔了十步左右的距离，还是能够听清他们的喘息声。
“我敢打赌，今天在场的人，有许多同卡史塔克大人看法相同。”艾德慕在一边插嘴，“如今兰尼斯特军像瘟疫般四散在父亲的领土各处，烧杀劫掠，无恶不作，怎么可以和谈？我再重申一次，应该立刻进军赫伦堡。”
劳伯撇了撇嘴，艾德慕果然只是虚有其表。
“我们的兵力不够。”罗伯怏怏不乐。
艾德慕坚持道：“难道我们坐守城中，士兵就会增加吗？我们的部队正在日益削弱。”
“这可是你的责任。”凯特琳斥责弟弟。劳伯也清楚其中的关节，当初正是由于艾德慕的坚持，罗伯才同意让河间诸侯在他的加冕日后离开奔流城，回去防守个子的领土。马柯.派柏爵士和卡列尔.凡斯伯爵率先离开。杰诺斯.布雷肯伯爵紧随其后，临走时发誓要夺回烧成废墟的家堡并安葬死者。眼下，连杰森.梅利斯特伯爵也暗示要返回海疆城。诸神保佑，该城可是连战争的边都没有擦到。
“你不可能要求河间诸侯枯坐城中无所事事吧。他们都是有自己领土的大人物，有自己的领民和领土需要守卫。”，艾德慕辩解道，“但卡史塔克大人是北方人，他若离开对我们的震动极大。”
“我会同他谈的。”罗伯说，“他的两个儿子战士呓语森林，他不愿同杀子仇人和谈。谁又能怪他？…换做是我…”，小国王的话哽在咽喉，似乎触动了他的情绪。
“死再多人，也无法让你父亲和瑞卡德大人的儿子们起死回生。”凯特琳说，“我们必须和谈，你若是还够聪明，应该多给对方些甜头。”
“再给甜头，我会噎死的。”，小国王愤怒道，他胡须的颜色似乎比头发还要红。他是最近才开始留胡子的，似乎想要让自己看上去更威猛些。劳伯能够理解这小子，当他还是十五岁的年纪时，才不会管其它的，对于复仇的渴望能够蒙蔽一切。他以为这次的和谈条件，已经是小罗伯的最大让步，实际上小伙子更倾向于战争而不是和谈。
“瑟曦.兰尼斯特绝不会同意用你的两个妹妹换她的两个表亲。你很清楚，她要的是她弟弟。”，凯特琳又在苦口婆心。劳伯摇头，他都快听不下去了。
“我不能释放弑君者，就算我想放他，也放不了。我的诸侯们绝不会同意。”，罗伯斩钉截铁道，劳伯同意他的意见，如果现在宣布释放弑君者，卡斯塔克等人说不定当即造反。
“你的诸侯拥护你登基为王。”，史塔克夫人继续坚持。
“也可以夺走我的王位。”，小国王毫不让步。
“加入你的王冠能够换回艾丽娅和珊莎的平安回归，那真是谢天谢地。想想看，你手下多少人想要把弑君者就地正法，万一他在狱中有个三长两短，别人一定认为…”
“…他是罪有应得。”，罗伯坚持道，愤怒在他身上已经溢于言表。凯特琳夫人跟前的不再是儿子罗伯，而是国王罗伯。劳伯很好奇这样的感受，并尝试想象乔佛里在面前当面顶撞的感觉。他摇摇头，这种不切实际的事情他根本想不出来。
“你妹妹呢？”做母亲的尖着嗓子反问，“她们也是罪有应得？我向你保证，倘若弟弟出了意外，瑟曦必然会血债血偿。”
“兰尼斯特不会死。”，罗伯赌气道，“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同他交流。他有食物、水还有赶紧的稻草床，照说他没有资格享用这些。但是我绝不放他离开，即便是为了艾丽娅和珊莎也不行。”
凯特琳畏惧的抬着头，盯着小国王。罗伯俯视着自己的母亲。劳伯在一边为两人难过，他能够理解凯特琳的立场，更明白小罗伯的难处，并且知道，这是个无解的矛盾。
史塔克夫人后退了一步，从老远就能感受到她的哀伤，“你怕与詹姆.兰尼斯特在战场上相遇，是不是？”
冰原狼咆哮起来，仿佛察觉了罗伯的怒气。艾德慕在一旁连忙出手，兄弟似得拍了拍凯特琳的肩膀，“凯特，别这样，这孩子做的没错。”
“不准叫我孩子！”，罗伯把满腔的怒气发在可怜的艾德慕身上，天知道他只是想帮忙解围。“我即将成年，而且我是国王…爵士先生，我是你的国王。在此我郑重申明，我不怕詹姆.兰尼斯特。我既然打败过他一次，再来一次也无不可。只是…”，他拔开遮住眼睛的头发，摇了摇头，“我本想拿弑君者交换父亲…可是…”
“…换回你妹妹就不行。”，凯特琳冰冷的低语，“你妹妹不够重要，对不对？”
罗伯没有回答，但他的眼里有受伤的神色。那是一双徒利家族的眼睛，是凯特琳的遗传。
“……”，凯特琳沉默不语，这一次没人为她解围。
“我会为妹妹们尽最大的努力。”罗伯强调，“只要瑟曦还有一丝理智，她就会接受我的条件。否则，我会让她后悔自己的决定。”，他强行的结束了话题，果然很有奈德的风格，“母亲，您真的不肯去孪河城居住？您应当远离前线，同时多多了解费雷家的女儿们。等战争结束，便可以为我挑选妻子了。”
凯特琳显然很受伤，“罗伯，你长这么大，中意瓦德大人的哪个女儿可以自己决定，用不着我帮忙。”，她的语气显得有气无力。
“那您同席恩一起走吧。他明天动身，首先协助梅利斯特押送部分战俘去海疆城，虽然搭船前往铁群岛。你也可以找条船，如果风向顺遂，不出一月便能返回凛冬城。布兰和瑞坑需要你。”，劳伯几乎听见了“我不需要你。”这句潜台词，这对于史塔克夫人一定是个巨大的打击，他心想。
“你外公的时日无多。”凯特琳继续，脸上显出徒利家的执拗，“只要他还活在世上一天，我就要留在奔流城守着他。”
“我是国王，我可以命令你走。”，儿子的怒气再次被激发。
“我再说一遍，我希望你把席恩留在身边，派别人去派克岛。”，母亲不理儿子，两人在各讲各的。